第54章
“真難以想象, 你竟然會來食堂吃飯,還以為你覺得全世界除了無菌房都是肮髒的。”秦霜魚推門進了食堂,跟後麵的男人開玩笑。
鬱言璟語氣平靜:“不是你要來。”
即便是問句, 在他口中也像陳述句一樣沒有起伏。
秦霜魚顯然已經習慣他的冷淡:“是我要來,但沒想到你會陪我。喂鬱醫生,你能不能不要整天冷著張臉, 笑一笑怎麽了。”
說到這他突然意識到:“我還真沒見你笑過,笑一次我看看。”
雖然兩人的初遇並不愉快, 但他在鬱言璟無底線的包容中已經重新拾起了自己大少爺的脾氣,甚至對他更任性一些。
因為鬱言璟不會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可下一秒。
“我不會。”
“嗯?”
鬱言璟淡淡看他, 眸子始終沒有任何情緒。
秦霜魚不可思議:“你說你不會笑?怎麽可能啊,笑不是人的天性嗎?人想到開心的事不就會想笑嗎?”
開心的事?
鬱言璟思考了下, 什麽叫開心。從生理角度講, 是由於多巴胺等神經遞質的釋放刺激了神經中樞。但他知道,秦霜魚不是在問這個。
唯一一次類似的感受他記得,是他被采生折割, 剃掉手指蓋毒打一頓後,路人看他可憐給了一個包子, 那個包子被他藏起來吃掉了。
但這有什麽值得開心的?
少了那個包子他說不定會死,死了解脫才值得開心。
不,不應該死。
死了,他就找不到他了。
鬱言璟看向秦霜魚的目光由冰冷一點點染上病態的炙熱。
秦霜魚毫無察覺,正在滿食堂找位置, 他眼尖看到一張空桌子,趕緊擠過去。
“這張桌子沒人!”
“我們坐這裏。”
兩人同時出聲。
秦霜魚抬頭。
李不群扯下掛在脖子上的耳機, 解釋道:“不好意思, 這個位置我們已經占了。”
他拿起一早放在桌子上的鑰匙示意了下。
“學長?”沈舟然走過來, “你來食堂吃飯?”
秦霜魚本來因搶不到位置沮喪的心情在看到他時立馬放晴:“學弟!我都好久沒見你了。”
沈舟然問李不群:“介意拚桌嗎?”
李不群說:“不介意。”
秦霜魚笑著對他比了個謝謝的手勢,朝沈舟然眨眨眼:“那就多謝了,不過我還有一個人。”
他對後麵喊:“鬱醫生,你人呢?”
“在這。”
鬱言璟出現的同時,李不群原本放鬆的姿勢緊繃,警惕地看著他:“不好意思,這個位置已經有人了。”
秦霜魚回頭:“誒?”
桌子是四人位,李不群說有人,那就是沒鬱言璟的位置了。
“那......”
“抱歉,我來晚了。”
一個人匆匆趕來,坐在了最後的空位上。
鬱言璟冷冷看著位置上的人。
秦霜魚驚愕:“季淮?你怎麽會在這裏?”
季淮對鬱言璟揚揚下巴,眯著桃花眼,涼涼勾唇:“先來後到的道理鬱先生懂吧?這裏沒你位置了,但你可以站在一邊看我們吃。”
鬱言璟說:“如果我不呢?”
“鬱先生是想搶?”季淮一口一個先生的喊著,但聲音已經徹底冷了下來,狹長的眼底盡是陰鬱。
鬱言璟看著他,漆黑的瞳孔如濃到化不開的墨。
兩人一時氣氛緊張,四目相對。
他們的爭端跟沈舟然沒有關係,他用叉子拌了拌今天的輕食,輕輕蹙眉。他不喜歡吃豌豆粒,偏偏今天放了好多。
左手被李不群輕輕碰了碰。
李不群衝那兩人的方向微揚下巴,示意他快點想辦法,他們看起來可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沈舟然也順著望去。
感受到他的目光,季淮後背一僵,心底濃烈的感情簡直要衝破束縛,叫囂著想靠近他,想多看看他。
......想愛他。
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不吃飯就走,把位置給需要的人。”沈舟然淡聲開口。
鬱言璟無動於衷,反倒是季淮,沉默幾秒後率先收回目光,看向他:“我很需要這個位置,然然能讓我留在這裏嗎?”
