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尚未及冠,不宜做此事。”◎

尺殊原想讓日巡使帶虞沛他們下山,但正好趕上其他事,隻能換作日巡使身旁的小吏引路。

幾人下山時,恰好趕上最熱的時候。

烈日頂頭,曬得人頭頂泛燙,偏偏四周又陰冷得凍人骨頭。

應是受毒瘴影響,薑鳶到現在還半昏不醒的。

偶爾醒一回,便會錯愕看向扶著她的虞沛,含驚帶懼地問:“你是……?”

再瞟一眼走在最前頭的日巡小吏,低喃一句:“見鬼了。”就又昏了過去。

如此重複幾遍,剛開始虞沛還有耐心解釋,到最後她索性一言不發,由著薑鳶醒了又暈,暈了又醒。

倒是殿後的沈仲嶼,每瞧見她睜眼,就要興致勃勃地戲耍她一回——

“我們已快到閻羅殿了,薑師妹,記得別亂說話。”

“薑師妹,待會兒我還得去找我的屍首,你要一塊兒去麽?希望別被那蛛魔吃幹淨。”

一會兒又變出牛頭馬麵的麵具,還塞給虞沛一個,讓她與他一塊兒嚇薑鳶。

要不是方才見過他的胳膊,虞沛真瞧不出他受了那麽重的傷。

而且,她到現在都沒想通。

禦靈宗修醫者道的人不多,卻不乏高手,沈家又為世族大家,按理說不會讓他因毒而死才對。

還是被世家大族的明爭暗鬥給牽連了?

也不是不可能。

原書裏沈家的風評似乎一般。

正想著,她忽停了一步。

沈仲嶼及時停下:“虞師妹,怎的了?”

前麵的鬼吏與聞雲鶴聽見,也跟著頓住,轉身看她。

虞沛望向成片的鬱蔥樹林,道:“我們已走了一個時辰了。”

日巡小吏抬起森白的臉,問她:“道長何意?”

虞沛:“走了這麽久,卻好似還沒走到山腰。”

方才上山,花了還不到一個時辰。

而現在,他們連山腳的陣門都還沒看見。

鬼吏聲音平緩:“上下山的路不同,所需時間自然有別。況且……”

他一一掃過眼前的人,語氣中帶進幾分倨傲。

“若幾位都無傷,且修為高強,倒是能走得再快些。”

係統:?這能忍?!

“這鬼在原書裏就沒出場過,被他罵也撈不著什麽攻略數值,小殿下快打他!!!”

虞沛:……

沈仲嶼聽出鬼吏話中的貶諷意味,麵上笑意不減。

“有勞巡使帶路。不過方才我與薑師妹在山下也遇見了這種情況,像撞見鬼打牆般。”

鬼吏被“鬼”字兒刺激得不輕,神情陡變:“聽你這意思,倒像是我在使壞了?”

“並非。”沈仲嶼難得正經一回,“我和薑師妹繞不出那段路,之後才發現是掉進了蛛魔陷阱——虞師妹所言不無道理,這雲漣山妖魔眾多,還是小心為上。”

日巡小吏忽笑一聲,像是聽著什麽稀奇話般。

他撈起腰間的一塊木牌子:“知道這是什麽嗎?”

聞雲鶴仔細看過,語氣虛弱地猜測:“可是進山牌?”

鬼吏:“錯了。”

虞沛:“驅鬼符?”

鬼吏笑意漸凝:“什麽?”他用驅鬼符驅自己嗎?

“我認為這般模樣,這般材質,若沒想錯……”沈仲嶼認真思索過後,定定道,“應是澡堂裏的號碼牌。”

“胡說八道!”鬼吏氣得不輕,“此為鬼域通牌!若再胡言亂語,便將你舌頭割了去!”

沈仲嶼卻麵生薄紅:“我尚未及冠,不宜做此事。”

鬼吏:?

這人腦子有什麽毛病?

禦靈宗是要完了嗎?

他壓下怒火,道:“我手持鬼域通牌,那小妖小魔還敢胡作非為不成!”

虞沛不大讚許:“鬼魔兩界,魔物認的是魔界之主,而非鬼域域主。”

況且,這雲漣山上的可不是什麽小妖小魔。

就是千年大魔,在這兒也要被追著咬。

鬼吏卻未聽進這話,反問:“你幾個到底還走不走?要不願我引路,便自個兒就地了結,再等著拘魂大人來帶你們下山。”

他跟在日巡使身邊多年,向來隻與魂魄打交道,何時替活人引過路?

