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野鬼醉酒
許久,門外來稟說清平王來訪,秦見祀一下驚醒過來,夢中的事卻仿若隔世,讓他記不清了。暗衛又通稟了一次,秦見祀眉頭微皺,最終還是站起身來。
而廂房之中,賀子裕已然喝得醉醺醺一片,隻聽見“咚”的一聲,他從榻上翻滾下來,半餉埋頭在絨毯中,一動不動。
“都和你說朕酒量不好了,偏要喝這麽多。”小皇帝抱胸看著。
賀子裕一下支起頭來,眯著醉眼看向小皇帝。“什麽東西,晃來晃去。”
“……真是找死。”
賀子裕也不曾想這酒後勁如此之大,隻喝了一壺意識就朦朧了,他抱著酒壺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外頭走去,門外守著的暗衛見狀左右看看,隻得跟在他身後。
“陛下,你醉了。”
“怪你,先前拿什麽酒來,這酒喝著時候沒滋味,後勁可大著。”左邊那人狠狠一瞪旁邊暗衛,另外一人就捂嘴不說話了。
賀子裕漫無目的地走著,王府中的擺設精致低調,白牆青瓦間有假山流水,屋子裏外的陳設都與宮中無差,於是賀子裕半餉想不起來自己要做些什麽,隻有先前的事情像走馬觀花一般在腦海裏輪番上演。
他忽然想起來了,這裏是攝政王府。
“朕問你們,”賀子裕忽然轉過頭,“這裏有沒有個叫楚非的伶人。”
“楚非?”幾個暗衛看向彼此,眼神交流著。
“他呀……”其中一人輕咳聲,“王爺嫌他不會伺候,調去外院了。”
“喔,還真有。”
賀子裕又搖搖擺擺地接著往前走了,暗衛們緊跟在身後,小聲交談著,猜測賀子裕找楚非做什麽。
“聒噪,”他回過頭來,用手指了指,“不許跟著朕。”
“我等奉攝政王之令,寸步不離。”
他聞言低嗤一聲,來回看著這幾個暗衛,眼中狡黠神色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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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秦見祀還在堂前與清平王交談。
“昨夜有刺客潛入宮中,陛下如今下落不明,見祀何以鎮定如斯。”清平王手端著茶杯,杯蓋拂去茶沫,輕抿一口,“聽聞禁軍滿宮尋人,你卻將此事壓了下來……”
“國家興亡,係於天子榮辱之上,此事不可傳至宮外。”
“你當真不知陛下下落?”
“不知。”
清平王似笑非笑,“說到底,陛下也該稱本王一聲十三叔,見祀若想借此做些什麽,本王這個做叔叔的是斷然不會同意的。”
秦見祀端坐在主位上,甚至懶吝賜一個眼神。宮變之事措不及防,看似荒誕可笑,然而其中事涉樁樁件件,人事調動,竟都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蒙騙過去。
背後之人權勢可見一斑。
這些年左相雖然與他爭權奪利,爭的卻是權臣的位置。真正有弑君之心,且能從這樁事中獲得好處的,他秦見祀算一個,另外之人,怕就是麵前這個清平王了。
“那本王也不多叨擾。”清平王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灰。“等尋到陛下之後,再與見祀把酒言歡。”
秦見祀仍坐在位上,眼也不抬。“不送。”
清平王才走不久,秦見祀便命人撤了茶具,他站起身往後院走去。
路過拐角處時猛然間一道身影躥了出來,一下擦肩而過,又被秦見祀眼疾手快地拽了回來。
“大膽賊人,還不給朕鬆手——”
“陛下,陛下!您慢點跑!”
追來的暗衛急急趕到,瞧見秦見祀以後連忙俯身行禮,賀子裕被拽住後領,掙紮著在原地搖擺。
秦見祀聞見酒氣,眉頭皺起。賀子裕抬頭看見是他,身子下意識一抖,緊接著笑眯眯喊了一句皇叔。
“本王的命令,你們權當耳旁風。”
“是陛下以更衣為借口支走我們,翻了後窗,鑽狗洞出來的……”暗衛越說越低聲,頭垂了下去,連一個醉酒的人都看管不住,確實是他們失職。
“自下去領罰。”
“是。”
於是賀子裕打了個酒嗝,雙頰酡紅未消,也不往外跑了,就搖搖擺擺跟著秦見祀往院子走去。
“你想出去,急著回宮?”秦見祀負手在前邊走著。
賀子裕搖搖頭,“朕找人。”
“找誰?”
賀子裕差點脫口而出找楚非,一想不對,改口道:“找皇叔。”
秦見祀腳步一頓,隨即若無其事般接著往前走去,“找臣作什麽?”
“……朕聽聞皇叔見清平王去了,擔心皇叔被為難。”賀子裕對著手呼出口酒氣,為自己想到這個絕佳理由而感到讚歎,“皇叔為什麽要把朕藏起來?”
身前那人沉默半餉,淡淡開口。“陛下沒有子嗣,倘若一朝駕崩,理當在皇室宗親中尋找接位之人。”
“所以皇叔是想借此找到幕後之人?皇叔覺得清平王嫌疑最大,所以等著他上門來自露馬腳?”
“嗯。”
“皇叔真厲害。”賀子裕拍拍馬屁,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漫長廊廡,天色漸漸暗下來,仆婢們在廊廡下點燈。
等到秦見祀回到屋中,就發現賀子裕也跟了過來,賀子裕一把撞上他後背,又跌跌撞撞後退幾步,揉了揉自個兒腦門。
秦見祀歎口氣,索性命人去煮醒酒湯。賀子裕就在屋中四處看看摸摸,最後在**坐了下來。
“陛下,別吐在臣**。”
“放心皇叔,朕酒品很好的。”賀子裕揮揮手,好像剛才在王府裏四躥還鑽了狗洞的人不是他。秦見祀一會兒沒注意到他,他就已經解下外袍來,自個兒脫了鞋履,在**躺下。
“陛下,這是臣的床。”
賀子裕雙手交叉平躺在**,睜著眼呆呆地看向床帳頂。“朕就躺一會兒,朕暈得厲害。”
“……”
許久,婢女叩門進來的時候,醒酒湯冒著熱氣升騰而起,賀子裕已經闔眼睡了過去。滿室蠟燭明滅著,而秦見祀正倚靠在椅子上,翻看著書籍。
“下去吧。”他動了動手指道。
屏風裏,賀子裕又翻了個身,低聲不知呢喃了什麽。秦見祀的目光緩緩移向屏風內,片刻後,翻過一頁書卷。
他對這小鬼的忍耐度,當真是越來越高了。
廟堂之上,街巷之裏,他聲名能止小兒夜啼,平生最不得人的喜歡,如今,倒能得這一點的惦念,也算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不是戀愛腦(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