語氣帶著懇求。
他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見到沈舟然了。
他怕自己會失控,又怕沈舟然那冷淡如陌生人的目光。
秦霜魚頓住。
季淮......吃錯藥了?
“別那麽叫我,”沈舟然說,“隨便。”
然後低頭往外挑豌豆,不再看他們。
心裏的情緒根本無法平複,反而因為他冷淡拒絕的態度翻騰得越加厲害。季淮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醜陋扭曲的一麵,低頭應聲。
“好,你不讓我叫,我就不叫。”
秦霜魚愣愣坐在那裏,完全忘了反應。
作為同類人,或者說作為同樣都心高氣傲的人,他自覺非常了解季淮。季淮把尊嚴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因為他骨子裏是自卑的,所以任何不自尊的行為在他看來都像搖尾乞憐的狗一樣,引人發笑。
但現在,他在幹什麽?
他在討好學弟嗎?
“季淮,你......”他想說什麽,卻又無從說起。
誠然,季淮活該,他做了那麽多對不起學弟的事。
沈舟然注意到他還沒打飯,問:“學長不吃飯嗎?”
“啊?哦,吃飯,”秦霜魚回頭看了眼鬱言璟,眼神猶豫,“我覺得我還是帶回宿舍吃吧。”
鬱言璟製止了他的動作,從口袋裏拿出飯卡:“我回去。”
飯卡伸到眼前,秦霜魚伸手去拿:“也可以,那你記得一定吃飯。”
他很久不見學弟了,加上季淮的變化,確實想留下來多呆一會。
沈舟然抬眸,想說靠近西門新開的窗口有早茶,秦霜魚應該會喜歡,目光卻定在了鬱言璟拿飯卡的那隻手上。
鬱言璟正側著手遞卡,所以他很明顯可以看到,那隻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間,有個不大不小的黑痣。
餐叉跟餐盤相撞,發出的清脆聲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季淮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的不對,緊張問:“怎麽了?”
他注意到鬱言璟的動作,自然也看到了那顆黑痣,心下一突,側了下身子。
視線被擋住,沈舟然淡然捏著叉子往嘴裏送了塊牛排:“沒拿穩。”
季淮仔細盯著他的表情,發現沒有異樣鬆了口氣。
鬱言璟走了,秦霜魚去早茶的窗口排隊,看樣子得排很長時間。
李不群吃飯本來就快,現在氣氛不對,吃得更快了,想趕緊吃完走人,一會就打掃幹淨了。跟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沈舟然,慢條斯理咀嚼著。
看他吃完,沈舟然放下叉子:“我約的出餐時間到了,應該都做好了,你先給他們倆送回宿舍吧,我一會回去。”
李不群點頭:“行。”
端起盤子走了。
餐桌上隻剩下沈舟然和季淮兩人坐在對角線上。
沈舟然麵上地冷靜終於繃不住了,啪一下放下叉子,站起來走幾步,對身後同樣站起來的男人說:“季淮,過來。”
外麵雨已經停了。
季淮跟他走到東門,這裏出去是個咖啡館,周圍樹叢茂盛,環境幽靜。
沈舟然大步走在前麵,沒走兩步嫌他太慢,拽著他領帶將人往前拖,到了角落裏一把甩在牆角,冷眼看他。
季淮因為領帶帶來的窒息感正捂著嗓子咳嗽,麵色漲紅,也不在意爬山虎可能會勾破昂貴的西裝布料,倚在上麵大口喘息。
半晌。
“我快要被你勒死了。”他說。
可這並不是抱怨,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泛紅,正瘋狂又溫柔地看著沈舟然,好像可以看到天荒地老,幾近貪婪地用眼神描摹他的輪廓。
即便是在剛才快要窒息時,他都沒想過掙紮。
沈舟然不接他的話,單刀直入:“我之前一直在想,你為什麽對我的態度改變這麽多,想來想去隻有一個理由。”
“季淮,你是不是想起來了?”
