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營養液3k加更)

“這個問題, 應該來我問你!”

迎麵飛過來一個茶杯,季淮條件反射要躲,理智卻把自己死死按在原地。茶杯砸到額角, 他身子晃了晃,鮮血流下,蟄進眼裏。

膝蓋受不住身子的搖晃, 原本稍有緩解的疼痛再次攫取住神經,又出了一層冷汗。

季父好像沒看到季淮慘白如紙的臉色, 或許應該說他並不在意,兒子隻是他擴展事業的工具, 沒有同情憐憫的必要。

但當工具回頭噬主,那就該好好教育下了。

“說!你跟徐芍雪怎麽回事?”

“徐芍雪?”季淮愣了下, “我不認識這個人。”

季父細細觀察他的表情, 發現季淮好像全然不知情,他冷笑:“把那段視頻給他放一遍。”

有人走到季淮麵前,把手裏的電腦衝著他, 按下播放鍵。

季淮擦了把順著下巴滴下來的血,卻看上去更駭人了, 半張臉如玉,半張臉染血。

季母在後麵看得心疼,張張嘴,卻不敢喊季父,又怯怯閉上。

她娘家就是平常的小康家庭, 自己在季家什麽話語權都沒有,更不敢跟季父叫板, 隻是在後麵心疼的看著季淮。

“原來是徐阿姨。”季淮目露了然, 好像這才知道說誰。這也合理, 平時誰會直接喊徐芍雪的大名呢?別說同歲,就是比季淮年紀小,他也得恭敬喊阿姨。

“但另外一個人,不是我的助理嗎?”他疑惑道。

“你問我?”季父一拍桌子,“我還想問問你!為什麽季驍跟徐芍雪出事前幾天,你的人去找了她?”

“父親是懷疑……”季淮怔住,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一雙繾綣瀲灩的桃花眼滿是傷感,“這件事跟我無關,父親,您應該相信我,我不會做對不起您的事。”

“我就是相信你才讓你跪在這,不然你跟你媽連門都進不來,都滾出去了!”

這叫相信?

季淮垂眼,心下冷笑。

他已經習慣了父親的冷漠無情,但他卻能永遠刷新自己的下限。

所以他真的很嫉妒,啊,不對,是很羨慕沈舟然啊。明明是撿來的,卻能得到完全的寵愛。這種情緒逐年積累,蒙蔽了他的雙眼,讓他看不到沈舟然對他的特殊。

其實也像家人一樣溫暖。

季母看他低頭不語,趕緊說:“小淮,你說話啊。”

季淮轉瞬間做了決定,目前的境地,隻能走後手了。

“這個助理,他早就已經叛變公司了。他所做的事情不是我授意的,我猜,是他背後的人。”

“什麽?”沒想到事情有這種反轉,季父坐直身子,沒有什麽比自己的公司重要,“繼續說。”

“之前公司發生過資料泄露事件,我們的偶像養成計劃被提前知曉,對手公司提前一個月放出了偶像養成團的消息。公司當時隻能轉頭退向原創市場,簽下了許秋瑤和其他原創人。”

“從那時起,我便懷疑公司有內鬼,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發現王助理進了我的辦公室翻資料。後來我多次試探,發現他還在不動聲色轉移公司賬目。”

季父問:“你驚動他了?”

季淮說:“兒子沒有打草驚蛇,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被發現了。隻是兒子無能,沒有查到他背後的人。”

“你還能有這麽無能的時候?”季父冷嘲。

季淮低頭不語,任憑他責罵。

季父也顧不上責怪他了,還是公司的內鬼更為重要,他腦子裏瞬間閃過好幾個老對手的麵容,對手邊的下屬說:“去查,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要是假的……”

未盡的話帶著無限陰冷。

季母顫了顫身體。

季父吩咐完,看著還跪在地上,眼前積了一小攤血的季淮,對管家說:“先扶他回去,這幾天也不用去公司了,在房間裏好好反省!這三天就別吃飯了。”

“是。”

管家應下,去拉地上的季淮。

季淮強撐著站起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管家身上:“謝謝父親願意信任我。”

