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情思

雨水順著枝頭往下湧動,本該是春日裏最最煩悶的時候,可等韶梅悄然潛入重華殿時瞧見的卻是那亭下某人怡然自得的悠閑模樣。

“主人最近好像心情還不錯。”韶梅也是有段時候沒來了,也許久沒見過自己的主上這般輕鬆模樣。

風靈聽後卻是忍不住冷哼一聲,拉著韶梅指著自己的腦子忍不住道:“你是不知道,他最近這兒有點毛病,我懷疑是那三殿下給他下藥了。”

“別胡說,這世間有誰能給他下藥?”韶梅清楚自己追隨之人,若是真有人能給他下藥,那這武林也隻怕是要變天了。

“哎我可沒胡說,你是沒看到這人明明前些天那臉還黑著,昨夜出了趟門後回來就是這副傻樣,肩膀還受著傷,你說說這天下竟是有人能傷著他?”

風靈也是憋了很久的氣,在這宮裏不僅行動不變,還要被各種拘束,如今竟然連自己追隨之人都變作了這般模樣。她早就和對方說過這宮裏會把人變傻對方還不信。

韶梅原本也不在意,以為這不過就是風靈這丫頭胡謅,可細細瞧去她也瞧出了些不同來,不比以往在江湖之中的愜意,那男人眼下倒更像是個情竇初開的閨中姑娘。

......

簡翊安尋到頤尚荷的時候對方正在亭中坐著,說是在看花,可這亭外下著大雨,花瓣都被打落了不少,看的哪門子花?

不過那人也不解釋,反倒是坐在那矯揉做作地勾著唇:“殿下怎麽就來尋我了?莫不是躲了我這麽些天終於是想起我的好來了。”

簡翊安聽不出對方是在嘲諷還是隻是調侃,他昨夜經曆了那遭眼下精神還有些萎靡,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將手中的糕點遞到了對方跟前,語氣卑微。

“這是京城百安樓的糕點,你且嚐嚐。”

“百安樓?我倒是確實很久沒吃了,荷兒謝殿下。”

宮晏接過將其打開,捏了塊蓮花酥丟進嘴裏,“殿下請坐,不用這般拘謹,之前的就讓它都過去吧,荷兒已經全忘了。”

簡翊安沉默良久,還是沒有同對方說昨夜的事。

其實若是說了,按照頤尚荷的性子絕對會將那人扒出,可簡翊安太害怕了,那個采花賊的武功已經超過他所想,再者對方心性殘忍變幻無常,若是對方真的盯上了頤尚荷,簡翊安隻怕他們會討不到好處。

這是簡翊安第一回這般害怕一個人,就連做夢記起都止不住的心慌。

“殿下?”

簡翊安的思緒被打斷,他一直在想要如何保全自己,可眼下他才明白自己有多麽的弱小。

“前些日子不是我故意不來尋你,隻是事務繁忙,實在是抽不出空。”

雖然對方也說了不在意,可簡翊安還是耐著性子同其解釋了一番,“南燕國再過幾個月便會有使臣來我西涼,到那時所有西涼皇子必得準備厚禮,南燕同我西涼交好數年,此次使臣來京父皇也很是看重。”

簡翊安所說不是假話,那南燕的事他已經籌備了很久。更何況此回南燕帶來的不僅僅是貴重的酒器和美酒,其中還有一位美人。

“殿下的意思是......南燕還派了位公主來?是為何事?”

“公主來我西涼,除了聯姻還會有何事?”

簡翊安猶豫了一會兒,這話本不該說給頤尚荷聽,可這南燕公主來京,那那位公主必定是要嫁給儲君的。而如今的儲君也隻有簡淮羽一人。

可若真如此,簡翊安不相信簡長嶺會眼睜睜看著那公主嫁給太子。

“原是聯姻,那此事同殿下就沒什麽幹係了。”宮晏稍稍眯了眯眼,語氣不算多凝重,可目光卻停留在簡翊安那張沉默的臉上。

簡翊安不答,多半是因為心虛。

“難不成殿下有了我還妄圖沾染外頭的野花?”宮晏不悅,又逼問了句。

簡翊安聽到這話猛地抬頭,趕忙辯解:“你別胡說,我同你已經成婚,縱使是再娶那人也隻會是個妾。”

