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停下來,偷得浮生半日閑

已經被米粉店老板娘和水果店老板按住的高為峰,看到向寧出現在眼前頓時氣焰盡失,語無倫次地想要狡辯。

向寧滿眼怒火、滿臉凜寒地狠扇了他兩個耳光。她前兩天的確因為這個男人的深情表演動搖過一瞬。

那幾個勸架的人及時扯開了高為峰,如果不是飯館的老板娘緊緊地抱住了向寧,她握在手裏的茶針此時可能已經深深刺入了高為峰那條踹向方嘉嘉的右腿。

方嘉嘉捂著小腹,摸了摸充滿血腥味的嘴角,撿起那支被踩扁的半根煙丟入身邊的垃圾桶。

她拿出手機報了警,申請傷情鑒定。

混亂的場麵,議論紛紛的圍觀人群。

被向寧攙著起身的方嘉嘉不知道其他人此時此刻是什麽心情。

她反正是很開心。

傷情鑒定是輕微傷,派出所的警察說會對高為峰拘留並罰款。

回到心聆茶社,向寧愧疚地坐在方嘉嘉對麵,怪自己識人不清,讓她受了這無妄之災。

旁邊站了幾個茶社的員工,他們和方嘉嘉關係不錯,見她臉都被打腫了,心裏也怪不是滋味。

方嘉嘉歪著頭夾住了冷敷袋,嬉皮笑臉地望著向寧。

她知道茶社的有些人對高為峰印象不錯,也怕不知道具體前因後果的他們以後在向寧麵前幫高為峰說好話。

——姐姐,他隻是打了我幾耳光,踹了我一腳,沒那麽嚴重。

站在一旁的員工都發出了氣不忿的聲音,向寧撇了撇眼角的淚。

——我給你的防身筆帶在身上了嗎?

——帶了,我當時沒反應過來,下次不會站著讓他打了。

——不會有下次。

周末客人比較多,方嘉嘉笑嘻嘻地按著冷敷袋,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人。

——你們去忙吧,我沒事。

他們向方嘉嘉送出無聲的關心,陸續回身投入工作。又坐了一會兒,向寧也被人叫走了。

放空。方嘉嘉握著冰敷袋安靜地望著玻璃牆外來來往往的人,獨自享受著這短暫的無所事事的狀態。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為工作日夜忙碌的時候常常覺得身心疲累,但是隻要空閑下來她又會覺得有些焦慮和恐慌。

在鯨棲傳媒上班那會兒,偶爾不用加班的夜晚,她在睡前看部電影都會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犯罪感拉扯,覺得自己不思進取。

白述總在部門例會上說誰又在自學 C4D,誰又報了 UI/UX 設計的課,誰又悄悄拿了個什麽設計獎。

那種讓人心力匱乏的環境裏,她既沒辦法全心全力投入工作,也沒辦法放開手腳安心撒歡,這種生活居然過了五年多。

回家的這些天裏,工作強度比起上班那會兒更甚,但是她並不覺得心累。

這會兒坐在茶社裏望著街景發呆,她也不覺得閑得發慌。

那種不慌不忙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慢慢在接近工作和生活的那個平衡點。

她喝了一口奶茶,覺得那麵玻璃牆就像是一塊巨大的電影屏幕。

道旁的桂花樹。行色匆匆的人。為明天的元宵節張燈結彩的店家。

米粉店的老板揭開大鍋蓋時騰騰升起的熱氣。水果店的老板又給熟人家的小孩兒塞了幾個砂糖橘。

馬路上停停走走的車子。人行道上牽著小孩兒散步的老人。穿著玩偶服賣氣球的小販……

方嘉嘉趴在心聆茶社一樓的角落專座,愜意地欣賞著煙火人間裏這出流動的,生動的“電影”。

陳新和覃森傍晚時來茶社送桌椅和茶器。

“方嘉嘉,你臉怎麽了?”陳新望著她紅腫的臉,關心地問。

覃森趕緊邁步湊了過來,“怎麽腫了?怎麽搞的?”

