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魚18
房內的燈光關閉後, 視線變得昏暗。
張靜姝無奈地翻了個身,麵朝程水南的方向,她沒睡著, 所以程水南的舉動都被她收在眼底。
他趁著夜色, 把蜷縮在床邊的幸運推開,旋即把折疊床往張靜姝的方向推了很遠的距離,直到徹底占據張靜姝床邊的位置, 他才重新躺回去。
就在不久之前,程水南委屈的麵容在腦海浮現, 他麵上裝滿了明晃晃的要張靜姝給他撐腰的表情,把幸運弄下去,他還是不甘心,直接躺在折疊**,魚尾伸直把整個床麵占據。
所幸幸運是一隻很大度的狗, 並不跟程水南計較,找了個並不妨礙兩人的床邊的位置躺下。
本來以為這樣程水南會滿意。
沒想到, 他會在熄燈後偷偷摸摸地做出這種事。
張靜姝覺得他的行為很怪異,仿佛她被他刻下獨屬於他的標簽似的,這種情況下,她應該明確地告訴程水南這樣是不對的,希望他能離開自己的臥室回到浴缸。可是內心深處,卻又因為他小心翼翼的討好和獨占欲生出微不可察的滿足。
第二天清晨, 張靜姝醒來的時候, 折疊床已經恢複原樣, 仿佛從來沒有被人推動過。
她換好衣服, 離開臥室。
聽到聲音的程水南立馬從廚房探出半邊身子,在他澄澈的眼瞳裏, 藏著比清晨的日頭還要璀璨奪目的光亮,他笑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又帶著試探地,露出尖銳的牙齒。
“張靜姝,你醒了。”
張靜姝走到他的身邊,視線略過他的牙齒,察覺到他整條魚一顫,微笑的弧度收了收,她笑出聲,仰頭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嘴唇。
“還在介意呢?那我鄭重地跟你道歉……你的牙齒一點也不可怕。”
程水南就笑起來,沒再刻意顯露牙齒。
張靜姝整個早晨心事重重,她像往常一樣吃早飯,可是總感覺程水南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變化,最直觀的感受是他周身的氣勢,像是徒然褪去稚嫩的外皮,麵容顯得成熟英俊,連那條“愛不釋手”的魚尾,都好像脹大了一倍。
程水南的表現則更加的奇怪。
記得剛來到這裏的時候,每次到了飯點,他從來都是埋頭苦吃,發生的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撓他幹飯的進度,可是最近幾天,尤其是今天早晨——
張靜姝好幾次發現他在偷看自己。
程水南的目光像是盛滿了柔軟的水,會在她跟他偶然的對視中,猶如不經意間投擲了顆小石子,水麵漾起波紋,藏在眼底的情愫快要衝破束縛時,驀地垂下頭,然而那條魚尾卻悄然搭上她的小腿,無知無覺地用寬大的尾鰭來回地撫動。
人類的嗅覺無法跟自然界的動物相比。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人魚處於成熟期散發的味道。
這種味道就像是雲朵般大小的棉花糖突然砸下來,正中腦袋,粘稠香甜的棉花絲化成甜蜜的汁液,如果人類的嗅覺能夠嗅到這種味道,大概會在進入鼻息的第一瞬間,就被甜蜜的香味衝暈大腦。
就在張靜姝被這股她察覺不到的味道,弄得暈頭轉向的時候,程水南忽然站起身,俊臉在眼前放大,微微的潮濕撲麵而來。
程水南伸手,捏住她的發絲挽到耳後。
隨後,他坐回去,眼底羞澀:“你差點就吃到頭發了。”
張靜姝微愣,敷衍地嗯了兩聲。
逃跑似的離開家。
……
張靜姝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她覺得自己是亂想了,可是同時心底又有聲音在反駁,並不是她在亂想。程水南的所作所為還不夠明顯嗎?
困擾她的情緒並沒有得到解決,索性裝傻。
她回到家裏的時候,刻意避開等候在門口迎接她的程水南。
程水南跟在她身後:“你要去哪裏?”
“把幸運送到我媽媽家。”
“那……你今天晚上還回來嗎?”程水南看了眼廚房,小聲補充:“晚飯已經做好了。”
張靜姝沉默了會兒,沒忍下心,隨口回答:“我媽家離這裏不遠,我很快就能回來。”
張靜姝再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將近十點鍾,餐桌上的飯菜涼透了,聽到開門聲音的程水南立馬挺直身子,蹦跳著去到她的身邊。
張靜姝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過分,畢竟一切都隻是她的猜測,程水南任勞任怨地給她準備一日三餐,甚至在她故意回來晚的時候,用擔憂的又帶點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她。
“你,還沒吃飯?”
程水南嗯了聲,緊接著說:“我還不餓。”
張靜姝脫掉鞋子,走進屋:“那你快去吃飯吧,我回屋處理一下工作。”
程水南抿著唇,目光定在她身上,好久才嗯了聲。
張靜姝說是處理工作,其實就是躺在**發呆,門鈴響起的時候,她受到驚嚇,猛地坐起來。
這個時間點,能有誰?
張靜姝讓程水南回到浴缸,把浴室的門關好。
來人是古臨淵。
“你怎麽來了?”張靜姝對於古臨淵的到來很震驚,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天都黑了。
古臨淵的麵色很不好看,他本來長得就很有凶氣,眉眼壓低,眉頭緊皺,很像是那些凶神惡煞的壞人,他什麽話都沒說,徑直坐到沙發上。
“這一塊沙發怎麽是濕的?你灑水了?”
