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半真半假撒謊的時候,最漂亮

陸平川敲了敲車窗玻璃,說道:“瀟瀟,你下來。”

岑瀟衝他舉了舉自己被捆住的雙手,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陸平川一把拉開這一側的車門,就見她形容狼狽:被捆住了手腳不說,衣裳更像破布條一樣掛在身上,露出大片的雪白色肌膚。

他的眸色深了幾分,一邊脫下風衣披在岑瀟身上,一邊觀察麵包車裏的情況——前座兩個瘦的,一個趴在方向盤上,一個靠在椅背上,還能喘氣;後座這個胖的,卡在前後兩排的座椅中間,正有一聲沒一聲地哼唧著。

陸平川作勢要將岑瀟抱起來,胖子仰著頭,努力伸出一隻手,扯住了風衣的腰帶:“這個……這個臭娘們,不能……走。”

這位三合會的兄弟,意誌還挺堅定的。

陸平川感歎著,一把抱起岑瀟,再微微一掙,就把腰帶從胖子手裏抽了出來。胖子還想去抓,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氣得直罵:“操你媽,小白臉……你……你哪條道上的?敢壞我們三合會的事!”

岑瀟靠在陸平川懷裏,衝胖子說了句:“他是江城白家的人。”

陸平川動作一滯,正想發問,又聽岑瀟對自己說道:“我的皮包還在車上。”

看了眼她空****的手腕,他心下了然。隻能先收起心中的疑惑,將她抱進休旅車裏,又走回麵包車,衝胖子問道:“她的包呢?”

胖子瞥了他一眼,答非所問道:“你……你真是白家人?”

陸平川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這時,從休旅車後側走過來一個黑衣人,將冰冷的金屬製品抵在胖子的額頭上,很不友好地說:“我們少爺問你話呢。”

胖子眼皮微抬,頓時嚇得一個激靈,大氣都不敢出了。

這夥人,這夥人身上還有槍?

這世道,敢隨身帶槍走動的……或許真的是白家人!

恐懼擊敗了疼痛,胖子連滾帶爬地在車裏環視了一圈,接著從車座底下拎出來一個白色的手提包,哆哆嗦嗦地遞過去:“包……包在這兒。”

陸平川接過包,走回岑瀟身邊,後者對他盈盈一笑:“謝謝。”

陸平川沉默著,替她攏了攏風衣的衣領,卻發現她**的皮膚上有幾道滲血的抓痕。

他繃緊了下頜線,問道:“那個胖子幹的?”

岑瀟聽懂了,點了下頭。

陸平川沒再說話,隻是替岑瀟關上了車門。過了幾秒,車外便傳來胖子的尖叫聲。他仿佛遭遇了什麽非人的虐待,喊出來的陣勢堪稱慘絕人寰。哪怕隔著一道車門,岑瀟都聽得心驚膽戰,不由得跟著發抖。

也不知過了多久,胖子的叫聲終於停了,休旅車的車門複又打開,陸平川和黑衣人上了車,卷進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岑瀟扭頭去看,便見陸平川握著那把裝有消音器的手槍,手背上還有幾絲血跡。

“別怕。”注意到岑瀟的目光,陸平川抽了幾張濕巾擦手,“打廢了他的一雙手,死不了。”

他說完,又敲了敲前方的駕駛座:“K,開車。”

黑衣人應了一聲,隨即啟動休旅車,往 B 市的方向開去。

比起麵包車,這輛進口休旅車的密封性好多了,十分安靜地行駛在公路上。陸平川擦幹淨手,便把槍隨便一擺,開始處理岑瀟手上的膠帶。

他的動作很輕,鼻息若有似無地撲在岑瀟的手背上,她猶豫著問道:“你們……就來了兩個人?”

兩個人,又是撞車,又是開槍的,搞出來的動靜也忒大了。

“嗯,救你夠了。”陸平川回答著,注意力都在她的手腕上。他的動作很輕,仿佛擔心力度太大,弄疼了她。

想起自己那兩片差點就被膠帶粘掉的嘴唇,岑瀟的心軟下去,暫時將關於陸平川的種種猜忌埋進心底,低聲說了句:“謝謝。”

陸平川抬眼看她:“謝什麽?”

岑瀟如實回答:“當然是謝你來救我。”

“你就不奇怪,”陸平川問她,“我怎麽知道你被綁了?”

“你送我的那塊表,裝了追蹤器。”岑瀟說著,頓了一下,“剛才撞車的地方,是這條公路車流量最小的地段,到了深夜,幾乎不會有什麽車子經過。你們跟我很久了吧?特意選在那個地方動手?”

久到陸大少爺都有時間,給自己換了身行頭。

他對她的答案不置可否,隻是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和白家有關係?”

