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學長12

被奶奶撿到的時候是個暴雨天, 魏婧安的記憶停留在那天,她驚惶無措地蹲在石階,年過八十的奶奶打開門, 將她帶到家裏。

她對奶奶充滿感激, 很小的時候就會主動攬下家裏的活計,但奶奶總是阻止她,說她還是小孩子, 隻要好好學習就好了。她認真聽奶奶的話,用功讀書。

小學交到同村的好朋友, 到她家中做客。她也是跟奶奶住在一起,山裏窮,她奶奶做了野菜糊糊,還特意加了雞蛋碎讓兩人分吃。

朋友的奶奶會親昵地嘮叨她,吃慢些、太燙了, 會用手絹擦拭她染得晶亮的下巴。小魏婧安就坐在一旁羨慕地看著,心裏安慰自己, 奶奶年紀大了,她應該孝順奶奶,而不是苛求奶奶。

魏婧安尊敬奶奶。盡管她偶爾敏銳地察覺到奶奶並沒有那麽喜歡她,或者說,她是愛護她的,但總像是隔了層什麽, 有時候目光不經意透露出……畏懼?

將腦海裏亂七八糟的雜念甩出去。魏婧安打開村長寫來的信。信裏說魏婧安的奶奶獨自在老家生活, 年紀太大, 有次在院裏跌倒。村長帶她看醫生, 醫生說沒什麽大礙,但是最近村長經常聽見奶奶家裏傳出奇怪的聲音。

像是病痛到了極點的呻、吟。

村長找到奶奶, 發現奶奶的臉色很不好看。問奶奶的病情她又不說,無奈之下這才寫信告訴魏婧安。

魏婧安將信收起來,盤算著什麽時間要回去趟。李京京從上鋪探出頭來詢問:“是你家裏人的信嗎?”

魏婧安點頭,如實告知:“我奶奶身體不舒服,我想請假回去趟。”

“嚴重嗎?”

“就是不清楚,才有些擔心。”

李京京安慰她:“你別著急,不是醫生回去也沒用,再有幾天就是國慶節,國慶節前我們專業正好沒課,你再跟導員多請幾天假,加起來能有小半月,夠你照顧奶奶的。”

魏婧安也是這樣打算的,就算她現在請假也請不了多長時間。老人家的身體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她兼職賺了點錢,再說好心人也給她很多。如果真的有情況,隻能先把那筆錢提出來用上。

魏婧安打定主意,還是決定先寫封信給村長,另外再將錢寄過去,要他幫忙照看著奶奶。提起筆正要寫,柳子琳略顯尖銳的聲音傳來:“靖安家裏是山村的嗎?你那裏應該很窮吧,聽說窮地方高考有加分,不然你們那裏的教育資源也不可能考上青大吧?”

李京京:“你說什麽呢!”

柳子琳嘟囔:“我就是問問。”

魏婧安慢條斯理地將筆蓋拿開,唰唰地在信紙寫字,完全不受影響的樣子,寫了幾行,她挺直脊背,仰頭看向一副憤憤的柳子琳,說:“我的成績是努力得來的,你心裏不快,可以直接說,沒必要拐彎抹角。”

柳子琳:“我哪裏有什麽不快!”

她翻身躺在**,氣呼呼地打開手機,看著論壇裏飄在首頁的帖子,隻覺得有氣憋在心口。昨天晚上開始,就有人爆料林晏舟被新來的學妹勾搭上了,不僅將落水的學妹救上來,還允許她睡在自己的車裏。

兩人在密閉的車廂待了整整一晚!

這件事情在柳子琳看來,就像是自己崇拜很久的男神忽然爆出醜料,竟然拋棄優秀的妻子在外包、養年輕的小三。道德感和正義感讓她無法以平和的心態對待自己的舍友,沒有破口大罵已經是很給麵子了。

她氣呼呼地翻來翻去,弄出很大的聲響。還故意找出類似的新聞,在宿舍裏朗讀起來,末了發表看法:“不要臉!”