張靜姝連忙把抱枕扔過去,“問你話呢,你怎麽這麽晚過來,我都到點睡覺了。”
“別提了,”古臨淵抿著唇,“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就別說。”
“別呀。”
古臨淵:“你記得我幾天前給你的那盒煙霧球嗎?就是致和生物科技公司,他們家的大公子,跟瘋子似的。”
古臨淵是探險旅遊的愛好者,平時賺到足夠的錢就會進行一次旅遊,他的本職工作是珠寶設計師,自己開了一間首飾店,價值不菲。
跟致和的大公子就是因為購買珠寶認識的。
“我的工作室旁邊就是小吃街,我中午沒來得及吃午飯,就讓助理去小吃街買了點食物,正好致和的大公子帶著妻子來店裏挑選首飾,我就隨口問了句他吃嗎,他二話沒說就跟我打了一頓!我多冤啊!”
“你吃的是什麽呀,或許他……有過敏的食物?”
“就是很普通的炸串啊!炸土豆炸魷魚炸烤腸之類的……就算是食物過敏,我就是隨口問他吃嗎,他也不能上來就打人!張靜姝,你幫誰的?”
張靜姝立馬道:“那就是他不對了,不能隨手打人,首飾不賣他了!”
古臨淵:“他妻子脾氣倒是很好,還跟我道歉呢,我看那家夥就該單身,脾氣暴躁的很!”
張靜姝順著他說了幾句,接著就問:“就因為這件事,你半夜來找我?什麽時候不能說啊……”
“我這不是想你了嘛。”
張靜姝瞪眼:“好好說話。”
古臨淵立馬端正坐姿:“是這樣的,我剛從我媽家裏出來,正好路過你這裏,想著幾天沒見過你了,你這幾天在忙什麽啊?給你打電話也不接。”
“沒忙什麽。”
古臨淵:“我也沒什麽事,就是上來坐坐。還有件事倒是要告訴你一聲,要是蓮珠倒閉了,歡迎來我這裏,我正好還缺個小助理。”
張靜姝:“得了吧,去你那裏工作還不如我躺在家裏悠閑呢。”
古臨淵起身離開,臨走時笑著提議:“我媽今天還催著我相親,我跟她說,不著急,要是到了年齡找不到合適的,我就追張靜姝。”
張靜姝伸手拍開他湊近的臉。
突地,浴室傳來噸響。
古臨淵往裏看:“什麽聲音啊?”
“沒什麽沒什麽,大概是什麽東西倒了吧,你快回去吧,我想睡覺了!”
送走古臨淵,張靜姝連忙跑到浴室查看情況。
……
浴室。
程水南蜷縮在水麵以下,他的脊背弓起來,魚尾彎折抱在懷中。
魚鱗掩蓋下的血液滾燙灼熱,痛苦從四麵八方湧來,重重地擊打他的神經,這樣的痛苦尚且可以忍受,那道和張靜姝嬉笑的男人的聲音落進他的耳朵,滋生了心底深處濃濃的占有和嫉妒。
他們兩人聽起來認識了很久,張靜姝會用溫柔的語氣安慰那個男人,甚至還用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撒嬌的語氣跟男人鬥嘴——
他難過得想哭。
在眼眶蓄積的淚珠啪嗒落下,激起水花。
浴室的門被張靜姝打開。
程水南泫然欲泣的神情令張靜姝心髒驟縮。
她走過去,蹲在浴缸邊:“怎麽了?怎麽哭了呢……”
程水南探出水麵,冰涼的水衝擊黑色的魚尾,那條任何時候都充滿力量的魚尾,在此刻顯得軟綿無力。
他的雙手搭在浴缸的邊緣,毫不遮掩地將眼底的嫉妒**在張靜姝的麵前。
“張靜姝。”
“……嗯?到底怎麽了。”
“他是誰。”
張靜姝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的問題,忽然間天旋地轉,她被程水南拽進浴缸。
衣裳頓時濕透,魚尾重重地壓在張靜姝的腿彎處。堅硬冰涼的鱗片隔著被水打濕的衣料貼在她的肌膚,輕微的刺痛席來。
程水南的雙手搭在她的腰間,拖著她的身體往上浮出水麵,手臂卻隱隱用力,慢慢地將她禁錮在懷中。
澄澈幹淨的眼眸染上幾分不受控製的欲念。
處於成熟期的人魚,就如同被施加了神秘的魔法,心底的欲望被無限製地放大,那些平常單純善良的人魚,會在這個期間做出連他自己都無法想象的事情。
而程水南,不僅要承受成熟期所帶來的不適,還要忍受魚尾割裂般的痛苦,宛若有把鈍刀切割他的尾部,所有的經絡血液奮起抵抗,卻終究不敵——
或許,本來就沒有多少反抗的心思。
畢竟,程水南無時無刻不在祈求,渴望得到一雙屬於人類的雙腿。
他睜大眼睛,視線清晰映出張靜姝驚慌失措的容顏,她的頭發被水打濕,貼在臉上,水花掃過她的身體衝擊到他的魚尾,仿佛被她的溫度感染,變成滾燙的熱度。
應該鬆開手,跟她道歉。
讓她離開浴缸。
可是同時,心底有個聲音在喊,你不是一直期待有一天能抱著她嗎?
如今願望達成,為什麽還要假惺惺的呢?
慌亂的內心始終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他眉眼認真,結巴開口:“張靜姝……我、我喜歡你……”
突如其來的告白被張靜姝驚訝的呼聲蓋住。
慢慢垂頭,不敢置信地盯著水麵下,糾纏著她的雙腿。
水波湧來,灼心燒肺的感覺褪去,他的兩頰突地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