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時間控製台·62
尖塔中央通訊廳。
守序者們將這裏擠得水泄不通, 視線投向空中懸垂的巨大屏幕。
影像資料中,一位軍人茫然地看著鏡頭。
“任務開始後的第274分鍾,行動記錄儀顯示我走進了34區醫院。第336分鍾時, 我從醫院出來。”
“所以你在醫院停留了62分鍾,這62分鍾裏,你看到了什麽?和誰對話過?”
“我……抱歉, 我隻知道我去過醫院,又一切正常地從裏麵出來, 這中間的事情毫無印象。”
“你遺忘了。”
“不是遺忘, 我忘記過重要的事,被人提醒時會有閃回感, 但這次卻像……”軍人痛苦地蹙眉, 低頭抱住腦袋,“抱歉,我可不可以說,我的生命中好像從未存在過這62分鍾?”
視頻結束。
黑塔一共傳來12段視頻,相似的經曆降臨在這12位軍人身上,他們如同被憑空掠奪走了一段時間,可怕的是毫不自知, 在返回主城後,均在戰報上寫下了輕飄飄的一句“34區未見異常”。
屏幕跳轉到34區地圖。
頂峰沉穩的聲音在尖塔通訊廳中響起。
“如各位所見, 34區存在時間掠奪, 尚且無法得知時間掠奪是客觀存在,還是僅僅源於受害者的精神損傷。先遣部隊無法給出任何有效信息,在遭受時間掠奪時, 你們有可能碰到任何超越想象的遭遇。經過黑塔研判, 以下幾點供參考。
“第一, 34區超畸體為非生物畸變,異能方向是操控時間或精神,也可能二者兼顧。
“第二,盡管無法得知被掠奪的時間裏會發生什麽,但大概率沒有生命危險,超畸體本身攻擊力不強。
“第三,超畸體能入侵世界範圍的電子時間係統,莫梨向黑塔發出預警,她認為對方極有可能不具備實體,這也意味著它擁有很高的信息敏銳,容易被打草驚蛇。
“第四,好消息是,每個人被掠奪的時間不同步,34區並沒有形成統一的時空失序區,通訊和網絡正常使用,本次任務將全程獲得主城的指揮支持。”
守序者們開始竊竊私語。
“倒不怎麽危險,但問題是沒人能完成這個任務啊……”
“是啊,老子這一身肌肉到底有沒有用武之地?”
“時間錯亂?是不是要用腦子的?那豈不是完蛋了……”
“嘶……最近的這些S級任務,我們這些生物畸變者好像突然沒什麽用了。”
“咱們之中有非生物畸變者嗎?”
大廳裏突然靜謐,站在人群中放空的典一個激靈。
他在一瞬間聽到所有人心裏不約而同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如同集體哀悼。
“我不行。”他立即搖頭,“眾所周知,我的能力沒什麽用。”
眾人歎氣。一位守序者嘀咕道:“精神方向的異能還好說點,時間控製……嘶,咱有這邪門能力的同伴嗎?”
“角落,這次任務你帶隊。”頂峰果斷道:“生物異能在這個任務裏沒太大用場,經黑塔預研,決定秦知律遠程控場,你帶隊深入。為避免打草驚蛇,控製小隊人數5人以內。”
安隅在大廳最前排,安靜地站立在長官身邊。他抬頭看著34區地圖,“長官不去?”
秦知律“嗯”了一聲,“但我會一直與你保持通話。”
“好。”安隅頓了頓,“頂峰,小隊人員可以由我決定嗎?”
“當然可以。”
人群中忽然有個聲音道:“那個,我沒有懷疑角落的意思,但迄今為止,他的公開異能隻有絕對感染抗性、神秘的降臨態,他有辦法對抗時間異能者嗎?”
安隅聞言回過頭,視線掃過身後眾人。
所有人眼中都有相同的困惑,他們中的大多數並非刻意唱衰,而是真的擔心任務。
高層之外,曾陪伴他出過任務的蔣梟去了平等區,而風間等人早就無縫進入了新的任務,都不在這裏。
“傳說中他能吞噬超畸體,但沒有實體的超畸體也行嗎?”
