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捉蟲)
◎歲歲有今朝◎
長星今日穿的是一件素色長裙, 淺粉色的外衫,烏發簡單挽起,發間別著一對綴著粉寶石的蓮花簪, 珍珠流蘇垂下來正好落在她耳後,渾然一個嬌俏的小姑娘。
周景和見過在被欺淩羞辱時狼狽不堪的她,見過跪拜在他麵前卑躬屈膝的她,也見過被他壓在榻上時苦苦哀求的她, 唯獨沒見過眼前這般模樣的她。
明媚得讓他移不開眼來。
周景和這一句問話,已經將在場之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長星的身上, 長星沒曾想他還記著那釵子的事,當著這樣多人的麵,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總不能直言說她不喜歡他送的東西吧?
見長星不曾作答,蕭途便笑著開口解釋道:“女兒家的心思便是如此,今日喜歡的物件, 明日不喜歡了也是正常,鄒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是嗎?”周景和眸色漸深,片刻後才道:“既如此,那過幾日若是有了機會,我再送姑娘一些別的樣式的。”
頂著眾人的目光, 長星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擠出笑意道:“那就多謝鄒公子了。”
這景象落在在場賓客的眼中, 其實並不算是多麽奇怪的事兒,他們隻覺得看來與望江樓合作的這一樁美事是要落在蕭家的手中了,看向蕭途的眼神中也不覺多了幾分羨慕。
而心思本就細膩的孫瑾芸卻不覺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站得距離二人近一些, 更是能發覺二人之間的微妙, 心裏頭也止不住開始盤算起來。
一場賞菊宴便在這心思各異的氛圍之中結束了。
長星回到蕭府的第二日, 果然收到了周景和托人送來的首飾盒。
打開盒子,裏邊又是各式精巧的簪釵之類。
各種顏色的,各種花樣的,各種材質的,幾乎是應有盡有。
長星並沒有心思細瞧,若不是擔心周景和知曉之後又會有旁的東西,她甚至想將這些東西盡數都丟出去。
但她輕輕歎了口氣,還是將這一盒子首飾收進了瞧不見的地方。
眼不見心不煩。
蕭途這兩日開始忙碌起來了。
大約是和望江樓的事有關。
青州的這些商戶都明白和上京最大的酒樓望江樓合作到底意味著什麽,雖然在賞菊宴上他們都瞧見了周景和對蕭途青眼有加,可這事兒到底還不曾定下,隻要沒定下,那便是還有機會。
所以一個個的都卯足了勁想爭取到這個機會。
蕭家自然也不能落於人後。
唯有長星知曉所謂的望江樓尋求青州商戶合作之事,隻是周景和為了方便在青州行事而編造出來的謊話罷了。
剛從孫府回來的那日她就曾隱晦的在蕭途麵前提及過,“這位鄒公子出現得實在突然,你就不曾想過他或許根本就不是什麽望江樓的東家,隻是個頂了旁人身份的冒牌貨?”
可蕭途卻道:“應當不會,上京的望江樓早在多地都開了店,如今開到青州來也不是稀罕事,若不是青州偏遠了些,恐怕早就開到咱們這兒來了。”
長星遲疑了片刻,還是再度勸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說明這位鄒公子便是望江樓的東家啊!”