若非少主吩咐,他又如何會護送幾個小嘍囉。

見他動了怒,聞雲鶴出來打圓場:“巡使帶我們下山已經不容易,想必有巡使在,尋常妖魔不會出手。”

“是。”虞沛還惦記著她的任務,“但也可以用辟魔訣開路,更安全些。”

鬼吏問她:“你會辟魔訣?”

虞沛搖頭。

辟魔訣對她來說,並無多大用處。

鬼差重哼:“不會還多什麽話?幾個小小靈修,以為少主通情達理,就能蹬鼻子上臉了?”

係統:【下麵為宿主發布NPC任務:痛擊對方鬼差。】

虞沛:……她倒是想。

鬼差又道:“這雲漣山已歸我鬼域管轄,誰敢在此造次。”

話落,他回過身,繼續往前走。

可剛邁出一步,眼前的場景就開始急速變化。

像是被丟擲了石頭的湖水,四周山野樹林逐漸破碎、消失,換之以陰冷潮濕的石壁。

石壁朝內傾斜,再在尖端聚攏,像極樓塔。

眨眼間,他們就成了被關進昏暗石塔的籠中鳥。

鬼吏僵怔不動。

“好稀奇。”沈仲嶼開口了,“看來那些個妖魔不僅敢造次,還敢當著巡使的麵造次。”

他四下打量一番,又笑著往鬼吏心上補了一刀:“而且,這似乎就是那蛛魔的巢穴——我與薑師妹前不久才來過。”

*

蛛樓昏昏,唯上方狹窄窗口漏進些許暗淡光亮。

塔內死寂無聲,偶有滴水脆響。

虞沛環視一周,很快發現了不對:“這塔裏沒有蛛網。”

既是蛛魔,如何連張網都不結?

“方才也是這樣。”沈仲嶼接過話茬,“雖沒蛛網,但這塔裏的蜘蛛卻多得驚人,諸位小心。”

他已叫蛛魔咬過一回,眼下謹慎不少。

那鬼吏卻不以為意,厲聲道:“小小蛛魔,還敢與鬼域作對不成!”

話落,暗處忽傳來一陣陰笑:“鬼域算個什麽東西,是能助我修為,還是能幫我填飽肚子?”

鬼吏眉頭緊鎖,舉牌道:“鬼域通牌在此,爾等是想受盡挖眼剝皮之苦?!還不快散去迷障,放我通行。”

那蛛魔大笑兩聲:“待我吸盡這些人的靈力,得了長壽,還怕那些死後之刑?好不容易尋了些食物,偏被爾等攪亂--此仇還未報嗬。”

沈仲嶼看向鬼吏,正色道:“我認為他說得更有道理。”

鬼吏:“?”你到底站哪邊?

他收起通牌,蒼白的麵容間漸生怒意。

“如此頑固,那便休怪鬼域不留情麵。”

蛛魔冷哼:“若真論情麵二字,當日又怎會布下伏魔陣。”

沈仲嶼又對鬼吏道:“真的,要不你跟他學學。別害羞,三人行必——”

“閉嘴!”鬼吏打斷他,遷怒道,“若非帶了幾個累贅,我何苦遭此罪受。”

這時,一直沉默未言的虞沛忽然開口:“迷障還沒完全築成,如果現在用辟魔決,也能平安離開。”

她隻是想盡好虞園長的職責,把人安全帶走而已。

鬼魄情緒本就極易起伏,此時更是怒火攻心。

他早便探過這幾人的修為——

其他三人的靈力都在他之下,眼前這女修能探到的靈力,更是少得可憐。

不出所料,應是最低。

他麵色陰寒道:“你既不會辟魔決,又多什麽話。一個蛛魔而已,還怕我對付不了麽?”

聞雲鶴在旁觀望。

他對虞沛並不熟悉,但也認出她這身打扮,是宗內的雜役弟子。

相較之下,倒是那鬼差更值得信賴。

可方才,又是後者更為莽撞。

斟酌許久,他開口道:“虞師妹,他對此處更為了解,不如先聽聽他有什麽辦法?”

鬼吏冷聲道:“敢薄我鬼域臉麵,自要將他這塔樓毀了!”

忽地,周圍漸傳來窸窣響聲。

放眼望去,那黑漆漆的牆麵竟在動。

“是蛛群!”聞雲鶴臉色陡變。

幾人這才發現,那些石壁並非天然的黑色,而是爬滿了蚊蟲大小的蜘蛛。

此時,連片蜘蛛轟泄而下,有如浪潮,從四麵八方向他們急速湧來。

虞沛閉眼。

剛剛那個任務還作數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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