岑瀟依舊誠實:“我找人查你。”

陸平川一聽就笑了,夜色氤氳中,他的眼睛卻燦若星子,亮得嚇人。

岑瀟迎著他的眸光看進去,說:“我不信你沒查過我。”

如果在他眼裏,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假名媛、真撈女,他不會在送她的手表裏裝追蹤器。

此刻,陸平川正好將她手上的膠帶扯幹淨。他將膠帶撇到一邊,再握住她手,沒有鬆開。

岑瀟的手是真的粗糙,就像他媽媽的手一樣,因為常年雕塑,要握刀握筆,再泡在泥漿裏,所以總有傷口和粗繭。

可小時候,他隻要握著媽媽的手,就會覺得安心。

他忍不住說道:“岑瀟,女人不能太聰明,太聰明了容易吃虧。”

岑瀟一下就笑了:“蠢女人就不吃虧了?她們隻是因為蠢,不知道自己吃虧罷了。”

陸平川被岑瀟逗樂了。他鬆開了她的手,說道:“好。我查你,你查我,這方麵咱倆算扯平了。可我救了你,作為報答,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三合會為什麽要綁你?”

岑瀟猶豫著,沒有馬上回答。她俯下身子,看似要處理自己腳踝上的膠布,其實是在快速地思考對策。

陸平川查過她,但具體查到了多少,她心裏沒數。

要是讓他知道,賀景勝被捕和她脫不了關係,他還會不會對她這麽客氣?

腳上的膠布扯完了,岑瀟在心裏也做了決定。隻見她把膠布卷了卷,對陸平川試探道:“他們綁我……好像和景勝哥有關係。平川哥哥,是不是城南那個項目出問題了?”

她這聲“平川哥哥”叫得實在虛偽,一下子就打破了原本還算坦誠的交流氛圍。

陸平川彎了彎嘴角,隨即坐正了身體,解釋道:“嗯,賀景勝被捕了。城南那個項目涉及黑社會縱火和非法拆遷,所有投資全部叫停,政府可能要把土地開發權收回去重新招標。”

他說著,目視前方,實則在用餘光觀察岑瀟的微表情,隻見後者像聽到了什麽驚天大新聞,滿臉震驚,但眼睛裏卻沒半點情緒。

“先別擔心賀景勝了。”陸平川說著,從後座的購物袋裏翻出一盒餅幹,“餓了吧?到 B 市還有一會兒,你先吃點兒這個墊墊肚子。”

岑瀟確實餓了,她今天隻吃了頓早飯,挨到這個時間,早就前胸貼後背了。見陸平川沒有追問,她也稍微放了心,接過餅幹就吃了起來。

可她沒吃兩口,又聽陸平川問道:“岑瀟,你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最漂亮嗎?”

岑瀟始料不及,下意識地回複了一個單音:“啊?”

陸平川說:“就是你半真半假撒謊的時候。”

岑瀟心頭一緊,倏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可她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一陣濃重的困倦感包圍了。

手裏的餅幹盒“哐”的一聲砸在地上,眼前的陸平川也開始變得模糊,在徹底昏過去的前一秒,岑瀟忍不住在想:靠……我竟然在一天之內,被人迷暈了兩次?

*

當岑瀟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待遇比之前好了許多。

此刻,她正坐在酒店客房的沙發椅上,身上還穿著陸平川的風衣。盡管整個人都被捆在椅背上,但這次用的是上好的真絲布料。

岑瀟觀察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好像……是一條男式領帶。

她再抬頭,就見陸平川坐在對麵,拿著一個六邊形水晶杯,姿態悠閑地喝著威士忌。

“這就醒了?”見岑瀟醒了,他甚至做了一個舉杯的動作,“我還以為,你得再睡一會兒。”

“陸公子,”岑瀟清了清嗓子,問道,“你這是做什麽呢?”

陸平川聽著,露出一個意外的表情:“怎麽又變成‘陸公子’了?不是‘平川哥哥’嗎?”

岑瀟聽著,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誰家哥哥給妹妹下迷藥啊?

可心中再惱怒,此刻的岑瀟也不敢發作。她環視了一下房間,發現那個叫做“K”的黑衣人並不在,厚重的窗簾遮蔽了窗外的景致,水晶吊燈明晃晃地照著,直叫人生出一種“山中無日月”的錯覺。

“這是什麽情趣新玩法嗎?”她試圖掙脫手上的男士領帶,委屈巴巴地問道,“平川哥哥,你能不能先把我鬆開?”

陸平川聽著,起身走到岑瀟身前,就坐在她麵前的矮幾上。

他放下酒杯,拿起岑瀟的皮包,從裏麵掏出那個針孔攝像頭,接著又從自己西褲口袋裏摸出兩個一模一樣的。他在岑瀟麵前攤開手心,三枚攝像頭並排躺在一起。

岑瀟看著,頭皮一陣發麻——原來書房裏的攝像頭,被陸平川拿走了。

“初次見麵的那個晚上,你是在書房裏偷裝攝像頭吧?”陸平川說著,見她微微吃驚的表情,又繼續問道:“岑瀟,敢不敢來一把坦白局?”

明白自己已經徹底暴露了,岑瀟也懶得再裝,隻忍無可忍地叫道:“你先把我鬆開。”

“誒,你現在這個語氣就很好。”陸平川微微俯下身子,與她平視,“為表公平,我可以先坦白一點——從小到大,我最煩‘綠茶’和‘白蓮花’。所以,別拿你‘茶裏茶氣’的那一套來對付我。”

岑瀟瞪著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回些什麽。

“我坦白完了,該輪到你了。”陸平川迎著她惱怒的目光,拿起手槍對著她虛點一下,“接下來我的問題,你隻能回答‘是’或者‘不是’。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