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次不靠男人,你就靠自己

岑瀟將溫梓涵帶回自己的公寓。她打開所有的燈,直到溫暖的燈光將室內填滿,這才覺得周身血液開始回溫,僵硬的四肢逐漸恢複了知覺。

她倒了兩杯熱水,把其中一杯遞給沙發上的溫梓涵,而後者隻是抬眼看了她一眼,憋著嘴,往沙發的另一個方向挪了下屁股。

岑瀟看著,不由得挑高眉毛——這女人真有意思。不顧及她的“救命之恩”也就罷了,怎麽還和她擺起譜來?

愛喝不喝。岑瀟想著,將馬克杯往矮幾上一放,然後坐在了她對麵的沙發上。

隻是這一坐,又牽動了她的腰傷,她終於忍不住“嘶——”的一聲叫了出來。

溫梓涵聞聲看過來,猶豫了半晌才說:“你……你受傷了?”

“怎麽?”岑瀟抬眸看了她一眼,反問道,“這會兒知道愧疚、感恩了?”

“我又沒讓你來救我……”溫梓涵嘟囔著,眼神掃過矮幾,發現上麵放著一些專治跌打損傷的藥酒和口服藥,心裏便有點明白了。

所以,她之前在醫院看到岑瀟,她其實是去看腰嗎?

這麽想著,溫梓涵抄起一瓶藥酒,對岑瀟說:“你傷到哪兒了?我給你揉揉吧。”

岑瀟實在是疼得有些受不了了。時間也晚了,她又不想去醫院,於是乖乖趴在沙發上,對溫梓涵說:“後腰,先用那瓶白色的噴一下,再用紅色的揉。”

溫梓涵點了點頭,就坐到岑瀟身側。可當她掀開岑瀟衣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如雪肌膚上,大片的瘀傷觸目驚心。那些青紫的傷痕裏甚至還有紅褐色的出血點。

這並不是簡單的磕碰就能造成的。

感受到溫梓涵的沉默,岑瀟隻說:“沒關係,我習慣了。你上藥吧,我不怕疼。”

習慣了?岑瀟為什麽會習慣這種傷?溫梓涵聽著,不由得想起自己今夜所見的岑瀟——她氣勢如虹,身手了得,在與那兩個男人交談的過程中,全然沒有撒嬌賣乖,反而句句機鋒、遊刃有餘,絲毫不落下風。

這樣的岑瀟,讓溫梓涵覺得陌生,又莫名覺得安心。

她不做多想,開始給岑瀟上藥。

當溫梓涵的手沾著活絡油落下來的時候,刺痛感再次襲來,岑瀟咬緊牙床,隻等那一陣疼痛過去。

感受到她肌肉緊繃,溫梓涵放輕了一些手勁兒。岑瀟適應了一會兒,終於放鬆下來。

溫梓涵沉吟著,衝岑瀟問道:“其實,你……沒懷孕,對不對?”

岑瀟的下巴搭在沙發抱枕上,悶聲回道:“廢話,陸平川也就隻能騙騙你了。”

“陸平川”三個字似乎牽動了溫梓涵的某根神經,她的手抖了一下,一時沒控製住力道,岑瀟頓時就叫了出來:“溫梓涵,你報私仇!”

“沒有,沒有!”溫梓涵反應過來,連忙擺手,“我是不小心的。”

那道痛感激烈卻短促,很快就過去了。岑瀟吐著氣問道:“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陸平川?”

“我沒有,我不喜歡他。”溫梓涵條件反射般地回答著,又覺得自己的表達不夠精準,於是補充道:“哎,我對他多少是有點‘好感’的。但肯定不到‘很喜歡’的程度。”

岑瀟思忖著,從沙發上爬起來,又問:“那今晚是怎麽回事?你難道不是因為失戀去酒吧買醉,結果被無賴纏上?”

溫梓涵搖了搖頭,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端起矮幾上的馬克杯,喝了幾口水。

水已經不燙了,帶著妥帖的溫度,沿著她的咽喉往下,淌過胸腔,流進胃裏,安撫了她的焦慮。

或許是今晚的遭遇,拉近了她與岑瀟的距離,又或許是她心中鬱結已久,極需找人傾訴,溫梓涵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說道:“今晚……我是被經紀人帶去那個會所的。”

岑瀟聞言一怔,等她繼續說下去。

在溫梓涵看來,話反正都說到這兒了,不如就豁出去。她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我和經紀公司的合約馬上就要到期了,到期後應該是不會續約了。”

岑瀟越聽越疑惑,下意識地就問:“既然都快解約了,經紀人怎麽還帶你去參加酒局?”

