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鐲子
◎想念小啞巴。◎
白光乍現,渾身顫栗。
程延猛地咬起凝瓏後脖軟肉,仿佛是獵食者在給獵物致命一擊。
那是密密麻麻地疼,凝瓏一時沒忍住,腔壁一鬆,“唔”出一聲。
聲音細小,卻恰好被一扇門之隔外的秦適聽得清楚。
那道聲音他日思夜想,甚至隻敢在夢裏肖想,如今卻真真切切地聽見了。
尾音翹起,宛如一條魅惑人心的貓尾巴,在心頭裏掃來掃去。
秦適指節屈起,最終又伸展開來。
“世子沒在屋裏,想是在別處等著。”
秦適轉過身朝程瑗說道。
程瑗原本不信,但見他神色鎮定,不像在說謊,便點點頭信了。
“兄長不在無歇院,那會在哪裏?”
恰逢一位小廝慌張跑來,氣喘籲籲地稟報:“小的忘給二位說了,世子半刻前移步惠和堂讀書,聽聞秦先生來拜訪,叫小的來說一聲。哪想來得太遲,二位已經到這院裏了。”
程瑗說無妨,“惠和堂離這裏不算近,要走上半個時辰。反正遲早要見麵,也不急於一時。這樣吧,秦先生,我先帶你去附近的閣樓裏吃口茶,歇一歇,過會兒再去那堂裏。”
秦適說是,走之前朝那屋投去別有深意的一眼。
凝瓏緊繃的心總算落定,腿腳癱軟,若非有程延提著,早就跪在了地上。
白灼如細雨,悄然劃落。
程延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隻覺胸腔裏野火燒不盡,恨不得把她淩亂的衣衫扯得更碎些。
幸好提前交代過小廝,否則她真要被嚇破膽了。
程延攔腰抱起她,往浴屋裏走。把她放進熱氣彌漫的池子裏,貼心地給她擦拭各處。
臨近廿六,她怕程延忘了先前那事,此刻便又提了一嘴。
“廿五廿六這兩日,府裏會把精力都投入到大哥的生辰中,怕是抽不出時間來給我派馬車。到時煩勞世子請一輛馬車,廿五下晌把我接來。”
帕子擦到她的腰腹處,盡管動作已放輕,可她還是酸疼得倒嘶一口氣。
剛才程延還氣她不信賴他,今下聽罷她這話,不由自主地泛起心疼。
“好歹也是閨閣千金,難道凝家連輛馬車都不肯派給你?”
“平時自然會,可那會兒是大哥生辰嘛,大家照顧不到我,實在正常。”
凝瓏胸膛以下泡在水裏,玲瓏曲線被水遮住,露出的是凸出的鎖骨與纖細脖頸,瘦得令人憐惜。
程延擦拭動作稍滯,接著又往下擦去。
“我知道了。這些事不必費心。”
他開始幻想她嫁到程家後會過的日子。程擬無法插手管他娶妻的事,程瑗很喜歡她這個嫂嫂。偌大的國公府,無妻無妾,十分冷清。婚後,他帶她到寧園住,也無人前來打擾。
總好過她待在凝家,寄人籬下,連派輛馬車都得看眼色、分時候。
凝瓏享受著他不算熟稔的服務,心裏卻在想冠懷生。
也不知道小啞巴在幹什麽,會不會同她一樣,時不時想起昨夜的曖昧。
怕自己想得太明顯,又忙將眼神轉到程延身上。不知是不是因屋裏水汽太重,恍惚間,她竟看見冠懷生的臉龐,漸漸與程延重疊。
再眨眼,幻覺又消失不見。程延依舊矜貴高雅,不可冒犯。
倆人誰都不再說話,難得安靜相處,隻聽見水流嘩啦流動。
*
吃過茶,程瑗同秦適一道移步惠和堂。
走到時,正好撞見凝瓏窩在程延懷裏,而程延握著她的手,教她作畫的場麵。
程瑗揚起滿意的笑,“秦先生,那位是凝小娘子,我未來的嫂嫂。她才貌雙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知是多少男兒郎的夢中情人呢。我兄長也很優秀,擅筆墨丹青。哎呀,這倆人真是般配。”
她眼眸明亮,自顧自地說著,絲毫沒有注意到秦適的臉色愈來愈黑。
見對麵倆人走近,凝瓏忙從程延懷裏竄出,朝倆人福身行禮。
秦適神色清朗,朝程延作揖,“秦某字適名長興,見過世子。”
程延首次見他,“你是小妹請來的私塾教書先生吧,小妹愚鈍,勞先生費心。”
程瑗大大咧咧地插腔道:“秦先生近來過敏,為表尊敬,特意尋來易容膏,換了一張臉來見兄長。”
凝瓏聽見“易容膏”三字,頓時來了興致,悄悄把程瑗拉到身旁,“這易容膏要從哪裏買?”
