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男人嘛,最抵擋不了就是枕邊風

岑瀟交了住院費和醫藥費,又給方倚梅找了個護工。忙完這些,天已經徹底亮了,馬路上車來人往,B 市進入一天最擁堵的早高峰。

她走出醫院,正盤算著是回家,還是幹脆去趟 NANA 美發沙龍的時候,手機又嗡嗡振了起來。

她掏出手機,見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發來的短信。

內容是:岑小姐,您好,冒昧打擾了。我是餘總的秘書。餘總想約您喝下午茶。時間:今天下午 3 點;地址:凱利大酒店二十三層,西點廳。謝謝。

岑瀟舉著手機,橫看豎看了半晌,才逐漸消化了這條頤指氣使的短信。

餘總是誰?餘香嗎?

餘香想約她一起喝下午茶,但是隻派了個秘書來給她發短信。

這條短信看似措辭禮貌,可是從頭到尾就沒問過她今天下午有沒有空,且願不願意去喝這個下午茶。

餘香這是在幹什麽?給公司的員工發通知嗎?

他們陸家人,是不是都這麽喜歡自作主張?

不對,陸平川大概不願意她把自己和餘香之流放在一起。

岑瀟腹誹不斷,又對著手機發出一聲冷笑。她思忖片刻,最後還是在屏幕上快速敲打道:好呢,不見不散。

*

離開醫院以後,岑瀟先回公寓補了個覺。睡醒之後,她又慢悠悠地吃了個午飯,化了個妝,待她抵達凱利大酒店西點廳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半了。

期間,餘香的秘書給她發了好幾條短信,又打了幾個電話,岑瀟權當手機壞掉了,一概無視。

所以,當她走進西點廳包廂的時候,不出所料地看見餘香黑著一張臉,正要離開的模樣。

“哎呀,陸伯母。”岑瀟一個健步攔在餘香麵前,“實在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餘香麵色不虞,沒有說話,她的秘書先開口了:“岑小姐,我們餘總平時很忙,她從來沒有這麽等過人。”

秘書說得咄咄逼人,其中不乏輕蔑與傲慢。可岑瀟聽著,心道:既然餘香這麽忙,還願意等她半小時,可見她要說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這麽想著,岑瀟摘下了墨鏡和遮陽帽,一臉歉意地看向餘香:“今天是我做得不對,還希望陸伯母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瀟瀟計較了。”她說著,十分苦惱地揉揉了自己的晴明穴,“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媽咪昨晚出了意外,大半夜被警察送到醫院。我一直在醫院照顧她,這才耽誤了。”

什麽?方倚梅住院了?餘香聽著,終於用正眼去看岑瀟,隻是這一眼把她嚇了一跳——

岑瀟特意用了最白色號的粉底,又化了個八字眉,不打腮紅,不擦口紅,整張臉上毫無血色,看在外人眼裏,是實打實的憔悴。

“怎麽搞的?”餘香下意識地問道,“方姐……我是說你媽咪,怎麽突然就住院了?”

“她發生了車禍,又被人打成了重傷。”岑瀟看了眼餘香,說得小心翼翼,“她說……她昨晚去陸宅和您見過麵,出來以後就被跟蹤了。她還說,是您找人……”

“荒謬!”餘香的神情在聽到“陸宅”二字時就已經變了,她不等岑瀟說完便大喝出聲,把岑瀟和秘書都嚇了一跳。

岑瀟悄悄打量餘香,隻見她麵色潮紅,額角青筋暴跳,已然一副氣急攻心的模樣。她連忙勸慰道:“我也覺得她胡說八道。陸伯母這麽溫柔和善,怎麽可能做這種事呢?”

她說著,又拉著餘香在椅子上坐下,“不過,我媽咪怎麽會突然去陸宅找您?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記得,你們年輕的時候好像是……朋友吧?”

餘香聽著,麵色由紅轉白,她看了眼秘書,後者非常識相地退了出去。

這下,包房裏隻剩下岑瀟和餘香,兩人一時無話,陷入沉默。

岑瀟掃了眼桌麵,發現上麵空空如也,沒有飲品,也沒有點心。想起自己還有“拿到餘香 DNA”的任務,她笑道:“陸伯母,您先消消氣。想喝點什麽?我叫服務生進來點單。”

餘香搖了搖頭,她起身坐到岑瀟對麵的位置上,又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個保溫杯:“我身體不好,從來不吃外麵的東西。你自己點吧,不用管我。”

她說著,擰開保溫瓶喝了口水。

岑瀟看著,心中的好奇更重了:什麽人,能做到從來不在外用餐?

而且餘香這幅模樣,也不像生了什麽大病的樣子。

岑瀟思考著,臉上依舊是乖巧的笑:“伯母不點,那我也不點了。今天已經耽誤伯母不少時間了,咱們不如直奔主題吧。伯母找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餘香看了岑瀟一眼,沉吟道:“其實,我找你,和你媽咪昨晚來找我有關。”

岑瀟驚訝地睜大眼睛,安靜地等餘香說下去。

“你媽咪,非常反對你和平川在一起。在她看來,平川孤僻、散漫,每日在女人堆裏打轉,不務正業。”餘香說著,從包裏拿出一張支票,推到岑瀟麵前,“她昨天來找我,就是希望我能和她一起勸勸你。”

岑瀟聞言一怔——所以,餘香這是要給她一張支票,讓她離開陸平川?

這是什麽古早的霸總小說劇情?