季淮瞳孔一縮。
PTSD帶來的生理反應席卷上他的身體,從指尖開始不可抑製地顫抖,巨大、莫名的恐慌幾乎攫取了他的呼吸。
他狠狠將指甲掐進肉裏,臉上露出自己最完美的笑容:“然、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沈舟然若有所思看著他:“季淮,你好像越來越不會說謊了。你之前騙我的時候,從來不會露餡。”
季淮的心理防線被這一句話擊得粉碎,臉上的麵具寸寸龜裂,腦海中一遍又一遍播放當年的場景,雨聲入侵了他的大腦,耳邊嗡鳴一片。他彎腰用力呼吸,臉色慘白一片,後背冷汗津津。
沈舟然皺眉看著他,突然想起來季淮有創傷後應激障礙。他慢慢握緊手裏的手機,在想要不要打120。
驀然,一隻冰涼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不過一瞬就像被燙到一樣鬆開。季淮身子慢慢滑下去,坐在泥濘不堪的地上,手插進頭發裏,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語。
“對不起......原諒我,對不起......是我的錯......”
他大口喘息,聲音都在發抖。
沈舟然慢慢後退一步,試探喊他:“季淮?”
“沒事......我沒事......”季淮不想把自己發病的樣子暴露在沈舟然麵前,這樣的他照鏡子都覺得惡心。但他沒有辦法控製,死死咬下舌尖,幾乎咬斷舌頭的力道。
當血腥味充滿口腔後,他漸漸冷靜下來,看著一步步後退的沈舟然,伸出手,想觸碰他的衣角:“別走,別怕我......求你......過來,好嗎?”
沈舟然當然不會過去,他站在安全的位置,看季淮平靜下來,進一步試探:“其實鬱言璟就是當年跟我一起跑的那個人,你已經知道了。”
這隻是他的猜測,不然季淮不會故意擋住他的視線,但他卻用了百分百肯定的語氣說出來。
“他不是!”
季淮再沒了半分的體麵,脖子上青筋暴起,聲音引來外圍的路人的注意。他死死看著沈舟然,眼底充血,聲音嘶啞:“然然,他不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樣叫你的。但你相信我,他真的不是,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他跟你都說了什麽?”
沈舟然擰緊了眉心:“季淮,你需要冷靜。你現在去醫務室,或者我打120來接你。”
邏輯已經完全亂了,語無倫次。
片刻。
季淮頹然卸力,坐在地上,曲著一條腿。長發已經散下,被汗水站在臉頰脖頸處,狼狽異常。
他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隻是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小小的沈舟然跟現在冷淡的沈舟然不斷重疊又分離,幾欲讓他精神分裂。
“我很冷靜,然然,你不要去找他,可以嗎?”他似乎忘了沈舟然不讓他這樣喊,也或許是這個從小到大喊了幾十年的稱呼能讓他汲取一點力量,他輕輕喚著這兩個字。
“然然,你不要去找他,不要愛他。他不愛你,你別去,好嗎?”
季淮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一種叫做淒哀的情緒。
沈舟然的回應是拿起手機,冷靜撥打了120:“您好,A大有名PTSD患者患病,情緒激動,需要就醫。”
季淮扯扯嘴角,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好像說什麽都是徒勞,沈舟然不會再往他身邊走一步。
“我不需要。”他說。
沈舟然掛斷電話,定定看他幾秒:“季淮,你現在越來越不像你了。”
季淮看著他,看著他們之間不遠不近卻無法越過的距離,突然捂住臉開始笑。他像個神經病一樣,笑得渾身發顫:“嗬,哈哈......哈哈哈哈......”
沈舟然搖搖頭,踩著落葉離開了這裏。
等他徹底消失後,季淮才不笑了,鬆開手,任憑自己陷在爬山虎的樹葉中,陽光被擋住,視線暗了下來。
對啊,他不像他了。
所以就不值得沈舟然施舍同情。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個廢物,是個可憐蟲,是個應該被隨手丟在哪裏的垃圾。
而現在,他真的被丟掉了,不會有人再來撿起他,拍拍他身上的土,問他摔得疼不疼。
再也不會有了。
他的最後一縷光,被他親手推開了。
“然然......”
“別去找他......”