蕭途見她擔憂的模樣不由笑了,“你放心吧,若是真要與這鄒公子合作,那定然是會先將他的底細查個清楚的,你蕭哥哥也不是頭一回做生意了,不會連這點腦子都沒有的。”
長星欲言又止的看向他,最後也隻能是在心裏歎了口氣。
她知道周景和既然安排了這一切,那即便是蕭途再怎麽去查都是查不到背後真相的,他能查到的隻會是周景和想讓他看到的。
可這些話,長星是真的不知到底該與他如何去說,亦是承擔不起這一切被盡數揭穿之後的結果。
八月中,臨近中秋,是個團圓的好日子。
即便是白日裏,青州的街市也比往日要多了幾分熱鬧。
而街市末端那見看似尋常的宅子裏卻靜得近乎落針可聞。
周景和正在承文殿看書,書房中各式物件的排布與承文殿大致相同,連香爐裏焚的香和他手邊的茶盞都與承文殿的一般無二。
他抬手翻開一頁書,目光恰好落在裏邊夾著的那封信上,他不由得一怔,而後將書頁翻了過去。
好似什麽都不曾瞧見。
外邊響起元堯的聲音,“公子,孫家小姐前來拜訪。”
“讓她進來。”周景和又將手中的一頁書翻了過去。
元堯應道:“是。”接著“吱呀”一聲,黃花梨木頭製成的木門被推開,孫瑾芸滿麵笑容的迎了進來,喚道:“鄒公子。”
周景和微微頷首,“不知孫小姐前來是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孫瑾芸往前走了幾步,笑著道:“我來是有一樁生意想同鄒公子談一談。”
“哦?那不知孫小姐想談的是什麽生意呢?”周景和雖然這樣應著,可麵上卻瞧不見分毫興致。
孫瑾芸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心中暗罵了一句,可麵上還是勉強擠著笑容,接著道:“那位長星姑娘,鄒公子似乎對她有幾分興趣?”
周景和的目光終於從他手中那本書上離開,看向了孫瑾芸,察覺到了他微妙的神色變化,孫瑾芸更是覺得自個押對了寶,連忙繼續道:“鄒公子初來青州,有些事兒或許並不知曉,那位長星姑娘雖往外頭說是那蕭途的表妹,可實際上她不過是前些日子蕭途運送貨物時從上京帶回來的姑娘罷了。”
見周景和不曾言語,孫瑾芸擔心她不信自己,又強調道:“您也是從上京來的,您應當能聽出來她說的話顯然就是上京的官話,哪裏沾了咱們青州半點口音?”
“孫小姐說了這麽多,到底是想說些什麽?”周景和卻微微皺眉,顯然沒興致聽她分析這些他早就一清二楚的事情。
孫瑾芸見他神色微露不耐,隻得進入正題道:“我是想告訴孫公子一聲,倘若您真的對長星姑娘有那種心思,恐怕是不能什麽都不做,她與蕭途日日相處,這近水樓台,若是日久生了情……”
“孫小姐。”孫瑾芸的話還不曾說完就已經被周景和神色不虞的打斷,“有話還請直說。”
孫瑾芸見此,心裏雖說會有幾分不舒服,可是也越發清楚自個今日來這一遭算是來對了,便還是接著道:“您若是願意與我們孫家合作,長星姑娘的事,我可以幫您。”
周景和還不曾應答,孫瑾芸便迫不及待的接著道:“生意人的手段,鄒公子應當也是明白的,屆時您隻需要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聽她說到這兒,周景和不由得麵露嘲諷,“原來這便是孫小姐說的合作,可惜,鄒某並不覺得需要孫小姐的幫助。”
於周景和而言,長星即便是已經從宮中逃了出來,又住進了蕭府,身份也從他身邊的小宮女變成了蕭途的表妹,可她依舊是他的所有物。
自然不需要旁人再幫他將她奪回來。
孫瑾芸見他前邊也不曾否認過自己說的話,以為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不想他竟是開口拒絕,也是不禁一愣,卻還是有幾分不甘心道:“可是……”
但周景和不等她將話說完便喚了元堯進來,吩咐道:“將孫小姐送出去吧。”
孫瑾芸麵上那些努力擠出來的笑實在無法再維係,最後她是麵色極為難看的走了出去。
蕭途真正忙起來的這幾日,都是早出晚歸,長星已經一連幾日都不曾見著他。
不管卻總是讓富貴往她房中送些青州特色吃食,每回送來時,富貴總是與她好一番介紹,所這些吃食都是別處吃不著的。
長星知道蕭途心裏惦記著她,隻是收得多了也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便對富貴道:“富貴,你回頭再見了蕭途便與他說一聲,日日送這麽多東西過來我也吃不完,若是想請我,等來日他空閑下來了也不遲。”
富貴聞言,頗有些無奈道:“姑娘有所不知,小的也連著幾日沒見著少爺了,這事是他前幾日便吩咐好的,少爺頭一回那麽大方,若是小的不按著他說的將事兒辦好,等他閑下來了,定是要與小的‘秋後算賬’的!”