方嘉嘉捂住臉,“沒事沒事,一點小意外。”

陳新轉身拉住一個茶社員工,兩個人通過手語交流,弄清了來龍去脈。

“真不是個東西!”陳新氣憤地撓了撓頭,他看了看滿眼探詢的覃森,“高為峰打的。”

覃森頓時火大,“我操!那孫子在哪兒?走!弄死他!”

“拘留所。”陳新惱火地歎氣,“人渣,等他出來有他好受的。”

“這孫子!”覃森氣憤地叉腰,“讓他進去都算是法律在保護他了!”

望著他們那副義憤填膺的表情,方嘉嘉忽地笑了笑。這個時刻她心裏真的很感慨,有朋友真好。

她被打了還挺開心?兩個男人臉上的氣憤短暫地凝固,有些困惑地望著她。

方嘉嘉看了看坐在窗邊喝奶茶的幾個年輕人,“你們小聲點。”

覃森放低聲音,“對了方嘉嘉,我今天去你家看了一眼,過兩天就可以安排木匠進場安裝小賣鋪的貨櫃和貨架了。”

“好,謝謝。”

覃森趕著去應酬,走之前特意交代陳新,“高為峰那孫子出來那天你記得叫上我,我要打得他媽都認不出他!”

陳新點頭,“你等我電話。”

方嘉嘉看了看陳新臉頰的淤青,“你又是為什麽掛彩啊?”

想到自己和鍾波那番可笑的較量,陳新皺了皺鼻子,“我也跟人幹了一架。”

“跟誰啊?為什麽打架?”

“你們村那個叫鍾波的,他罵向安。”

“哦,他啊——”方嘉嘉不太意外地點了點頭,“你打贏了嗎?”

“派出所的警察不到的話,我能把他打進 ICU。”

方嘉嘉忍俊不禁,“你今天不回村裏?”

“不回,明天上午要見兩個外地來的朋友。”陳新左右看了看,低聲說:“我跟張阿姨說了,我想做她女婿。”

“你真行!”方嘉嘉咧嘴笑,疼得“嘶”了一聲,輕輕揉了揉臉頰,“翠鳳嬸怎麽說?”

“說隻要向寧同意,她就沒意見。”

“哦——”方嘉嘉意會地笑了笑,“恭喜你啊,丈母娘這關算是過了。”

陳新臉上的笑容喜憂參半,“別恭喜得太早,向寧總是不理我。”

“你明天見完朋友急著回去嗎?”

陳新期待地看著她,“不著急。”

“明天元宵節,一起吃個飯吧。”方嘉嘉瞄了一眼從二樓下來的向寧。

陳新感激地抱了抱拳,“謝謝方老師,沒有你我可怎麽辦啊?”

向寧見他們倆窸窸窣窣又像是在密謀什麽,無奈地笑了笑。她已經從向安那裏得知,陳新為了替他出頭和鍾波打了一架,還去自己家和家裏人一起吃了飯。

覺察到向寧走到自己身邊,陳新不自覺地坐得更端正了一些。

——姐姐,我可以邀請陳新明天去家裏一起吃個晚飯嗎?

向寧瞥了一眼陳新,為難地眨了眨眼。

方嘉嘉故意齜牙咧嘴地揉了揉臉,對著她露出懇求的神情。

見向寧妥協地點了點頭,方嘉嘉俏皮地笑。

陳新嘴角帶笑地轉了轉桌上的奶茶杯,心裏直感歎方嘉嘉這僚機太會來事了。

元宵節的上庸街頭,滿是節日的喜慶。

向寧提前離開茶社,和方嘉嘉一起去超市采買晚飯的食材。

陳新見完朋友趕到超市和她們匯合,“方嘉嘉,你說上庸多小?我剛剛來的路上看到葉朗了,他和他媽媽一起去接他爺爺出院。”

方嘉嘉放下手裏的一把油麥菜,“葉朗的爺爺生病了?”