“似乎也聽說過他會精神控製,能向超畸體下達死亡指令,命令其毀滅,這是真的嗎?”
“他好像能無條件地收服奶媽的心,那能收割超畸體的忠誠嗎?”
安隅原本堅定的眼神在聽清大家的議論後,逐漸渙散了。
秦知律忽然開口,“黑塔。非生物畸變愈演愈烈,應該讓大家看到些超越認知的東西了。”
人群中忽然安靜,他們的目光越過安隅仰望向屏幕,安隅意識到什麽,也轉回身。
屏幕上跳出一段更新的個人資料卡。
【代號:角落(安隅)
199層監管對象
直係長官:律
畸變型:無
基因熵:0(絕對感染抗性)
戰鬥特長:空間折疊;時間加速;降臨態(重度危險,生理耐力增益,常在新異能徹底覺醒前觸發)
綜合戰績:5743萬】
一位守序者呆滯道:“空間折疊?蟲洞?”
“啥是蟲洞?”
“時間加速是什麽,他能瞬間讓我的傷口痊愈嗎?”
“一夜老十歲嗎?原來超畸體是在他的控製下活活老死的?”
眾人原本在開玩笑掩飾受到的震撼,頂峰卻認真回答了他們,“孤兒院此前未公開的異常是時間停滯十年,安隅重啟了整個孤兒院的時間流動,並利用時間加速,彌補了所有人十年間的生長停滯。”
話音在大廳裏久久回**,許久才有人喃喃道:“掌握空間與時間,真的是三維生物嗎?”
無人應答。
片刻後,安隅回頭,視線在人群中輕易地就找到了那個熟悉的白色兜帽。
“安和寧,可以跟我走一趟嗎?”
安從口袋裏摸出一根棒棒糖放進嘴裏,隨手拉了下兜帽邊緣,“哦。”
寧微笑點頭,“好。”
秦知律思忖道:“以安隅為核心的隊伍,要配置能兼顧近身攻防和群體攻擊的輸出係,適配這個任務,還需要精神方向的能力。”他忽然看向人群裏事不關己的流明,炎點了下頭,“我和流明跟吧。”
流明聞言隻掀起眼皮瞟了安隅一眼,沒吭聲。
嘴唇周圍的金屬紋飾顯得他格外疏離,這些金屬片能讓他覺醒自血雀的聲波傷害傳遞到更遠、更大範圍的地方。而炎覺醒於黑薔薇的精神虐待能力則能專注一個目標,讓其陷入深重的絕望。
他們兩個分別還具備花豹和黑虎基因,近身搏殺能力不必顧慮。
安隅點頭答應了。
屏幕上再次出現34區地圖,此外還有兩張照片,分別是一地苦痛的人群和大片水蟻。
“請注意,由於獨特的地形氣候,34區每年都會遭受兩波瘟疫和水蟻畸潮侵襲,呈現明顯季節性特征。現在距離下一波瘟疫和水蟻畸潮已經很近了,請盡快完成任務,避免增加任務複雜度。”
“明白。”
*
飛機上,安麵無表情地嗦著快要禿掉的棒棒糖杆,安隅觀察了他半天,根據他對安粗淺的了解,感覺安心情不大好。
寧歉意地解釋道:“安很討厭密密麻麻的蟲子,剛才聽到頂峰交代情況後有些後悔答應這個任務。”
安隅立刻安撫,“沒關係,那麽多蝴蝶,一隻蝴蝶對付一隻水蟻應該夠用。”
不等寧做翻譯,安便冷漠地抬眸看向他,“大白閃蝶不是用來捉蟲子的,它們還要為你保駕護航,請珍惜蝴蝶。”
安隅愣了一下,沒想到安居然主動講了這麽長一句話。
安皺眉把兜帽拉得更低,低頭道:“煩。”他又沒好氣道:“如果蟲潮來了,我會用蝴蝶護住自己,顧不上管你,你有個心理準備。”
安隅:“……”
他不禁對典的讀心能力產生了懷疑,猶豫片刻試探道:“我的綁定輔助,選你和寧,可以嗎?”