季父當然不信他,隻信自己查到的證據,沒說什麽,揮揮手讓人帶下去。

“把地擦幹淨。”

季淮走出院門,庭院裏陽光刺眼,他卻直直看著天上的太陽,生理性淚水流下,衝刷幹涸的血。

直到感覺從骨頭縫中滲出的陰寒漸漸消退,他才轉頭,對管家笑笑:“辛苦了。”

“應該的。”管家麵無表情執行自己的命令。

季淮轉身,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間。

每走一步,他的腿就傳來鑽心的疼痛,讓他在金秋時節除了滿身滿頭的冷汗。但他好像自虐一般,一步一步走著,仿若無知無覺。

恍惚中,季淮想,祈求神靈的諒解,要經曆整整九九八十一次磨難。

他想祈求沈舟然的原諒,又該走多少步呢?

他從前隻會嫉妒太陽為什麽那麽耀眼,現在卻隻能遠遠仰視太陽。

“到了,”管家扶他進去,“您的腿?”

“骨折了,幫我找個醫生吧。”

管家心頭震驚骨折都能走這麽遠,低頭應下出去。

他一走,季淮坐在房間的陰影處,眸中漸漸升起一絲令人膽寒的興奮。

“季霖,別怪我,是你先招惹我的。”他喃喃自語。

當父親發現自己查到最後,查到了季霖頭上時,又會是什麽表情呢?

他可真期待。

既然要亂,那就誰都別想安穩。

整個季家都要共沉淪。

“都要下地獄。”他輕聲說,像對著某個人,又像對自己。

半晌,輕輕笑了:“連我也不例外。”

有錢人的圈子就這麽大,尤其是都住得近,季家發生的事第二天就傳出來了。

沈駱洲的消息要比別人更靈通。

他知道的時候,正在拿著餌料喂魚。

隻有黑白灰的簡約風辦公室裏多了一盆魚缸,裏麵養著很多孔雀魚,斑斕多姿。

是沈舟然送過來的。

“腿斷了?”他尾音上揚,好似在驚訝,但臉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任何意外。

他沒什麽情緒,反倒角落裏的人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你說真的?!”

鄧磊眼角餘光看了下季驍,回沈駱洲:“是的沈總,聽說季家的季霖暫時接手了星光娛樂和季淮名下的其他公司。”

“太好了!”

季驍喊了聲,被沈駱洲淡淡掃了眼後立馬收住音量。

他到目前為止都不明白沈駱洲為什麽會出手幫自己,他看不透這個男人,但這不影響此時事態發展:“沈總,謝謝您願意幫我,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說了,我對您是坦誠相待,沈總幫我也一定是看中了我,願意交這個朋友——”

沈駱洲打斷他的長篇大論:“說重點。”

季驍根本不敢表示不快,連聲說:“是是,我明白,您時間寶貴。我想問沈總願不願意跟我合作?隻要我成為季家的繼承人,會把股票分給您10%。”

他自認拋出個別人無法拒絕的選擇。

沈駱洲卻隻是換了種手裏的飼料,看著吃飽了就不再理會他的魚兒蹙眉。

他不著急,但季驍著急:“15%?沈總,您要知道季氏一年的純利潤有多大,15%已經是……”

“誰說我要幫你了?”他放下飼料,終於正眼看季驍。

季驍愣住:“那不然您……”

“為什麽幫你?”沈駱洲語氣淡然的好像在聊今天的天氣,“當然是因為你手裏有季淮的把柄,不然你覺得是因為什麽?看上了你那愚蠢的腦子,還是我同情心泛濫?”

“而且——”他頓了頓,尾音意味深長,“你認為,季淮會甘心被算計嗎?”

“你們季家徹底亂起來後,15%的股份?恐怕會貶值到連沈氏的3%都不到了吧。”

沈駱洲輕描淡寫揭露了自己的目的。

“你、你是故意的?你在算計季家的家產?”季驍不可置信地瞪他,心頭巨顫。

“我曾經以為,季淮能做一輩子的溫柔好大哥,在我沒精力的時候照顧好小乖,但他沒做到。”沈駱洲輕輕扯了下唇角,笑容很淡,卻讓季驍遍體生寒。

“做不到就要付出些代價,不是嗎?”