長星見他苦著臉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笑,卻也沒有再為難他。
富貴走了之後,長星又想起周景和的事來。
每回想起他,長星的心中總是會感覺很是不安,就連睡夢中見到的都是周景和步步逼近的模樣,最後大汗淋漓的醒來,然後茫然無措的看著窗外日漸圓滿的月亮發愣。
這些日子她總在想,周景和來青州到底是為了什麽。
可她卻始終想不出一個答案來。
再見到蕭途的時候,是中秋那日。
蕭府中秋這一日的團圓飯雖然豐盛,可隻有蕭爭與長星一塊兒吃總是顯得冷清。
長星隻能竭力陪著蕭爭聊一些他有興趣的事兒,讓這一頓團圓飯稍微有些人氣,等蕭爭歇下,長星方才準備回屋。
蕭途便是在這時候回來的。
他風塵仆仆的趕回長星麵前,麵上雖有疲累,可眼眸中卻有光亮,他道:“今日是中秋,外邊街市上可熱鬧了,整條街都掛滿了花燈,亮堂得就好似白日裏一樣。”
“要不要出去瞧一瞧。”
長星關門的手頓住,她本來想勸著蕭途早些歇息,可聽了他的描繪也不禁對青州如此盛景有些心動,到底沒有禁住**,她猶豫了片刻道:“那你等我一會,我換身衣服就來。”
蕭途笑著點頭。
等到了街市,已入了亥時。
按理應當早到了歇息的時候,可偏偏這會兒的青州街市卻是恰恰最為熱鬧的時候。
蕭途的話半句不曾誇張,長星剛剛下了馬車,便瞧見整條街道的上邊都掛滿了花燈,將半邊灰暗的天都照亮得徹底。
又有行人如織,街道上各種吆喝聲,鑼鼓聲,叫好聲……不絕於耳,身臨其境中久了,倒還真的分不清到底是白日還是夜晚。
見行人來往頗多,蕭途擔心與長星走散,便伸了手剛想讓她牽著自己,可細細一想到底不妥,又改口道:“街上人太多了,牽著我的衣角吧,免得走散了。”
長星的目光早被街市中的各種熱鬧景象吸引,並未注意到蕭途的心思百轉千回,聽了他的話,也隻是乖巧的拉住他的衣角。
長星幼時生活在小鎮,後來雖然去了上京,可也是被拉著替了旁人進宮當了宮女,偶爾幾次離開也是跟著孟娉瑤去施粥,哪裏有機會見著這樣的景致。
她的目光應接不暇,不管瞧見什麽都很開心,若是有遇上街頭表演的,也都是要擠進去瞧瞧,見人表演得好也總不吝嗇喝彩。
而她若是瞧見從不曾見過的東西,便要扯著蕭途的衣袖問他,蕭途便笑著作答。
長星的問題其實很多,她瞧見新奇的東西總是格外有興趣,蕭途也並不會覺得不耐煩,反而總是細致的跟她作答。
有的時候街市中的聲音喧鬧,他便會靠近她的耳邊一句句同她說著,長星聽明白之後,再踮起腳在他耳邊道:“我明白啦!”