李京京麵色不虞,小聲嗬斥柳子琳幾句,柳子琳壓根不搭理她,反而因為她的反應產生初步勝利的快感,接下來她隻想讓魏婧安感到恥辱。

魏婧安寫完信,把信紙包裹在拆開的指封裏,拿著往外走,打開宿舍門的時候,整個樓道裏飄**著她擲地有聲的嗓音。

“林晏舟自始至終都沒有跟張薇在一起。任何人都有追求他的權利,包括我。”

……

離開快遞驛站,路上遇見的很多人都對她投以鄙夷的目光,大都是瘋狂追求林晏舟的人,或是豔羨、懷疑,她一概不理。慢悠悠地朝著宿舍走。

距離女生寢室最近的快遞驛站,在食堂的底部,整個地下一樓都是快遞的放置點。食堂的後麵是樹林,彎曲的小道在黑夜看不清楚。

魏婧安拐進去。

腳步在石子小路放慢。

跟隨在身後的腳步聲變得越發清晰。

魏婧安踩著石子,漸漸停下腳步,站在不算年輕的樹木前,巨大的陰影將她籠罩在裏麵,虛虛地握住拳頭,五根手指比從前要更加有力。

食堂到樹林這段路,她沒有喘過。身體在慢慢地變好,以她能夠察覺到的速度,每天睜開眼就能感覺到身體的變化。這種變化讓她由衷喜悅。

就仿佛減肥的人每次上稱,哪怕隻是幾兩幾兩地掉,笑臉都能在臉上待整天。

男人從陰影裏出來,熟悉的麵容讓魏婧安微微詫異,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男人自報家門:“怎麽?這麽快就不認識我了,我的名字是蔣昌,你大概沒有忘記,幾天前打的我那一棍子吧。”

他咬牙切齒,對那日的事情耿耿於懷,甚至心生妒恨,本就是能下狠手虐待動物的人,在被人用棍子擊打後,怎能不心存怨恨?

林晏舟那一腳讓他察覺到兩人的差距,再惡毒的人都能分辨出哪些人是可以欺負,哪些人是不能惹的。他躺在宿舍幾乎快要廢掉,如今終於能夠下床,正巧碰到魏婧安單獨行動,這麽好的機會,不可能放過。

連林晏舟那日的一腳,也將全部算在魏婧安的身上。

“我記得你。”魏婧安的語氣平靜,和她的表情如出一轍。

月光柔和地灑在她的身上,幽暗的樹林多了抹亮色,她雖然瘦弱,穿著寬鬆的外衣,涼風吹來,顯露姣好的身段。

蔣昌冷哼了聲,將手機打開錄像功能,架在地麵,顯然是有備而來的,或者是對這種事情熟能生巧。

“我是不可能原諒你的,本來嘛那天你要是求求我,我心軟就會放過那隻貓了,可是你卻直接打了我的頭,醫生說我都有些腦震**了……這件事情你要負責,否則我就去告你,你要給我賠錢。”

蔣昌朝著魏婧安走近,她竟然也沒有躲。老實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嚇傻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月光灑落,甚至能看清額頭滲出的密汗。

女人啊,總是這樣遇到危險哭哭啼啼,什麽用處都沒有,還不是要乖乖地求他饒命?