安放在腿上的手指蜷了蜷,往後一靠,兜帽徹底遮住了眼睛。
“隨便。”
寧眉目舒展,“謝謝您的信任。”
安隅這才無聲地鬆了一口氣。
炎在駕駛位,流明坐在他身邊,看著舷窗外的濃雲出神。
安隅在53區沒怎麽見過美人。基因的進化與外貌或許有些關聯,尖塔高層人士都很好看,但和流明的美完全不是同一種程度。明豔動人的五官隻是流明身上最不起眼的地方,他的氣質讓他的美格外動人。冷眉冷目,亦或安靜獨處,他都讓人挪不開視線。
炎在自動駕駛麵板上按了幾個按鍵,“降落前吃點補給吧,你從昨晚就沒怎麽吃過東西。”
“不餓。”流明繼續看著舷窗外,頭也沒回一下。
“對遵守命令這件事缺少自覺,禮貌也沒有了麽。”炎語氣淡下來,將兩條能量棒丟在二人之間的橫板上,“玫瑰樹莓。”
隔了一會兒,流明才伸手拿過一條。他的吃相和安隅是兩個極端,咀嚼很久才咽了一口。
安隅蹙眉糾結了好半天,才猶豫著在終端的備忘錄裏敲下一段話。
——“炎長官很符合淩秋刻板印象裏熱衷於馴服美人的大人物,典在流明的心聲中窺見過他遭受了可怕的對待。但我卻覺得,炎長官也不太像淩秋提到過的無恥權貴。”
備忘錄是長官布置的新作業,要求他觀察高層同伴。長官說,知人用人,這是作為尖塔一號高層預備役的必備素養。
安隅已經習慣了接受長官隨心布置的各種作業,但每當聽到“預備役”這三個字時,就會有一些微妙的不開心。
他曾問過祝萄,小高層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麽。祝萄說是在直係長官死亡或退出尖塔時,成為新的高層,統領相似畸變方向的所有守序者。但祝萄也說,長官們雖然性格迥異,但無一例外地強大沉穩,這種極端情況不可能出現,所以小高層的主要任務還是自由成長,享受著天梯的仰望和長官的嗬護,是尖塔最幸福的人。
安隅對著備忘錄上不知所雲的幾行字放空。
秦知律是一個很好的長官。
就像他至今仍無法平靜地回憶淩秋死亡的場景一樣,他也絕不願意想象自己這個“預備役”轉正的那天。
炎在前麵提醒道:“五分鍾後降落。”
安隅回神,退出備忘錄,抓緊降落前的幾分鍾往嘴裏塞了幾大口麵包。
現在是晚飯時間,小章魚人也坐在書桌後嚴肅吃飯,餐盒裏肉菜米配比均衡,它一口菜一口飯,吃得一絲不苟。
安隅戳了它一下,打字:我要獨自去出任務了,長官。
小章魚人抬頭透過屏幕看了他一眼:哦。祝順利。
安隅:這個任務不會失去網絡信號,您可以在主城全程看到任務進度。
小章魚人道:那很好。我會保持密切關注。
安隅:那如果我提出讓您遠程幫我寫戰報,您會發火嗎?
“會。”
耳機裏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聲音的主人聽起來一如既往嚴肅,但好像又有些悠閑。
安隅呆住的空檔,秦知律在耳機那邊敲了敲鍵盤,安隅幾乎可以透過他的語氣預見他挑眉的樣子,“你們已經進入34區領空,剛才我進行了一輪終端關聯測試,確認34區不存在信號屏蔽。很不巧,返回日誌中出現了幾條奇怪的對話。”
安隅:“……”
“你養了一個我的AI?”