聲音裏總透露著難以言喻的雀躍。
中秋的燈市上,最少不了的便是猜字謎的小攤,前邊幾個類似的小攤都不曾吸引長星的目光,可到了最邊上那個小攤,長星邊有些走不動道了。
蕭途順著她的目光瞧去,正好瞧見一隻模樣精巧的荷花燈,雖說河燈大約都是這種樣式,可這攤子的河燈瞧著卻是要比方才瞧見的那幾個小攤的河燈樣式都要精致些,難怪還不過亥時,這攤子上擺著的河燈數量就已經是所剩無幾。
大約是發覺了他們的目光,那小攤的老板也連忙開口招呼道:“兩位公子小姐過來瞧瞧,精巧漂亮的河燈哎,猜對了燈謎免費送,猜錯了也隻要幾個銅板兒!”
蕭途便走上前開口問道:“老板,這燈謎怎麽猜?”
小攤老板見來了生意,眉開眼笑道:“這位公子,咱們這兒的規矩是我出三道燈謎,若是公子都答對了,攤子上的這些河燈,公子可隨意挑選,若是錯了一題便要給一個銅板,兩道題便是兩個銅板,若是全錯,自然就是三個銅板了,公子可要來試試?”
蕭途瞧見長星期待的目光,笑著道:“那便試試看吧。”
“好嘞!”小攤老板笑嗬嗬的出題道:“那公子且聽好了,這第一題便是‘來人竟是蓬萊客’,猜一字。”
“來人竟是蓬萊客……”長星小聲念著謎題,顯然是並無思緒。
而蕭途略一思忖,便很快答道:“是個‘山’字。”
小攤老板似乎並不曾想到蕭途竟會這麽快給出正確答案,情不自禁點頭道:“公子答對了,那便聽第二題,第二題是‘四麵山溪蝦戲水’依舊是猜一字。”
這回蕭途隻聽那小攤老板話音剛落下,便給了答案,“是個‘思’字。”
“看來公子行家呀。”小攤老板雖然嘴上說著誇讚之言,但麵上掛著的笑顯然已是沒有方才真切了,這最後一道題,他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方才出的題,“‘南望孤星眉月升’還是字謎。”
說完,他有些緊張的將目光放在蕭途身上,若是這一題再答對,他不僅掙不到著銀子,還要免費送一盞河燈,可不肉疼得緊?
所以這最後一題,他自然也是加大了難度。
見蕭途並未很快說出答案,周圍圍著的幾個看熱鬧的行人也是小聲議論著。
“這一題卻是有些難了。”有書生打扮的人搖著手中折扇分析道:“所謂上為北下為南,這南望孤星倒是不難理解,隻是這眉月升卻……”
聽了這書生的話,邊上看熱鬧的幾人都很是讚同的點頭。
有不通“南望孤星”四字之義的人還小聲向方才那個書生討教著,皆是一派和諧景象。
那小攤老板見蕭途不曾作答,麵露得意,正要開口卻見他先一步開口道:“是個‘莊’字。”
小攤老板臉色一變,還未說是對是錯,方才那書生就忍不住拍手叫好,“妙極,真是妙極,我竟不曾想到這個‘莊’字,‘南望孤星眉月升’可不就是個‘莊’字嗎?”
邊上看熱鬧的幾人都被他帶動的鼓起掌來,見此,小攤老板也不得不擠出笑容來道:“公子真是好才情,竟是一連答對了三題,那便選一盞喜歡的河燈吧。”
蕭途還不曾應答,長星便迫不及待的指著放在攤子正中的那一盞河燈道:“就要那一盞吧。”
小攤老板看向蕭途,蕭途又從袖中取出一塊碎銀子遞了過去,“要兩盞一樣的。”
那老板明白了蕭途的意思,臉上那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很快變得真誠許多,他連忙接了銀子又很快將那兩盞河燈取了下來遞過去道:“您二位的河燈拿好,二位慢走!”
