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陛下選哪種一更

幾日過後,朝中民間忽然流言四起。

先前賀子裕為工部尚書的事鬧了一回,派人夜闖門下省,還因為一盞琉璃杯就貶謫了直臣鄭庭芝,縱容秦見祀帶兵入朝堂,禦史彈劾說陛下如此種種失了帝王品性。

於是民間有人說當今聖人被野鬼纏身,更有不知從哪來的道士捋須說宮中陰氣繚繞。

本就是流言,茶坊酒肆說說也就過去了,然而欽天監忽然上書,說觀天象見紫微星黯,似有氣霧遮擋,這一下如石擊入水激起千層浪。

“深宮陰寂,陛下沾著什麽不幹淨的也有可能。”

“子不語怪力亂神,羅禦史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羅禦史匆忙拱手,拽緊人拉至角落,“可聽聞那位北秦國師法力通天,能辨鬼神,你瞧他生得那雙重瞳,若是陛下龍體真鬧出什麽安危……”

“北秦非我同族,其心有異也是正常。”

“可那位北秦公主,畢竟入了後宮啊。”

首先是秦見祀的人開始查謠言的源頭,將欽天監一幫人下在獄裏,秦見祀更是雷厲風行地杖殺了監正,賀子裕在宮中也聽聞了,指節不耐地叩著桌。

但謠言並非空穴來風,傳得自然也是有鼻子有眼。都說陛下自那日被攝政王浸在水中之後就像變了個人,處事待人的性子不同以往,不僅收起了玩心,還開始逐步接手政務。

如此一說,眾人又不禁回想從前,從前的賀子裕會強留相貌姣好的大臣在宮中,會處處頂撞攝政王,也不耐太傅的管束,踢打奴才是常有的事。

“那要真是野鬼附身,附的也是一隻擔憂民生的好鬼?”

“呸呸,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議完事出來的大臣三三兩兩,走在宮道上,賀子裕坐在書桌前看折子,瞧見了王總管暗暗打量他的眼神。

王總管身為他的身邊人,看著他自幼長大,是最知小皇帝秉性的。但自賀子裕穿來之後,他如忠仆,對待賀子裕也是盡心竭力。

如今見此情景,他的一顆心沉入穀底,莫名有些許不得勁的滋味。

“王孝繼。”

“哎哎,老奴在。”

“下去,今日便不用你當值了。”

王總管看著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拱手退下了,賀子裕扔了折子,起身往外走去,要去軍機閣找秦見祀。

他現在有點想撲到這廝懷裏,嗅嗅這廝身上的血氣,秦見祀本就惡名在外,這次又因他殘忍杖殺監正,如此做得過火免不了被多番彈劾。但想必這會兒都是幾個大臣在那裏,他去了多半隻能躲在書桌底下,躲在書桌底下又能幹些什麽?

賀子裕正走著歎口氣,撞上了景端和林容兒在亭間喝茶。

“陛下。”景端看見他來了,似笑非笑。

林容兒看見他,也沒像之前那般撲上來,而是靜靜行了禮,許久不見她像是又長高了些,出落得越發窈窕了。

景端湊近與她說了些悄悄話,林容兒就點了點頭,她慢慢走上前來,扯了扯賀子裕的衣袖,“陛下與景姐姐先議事,容兒就不打擾了。”

“你是要回宮了?”

“嗯。”

賀子裕笑笑,“去吧,沒事的時候多出來走動走動,別總在長慶宮中。”

“聽陛下的。”

林容兒走後,賀子裕收起笑容來,靜靜看著景端。這件事終歸有北秦的身影在,身為他的盟友,他倒是很好奇景端會如何表態。

“國師從來不會無端做出這樣的事,這廝看人看鬼,都一向很準,”景端走近來,換上大武的服飾之後更襯得容貌幾分佚麗,“但你究竟是誰,本公主也並不關心,隻要你我利益不衝……”

“朕是天子。”

“那天子,打算如何辦此事呢?”

賀子裕對上他眼,微微一挑眉。謠言既然出來了,那肯定會有下一步行動,若他想自證清白,卻也不難,畢竟小皇帝的魂魄就在身邊。

“幾日過後,朕會命欽天監尋法師進宮,”賀子裕負手摩挲手指,但更多是秦見祀回來了,給他這份底氣,“朕倒要看看,這幫人既然覺得朕身上沾了祟氣,那所謂法師之流,敢不敢對著朕直接下手。”

“陛下倒是硬氣不少。”

賀子裕正與景端聊著,就看到從軍機閣出來的那條宮道上,遠遠有人走了過來。

他隨手拿起石桌上的糕點,邊吃著看去,心裏有種感覺,果然就看見是秦見祀身著朱紅官袍,身後跟著宦官與暗衛,看樣子是要去禦書房尋他。

賀子裕狀似漫不經心地笑了下,撚了撚手指上的細末等著人過來。景端瞅見他得意那樣,像是越鳥開屏般抖擻著精神。

先前還以為南武小皇帝與攝政王隻是權色交易,如今真這般想的人才是看不清局勢。隻可惜他孤零零一人來了南武,如今還要受這眉來眼去的罪。

·

待到秦見祀走近了,賀子裕就隨手遞給他吃剩的半塊糕點,舔了舔唇角細末。

“朕嚐著味道不錯。”

“陛下怎麽在此處?”