“妾啊......原來殿下還想娶妾。”

麵前之人顯然領會錯了意思,這叫簡翊安眉頭緊鎖,想再開口解釋,可對方卻已經是先一步站了起來。

“殿下,我這人是個直腸子,憋不住話。我也知這宮裏三妻四妾很正常,不過我那頭從小教給我的可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宮晏伸手按住簡翊安妄圖起身的肩膀,稍稍俯下身子,另一隻手不住往下摸,“若是殿下起了什麽不該起的念頭,這孽*我想也不必留了。”

“頤尚荷!”

簡翊安聽出其中明顯的威脅味道,不住發怒。

對方動作大膽放肆,而周邊又都是丫鬟下人。簡翊安一怒所有人便都低下了頭,隻剩下這位江湖小姐非但沒有收手,反而是更肆意妄為了些。

“殿下,你不會以為我在說笑吧,我千裏迢迢來這與你成婚可不是來爭風吃醋又或者與人共事一夫的,殿下若是真動了那歹念,我敢保證殿下一定會後悔。”

宮晏探得愈發深,他瞧見簡翊安垂下眼簾時候耳廓染上的緋紅,咬著牙似乎是想罵他,卻又因為宮晏的動作而遲遲開不了口。

“殿下在怕什麽?怕他們聽到嗎?“

稍稍壓低嗓音,宮晏勾著嘴角壓在簡翊安耳邊低語,他很早就想這麽做了,誰都知道他宮晏最為隨心所欲,和簡翊安成婚的這些個月卻是他最為箍束規矩的幾個月。

這雖是他自願卻也憋得宮晏很是難受,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和殘廢有什麽區別。

“你......你一個女兒家,竟然......唔。”

簡翊安也沒想到頤尚荷會這麽大膽,這光天化日之下竟是敢對他這般動作。而他又訓斥不得,若是被傳出去說他三皇子白日**,這到時候也是百口莫辯。

“殿下在說什麽?我不過是在服侍殿下而已。”宮晏低著頭,聲如鬼魅,聽得簡翊安有些恍惚。

他的手不住下垂,本該是握著那茶杯,可結果一個不穩杯中茶水盡數灑落,弄濕了身後之人的袖子,也叫簡翊安渾身一顫。

不知過了多久,簡翊安實在是忍不住了,伸手攀上宮晏的胳膊,片刻後不住喘著粗氣。

“殿下,舒服嗎?”

宮晏收回手,語氣略微調侃。

簡翊安自然是沒有回他的所問,簡翊安緩和了一番,臉上本該帶著怒意,可一轉念卻又不知該如何訓斥。

兩人才不過和好半柱香的時間,對方卻又對他行如此之事。

“殿下不會是想嗬斥我吧?可殿下到底記不記得我們本就是夫妻一事,且不說殿下從未和我行過夫妻之禮,如今我幫著殿下想殿下歡愉一番殿下卻還要同我置氣。殿下心底難不成就真真沒有我?”

對方的一番肺腑之言一下叫簡翊安不知該如何開口,眼下他是不悅的,可對方所說好像也沒說錯。他們早已拜過堂,是夫妻,更是同床共枕之人,可兩人之間卻從未有過肌膚之親,想來確實是有些荒唐。

”荷兒,我......隻是覺得你還小。“簡翊安吐出了句實話,聽聞這避水山莊小姐嫁過來時候不過才十九年歲,簡翊安最開始也確確實實對對方沒有什麽別的想法。

此話一出,本以為這位小姐又會生氣,誰想對方卻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話,盯著簡翊安的臉瞧了許久,突然捂住嘴噗嗤一聲,將簡翊安嚇了一跳。

清朗的笑聲不住傳來,簡翊安不知對方在笑什麽,但他眼下又不好起身,身下之感叫他有些不適。

“你笑什麽?”

