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手總要在雨天

岑瀟醒來的時候,窗外有朦朧的雨聲。這雨聲攪得她一夜難眠,總是迷迷糊糊的,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她在昏暗的光線中努力睜大雙眼,等到自己清醒一些了,才摸過床頭的手機。

一看時間,剛過清晨六點。

岑瀟揉了揉眼睛,從**坐了起來,然後撥通了陳獻的手機號碼。等待音冰冷且漫長,直到聽筒裏傳來“您所以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的機械女聲,她才掛了電話。

岑瀟看著自動暗下去的屏幕,心想陳獻應該是出任務去了。

至於這任務的內容……她思考了一會兒,又點開賀景勝的微信,編輯了一條信息:景勝哥早,我今天沒安排,去找你吃早餐好不好?

塗著蔻丹的指尖輕點發送,信息“嗚”的一聲就傳了出去,可岑瀟知道,自己大概是不會收到賀景勝的回信了。

透過沒拉緊的窗簾,岑瀟看見細小的雨絲打在玻璃上。都說分手總要在雨天,她這也算卸下“賀景勝的小三”身份了。

可岑瀟並沒有感到輕鬆,她今天還有其他計劃,隻是現在就出發有些為時過早。她盤算著時間,重新躺回**,意興闌珊地刷起了微信朋友圈。

這會兒天還沒亮透,朋友圈裏多是昨日半夜裏留下的“推杯換盞”和“深夜雞湯”。而溫梓涵從來都不會讓岑瀟失望,她照例曬了個九宮格,各種自拍中狀似無意地露出一些奢侈品的包裝盒和購物袋,這些都是岑瀟昨天在西餐廳裏見過的。

而九宮格裏的第五張,是她嘟著嘴、捧著臉,看似在和鏡頭親吻,實則是在秀手腕上的一塊表。

岑瀟認得這塊表,上個月才上市,全國數量不過個位數,價格比她那隻稀有皮鉑金包高得多。

她認真端詳著這張照片,像是在數表盤上有幾顆鑽石,實際心思早飄到了那日的賀家晚宴上。

在書房裏,她和陸平川挨得那樣近,他捉著她的手,說要把自己的腕表送給她。爵士酒廊的香水尾調濃鬱悠長,繾綣又纏綿地縈繞在兩人之間,鑽進她的鼻腔,滲透她的皮膚,甚至穿越了虛無的時光隧道,激得此刻的岑瀟打了個冷顫。

他買了一隻她轉賣的鉑金包,威逼利誘她引薦賀景勝。那溫梓涵又做了什麽,足以換得一塊名表?

岑瀟退出朋友圈,一眼就看見了微信列表裏陸平川的頭像,那是一張黑白色的雕塑照片,年輕的哈姆雷特手捧骷髏,神情冷漠地與之對視。

他們的聊天記錄,停留在他的那一句:岑瀟,你在幹什麽呢?

關你 P 事?岑瀟在心裏冷笑一聲,將手機甩在一邊,下床洗漱去了。

*

今天的小雨淅淅瀝瀝的,一直沒有要停的意思。岑瀟梳洗打扮好,又吃了個早飯,便打著傘出門了。

小區外有一條僻靜的長街,因為挨著高端住宅區,偶爾可見幾輛名車經過,卻少見行人。街道兩側種著幾顆櫻花樹。春天接近尾聲,櫻花幾乎謝完了,隻留一地粉色花瓣,此刻全浸泡在雨水裏。

岑瀟走到小區門口,便看見長街的對麵停著輛保時捷 911,陸平川正閑散地靠在車門上,一手夾著香煙,一手滑動手機。

她腳步一頓,心想要不要用雨傘遮住半張臉,假裝沒有看到他。可她還來不及行動,對方已經像有心靈感應一般的抬起頭來,兩個人就這麽打了個照麵。

煙雨濛濛中,陸平川衝她露出一個魅惑眾生的笑容,一副“終於等到你”的得逞模樣。

靠。岑瀟看著,在心裏罵了句髒話。

隨後,她便踩著雨水走到他麵前,笑道:“平川哥哥,你是在等我嗎?”