“順道,正要去軍機閣尋你,”賀子裕抬眼盯著他,“欽天監那幫人關幾日就罷了,你莫要再下殺手——壞了名聲。”

手指抓起糕點,隱隱地摩挲過手心,秦見祀嚐了,也沒說什麽,隻是目光盯著賀子裕唇邊的細末,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賀子裕又問他味道如何,景端撥著石桌上的茶碗,悠悠感慨了句:“臣妾親手做的,陛下喜歡就好。”“……”

“……”

“景端公主,”秦見祀最終回過頭,像是才注意到他,“本王與陛下要商討政事,公主可以退下了。”

景端冷嗤一聲,最終還是起身往外走去,他倒也沒留在這的意思,白白做個多餘人。

而景端一走,亭子裏的氣氛就曖昧多了,秦見祀順勢撐手靠近了,賀子裕抬起臉來由著人吻上唇角,撬開齒關,傳出細碎的聲響,亭子裏的玄色身影逐漸被那身朱紅官袍壓到了柱子上。

賀子裕身一緊,又垂下眼睫仰頭回應著,糕點的味道在唇腔間散開。

唇瓣重重地摩擦,指腹又摩挲著白皙的手腕,攬上玄裳下的腰身,賀子裕猛然睜開眼來,拍掉他手。

“晚點。”

“……陛下,臣不是吃素的。”

自他班師回朝至今,賀子裕隻在那日讓他碰過,秦見祀多少有些不甘心地收斂住了,而賀子裕仍舊笑眯眯倚在柱子旁,抓著他的手。

秦見祀尋思著是否是他太過放縱,西域投降後俘獲進貢了不少玩意兒,或許也該給他的這位記吃不記打的陛下好好試試。

“在想什麽?”

“臣在想陛下。”秦見祀淡淡掃視他一眼。

賀子裕懶散倚著,“皇叔想朕如何?”

“**。”

“……”

“先前在軍機閣議事的時候,臣想陛下若能躲在書桌下,跪在臣腿間,一定十分好看。”

“秦見祀!”

“臣幫過陛下一次,陛下是不是該換回來。再不濟,”秦見祀頓了頓,薄唇輕啟,“先前陛下說臣不舉的賬,臣也未曾清算,既然如此西域進貢的勉鈴,想必陛下也想一試。”

“對了,想必陛下也不知勉鈴的功效,聽說圓球內中有水銀,塞入溫熱處即會震動不止,陛下不妨……”

賀子裕死死捂住他嘴。“沒門。”

秦見祀拽開他手,抵額低語道:“三日內,陛下總得選一件滿足了臣。”

“你都是從哪學的這些……”

“陛下,請選。”

“朕不選。”

他要是選了多沒麵,雖然他也有點想試試那什麽鈴……賀子裕別眼去,秦見祀忽然咬上他麵頰,低低一用力,留了個牙印。

“嘶——朕下午還要見太傅!”

“陛下不聽臣,臣自然不能再讓陛下見旁人。”

“那朕選了。”

“嗯。”

“就,嗯……後者。”賀子裕嘟囔著揮揮手,推開他,搓了搓臉上牙印,“朕都是被你逼的。”

“嗯,陛下絕非自願。”

秦見祀看著賀子裕背對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愉悅的笑意。

賀子裕忙著岔開話題,又轉過頭來對他說,“對了,過幾日,朕還想尋法師進宮,一舉攻破謠言。”

“……陛下不必以身犯險。”

“那依你之見呢?”

“再有膽敢傳謠言者,殺了便是。”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秦見祀一直都是這般行事為人。

賀子裕卻微愣,搖了搖頭。

說他心慈手軟也罷,曆朝曆代在魚腹裏藏書,從河裏挖石人,挑動天下反意從最初靠的便是謠言,一味殺戮不過揚湯止沸,屆時被有心人推動,情形反而更加難堪。

“陛下還是想辦一場法事?”

“隻是朕怕北秦的人會在其中動手腳,所以,”賀子裕坦然看他,“還是得由你拿主意,這方麵朕不能逞強。”

“有臣在,必不會。”秦見祀沉思了會兒,最終應答下來。但北秦國師確實是有真本事在手中,他也怕賀子裕會因此被傷到。

他看向賀子裕腰間玉玨,近幾日那處灰意淡了不少,如今左相與北秦國師鬧得風風火火,他確實需要尋一個契機扳倒左相,或許能借此事利用一番。

可若是如此,總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你放心,朕也會自保的。”賀子裕撐上他肩膀,揚起眉頭調侃笑道,“皇叔,是在在意朕的安危?”

他聞言,無奈叩指敲上賀子裕腦門,“是臣為陛下美色所迷。”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