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長夢
又過幾日,簡翊安察覺宮晏又沒了身影,他便意識到對方是真的很忙碌。在皇宮裏的時候對方整日無所事事,可誰想到回了這江湖,這位劍客竟是個大忙人。
簡翊安獨自待在屋子裏,手中的鎖鏈長了些,但也隻能讓他在屋內走動。
今日來給他送飯的是韶梅,那日對方衝進火中救他,簡翊安也才知曉對方的名。
這名字很是耳熟,簡翊安竟是下意識的想到了寒竹。
再者寒竹說過他之前也是給宮晏做事的。
“寒竹你認識嗎?”
簡翊安明知故問了一句。
韶梅也沒有隱瞞,隻是淡淡應道:“認得。”
“你這名也是宮晏取的?”簡翊安其實猜得出這個問題的回答,宮晏對於風雅一事也算喜歡,隻是喜歡的並不是大家所偏向的,更多的是旁支末流野巷的東西。
這些簡翊安早些年也很喜歡,可喜歡這些在宮裏不會受人誇讚。
“是,我與寒竹都是主上賜名。”
韶梅對待簡翊安還算禮貌,對比風靈那丫頭動不動的兩句罵聲,她反倒是對簡翊安沒什麽偏見。
她甚至能體諒這位三皇子對宮晏的殺機。
宮晏在江湖自在慣了,所有人都懼他畏他,隻要他想要,一切都是手到擒來。甚至韶梅清楚對方對這位三皇子的最初也不過是玩弄。
替嫁一事,對男人而言不過一件幫了他人的小事,可一旦他按照原先計劃的離開,這位三皇子的處境便會天翻地覆。
“三殿下,如果你想離開,我可以幫你。”
韶梅將桌上的茶壺起灌滿水,隨後說道,“隻是你需得改頭換麵,永遠不再回來。”
此話一出,簡翊安的神情滯了片刻,並未作答。
“放心,我不是被派來試探你的,當初寒竹給你的攝魂香也是我給他的。”
韶梅說出當時她與寒竹的目的,“主上是個固執的人,三殿下若錯過此次,隻怕以後再無機會了。”
這確實是個很誘人的條件。
簡翊安也不會不同意。
他不能拒絕,正如他早就該和對方分開。
生於廟堂,終於山野,改頭換麵,無人再識。
這夜,簡翊安坐在梳妝台前許久,直到宮晏回來,看到這一幕。
“已經不早了,怎麽不休息?”宮晏走近,耐心開口。
簡翊安嗅到了對方身上剛沐浴過的味道,很是好聞。
這些日子對方每回來見他都會先行沐浴,他便再聞不到那日對方身上的血味。
“你不是天下第一嗎?為何還要每日這般忙碌?”簡翊安一直以為對方是天下第一,自由自在的天下第一,可如今看來並不是,至少對方沒有自己想的那般自由。
“正如皇宮需要有個皇帝,江湖自然也需要一個天下第一。”
平日裏若是旁人這般詢問宮晏定是不屑於回答,可既是簡翊安問的,宮晏反倒是自其身後環抱住了對方,答道,“江湖沒有拘束,這是天下對江湖的誤解,若是沒有拘束,那便隻會是屍橫遍野。殿下以為天下第一是何等的殊榮?其實也不過是一把橫在江湖所有人頭頂的利刃罷了。”
若想隨心所欲,便得成為江湖第一。
可一旦成為江湖第一,他也會被所有人製衡。
“那你就不能不做?”簡翊安也聽明白了。就好比懷璧其罪,隻要宮晏還是江湖第一,他便是眾人眼中的一粒沙子。
不論是敬畏還是恐懼,這都不會減少他人的嫉妒。
“我若不是天下第一,我還能是什麽?”
簡翊安沒想到的是,對方竟是反問了他一句。
“你可以是任何人。”簡翊安低著頭,沉聲開口。
這話似乎是取悅了對方,男人俯下身子,將簡翊安的臉側過,作勢就要親吻。
可這一回簡翊安卻是抬手擋住。
“我想看東西。”
簡翊安忽然這般說道,“我不想做個瞎子了。”
“你這是在求我?殿下。”宮晏垂眸盯著簡翊安的臉,卷密的睫羽低斂,眸中倒映出簡翊安臉上每一抹神情。
不知過去多久,簡翊安的手才緩緩放下,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他伸手攀扶住男人的肩膀,主動揚起臉吻了上去。
求人的事,他如今早就做得很好了。
心稍稍痛了些許,宮晏扶著簡翊安的腰,將其整個抱坐在了梳妝台前。
“殿下,你總要和我在一起的。”
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這位三皇子,雖不知為何喜歡,更不知他怎麽喜歡上的。
“殿下,你記得在江州的時候嗎?你怎麽敢擋在我麵前的?”