“沈駱洲,你個王八蛋!”季驍紅了眼,衝上來想給他一拳。

卻被早有防備的鄧磊一把按在地上,看他還在掙紮,直接一記手刀劈暈了。

沈駱洲連神色都沒動過,瞥了眼地上的季驍,嗤笑:“我以為季炆卓已經身體力行告訴他,資本家的血都是冷的。結果他竟然天真到以為我會幫他,蠢貨。”

聽他罵人,鄧磊抽抽嘴角,恭敬問:“那接下來怎麽辦?”

他也不否認季驍確實蠢,供出來的事情加上他們這邊查到的,不但會牽連到季淮,就連整個季氏現在說一句隨沈駱洲把控都不為過,以後恐怕也興不起風浪。

“借力打力,把東西給季霖,接下來的事情用不到我出麵。”沈駱洲用濕巾擦擦手,把指尖殘餘的飼料腥味拭幹淨。

相信他不會讓自己失望。

沈駱洲薄情寡利的眼神在觸及桌上照片中歪頭淡笑的男生後,一點點柔和起來。

“現在想想,開個娛樂公司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喃喃道。

鄧磊抽抽嘴角,這不是想開公司,這是盯上季家的公司了吧:“但是沈總,如果想涉及娛樂產業,我們首先需要——”

“停。”

沈駱洲一個字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嘖了聲:“開玩笑的,你能不能有點幽默感?”

鄧磊:“……”

而季家的事情,也傳到了鄰居沈家耳朵裏。

“真實版九龍奪嫡啊,”沈爸爸今天沒去釣魚,在家陪沈媽媽種花,聽說後嘖嘖有聲,“季家這是有皇位要繼承啊,老季擱自己家養蠱呢。”

那幾個兒子,沒一個省心的。

沈媽媽正澆水,接道:“家和才能萬事興。你看這樣鬧下去,整個季家都得翻天。”

沈爸爸其實有點可惜,他是搞高新科技的,跟娛樂行業八竿子打不著,不然怎麽也得趁著這個好機會拓下地盤。別說什麽鄰居情麵,就憑季淮那小子對他兒子做的事,他不直接抄了季家的總部老巢,都是給季父麵子。

沈媽媽越想越不對:“不行,老公,你得趕緊把小乖跟他們家的關係說清楚,不然早晚扯到我們身上。”

“我也這樣想的。這幾天正好得了根新魚竿,也該約上老季出來釣釣魚了,總悶屋子裏不是個事。”

“釣魚?”沈舟然一走進花房,就聽到沈爸爸在說話。

“喲,醒了。”沈爸爸把頭上的草帽扣到他腦袋上,幫他遮陽。

沈舟然含糊“唔”了聲,人顯然還不清醒。

感冒了睡眠就多,他昨晚上九點睡的,結果快十一點才醒,還是因為鼻子堵了無法呼吸才醒的。

他找了把小椅子坐下,看爸媽在裏麵忙碌,手裏抱著紙巾盒,方便隨時擤鼻子。

“今天聽著嗓子好多了。”

沈舟然點頭“嗯”了聲,眼皮半垂著,沒什麽精神的樣子,又冷又倦。眸子像飄著一層淡淡薄霧,又似一泓水色,眼尾發紅輕顫,目光不知落在何處。鼻尖被粗糙紙巾擦過,紅紅的,有點像哭過,讓人更想欺負。

沈媽媽看著看著,突然想,小乖長得可真好看,想來基因差不了。

就是親生父母人品不行,垃圾,敗類。

她狠狠唾棄了下,繼續澆水。

沈舟然在旁邊坐了會,上樓拿下來自己的畫架和一個拍立得,先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在花房裏支起畫架,專心創作。