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這樣,嚇得縮成一團靠近粗壯的樹幹,以為這樣就能賺取他的憐憫放過她了嗎?不可能的。等他把事情辦成,女人淒慘的眼淚緩解他的怨恨,這些在乎貞潔的女生,麵對他握著的視頻,是不敢再做出什麽事情的,說不定,還會任由他差遣玩樂。

貞潔,她們看的比命還重。

蔣昌的喉嚨裏噴著興奮的喘、息,隨著他的靠近,清晰地看到蜷縮著蹲在地麵的女生,那雙溢出水光汪汪的大眼睛,還有因為懼怕流出的細汗,她的身體在發抖——

隱秘的興奮揪住魏婧安的心髒。

她或許果真中了那隻巨型章魚的毒液,最近幾日,流淌全身的血液有股燒灼的感覺,仿佛裹著辣油流遍全身,讓她迫切地想要做點什麽。在林晏舟車廂的那晚,頻頻夢到男人的身子。

結實的,有力的,挺翹的。

那團發泄不出的邪火找不到正確的途徑,隻能走向歪路。在得知有人跟蹤自己時,內心就有些難言的興奮,尤其是她還有另外的保障。

一截粗壯有力的觸手。

她早就發現它。

它在魏婧安進入浴室時,藏在了存放衣服的櫃子裏,團成團,緊緊糾結在一處。她當時隻穿著換洗的內衣褲,不知道觸手有沒有視覺,能不能看到她,但她在那刻體會到了被窺探的羞恥,卻沒有憤怒。

或許因為它並不是人類認知範圍內存在的東西。

有了上次觸手的反應,她下意識覺得它不會傷害她,裝作沒發現,回到寢室。

再然後,她就出來寄送信件了。

蔣昌兀自沉浸在即將得手的喜悅中,哪知額頭被尖銳的石塊猛地砸上,疼痛炸開傳遍他的身體,猩紅的**流入眼眶,他在暴怒之際,竟然被某種難以形容的東西扼住動作,垂眸看去——

那是什麽東西!

猩紅、濃黑,散發著濃鬱的濕腥和可怖的氣息。

在他愣神之際,實際是陷入某種恐懼的情緒中,細碎的短發被魏婧安從根部拽住,猛地砸向地麵,惡狠狠的氣勢,蔣昌發出幾聲虛弱的呻、吟。

喉嚨興奮的喘、息徒然轉變為無助痛苦的哀鳴。

眼前的女人,白皙溫軟的麵部,流露著令人深深恐懼的瘋狂神情。

不甘示弱的軟觸刺破蔣昌的大腿,血液流了滿地。

密密麻麻的汗珠布滿魏婧安細白的脖頸,脫力的瞬間,那些揪住她思緒使她變得瘋狂的灼熱情緒,漸漸褪去,她沉默地注視著癱軟倒在血泊的蔣昌。

她手撐著地麵,站起身,將垂落在腳麵的褲角往上拉,露出截在月色下晃眼的小腿。

“過來,藏好。”

軟觸有些愣,聽話地蠕動過去,試探地纏繞住她的小腿,沒見她反抗,親昵地全部蹭上去。

魏婧安將褲腿落下,拿過還在錄視頻的手機,把這段視頻刪除。她抿著唇,蔣昌還在發出無意義的哀求。

相冊裏保存著大量的偷拍的照片和視頻。

這段路沒有攝像機,但是她還是有些擔心。

她觀察了下他腿部的血口,猙獰得宛若被猛獸撕開道巨口,完全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還是她這樣在眾人眼裏向來柔弱多病的女生。

她撥打了報警電話,語氣是情緒過激後的顫抖,帶著自身音色特有的溫軟,微微磕巴的語氣,顯露聲音的主人剛剛經曆了場足以令她長久處在陰影中的事。

“有人跟蹤我、我是青大的學生,我在食堂的小樹林被男生跟蹤了!叔叔救救我,我、我把他打傷了,他說要拿手機拍我、要我求他……他想強、暴我!”

“還好還好,他自己摔倒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突然不說話了,好可怕……”

語無倫次、驚慌失措,哪怕隔著手機,另一端的人都仿佛看到有位女生淚眼朦朧地蹲在漆黑幽暗的樹林無助哭泣。

他們是她能夠抓住的唯一稻草。

夜色深沉,沒有絲毫逗留,要給小姑娘伸張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