這女人線上對他不理不睬,線下一看到他,還是能把那句“平川哥哥”喊得嬌媚入骨。

陸平川掐了香煙,對她說:“你昨晚沒回我微信,我有點擔心。”

“昨晚嗎?”岑瀟反問著,似乎是在回憶,最後又露出狡黠的笑容,“誰知道你昨晚是和梓涵姐在一起,還是和 Maggie 姐在一起呢?我怕打擾你呀!”

陸平川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先是一愣,隨後便笑出聲來。

他這笑很暢快,卻讓岑瀟覺得莫名其妙。她正要開口詢問,又聽他說:“瀟瀟,你這話聽起來……有點酸味。”

臉上的疑惑變成了怔愣,岑瀟反應了一會兒,才歪著腦袋看著陸平川,道:“平川哥哥不要誤會了。你英俊瀟灑,招人喜歡是正常的,可是——我已經有景勝哥了。”

她說著,語氣頗為惋惜,可陸平川看著,隻覺得她演技高超。

還景勝哥呢?景勝哥不是被你送進公安局了嗎?

岑瀟才應該進娛樂圈,她肯定能比溫梓涵混得好。

陸平川嘴角噙笑,正琢磨著該怎麽接她的戲,對方已經向他走近一步,將自己埋進由他身形籠罩的陰影裏。

她將雨傘分一半給他,心疼地說:“平川哥哥,你怎麽都不打把傘?衣服都濕了。”

雨勢並不大,可陸平川的衣服上卻布滿了細密的水珠,也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

他似乎很喜歡穿真空西裝。今天,他就真空穿了一件墨綠色西裝,領口處疊著絳紫色的絲巾。**的胸肌上也有點點雨水,有幾顆較大的水珠正沿著他的肌肉線條滾下去,更添幾分曖昧的荷爾蒙味道。

岑瀟一時沒忍住,伸出食指摸了上去。

她的指尖有薄繭,此刻貼著他肌膚上的水跡,沿著線條慢慢遊移,就像帶著倒勾刺的小貓舌頭,輕輕擦過。

陸平川覺得,自己左胸下的一塊區域莫名地開始發酸發麻。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說:“瀟瀟,下次吃醋,你可以直說的。”

這聲音又低又輕,像年份絕佳的好酒。岑瀟聞言側頭,霎時間撞進他的滿目濃情裏,兩人氣息交纏,有那麽一秒鍾,岑瀟覺得陸平川的唇就要落下來。

她的呼吸一滯,下意識地退後一步,而陸平川似乎早有預料,伸手抓住她撐傘的手,用力一握,便將她留在了原地。

又來?岑瀟皺著眉頭,正糾結著要不要在雨裏給他來個過肩摔,就聽到他說:“雨下大了,你過來一點,別淋濕了。”

他的手掌就這麽覆在她撐傘的手上,牢牢扶住了傘柄。岑瀟垂下眼眸,掩去自己的情緒,隻說:“平川哥哥,我有點急事,我們改天再聊好不好?”

“好呀。”陸平川微微頷首,答應得幹脆。他鬆開手,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塊手表,又道:“這個送給你。”

岑瀟看著表,表情終於不受控地變了。

這表,和溫梓涵九宮格裏的那隻一模一樣。

陸平川什麽毛病,送她和溫梓涵一樣的兩隻表?

他剛才還對她說:下次吃醋,你可以直說的。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有錢也不是這麽花的!

前一刻還兜在心裏的小鹿亂撞即刻煙消雨散。岑瀟覺得,那隻小鹿估計已經一頭撞死了。

而陸平川好像沒有注意到她僵硬的神情,隻是牽起她的左手,將手表戴上去,再拉開兩人間距離。

岑瀟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看了看陸平川,好似被同時施了定身術與啞咒,一臉的欲語還休。

“你趕著去哪裏?要我送你嗎?”陸平川問著,已經拉開了身後的車門。

岑瀟強行拉回一絲理智,快速說道:“不麻煩平川哥哥了,我自己去就好。”

這時,恰好有一輛出租車經過,她連忙伸手攔下, 如蒙大赦般的拉開後座車門,一溜煙地坐進去。

她沒有說“謝謝”,也沒有說“再見”,而那“一溜煙”裏更是透出一股落荒而逃的慌張。

出租車絕塵而去,很快從陸平川的視線裏消失了。

他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跟上她,我在手表裏裝了追蹤器。

不到一分鍾,長街的另一頭便有一輛不起眼的黑色休旅車,追著出租車的方向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