一滴很小很小的淚順著眼角滑了下來,跟冷汗混在一起淌下,像從未發生過。
*
沈舟然回宿舍的路上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腦子裏反反複複隻有一個念頭。
鬱言璟竟然還活著。
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麽活下來的,但卻覺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淒涼來。
他們相逢應該是一件讓人欣喜的事情,但他現在卻隻想離鬱言璟越遠越好。
對了,學長。
沈舟然突然想起被自己扔在餐廳的秦霜魚,抿了下唇。
他不知道這兩人的進展這麽快,可現在更棘手的問題出現了。因為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知道秦霜魚跟其他三個人曖昧後,鬱言璟曾試圖將他囚|禁,甚至還想踩斷他的腿讓他哪都去不了。但礙於主角攻不能對主角受做出任何傷害的設定,他最後還是沒有下手。
可如果沒有這個設定,鬱言璟一定能做出來。
這種畸形的愛,簡直不寒而栗。
鬱言璟最知道怎樣的痛是讓人想死又不會危及生命的。
因為他都親身經曆過。
沈舟然開始給秦霜魚發消息,猶豫著怎麽切入。
【沈舟然:學長,我想起還有點事,先走了】
秦霜魚可能還在排隊,過了會才回:【好吧,等我下次約你出來吃飯,我都好久沒見到你了】
【沈舟然:學長可以來我家,我23號過生日,家裏想辦個派對】
【秦霜魚:生日派對?好啊,我一定去】
沈舟然的下一句話卻不知道怎麽發了,刪了改改了刪。
倒是秦霜魚的消息先過來:【你怎麽了?一會正在輸入一會又沒有】
【沈舟然:......】
【沈舟然:我不知道這樣說合不合適,但學長,請你務必小心鬱言璟這個人,他可能有反社會人格,極端情況下會做出不理智行為】
那頭的秦霜魚立馬嚴肅起來:【你確定?有什麽證據嗎?】
【......抱歉,我沒有證據,但我沒有說謊】
沒有證據?
秦霜魚盯著這行字看了良久,慢慢打字回他。
【其實我應該說沒有證據就不要說這種話,會給別人帶來困擾】
【但我相信學弟不是這種人,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小心的】
回複完,他歎了口氣。
怎麽覺得自己最近身邊都是些爛桃花?聞銘就不提了,他們已經斷了聯係,結果就連鬱言璟都有可能埋雷。
他是不是該去寺廟裏拜拜?
交代完,沈舟然也正好到了宿舍門口。
他推門進去,一抬頭,看到了正圍著外套當草裙熱舞的紀岩,還有旁邊不斷發出類人猿聲音做氣氛組的杜啟白,以及一副要殺人表情的李不群。
“這是在幹什麽?”他在門口站了半天,猶豫要不要
йΑйF
直接回家。
跟這種舍友呆久了他也會瘋吧?
杜啟白不給他逃跑的機會,把人拽進了緊緊關上門,神秘兮兮“噓”了聲:“不要打斷我們的儀式。”
沈舟然試探出聲:“什麽......儀式?”
紀岩嬌羞地看了他一眼。一東北大漢做這種表情立馬讓沈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哎呀,當然是求子啦,跟你們這些臭男人有什麽好說的。”
沈舟然嘴唇顫了顫,又開始拿手機打120。
好在李不群是清醒的,攔住了他:“不用管他們。”
“這是怎麽了?”
“隔壁宿舍家裏送來了一些炒的什麽菌子,給我們也分了些。我回來的路上耽擱了會,這兩人餓瘋了,吃了一半。結果有的好像沒熟透,他們吃完就這樣了,出了幻覺。隔壁來看過,說睡一覺就行。”
“那應該沒什麽問題吧。”沈舟然努力掰開杜啟白想拉著他一起跳舞的手。
“有。”
李不群擺著一張死人臉:“你旁邊那個蠢貨在五分鍾前站在我麵前問我,為什麽一隻狗會說人話。他死不死?”
沈舟然:“......”
雖然很慘,但他還是笑了。
剛才在路上的壞心情因為這個哭笑不得的鬧劇,競一掃而空。
說歸說,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讓人去醫院看了下。診斷結果跟隔壁那人說的一樣,沒什麽大事,睡一覺就清醒了。
來來回回折騰好幾趟,李不群徹底累了,幸好那兩個也累了,躺在**呼呼大睡。
沈舟然從書架上抽了本書,爬上自己的床開始看書。
過了會,李不群問他:“你今天下午滿課?”