院裏櫻桃樹的枝丫在生長,微風拂動青草,吹起看不見的草籽。

陽光正好,心頭沒什麽煩心事,連一件閑事也無,偷得浮生半日閑。

沈舟然把眼前的場景畫下來,拍了張照發到微|博上,又發給負重前行還在工作的沈駱洲,然後分享到自己的朋友圈裏。

現在他的馬甲已經被扒光了,完全無所畏懼。

很快收到不少點讚,沈舟然刷了半天,看大哥還沒回他,想著今天是周一,可能事情會很多,也不再去打擾他。

秦霜魚給他點了讚,又問他最近怎麽樣。

沈舟然告訴他自己在養病。

【秦霜魚:那你好好休息,等身體好了再帶你出來玩。】

秦霜魚發完,看對麵回的“好”,歎了口氣。

他還是沒辦法直接問沈舟然他跟聞銘到底什麽關係,直覺告訴他沈舟然並不喜歡被提及這段過往。這幾個月時間相處下來,他已經把沈舟然當朋友了,朋友的心情還是得顧慮。

但不問清楚,總有種自己插足別人感情的怪異感覺。

秦霜魚又想歎氣。他自從回國後就一堆糟心事。

算了,反正跟聞銘約好今晚出來,今晚好好問問他。

像他們這種有錢有閑的人嗎,隨便一個由頭就能組個聚會,往往就是同齡人聚一起聊聊天,花錢買高興。

今晚要去的那場聚會的舉辦人,秦霜魚甚至不認識,不知道對方通過什麽方法把邀請函遞到了自己手裏。

聞銘開車去接的他,到了地方停好車,去開副駕駛的門。

“不怕被狗仔發現?”

聞銘手搭在上麵防止秦霜魚撞到頭:“沒事,他們不敢亂寫。”

秦霜魚笑:“你這幾天麻煩事挺多吧,還不在乎名聲啊,不會是虱子多了不怕癢吧。”

聞銘知道他說的是之前自己在一共舞台最後謝幕沒出場的事情,這幾天一直被網友拿出來群嘲,說他輸不起,心眼小。

想到這件事的始作俑者,聞銘眼神一暗,讓自己不要再想,在秦霜魚下車後關車門:“走吧。”

他沒直麵回答自己的問題,秦霜魚也不再追問,進了酒吧。

舉辦人包下了一整個民謠酒吧,此時中央的舞台上,有人拿著吉他正在彈唱那首夏天很火的《克萊因藍》,調子悠揚。

“學弟現在是真火,”他微笑著偏頭問聞銘,“你說是吧?”

聞銘意味不明“嗯”了聲。

“怎麽感覺你今晚興致不高?不開心嗎?”

“沒有,”聞銘否認,在看秦霜魚是眼神柔和下來,“跟你出來怎麽都很開心。”

那雙深邃的眼睛裏褪去了桀驁難訓,好像隻為自己一個人臣服的成就感,秦霜魚完全無法拒絕。

當初在國外遇到聞銘,他就是因為這雙眼睛有了一絲心動。

但僅僅是心動,還沒到發展的地步。成年人都會深思熟慮,互相試探。

舉辦人沒想到秦霜魚會來,更沒想到他帶來的男伴是聞銘,出來迎接時驚了下。

“朋友。”秦霜魚介紹。

“你好。”聞銘頷首,表情顯而易見沒有之前那麽冷,那麽生人勿進了。

然後接下來一整場聚會玩樂裏,舉辦人親眼目睹了所謂“朋友”。

不是,你們管這種處處照顧,處處細心的關係叫朋友?

舉辦人心底疑惑,可是自己聽說聞銘不是跟沈舟然在一起嗎?還是他太久不關心圈裏事,已經有了新版本了?

同齡人玩得也是同齡人的遊戲,聚會遊戲無外乎那幾種,秦霜魚來時他們正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兩人加入進去,幾把下來成功破冰,幾人都熟絡不少。

很快,秦霜魚被選中了,選了大冒險。

別人不敢亂開他的玩笑,讓他上台唱一首歌算完。

秦霜魚說:“那我唱一首《梁園京闕》吧。”

他找人借了把吉他,唱了起來。整首詞有民國戲伶的韻味,隻是太過哀傷壓抑,詞裏唱盡了一個戲子顛沛流離,最終客死他鄉的悲劇故事。他的人生是完全灰暗的,沒有一絲光彩,最後到死都不快樂。

“好聽是好聽,但我好像之前沒聽過,是霜魚自己寫的嗎?”