她想著,餘光從支票上快速掃過,數了數有幾個零。

五百萬?這個金額……有點少啊。

岑瀟腹誹著正要開口,又聽餘香說道:“可是我覺得,你媽咪的這個想法不對。”

岑瀟神情一頓,臉上的驚訝是徹底藏不住了。她小口微張地看向餘香,心想這位陸太太還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餘香似乎對她的表情很滿意,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平川的媽媽很早就過世了,他從小缺乏生母的管教,性格有些乖張也很正常。我把他視為己出,但他對我很有敵意,不願意和我親近。”

她說著,十分無奈地笑了一下,“岑小姐,你也知道我們做繼母的,對繼子那是打不得、罵不得。話說得稍微重一點,都會被人編排‘黑心肝’‘沒良心’。所以……哎,平川也就養成現在的個性。我看著現在的他,也常常覺得後悔。我總在想,如果我當年狠心一點,不要那麽在乎外人對我的看法,或許今天的平川也能和星河一樣優秀。”

餘香說得語重心長,這語重心長中又夾雜著明顯的愧疚,全然一副“天使後媽”的做派。

可岑瀟聽著,隻想發出幾聲冷笑。

她終於明白,年輕時的餘香為什麽可以拿影後了。

此刻,她克製住自己想要嘲諷的念頭,體諒地笑道:“陸伯母不用太愧疚。平川哥哥每次和我說起您,都是十分感激的。他總說,都是因為您,他才有了‘家’的感覺。”

這是句多麽真誠的奉承話。可餘香卻愣住了,她將信將疑地看向岑瀟,一點兒都無法想象,這是陸平川會說的話。

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隻笑:“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是個好女孩。”

她說著,又把支票往岑瀟麵前推了推,“外頭有些關於你的傳言,我和你陸伯父都是不信的。我了解你媽咪——有她那樣一個親媽,你還不如沒有。這方麵,你和平川一樣可憐。你們兩個能走到一起,或許是老天爺有意安排的。我看他對你挺上心的,你呢,乖巧懂事,說話也討人喜歡。從今以後,有你管著平川,我和他爸爸就都放心了。”

餘香這些話,說得實在動情。可岑瀟努力了半天,也沒能擠出兩行熱淚,隻能佯裝出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樣,對餘香說道:“伯母真是咽苦吐甘,您今天說的這些話,我一定會轉告平川哥哥的。”她說著,又瞟了眼支票,“那這支票是……”

“平川很好,你跟著他不會受委屈,隻有一點……”餘香說著,歎了口氣,“他和星河不一樣,雖然手裏有他媽媽留給他的股份,但畢竟不是繼承人,以後大概也不會進董事會。這張支票,就當是我給你的補貼。”

岑瀟瞪大了眼睛,看似在強忍眼淚,實則是在控製自己想翻白眼的欲望。

五百萬?和陸氏集團的日進鬥金相比,算個屁?

岑瀟這麽想,但她沒有這麽說。她挑了挑眉,隻道:“其實,現在就說繼承人的事……是不是有些言之過早了?我看星河一心想從醫,好像對陸氏沒什麽想法。他如果不當繼承人,那繼承人自然就是平川哥哥了呀。”

她說著,神情坦**地望向餘香。而後者沒有接話,隻是定睛看住她。

“星河還是個孩子,對很多事都不懂。”餘香沉默了一會兒,笑著說道,“未來要從事什麽工作,和什麽樣的人結婚生子,才能保證他一生富貴、前程無憂,他又怎麽會懂我們做父母的用心良苦?”她說著,目光若有似無地從岑瀟臉上劃過,“他年紀小,目光短淺,容易被那些徒有其表的美麗迷惑,我這個當媽的,肯定不會放任不管。”

岑瀟聞言,麵露難色,可心裏卻在想:這才哪兒到哪兒呀?您就演不下去了?

這個餘香,不僅擅長捅軟刀子,還喜歡說話隻說一半——方倚梅反對岑瀟與陸平川在一起,那是因為她的目標是陸星河;而餘香把岑瀟約到這兒,苦口婆心地要她和陸平川好好相處,無非就是怕她吃著碗裏的,又看著鍋裏的,和陸星河牽扯不清。

她也是不容易,為了說這些,繞了這麽大的彎子。

“這事……是不是輪不到我和您討論?”岑瀟說著,語帶為難,“星河要不要當繼承人,您能替他說了算,可平川哥哥要不要當繼承人,我不能替他說了算呀。”

“你怎麽不能替他說了算?”餘香搶白道,“你很聰明,應當知道,男人嘛,最抵擋不了就是枕邊風。”

岑瀟聽著也笑了——餘香句句緊逼,她句句轉圜,兩個人還是把話題聊到了這兒。

再看此刻的餘香,盡管臉上還有淺笑,可方才那幅慈母的模樣已經不見了,眼角眉梢裏都是收不住的老謀深算。

岑瀟在心裏歎了口氣,拿起那張支票打量了一會兒,隨後將它收進包裏。餘香看著,立刻露出一個“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可岑瀟是“孺子”嗎?她從來就不是。

隻見她拉好皮包拉鏈,對餘香盈盈一笑道:“為了開這張支票,您還特別找了個殼公司,財務章和法人章都有,也是十分用心了”

她說著,見餘香的表情不出意料地變了,於是繼續道:“可這區區五百萬,實在是配不上您的用心。這張支票我先收下了,就當是個定金。伯母不妨再考慮考慮,自己的‘用心’到底值多少錢?然後,您準備好贈與合同,我帶上律師,咱們再走一趟公證處,那才算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