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定蹤
◎抬目間妖異而又美麗◎
苗千千一拉舒念, 連退三步,手腕一翻,將毒蠍匕倒握掌中——
舒念回頭,見他滿麵警惕, 以為有危機迫近, 順著他目光看時, 四下空無一人, 便連隻迷路的野兔也不見半隻。
林間空地上隻一堆篝火, 崔述半支起身子看著她二人,月色之下, 抬目間妖異而又美麗, 含著幾分危險的脅迫感——
苗千千臂間肌肉緊繃,擺了個戒備之姿, 低聲道,“你沒弄錯, 小吳侯果真中了飲冰掌?”
舒念大沒好氣,甩開他手,跑去崔述身前蹲下, 摸了摸雙頰溫涼, 雖無甚熱氣兒,也不似先前冰冷, 便稍稍放心,“可好些?”
她在遠處時,崔述一直盯著她, 此時反倒垂下眼皮, 火光下, 極長的眼睫映出小片暗藍的陰影。
舒念心下一沉, 莫非這一回銀針封脈,又落下甚麽始料不及的後遺症?探手往皮毯下摸索著拖出右臂,二指還不及按上腕脈,便被他手腕一翻,避了開去。
舒念一滯,還不及說話,晃眼見苗千千已經提著匕首逼到近前,抬頭斥道,“做甚?”
苗千千在崔述手底下吃過虧,本是忌憚他武力,卻見這煞神醒來半日,非但不曾發難,竟是一副站也站不起來的萎頓模樣。料想飲冰掌之事應當不假,這才乍著膽子過來,來回打量一時,哈哈一笑,又將匕首塞了回去,盤膝坐下,“好久不見呀,小吳侯。”
崔述聞聲,稍一側首——
苗千千不由自主一個哆嗦,兩手扶地,貼著一地枯葉往後挪去,“你你你你要做甚?”
舒念實在沒眼看,打發他道,“前麵水聲,應是有河,去抓兩條魚來燉湯喝。”
苗千千大怒,“為何要我去?”
“你把我的晚飯吃了,難道不該與我補上?”舒念理直氣壯,“速去。”
苗千千盤算一時,懾於小吳侯往日威壓,終於還是不敢湊上前去,往懷中摸出一物,遠遠擲給舒念,“我去抓魚,你別忘了正事。”
那物碌碌滾到舒念足邊,卻是漆黑的一隻瓷瓶,拇指大小,用蠟封口,拾起一搖,隱約有聲。
舒念立時明白這便是那倒黴催的定蹤蠱,胡亂應道,“知道了。”
苗千千得了這一句,想想左右崔述必死,自家師妹再傻也不至於回護一個死人,便很是放心,爬起來自拍拍屁股跑遠了。
舒念隨手將瓷瓶擲在地上,歪著頭打量崔述一時,含笑問道,“睡了這麽久,這下可該餓了?”
崔述不答,怔忡一時,輕輕闔目。
舒念心中頓生疑惑,“你怎麽了?”便去抓他手腕,誰料一抓之下,又被他避開,倒激得她意氣頓生,按住他手臂,強把右腕執在掌中,“諱疾忌醫可不行,又未曾叫你吃藥,躲什麽躲?”
崔述被她拉得往前一傾,半個身子伏在舒念腿上,掙了一下,又被她一把按了回去。
舒念閉了眼診脈,自言自語一時,鬆開崔述,“以後老實些,再枉動真氣,神仙也沒法子。”
崔述嘴唇一動,複又咬住,別過臉一言不發。他伏在舒念膝上,一頭烏發流瀑一般鋪了一地,火光下流金洗玉,暗夜生光。
舒念忍不住便摸了一把,入手沁涼柔滑,好不舒服,笑道,“頭發這麽密,挽髻可夠難為人。”
崔述聞聲一動,正待掙開,又被舒念製住。
“你在火邊兒上不覺得,夜裏冷著呢,回頭閃了風,再病倒了。”
崔述遲疑道,“我的衣裳呢?”他昏迷許久,初初開口,聲音嘶啞,不忍卒聽。
舒念難免心疼,沒好氣道,“那不得問你?好好兒的,衣裳不穿便跑出來,遇上婁雪照那老妖婆便也罷了,又枉動真力,激發掌傷。這幾日裏鬼門關前接連走了兩回了,以後可上點兒心吧。”
崔述沉默。
舒念琢磨自己話說重了,又寬慰道,“衣裳無妨,到前麵淩陽,再買便是。”
崔述越發地沉默下去。兩個人相對無言,坐了一時。崔述伸指拾起落在滿地枯葉中的瓷瓶,“這是什麽?”
這倒黴孩子,玩什麽不好?舒念忙一把奪在手中,“並不是什麽。”
“我想看看。”
舒念一滯,轉念一想也算合理,小吳侯如今神智就如懵懂幼童一般——好奇心自然是強的。便除去蠟口,揭開蓋子,露出內裏米粒大小,朱紅色的一對蟲子,頭尾蜷曲,兀自深眠之中。
崔述伸指去觸。
舒念忙把瓷瓶舉高相避,“萬萬碰不得,你別看它們此時睡著,一遇血肉之軀,便會寄生其中,附著骨骼之上,除非一年之後自己老死,否則無論如何也是取不出來的。”她口中說話,伸指入內,漫不經心地撥弄一回,又將瓶子蓋好,塞入袖中。
“做什麽用?”