“我倒是在哪聽過,很熟悉啊。”

“寫這首歌的人是經曆過什麽嘛,這詞太致鬱了。”

“沈舟然寫的。”

見眾人紛紛轉頭看自己,聞銘似乎不覺這件事由自己說出來有多奇怪,平靜道:“很久之前的了,可能微|博能翻到。”

“哦哦,原來是沈舟然寫的。”

“我搜到了,竟然是四年前的,那時候他才剛上高一吧,就能寫出這麽好聽的歌了?”

“人家這叫天賦,你高一的時候還不認識闕這個字怎麽讀呢。”

“滾吧,我初中就認識了。誒不對啊,四年前的歌,那你怎麽知道的?”

這人問完就被身邊人捅了一肘子,瞬間意會,閉緊嘴巴。

聞銘淡定回道:“我之前跟他有合作,了解過。”

“哦哦,工作了解下同事確實挺正常。”

幾人把這個話題揭過去,又開始認真聽歌。等秦霜魚唱完,大家鼓掌捧場後,繼續進行下一輪。

隻有聞銘好像不在狀態。

“你怎麽了?”秦霜魚間隙抽空問他。

“沒事,在想一些工作的事情。”

“出來玩就好好玩嘛,想那些掃興的幹什麽。誒,你把手邊的果盤端過來,那是我剛點的,想吃芒果了。”

聞銘“嗯”了聲,給他遞過去:“要幫你切成快嗎?”

“不用,我自己來。”

別人起哄:“都說聞銘娛樂圈第一臭臉,怎麽遇到了咱們霜魚也會照顧人啊。”

秦霜魚笑著說:“那證明你們看事情太表麵了。”

聞銘沒做聲,舉起酒杯喝了口,掩下其他情緒。

他不應該當著秦霜魚的麵脫口而出那首歌名的,這太奇怪了。

怎麽會有人還記得另一人四年前隨手發在網上的歌呢?工作人員可不管調研這個。

他來參加聚會是想轉移注意力,忘記有關沈舟然的事情,結果怎麽起了反效果。

聞銘把杯子放下,豁然起身,對眾人說了句:“你們玩,我去下洗手間。”

秦霜魚看著他走遠的背影若有所思,問坐自己身邊的人剛才自己上台後發生了什麽。

那人不疑有他,把聞銘剛才的舉動說了。

秦霜魚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玩吧,我也去下洗手間。”

眾人麵麵相覷。

被他問話的人疑惑:“那個……我是不是不該說?”

秦霜魚進洗手間時,聞銘正在抽煙,猩紅的火光跳躍,他的表情模糊在煙霧裏。

看到秦霜魚進來,他把煙掐滅,問:“怎麽也來了?”

秦霜魚看著他:“我知道你跟學弟的關係了。”

他注意到,自己話音落下,聞銘撚煙蒂的動作一瞬不受控製,煙灰有些許撒在地上。

“沈舟然跟你說的?”聞銘冷靜下來。

“不是,是梁思硯。”

這又是誰?

聞銘腦子裏回想了下,終於想起這一號人物。印象中沈舟然在這個人那裏受了氣,回頭就拿他撒氣。要他說,對方不過是吊著沈舟然玩玩,沒人拿沈舟然當回事。

“他跟你說了多少?”

“說你們同居過,”秦霜魚問,“聞銘,我問你,你們有談過嗎?有更進一步的關係嗎?現在還有聯係嗎?我要知道答案,你明白我的意思。”

聞銘當然明白。

他喜歡秦霜魚,追了這麽久的人,突然說在意你之前的感情生活,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

但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想象中喜悅。

反而心底升起淡淡茫然。

秦霜魚等他開口,但聞銘卻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攥在背後的手慢慢放下,秦霜魚想,他可能已經知道,聞銘沒有那麽堅定了。

聞銘解釋:“我們同居過,但頂多算是合租室友的關係。我們相處的並不好,經常吵架,後來我就搬走了。”

“是嗎。”秦霜魚的情緒已經平穩下來,但聞銘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他拿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給聞銘看。

“這是什麽?”