“沒有!長官……沒……”
秦知律冷笑一聲,“不要逼我看你的屏幕。”
“呃……”安隅捏著輕微出汗的手心,瞟了一眼對麵莫名其妙看著他的安,捂住話筒小聲道:“我很抱歉,但請您允許我繼續養著它,它還……挺讓人喜歡的……求求您了。”
“是麽。”秦知律的語氣淡淡的,叫人猜不透心思,“它和我的差別在哪?”
安隅如實道:“它更溫和一些,危險程度比較低。二頭身的動畫設計讓人放鬆,還會……”
“銷毀它。”
“但是——”安隅心跳靜止,淩秋從未教過他在這種情境下要如何應變,他全憑本能地飛快道:“但是它隻是一段代碼,它並不強大,無法帶給我安全感,隻能解解悶。”
他頓了下,又說道:“我會用它模擬和您的對話,以免說出冒犯您的話,長官。”
耳機裏沉默的幾秒鍾,安隅已經打算和小章魚人告別了。
他甚至在猜測,長官的AI聽說自己將被銷毀時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呢。
大概會沉默兩秒,而後冷靜道:“你做了一個聰明的決定,做得很好。再見,安隅。”
“好吧。”秦知律翻了翻紙頁,“它長什麽樣?”
“呃……”
“章魚?”
安隅沉默,秦知律哼笑一聲,“隨你吧。還有一分鍾降落,炎的選點在34區東側,離醫院很近。我仔細瀏覽過所有失憶軍人的戰報,醫院地點的出現比例非常高,那裏一定是34區異常人口聚集的地方。”
“明白。”安隅收斂心神,“我們盡快去醫院。”
“遠程並不意味著不參與任務,盡管我不會持續說話,但會一直保持公頻在線,你隨時開口。”秦知律公事公辦地說著,話鋒忽然一轉,“戰報替你寫,你專注任務吧。”
安隅錯愕,“真的?”
“替你寫,比回來之後對著你寫的東西修改要方便很多。”秦知律幹淨利落地批了他一句,又道:“祝順利。”
話音落,安全帶的束縛感忽然加重,幾秒後,飛機降落在34區一處廢棄工廠前的空地上。
安隅一行人邁出機艙的一瞬,仿佛踏入了一盆熱湯。
極度潮濕溫熱的空氣包裹住每一寸皮膚,渾身上下的毛孔大張,艱難地呼吸著。
一陣風刮過,熾熱滾燙,頃刻間就讓安隅的太陽穴跳痛起來。
寧幫安拉緊了兜帽,低聲自語,“這種氣候……難怪會有規律性瘟疫。”
終端顯示,現在是傍晚5:38分,34區的日落將在26分鍾後到來。
日落之前,34區街上的人不少,都是附近工人出來吃晚飯的,他們穿著陳舊的五顏六色的麻布衫,吃得大汗淋漓。
整一條街都是小飯館,桌子支在外麵,破舊的風扇呼啦啦地攪動著熱風。
偶爾有幾輛破爛晃**的公共汽車路過,車載電子屏上顯示著實時體感環境:溫度44攝氏度,濕度87%。
安隅一行人走在路上,著裝打扮與這裏格格不入,更遑論身體周圍還盤桓著幾隻機械球。
但他們隻偶爾收獲幾個漠然的瞥視,並沒有引起太多關注。
流明走在安隅身邊,低聲道:“這裏的人好像都很麻木。”
“嗯。”安隅視線掠過兩邊逼仄高聳的樓房,外牆皮灰黃斑駁,露出裏麵的水泥磚瓦,淩亂的線纜在樓房之間懸垂纏繞,和陽台上的晾衣杆攪在一起。一些陽台上有人,穿著花背心小短褲的女娃從高處往下張望,那些稚嫩的眼神同樣麻木,不在任何事物上停留。
居民麵貌酷似53區貧民窟,但物質條件明顯要好一些。
安隅又粗略掃過那些工人端起的飯碗,他們吃的是湯飯或湯麵疙瘩,半碗主食澆上一勺米水,各種混雜的蔬菜剁一剁丟進去,豬皮蹭點油花,講究一些的碗裏會漂著幾塊掰開的碎雞蛋。
如果是53區,普通工人不可能頓頓都吃得起這些,那得是外城那些有正經營生或做小買賣的人了。
安隅下結論道:“34區不算窮。”
話音落,身邊所有人都朝他暼過來,欲言又止。
“真的。”安隅又補充道:“準確說,一半的工人碗裏都有蛋,富得流油。”
“你為富得流油重新下了個定義。”炎收回視線,“但我明白,這種物質條件的餌城人不至於活得這麽麻木。根據資料,34區的支柱產業並不是工業,工人隻是這座城市生活水平偏下等的群體,這裏有幾家不錯的文化產業公司,還有一家數得上規模的醫院,臨近餌城人口常來這裏就醫。”
安隅點頭,“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這種集體淡漠的狀態很不對勁。
他的視線忽然捕捉到前麵樓道門口坐在地上的小男孩,他抱著腳,腳踝處有一大片滲血的擦傷,傷口沒有獲得及時處理,已經有些發炎了。
他眼眶裏淚水打轉,抱著腳踝反複地吹,又用嘴巴去吸,然後呸呸呸地吐。
安隅走過去,“多久了?”