小吳侯今日超乎尋常的好學——
舒念想了想,多說幾句應無甚關礙,便道,“定蹤。子蠱附在人身上,母蠱跟著種蠱人,從此不論那人走去何方,都能被種蠱人尋著。”
崔述久久無語。
舒念忽然察覺這一日的崔述很是異樣,便彎下腰去,與他四目相對——
崔述與她目光一觸便躲,垂下眼去。
想起哪裏不對勁了,仿佛自他醒來,便再不曾喚過“念念”……平日裏哪一天不喚個七八十遍?
舒念心中頓生不祥,不依不饒地湊將過去,伸指扣著他下巴托起臉龐,仔細打量他神情,“小吳侯,我是誰?”
崔述抬手便去推她手臂。
舒念一滯,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這動作,很似南院中調戲小倌兒的恩客們啊……
忙鬆開手,尷尬道,“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終於還是不放心,追問,“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崔述低著頭,又不知過了多久,啞聲道,“念念。”
還好還好,舒念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若果然再變得更傻一些,日後能不能恢複,她實實拿不準。
便高興起來,俯身湊到崔述耳旁,小聲道,“火上還有些熱湯,你——”
“你們在幹什麽?”
好一似平地裏一聲驚雷,震得舒念耳朵嗡嗡作響。
回頭看時,卻是苗千千那瘟神立在不遠處,褲腿挽至膝上,水淋淋的兩隻腳趿著鞋,兩手各提著一尾魚,兀自在他手底下活蹦亂跳——
舒念大喜,“還真逮著魚了?”
苗千千“啪”地一聲將魚擲在地上,怒道,“可著你都不知河裏有沒有魚,便打發我去?”不等答話,又跳腳道,“荒山野地,孤男寡女,你二人在做甚麽勾當?”
舒念麵皮一僵,“胡說甚麽?”
“且看看你二人是甚麽模樣?”
舒念低頭,小吳侯隻穿一身中衣,披頭散發,半個身子伏在自己膝上……
這幾日裏他二人相依為命,這般情狀早已司空見慣……倒是外人看著確然不成個體統——
便清清嗓子,“我就給他看看傷,你想多了。”
苗千千想起正事,忙問,“得手不曾?”
崔述一動,掙紮著坐了起來,此時溶肌丸藥力剛過,哪裏生得出多餘的氣力,初初坐起便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舒念忙一把拉住,崔述便栽倒在她懷裏,眼見他雙目虛闔,仿佛力盡神竭的模樣,忙摸了摸頸畔——
搏動還算平穩,應無大礙。
苗千千看得目瞪口呆,“安嶽拳真是能耐,居然把小吳侯傷到這般田地?”
舒念懶怠理他,往懷中摸出一隻瓷瓶,倒出一枚丸藥,遞到崔述口邊,“吃了。”
崔述虛抬眼睫,待看清眼前物,“什麽?”
“小還丹。”苗千千拖著嗓子,陰陽怪氣道,“吊命用,快死時吃一顆,輕鬆叫閻王爺再等上一二個時辰。”
舒念瞪了他一眼,“胡說甚麽?”低頭催促,“快些吃了。”
崔述靠在她懷中隻不言語。
“丸藥不像湯藥,閉上眼睛一下子咽了,不多苦。”舒念哄道,“前麵去淩陽,咱們再買糖——”
一語未畢,藥丸已被崔述張口含住,閉著眼睛咽了。
舒念推他躺下,扯皮毯蓋了,隨手拂開頰邊亂發,“天亮時便會好許多,先別亂動。”
崔述隻不言語。
舒念知他傷中乏力,也未在意,向苗千千道,“魚需洗剝去鱗,這囫圇著,怎麽燉湯?”
“你自己去。”苗千千湊到火邊,大馬金刀坐下,“得手了?”
舒念將瓷瓶擲給他,“你自己看。”
苗千千揭開蓋子,便見自己養的一對兒寶貝褪作淺灰的色澤,四腳朝天直挺挺抻著,竟是已經死透了,大驚失色,“怎麽回事?”
“總是你孵著時便先天不足,熬不過熟眠期,一醒來就蹬了腿兒,硬在這了。”舒念譏誚地撇撇嘴,“大師哥連個定蹤蠱也養不好,叫苗千指知道,怕要笑到明年此時。”
“不可能。”苗千千二指拈起蠱蟲,翻來覆去看了十七八遍——若被人弄死,此時蠱蟲屍應作漆黑狀,這淺灰的色澤,確然是定蹤蠱自然老死的模樣,由不得老臉一紅,“失手,一時失手。”想了想,向舒念一攤手,“把你的拿來使。”
舒念故作驚詫狀,“小妹如何養得出定蹤蠱?大師哥太高看我了。”
苗千千語塞,這倒是句大實話。
舒念一指地上活魚,“去洗剝幹淨,再多打些清水過來……”見苗千千兀自不樂意動彈,走過去附耳悄聲道,“沒了定蹤蠱不是事兒,小妹我自有法子。”
作者有話說:
各位巨巨,達哥下一本打算搞這個《穿回權奸少年時》。有興趣的巨巨收一發兒鴨……
明兒周末,回來晚,咱們還是九點見。
感謝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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