“不是,隻有一節。”
“那你把我的傘拿著,晚上好像還會下雨。”
“不用了,”沈舟然說,“晚上正好要去社團聚餐,學姐說她那邊有多餘的傘,可以借我一把。”
“行,你別生病就行。”
“嗯。”他對李不群淡淡笑了下。
他的室友們,真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原來隻要自己邁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就沒有那麽難。
算是福禍相依吧,經曆過身穿這一件事情後,他開始從給自己套子裏走出來了。
沈舟然想到什麽,問了句:“對了,你有考駕照嗎?”
“嗯?”李不群差點跟不上他的思維,“考了,高三一結束就考了。怎麽了?”
沈舟然記得他是本地人,問他那個駕校怎麽樣,得知還不錯後,讓他退給自己教練的聯係方式,說要報名。
學車而已,很正常,李不群直接就把教練推給他了。
沈舟然保存下來,決定要在年底前學會開車。
——畢竟總不能讓坐在駕駛位上的人跟他一起倒黴出車禍。
晚上的聚餐定在了一家火鍋烤肉自助店,這樣大家想吃什麽吃什麽。
沈舟然隻拿了一點肉,剩下的都是各色蔬菜。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半了,這個點肉類吃多了會不消化。
他把餐盤端到桌子上,王愫靈正好也放下自己的盤子,她拿了好多雞翅五花跟炸雞,看到沈舟然清淡得不行的菜品,問他:“你就吃這些嗎?”
沈舟然點頭:“嗯。”
“好吧,咱們去弄調料的,聽說這裏的避風塘醬料是秘製的,超級好吃。”王愫靈熱情邀請他一起去。
“不了,我不吃調料。”他吃頂多放點醋和耗油,破壞了番茄湯原本的味道,還不如不放。
王愫靈聽說過他身體不好,但沒想到連蘸料都不能吃:“啊,這樣啊。”
沈舟然已經準備好接受她同情憐憫的目光了,好像在很多人眼中這不能吃那不能碰的自己非常可憐。
王愫靈說:“既然這樣,那讓服務員加雙倍番茄吧,這樣菜品煮出來也會更好吃!”
沈舟然一怔,抿起嘴巴露出一點笑意:“好,謝謝學姐。”
“這有什麽好道謝的,你再這麽客氣我可要生氣了。”王愫靈叉腰裝作惱怒地瞪他一眼,瞪完自己先笑了,擺擺手,“要不要吃甜品?我看那裏有好多小蛋糕,給你拿點。”
“謝、”沈舟然剛說出一個字,頓了頓,點頭,“好,但我不要奶油,可以拿蛋撻,好嗎?”
“當然好呀!”王愫靈被逗笑了,去拿甜品。
漫畫部的大家都很熱情,在一起吃飯話題不斷,非常熱鬧。他們也很照顧沈舟然,時不時把話題引到他身上,不會讓人感到不自在。
吃到一半,有人去擠冰激淩,沈舟然起身去廁所。
等洗完手要出門的時候,看到王愫靈跟吃飯時坐她旁邊那位很可愛很元氣的女生在聊天。
“你要不要吃冰激淩?我去拿一個。”女生問。
“不要了,你多拿點那個抹茶小蛋糕吧,那個好吃。”
比她矮了一頭的女生乖乖點頭:“好呀,我給你多拿些。”
“嗯嗯,謝謝寶寶。”
沈舟然已經習慣到處有人喊寶寶這個稱呼了,這好像已經從親密戀人的稱呼變成了日常稱謂。他沒多想,走出去。
然後就看到,被喊寶寶的女生踮起腳,在王愫靈臉上啵唧親了一大口。
嘴對嘴。
沈舟然當場止步。
女生親完就去拿甜品了,王愫靈有點傻地笑了下,摸摸唇瓣準備也出去,往前走了幾步,跟門口的沈舟然四目相對。
靜默兩秒,王愫靈率先出聲:“學弟看到了?”
沈舟然默默點頭。
“好吧,沒想到剛認識就暴露了。不過是學弟的話無所謂吧,你好像也是彎的。”
沈舟然又默默點了下頭。
王愫靈握拳擊掌:“那就完全沒問題了!”
廁所是一個人進去的,出來成了兩個人。沈舟然很快消化掉這個爆炸消息,問王愫靈:“學姐是會在意別人的目光嗎?”