“咳。”
程延無意間咳了聲。
程瑗知道說錯了話,麵對凝瓏的連續追問,隻搪塞一句:“不是什麽好東西。”
看倆男人還有話要說,凝瓏尋了個借口,拉著程瑗離場。
程延並未對秦適起疑。
一來,這是妹妹程瑗親自選定的先生,他相信程瑗的眼光。
二來,易容表尊敬並不奇怪。多少人花費千金,隻為見他一麵。為求他提拔,他們正衣熏香,更有甚者會撲滿脂粉整個容再來會麵。
程延隻當秦適也是眾多阿諛奉承人之一。
他重新落座,繼續繪著方才未繪完的一幅美人圖。
秦適一眼掃過,便知那畫中美人正是凝瓏。
程延繪得專心,那明豔美人哪怕被框在畫紙裏,仿佛也能勾走他的魂。
“秦先生來見我,所謂何事?”
秦適不卑不亢,絲毫沒有奉承之意。
“某為程娘子學業而來。程娘子原本所習書目為四書五經,某想增加一門書目。”
程延不曾瞥給他一眼,“什麽?”
秦適掏出一本古籍,放在桌邊,“《六朝文絜》。”
“輕巧靡豔之作,講有何用,學有何用?”
“程娘子喜歡讀寫駢文,某身為教書先生,不僅要教她應學的,更要教她喜歡的。”
程延收筆,一幅美人圖落定。
“既是她喜歡,那就增進去吧。”
秦適說是,旁的客套話沒說一句,轉身走遠。
程延把這張美人畫像看了又看,湊上去嗅,仿佛還能聞見她身上的香。
偶爾分給旁的事一些念頭,隻覺這《六朝文絜》聽起來很耳熟。
再一想,又想不出什麽時候聽過一遍。
算算時候,他該回凝府了。程延換好衣裳,交代了十三一些事。臨走前,終是動了私心,把那張美人圖卷好,悄悄帶進凝府。
*
那頭,凝瓏正與程瑗攀著話,忽聽婢子來報,說程延外出處置公事。
凝瓏心頭一喜,太好了,終於不用再見到他。
程延一走,她也不想在寧園待下去。
“程娘子,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程瑗挽留無果,隻得目送她走遠。
路上,她不斷想凝理為甚要扮成秦適,潛進寧園。不過想來想去發覺,這是程家與凝家之間的事,不需她多管,便不再去想。
經過下人院,正好瞧見冠懷生在院裏鑄鐵。
他跟師傅學了幾次,每每回來都會出一身汗。汗液把衣裳打濕,叫那身粗布緊緊貼在身上。
冠懷生一歪頭,就辨出了她的腳步聲。抬頭望去,她正站在陰涼地,看他呼哧呼哧地鑄鐵。
她站得遠,隻知他在鑄鐵,卻不知他在鑄什麽。
冠懷生鑿好物件後,消殺降溫,不多會便把鑄好的物件獻寶似的奉在她麵前。
是一個銀鐲子,樸實無華,沒有紋樣,歪歪扭扭,甚至可以說難看得要死。
她站在台階上,他需抬頭看她。
凝瓏瞥他一眼。夏日炎炎,他係著攀膊,汗珠滾落,把一張風流臉,一具勾人身雕塑得無比漂亮。
那麽熱,那麽累,神出鬼沒,不見人影,連找他消遣都得看時候。
她原以為他是去外麵尋歡作樂,這時方知,原來他是給她鑄鐲子去了。
他像是記憶不好,習慣把她的壞忘了,隻記得她微薄的好。
那漏風喉嚨發出難以辨認的聲音,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討好。
凝瓏認真聽了半會。
“給……給……給你……”
作者有話說:
程延=冠懷生,秦適=凝理,不要弄混啦!表哥身份不一般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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