長星接過河燈,就情不自禁的將它拿到手中來回擺弄著,一會兒摸摸它精巧的花瓣,一塊兒摸摸裏邊的花蕊,看得蕭途哭笑不得。
兩人一路走出了鬧市,走到了揚河邊上,揚河的河麵上早已鋪滿了河燈,水的盡頭連著天邊,一眼望去,就仿佛那些河燈最終飄向了天邊,長星不由得被這般景致震住。
蕭途見她呆呆的模樣,不由笑道:“青州每年中秋夜晚揚河的水麵上都能鋪滿河燈,望也望不到盡頭,這兒的百姓都相信河燈順著揚河的水一路飄著,最終能飄到天邊去,到那時,天上的仙人就能瞧見凡間人的心願,便能幫忙實現了。”
長星聽著心癢,迫不及待道:“那咱們快去放河燈吧。”
蕭途笑著點頭。
因著青州一直便有這樣的習俗在,所以揚河邊上安置了有筆墨放在石桌上,需要在河燈上題字的,可自行取用。
蕭途先給長星拿了筆墨道:“心中有什麽心願直接寫在河燈上便是,等仙人瞧見,定會幫你實現的。”
長星笑著道:“每年寫著心願的河燈有這麽多,仙人怕是看都看不過來,哪裏就能有這麽幸運,偏偏選了幫我實現心願。”
她雖然這樣說著,可還是接過蕭途遞過來的筆認真思忖著,她想到身體健康,也想到富貴榮華,可最終想寫下的卻是“歲歲有今朝”。
她提起筆小心翼翼的在河燈上寫下幾字,前邊幾個字寫得其實還算順暢,等要寫“朝”字的時候卻不自覺頓住筆,思索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向身邊蕭途問道:“蕭途,你知道‘朝’字怎麽寫嗎?”
蕭途聞言卻突然開口道:“你伸出手來。”
長星不明所以的伸手,卻見他伸出手指在她手心一筆一劃的緩慢寫著,在夏末秋初的八月夜晚,揚河邊上的風若有似無的吹著,長星的手微涼,卻更能清晰的覺察到他指尖溫熱的觸感。
他寫完,然後才問道:“會了嗎?”
長星有些不自在的點頭,又提起筆將那句話最後的那個“朝”字按著方才的蕭途寫的一筆一劃寫下,雖說寫得實在不算美觀,但她左右瞧了,隻要拿中她的河燈的那位仙人願意認真辨一辨,還是能瞧出來這上邊寫著的到底是什麽字的。
便上蕭途也很快幾筆將他的心願寫下,兩人一塊兒將河燈放在水麵上,點了燈,兩盞河燈就開始緩慢的往遠處飄去。
眼見它漸漸要與千萬盞河燈匯集,長星抓住機會閉上眼睛,輕輕在心中說道:“希望歲歲有今朝。”
旁的不敢奢求,至少今日夜裏,她能短暫的放下心中所擔憂害怕的那些事兒,能活得輕鬆些。
她隻希望能活得輕鬆些。
許完心願,長星緩緩睜開眼睛,卻不曾想正好瞧見她放的河燈已經是歪歪斜斜的躺在河麵上,幾乎要沉下去,她的麵色不由得有些蒼白。
神鬼之說,大部分人提及的時候都是不信的,可當真的發生一些不吉利征兆的時候卻無法真的全然不信。
蕭途見長星神色不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瞧見她方才放的河燈已經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他很快明白過來,正欲開口安慰,卻聽長星道:“你說,這是不是說明仙人不願幫我實現心願?”
“河燈還不曾飄到揚河的盡頭呢。”蕭途連忙安慰道:“仙人還不曾瞧見你的心願呢,若是這樣便要說是仙人不願意幫你實現心願,仙人豈不是太過冤枉了些。”
說著,他四處打量了一回,正好瞧見街市邊上還有賣河燈的小攤,便道:“長星,你在這兒等我一會,我去給你重新買一盞河燈,咱們重新放,好不好?”
大約是他說話的語氣實在太過小心翼翼,讓長星也回了神,為了不讓蕭途擔心,她勉強點點頭應了個“好”。
蕭途見她應下,才快步往那小攤的方向去了。
等蕭途離開,長星便又將目光放在遠處那盞已經快要被河水淹沒的河燈上麵,她看得入了神,不自覺喃喃道:“也許……真的是我太貪心了嗎?”