簡翊安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宮晏笑得渾身發顫,惹得簷下躲雨的鳥兒都不住迎著雨飛走了。

“殿下啊殿下,你怎就這般......有趣。”

宮晏扶住了一旁的椅背,輕觸簡翊安微紅的耳朵,好好端詳了一番,還是不禁低下頭親了下簡翊安的臉。

“殿下,你這般說法實在是叫我有些羞愧,是我不好,殿下不如先去換洗一身。”

這話說罷簡翊安的臉色又是一變,想起剛剛這人都做了些什麽,簡翊安最終起了身離開了這亭子。

簡翊安一走,等宮晏將所有下人揮走,韶梅便出來了。

“主人。”

韶梅也是第一回在遠處看到宮晏和那三皇子相處,竟是突然有些理解風靈所說。宮晏剛剛那一幕不像是裝的,特別是對方的笑,韶梅聽得出宮晏那一瞬是真的被取悅了。

“說吧,都有些什麽事。”

宮晏自從進宮來就很少理會江湖事了,可奈何江湖上那些人忘不了他,總要從各個角落裏鑽出來給他點不痛快。

“主人,去年的柳家坡一事結果出來了,確實如您所想,是羅春一毒手所為,隻是那小人事後怕了竟是躲在了羅刹盟裏甘願做個小雜役,隻是前些天同那羅刹小姐出來的時候耐不住才暴露。“

韶梅所說這事其實本該和宮晏沒什麽關係,隻是柳家坡全族十餘戶人家都被那人所害,而宮晏家中又欠了那柳家坡一點人情。雖是父輩間欠下的,如今還得宮晏去還。

“那件事你們確實不好出手,還得我親自走一趟。”

宮晏望著亭外,不知不覺竟是已經在這沉悶的紅牆之中待了這麽久,“看來得找個由頭出去一趟才是。”

宮晏說著輕鬆,可他也知道簡翊安的性子。

大抵是早就猜到了結果,在簡翊安說出後宮晏臉上也沒浮現什麽不快,他隻是站在房裏,看著那三殿下將一身新的衣袍換至身上。

“殿下,我就出去幾日,很快就回來了。”

宮晏又說了句,可簡翊安卻覺得對方是在無理取鬧。

“你是皇子妃,怎麽能輕易出宮?若是在外頭出了什麽事你又讓我如何同你父親和我父皇交代?”

就算頤尚荷有武功在身,可宮外那般危險重重,對方又怎麽保證自己可以完好無損。

“可是殿下我不過是出去幾日而已,在遇見殿下之前我可從來都是出入自由,隨心所欲的,殿下總不會把我當作金絲雀永遠束縛在籠子裏吧?”

宮晏緩緩走近,抱住了簡翊安,語氣又放軟了些,“好了,殿下,我知道你是在關心我。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大不了殿下可以派幾個手下跟著我,若是殿下真的不放心的話。”

對方這般放低姿態也是少見,簡翊安原本強硬的態度突然就鬆懈了些。

不知從何時開始,對方好像就清楚了他的一切,知道了他的軟肋,又會合理利用這些讓簡翊安變得心甘情願。

“兩日,我隻給你兩日,兩日後不論事情做沒做完你都得回來。”

簡翊安抬起眼看向不遠處梳妝台上的銅鏡,鏡中他一個男子被對方抱在懷裏,可看上去卻沒有半分不般配。

“好,兩日足矣,隻是我離開的時候,殿下可得日日想著我才行。”

“怕不是在說笑,日日想著你我公務都不用處理了。”

簡翊安隻覺得對方是在說玩笑話。

“可這不公平,殿下不願想著我,我出去這兩日卻會日日想著殿下。”

身後之人抱著簡翊安,像是在撒嬌,又好像是夫妻之間的某種調情。簡翊安本該覺得厭惡,可他如今卻是一絲一縷的厭煩都生不出。他斂下眉眼,沒有反抗。

恍然間他想到了昨夜的采花賊,隻是對方不是身後之人,簡翊安被那采花賊觸碰之時眼底也隻有惡心。

想到這,簡翊安竟是撫上了身後之人的手,放低了嗓音:“你,早去早回."

頓了一下,簡翊安又繼續道了句:“別讓我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