“一公時有人拍下的視頻,你看看。”秦霜魚淡淡道。

裏麵確實是聞銘的直拍,因為原視頻主人位置靠前,視頻拍得很清楚。清楚到把聞銘看到台上的沈舟然時,臉上的複雜情緒全部收錄下來。

從頭到尾,他的目光都沒有從中央那個吳帶飄飄,恍如天人的人身上移開。

最後的最後,也沒有經紀人來通知去趕飛機,而是他在沈舟然他們謝幕時,從位置上站起來,大步離開。

這個視頻當然沒有上傳到網上,聞銘的粉絲不可能發抹黑自己偶像的東西。秦霜魚能有,純屬意外,因為那個拍視頻的人就是他表妹。

當時秦霜魚隻是覺得這聞銘對沈舟然感情複雜,但現在,他有了另一種解釋。

“其實,你在看到他在台上跳舞時,已經心動了,對吧?”

“沒有,怎麽可能。”聞銘矢口否認,眉頭擰得死緊。

秦霜魚看著他,半晌,扯出個不能稱之為笑容的笑容:“你知道你反駁的有多快嗎?簡直就像在拚命掩飾什麽。”

聞銘的心終於慌了,上前兩步拉進跟他的距離:“小魚,你別開玩笑了。如果我之前的經曆讓你感到不愉快,我向你道歉,但你不要說這樣的話。”

秦霜魚盯著他的眼神,搖搖頭:“算了,我再問你兩個問題好了。第一個,你什麽結束同居的?”

“五月份。”

秦霜魚一算。自己跟聞銘的第一次見麵是在國外的音樂節上,三月份,那時候聞銘還在跟沈舟然同居,卻對他表達了欣賞之意,那之後兩人慢慢走近。

他不是聖人,就算再喜歡沈舟然,遇到這種事,心底難免埋怨。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連埋怨自己的資格都沒有,因為硬要說的話,是自己三了沈舟然。

想到這,秦霜魚很不舒服。他緩緩吸了口氣又吐出:“第二個問題,你知道在你們爭吵離開後,沈舟然因為這件事割腕自殺,最後被搶救回來了嗎?”

時間靜止了幾秒。

聞銘一點點抬眸,難以置信看向秦霜魚,片刻,僵硬道:“別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你知道他手上為什麽一直有一串瑪瑙嗎?知道他為什麽寧願舞蹈時吃力也要帶著那麽重的金釧手鐲嗎?是為了掩飾傷疤,他的腕上,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傷口,幾乎切斷了整個手腕。聞銘,我沒騙你。”

秦霜魚迎著他的目光,不避不閃。

聞銘終於說不出這是假的,但他根本不可能相信。

“怎麽可能?你在開什麽玩笑?”他後退兩步,低聲又重複了遍。

秦霜魚拿回手機。聞銘根本沒用力,他一抽手機就掉出來了:“我有感情潔癖,你最好想清楚再來回答我。在這之前,我們不要聯係了。”

“聚會我不參加了,先走了。”

聞銘下意識:“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喝了酒,還要找代駕,不如我打車。還有,”秦霜魚回頭,一字一頓質問他,“你想送的人,真的是我嗎?”

他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走出衛生間。

聞銘站在那裏,好像聽到了這句話,又好像沒聽到。

幾分鍾後,他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想點燃煙蒂,卻接連三次都沒成功,還不小心燎到手指。

“糙!”

他一把將煙盒扔出去。

煙盒砸在牆上,又反彈到地上,停留在無人問津的角落。

嘴裏的煙近乎被咬斷,淡淡的煙草味直衝鼻尖。聞銘把煙握在手裏揉皺,抹了把臉。

他心底有很多情緒要宣泄,卻找不到出口,憋屈感讓他無所適從,一點點靠向冰冷牆壁。

沈舟然會割腕?

怎麽可能?

他這種以玩弄別人感情為樂的人,為了自己割腕自殺?

別搞笑了。

聞銘一遍遍質問自己,卻找不到答案。

他心底驀地慌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