小男孩抬頭,熱風迷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了安隅許久才道:“十四天了。”
“不覺得不對勁嗎?”
“我跌倒時應該是染上了某些蟲毒,不認識的蟲子太多了。”小男孩用髒汙的袖子擦了一把嘴角,“每次傷口都快愈合了,又會再化膿再裂開,肯定是有髒東西還沒出來。”
他說著又把腳捧起來,要再去吮吸,安隅卻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別吸了。”
他摸出比利的藥膏,塗了一點在傷口上,而後錯眼不眨地盯著那道傷口。
熱風拂麵,仿佛也在金眸中吹起一絲漣漪。片刻後,小男孩驚詫地低頭,痛楚正迅速從腳踝上消散而去,他眼看著傷口飛速痊愈,但在皮膚幾乎要對齊愈合的瞬間,忽然停頓了一瞬。
安隅蹙眉,眸中繃緊的瞳孔緩緩放大。
幾秒種後,傷口再次打開了。
大滴的眼淚從男孩垂著的眼眸中滴落,他抽噎了兩聲,“果然,好不了了。”
安隅沒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另外四人在不遠處注視著這一切,炎若有所思道:“時間加速,竟然被你用得如此信手拈來……”
另外三人怔著,半天都沒吭聲。許久,寧開口道:“安想問,為什麽最後沒有成功?你的這項能力還沒運用熟練嗎?”
“不是沒有成功,是沒有和那個東西交鋒。”安隅低聲說著,53區氣候偏寒,他有些受不住熱風,也將兜帽罩在了頭上,看著終端上的時間低聲道:“在傷口要愈合的那一瞬間,有一股力想要重置他的時間,那就是導致他傷口反複開裂的真正原因。”
他頓了頓又說,“上峰不讓我們打草驚蛇,如果我強行幹預,會被那個東西發現的。”
耳機裏,秦知律開口道:“做得好。”
“謝謝長官。”安隅看著終端上已經吃完飯開始健身,用十幾根觸手舉著十幾根啞鈴的小章魚人,低聲道:“長官,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什麽?”
“這座城市好像沒有時間。”
一路上,經過了四十多家小餐館,透過每一家大開的門,他將餐館裏麵的布置一覽無餘。
光禿禿的牆上沒有任何鍾表,卻有鍾表存在過的印子。唯二有電子時鍾的兩家時鍾屏幕黑著。剛才路過的公車,電子顯示屏上隻顯示班次和環境數據,卻沒有時間。最重要的是,小男孩黑黢黢的胳膊上有一個明顯的腕表印子,但那裏也光禿禿的。
安隅深吸一口灼熱的空氣,徐徐吐出。
“機械時鍾不翼而飛,電子時間從所有的屏幕上都消失了。”他說道:“雖然從前我總是在睡覺,但每次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日曆和時間。很難想象,一個失去時間衡量工具的城市,人們要如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