回想起江州被人堵在院中的時候,這位三皇子是真真的蠢到他了。明明武功不濟,卻偏要逞強。這也是宮晏一直心安理得的原因。
因為簡翊安這條命,就是他撿回來的。
既是如此,又怎麽可能放開。
“你那時騙我,若我......唔早知道你身份,你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簡翊安垂著腦袋,艱難開口。
可這一回,宮晏卻並未生氣。
他已經習慣了。
這位性情陰鷙的三皇子,他就是願意捧著他,雖然這樣看上去很犯賤。
“好好好,我知道你沒良心了。”
宮晏輕咬對方的唇瓣,又調笑道,“那這回求我,又是為何?”
手緩緩從對方頸椎處往下撫摸,動作輕柔,卻叫簡翊安渾身不自在。
“骨頭太硬,脊柱太直,可惜殿下,你總要向我服軟的,我不急。”
聽到耳邊的一記輕吟,宮晏歪著頭,繼續問道,“殿下,你喜歡什麽?皇位嗎?若是真的喜歡,我可以再給你去奪來......”
“你住嘴。”
簡翊安罵了一句,他伸手揪著對方的領口,道,“你太狂妄了,你將皇位放在何處?又將我皇族威嚴擱置在何處?。”
“我知道自己地位低下,可三殿下呢?如今在我身下承歡又是如何?”
說罷,他甚至還往裏推進了些,這叫簡翊安咬著牙,許久才擠出一句“流氓”來。
誰料此話卻惹得宮晏更高興。
“殿下,你說對了,我從小就想做個流氓來著,隻可惜我爹娘不讓。不過後來我發現,隻要所有人都畏懼於我,那和流氓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男人稍稍用了些力,聽到了想聽的聲音,他憐惜地撫摸對方散落的青絲,明明已經抱在懷中了,也明明已經要過很多回,可為什麽他還是聽不到對方所想。
“我很喜歡殿下的眼睛,殿下知道嗎?在宮裏的時候殿下總是會裝作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可其實呢,隻要一看殿下這雙眼,便能瞧出殿下在想什麽。”
宮晏伸手抬起簡翊安的臉,看著簡翊安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眸,突然懊悔。
為何要將對方變成個瞎子。
其實不想讓對方知道這是何處隻是次要,宮晏更擔心的是這雙眼裏的恨。
多可笑啊,明明是對方想殺的他,他卻還要害怕對方恨他。
“翊安,我會幫你治好眼睛,隻是到那時候,你切記要乖乖的。我這處宅邸很大,若是翊安不喜歡我也能再在別處尋一間。”
就好像又入了夢一般,他又在細細講著往後的事,可這一切得到的依舊是懷中人的沉默。
“殿下,你明明可以做皇帝的,明明隻要容得下我就可以了,為什麽?”
宮晏不明白,“為什麽就不肯讓我在你身側呢?”
簡翊安嗤笑一聲。
“又是這般,你定是覺得我所說太過荒唐了。”
宮晏看向一旁的銅鏡,鏡中的他衣衫完好,可那雙眼中竟是再看不到當年的意氣。
他沒曾想過自己也會撞到南牆。
人人都懼怕這張臉,以前,他不喜歡,可如今他卻做夢都想著。要是簡翊安也如此就好了。
可當初在宮裏的一切就好比黃粱一夢。
身下人不語,他便隻有無奈。他其實什麽都不怨,他隻是恨對方不喜歡他。
“殿下,我其實什麽都可以不要的。”
男人說的這話很是小心,這是他久違的心聲,可對方聽到這話身子卻僵硬了一瞬,隨即掙紮著就要離開。
這一舉動將宮晏惹怒,他將其狠狠嵌入自己身下,不再心軟。
不過他很快便也釋懷了。
不喜也好,恨他也罷,至少他是在自己懷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