“已經過了會在意的階段了,剛開始確實無法接受,現在完全平常心。怕你知道是想在學弟麵前表現出好印象嘛,不然怎麽騙你多、咳,多給我們留下點傳世作品,惠及後來的學弟學妹。”
她差點咬到舌頭。
糟糕,差點把想讓學弟當招牌攬客的想法暴露出去。
沈舟然:“......”
他假裝沒聽到,換了個話題。
兩人聊著聊著,說到了年齡上。知道沈舟然才18歲時,王愫靈震驚:“你好小啊,是上學早嗎?”
嚴格來講,沈舟然沒有正常上過小學初中,但他還是點頭:“對。”
既然都說到了,他也順便問了:“學姐23號有空嗎?可不可以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
“你快過生日了呀,”王愫靈說,“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我可得好好給你選個生日禮物。”
“其實不買也沒關係,隻要學姐能來就夠了。”
“那不行,過生日就要有儀式感,這可是生活的浪漫。我爹那個死腦筋就不懂,每次我過生日都是轉錢,我還是更喜歡拆禮物的驚喜感......”
聚餐在大家的歡笑聲中結束了,有精力的人準備去第二場,有人提議去電玩城,有人想去唱歌,最後決定每個都玩一遍。
沈舟然正在發消息。
【大哥:還在吃飯嗎?】
【沒有,已經吃完了,準備回去。】
【大哥:發個定位過來,我去接你】
王愫靈喊他:“學弟打算怎麽回去?我們有會開車的,是開車送你還是跟阿友他們一起去玩?”
“我回家,一會有人來接。”
王愫靈長長“哦”了聲,對她眨眨眼,一臉促狹。
沈舟然無奈:“是我哥。”
即便已經解除收養關係,但喊了十幾年的稱呼還是沒有改。
“好吧。”
他非常確定,王愫靈說這兩個字的時候一臉遺憾。
沈舟然:“。”
沈駱洲開車過來要二十多分鍾,大家已經三三兩兩散場了,王愫靈作為組織者留到最後,跟她的女朋友一起。
等全部送走,三人一起走出商場門。
“你大哥幾點來?”
沈舟然看了眼手機:“應該快了。”正巧有車開著燈過來,對他摁了幾聲喇叭。
王愫靈看到一個穿著灰色高領毛衣,外套黑色大衣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哥。”沈舟然快步走過去。
沈駱洲抬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冷不冷?”
白天下過雨,晚上溫度會更涼一些。
“有一點。”
“先回車上。”
沈駱洲給他打開車門,讓他上去。
沈舟然坐好後,對王愫靈兩人揮手:“學姐再見。”
沈駱洲也對她們微一頷首,坐進車裏。
王愫靈趕緊揮揮手,喊:“學弟明天見!你的生日派對我會參加的,絕對給你選一個超級驚喜的禮物!”
汽車緩緩行駛,車窗關上,隔絕了外麵的冷風。
沈舟然靠在座位上,掩唇打了個哈欠,有一下沒一下劃著手機屏幕看網站。
這次聚餐真的持續太久了,現在都已經晚上十點鍾了,他的生物鍾讓自己非常困倦。
那些還能趕場的人,到底怎麽做到精力如此旺盛的。
“她就是你說的學姐?”沈駱洲目視前方,餘光瞥了一眼,發現他在看汽車網站。
是想買車了嗎?
“對啊。”
“你邀請她參加生日派對了?”
“對啊。”
沈舟然點頭,他想了下自己今天的行程,發現已經發出了五份生日邀請,證明他現在多了五個朋友。
這樣一想,心情就會很好。
沈駱洲側目看他,正看到他唇角上揚的模樣。
“你跟她認識也才不到五天吧。”
“對啊。”
酒逢知己千杯少,有些人就是一見麵就能感覺出能不能成為朋友。
沈舟然想著,又打了個哈欠。
“嗯,你喜歡她?”
“對、啊??”
哈欠打到一半,差點咬到舌頭。沈舟然驚愕看向沈駱洲。
沈駱洲也在看他。前麵正好是個紅燈,車停下來,路燈的模糊光線並不能完全透過車窗,隻勾畫了沈駱洲半張臉的俊冷線條,有種不清晰的柔和。
他微垂著眼睛看他,在光影變化中微微揚起下巴。
“嗯?不喜歡?”
作者有話說:
後麵放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