而且還任由那兩個男人,把溫梓涵從酒局上帶走。

“你不知道。從大三那年算起,我和這個公司簽了七年的合約。”溫梓涵歎了口氣,忍住想哭的衝動,“這七年,我雖然不算大紅大紫,但電視劇沒少拍,商務也沒少接,前段時間還被他們丟到鄉下去做直播。可是……我還欠了公司八百萬。”

八百萬?岑瀟微微蹙眉:“你沒賺到錢,反而還欠公司的錢?怎麽會欠這麽多?”

溫梓涵是吸毒了,還是賭博了?

“我當年太無知了。”溫梓涵似是陷入了一種極度悔恨的情緒中,她一邊說著,還一邊無意識地揪扯自己的頭發,“剛簽約的時候,公司說我不是科班出身,出道之前要去指定的培訓班裏接受培訓。可是培訓班的費用非常高,公司又說可以幫我墊付,等我以後賺了錢,再慢慢還給公司就行。”

她說著,不由得回想起七年前的自己,仗著年輕貌美,又被星探的甜言蜜語洗腦,隻覺得前方一定有一條康莊大道在等著自己。

可事到如今,她才明白:從天而降的大餅,不一定會將人喂飽,但一定能把人砸死。

話說到這裏,溫梓涵控製不住情緒地哭了起來。岑瀟看著她,也將那些未盡的話語猜了個八九分。

溫梓涵一定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簽下一份充滿陷阱的“不平等條約”。除非她大紅大紫,否則她賺錢的速度絕對快不過利息翻滾的速度。

那她對陸平川百般討好,而後又念念不忘,也就都說通了。

解約在即,她去哪裏搞來八百萬?隻有將目標鎖定在這些富家子弟身上。

岑瀟歎了口氣,將她的頭發從雙手中解救出來,隻說:“你還不上這筆錢,所以經紀人才會帶你出入那種酒局,對不對?”

溫梓涵聞言,身子不自覺地抖了一下,看向岑瀟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

“別害怕,”岑瀟安撫著她,加重了語氣,“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岑瀟的掌心溫熱,看過來的眼神也很堅定,溫梓涵似乎被她鼓舞著,止住了眼淚,哽咽道:“如果我還不上這筆錢,公司就會和我再簽一個合同,但……就不是演藝經紀合同了,而是一種‘賣身契’。”

“岑瀟,”她垮著一張臉,語調跟著肩膀一起塌下去,“公司每年都會有幾個前輩消失。以前,我以為她們隻是合約到期,隱退了,換個圈子生活。可今天我才知道,她們其實都被公司‘雪藏’了,沒有戲拍,沒有商演,可每天都要出入不同的酒店、會所,去和不同的男人……和他們……”

溫梓涵說到這裏,終於一個字都說不下去了。

那是什麽樣的酒局,又是什麽樣的男人,她今晚可都見識了。

那種工作和賣**沒有任何區別,是個一旦陷入就再也回不了頭的風塵世界。

她光是用想的,就已經覺得十分絕望了,又怎會有能力用語言描述將它出來?

見溫梓涵這幅模樣,岑瀟的心情更是五味雜陳。她想起方倚梅對自己的“期待”和“要求”,又想起自己這兩年,總在不同的社交宴會上遇見溫梓涵。她忍不住心想:為什麽女子一定要攀附男人,才能獲得更好的生活,又或是才能從泥沼裏脫身?

“打官司呢?”她思忖片刻後說道,“那種合同多是霸王條款,咱們可以找個厲害的律師,幫你打解約官司。”

“沒用的,”溫梓涵解釋著,搖了搖頭,“培訓這一塊,他們當時特別找了個過橋公司,和我們單獨簽的培訓協議。光看協議,就是我欠了筆巨額貸款,和經紀公司一點關係都沒有。”

岑瀟聽著,隻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她揉了揉眉心,問道:“那個過橋公司叫什麽名字?”

溫梓涵答道:“頂峰文化。”

岑瀟一愣,想起那張五百萬的支票,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溫梓涵以為她沒聽清,隻重複道:“頂峰文化傳播有限公司。”

頂峰文化……餘香給自己的那張支票,支付賬戶不就是頂峰文化嗎?

她一直以為,那隻是餘香找來的一個普通的走賬公司。

難不成,這件事和餘香也有關係?

此刻的岑瀟,似是被一個巨雷擊中。那巨雷引起一片大火,將她腦海中盤根錯節的信息付之一炬,卻也為她照亮了一條得以前進的道路。

她沉默了許久,就在溫梓涵以為她徹底走神的時候,又聽她突然說道:“梓涵姐,不如我幫你出這個八百萬?”

這下換溫梓涵愣住了,她像聽天書似的反應道:“你胡說八道什麽?”

“我沒胡說。你不是演員嗎?你陪我演場戲,我給你八百萬作為報酬。”岑瀟說著,抓住溫梓涵的手腕,“這次不靠男人,你就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