正在這時,一道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長星,在外麵待了這麽久,也該回去了吧。”
長星聽到這個聲音,心裏一慌,猛地轉過身來,正好與身後那人的目光對上。
是周景和。
他站在距離她不過兩寸遠的地方,漫不經心道:“看來是朕太過縱容你,將你的膽子養得越發大了。”
他的語氣低沉中透著些無奈,就好似豢養的小貓貪玩跑出了籠子,而他見這小貓太久不曾見過外麵的時間,於是便大發善心,讓它能在外邊多待一段時間,等那小貓以為自己終於逃脫了籠子,他卻再度出現,輕而易舉的將那隻小貓困住。
長星勉強壓下心頭的恐懼,終於開口問出她一直想問的事,“你既然知道我在青州,當初我是怎麽逃出皇宮的,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周景和並未否認,“孟娉瑤的手段到底稚嫩了些,隻是朕不曾想到,她竟會願意冒這麽大的風險來幫你。”
長星心中緊張,不等他多言便開口問道:“那她現在到底如何了?”
她最害怕的莫過於孟娉瑤受了她的牽連。
周景和這人向來如此,孟娉瑤已經不是從前的孟皇後,早已沒了價值,他想如何處置,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罷了。
可笑的是在文陽殿那七年間長星都不曾看透的事兒,如今不過短短一兩年間,她卻已經看得如此真切。
“她死了。”周景和盯著長星看了好一會,才給了答複。
長星臉色慘白,她顫抖著抬手指著眼前人,“你……你竟然……”
周景和皺眉,“長星,不是朕殺了她。”
若現在質疑他的人是旁人,他定然是不屑於去解釋,可若那個人是長星,他不知為何卻不想讓她誤會。
長星紅著眼眶看著眼前人,她並不相信周景和的話,可又找不到他對自己撒謊的理由。
早已將獵物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獵人,會費心思撒謊去欺騙毫無還手之力的獵物嗎?
見她似乎依舊不願相信自己的模樣,周景和的心中沒由來的有些煩躁,他歎了口氣道:“長星,朕何必騙你,你還在宮中的時候,她便纏綿病榻,那病久治未愈,所以要了她的性命。”
長星頭一回從周景和的話裏聽出幾分真誠來,她還未曾來得及判斷這些話到底可不可信,就見蕭途提著一盞河燈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他很是自然的跑到長星身邊,將那盞河燈塞到長星手中解釋道:“方才瞧見的那個小攤生意太好了,河燈都賣完了,我隻能去遠一些的攤子買,這才回來的晚了。”
長星接過那盞河燈,盡可能斂下情緒對蕭途擠出笑容道:“沒事,這盞河燈很漂亮,我很喜歡。”
蕭途也是撓頭笑道:“你喜歡便好。”
見他們二人仿若情投意合的眷侶,周景和的眸色漸深,他捏緊了袖中的匕首,到底還是將心頭湧上來的那陣殺意壓了下去。
蕭途見長星神色恢複如常,這才將目光轉頭放在周景和的身上,“不想鄒公子也來逛燈會。”
周景和勾了勾嘴角道:“聽說青州的中秋燈會很是熱鬧,我不曾見過,所以才來湊了熱鬧。”
蕭途未曾多想便點頭道:“青州的中秋燈會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盛事,鄒公子既然恰好遇上了,確實得好好逛一逛才算是不留遺憾。”
周景和的目光落在站在他的身邊的長星身上,頗有些意味深長道:“聽聞長星姑娘是蕭公子的親妹妹,既是妹妹,蕭公子先是任由孫家小姐將她誤認為你的情人,後又毫不避嫌的與她舉止親昵,蕭公子此舉,可曾顧過長星姑娘一個姑娘家的清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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