“嗯,他之前說他奶奶去世後,爺爺身體就差了很多。因為他爺爺住院,他這星期每天往醫院跑。”

陳新輕歎道:“兩個老人感情一定很好,老伴兒去世了,另一個肯定很難熬。”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從來沒見過那兩位老人,方嘉嘉卻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三個人推著滿車東西站在收銀台前,陳新拿出手機點開了付款碼。

向寧伸出自己的手機遮住了他的付款碼。兩個人沉默地開始了一種很新的疊疊樂玩法。

舉著掃碼支付機的收銀員有些茫然地望著他們。

陳新索性按了下向寧手機的電源鍵,直接給她手機熄屏了,把自己的手機湊到掃碼支付機前,掃碼成功。

向寧無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陳新朝她露出勝利的笑容。

方嘉嘉抿嘴偷笑,默默地把購物車裏的東西一件件放進購物袋裏。

到了向寧家,陳新自告奮勇地進了廚房幫忙收拾食材。

方嘉嘉站在一旁刮土豆,隻見陳新像個勤勞的小蜜蜂在廚房裏飛來飛去,晃得人眼暈。

他看起來應該是不怎麽下廚,那雙十指修長的手做竹編時行雲流水,切肉這種事做起來卻顯得特別笨拙。

向寧看了看他切的厚薄大小完全看不出任何章法的牛肉。

——你歇著吧,我來做。

陳新人菜癮大,他真以為向寧是不想累著來做客的自己。

——我不累,你出去吧,我來切。

向寧為難地眨了眨眼。

——你切得實在是太難看了。

陳新頓時害臊,麵紅頸赤地放下菜刀。旁觀了全程的方嘉嘉笑得仰頭。

向寧看了一眼那個仰麵大笑的觀眾,也淡淡地笑了笑。

她拿起菜刀,一手好刀工看得陳新想頂禮膜拜,不愧是大廚的女兒。

廚房裏漸漸冒出噴香的熱氣,鍋碗瓢盆協奏出混合的聲響。

聽到門鈴聲,陳新擦了擦手上的水,邁步走向門口,看到對講屏幕裏的向峻宇,驚訝地開門。

“峻宇哥?”

“你也在?”向峻宇把手裏的水果遞到陳新手裏。

陳新臉上是疑惑的笑,站在一旁看向峻宇從玄關的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

方嘉嘉從廚房探出頭,看了一眼低頭換鞋的向峻宇。

“向書記,你來啦?”

陳新猛地回過神來,臉上露出頓悟的笑,“哦——”

向峻宇換好鞋往裏走了兩步,想到了方嘉嘉的“避嫌政策”,轉身麵向陳新。

“我來見住在隔壁的戰友,順便過來吃個飯。”

“哦。”陳新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向峻宇走進廚房,看到方嘉嘉左臉上的淤青,臉色霎變。

“你的臉怎麽了?”

向寧愧疚地回頭看了向峻宇一眼。陳新麵色不忿地搶白,“高為峰打的,昨天。”

方嘉嘉撓了撓額角,忐忑地仰臉看了看向峻宇。

向峻宇垂眼看了看她的臉,咬肌微微動了動。

“我出去一下,有東西落車裏了。”

“他進拘留所了。”陳新似乎看出了向峻宇的意圖,“那人渣還有幾天才出來。”

方嘉嘉看了一眼向寧,背對著她輕聲對向峻宇說:“這事是我故意的。”

向峻宇眼裏的慍怒混雜著驚疑。陳新也愣住了。

方嘉嘉伸手接了向寧手裏的那盤豬血丸子炒蒜苔往餐廳走,兩個男人跟著她走到桌邊。

“他天天在那兒做戲裝深情,我怕姐姐哪天心軟了又跟他複合了。所以故意說了一些話激怒他,我就想讓姐姐看清楚,他不僅是個賭鬼,他還有暴力傾向,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

“方嘉嘉!”向峻宇麵帶慍色,“你知道他是個爛人你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方嘉嘉心虛地打斷他的話,抬眼看了看他,又怯怯地補上一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陳新怔怔地望著方嘉嘉,她和向寧的感情比他以為的更深厚。

他有些後怕地說:“方嘉嘉你也太大膽了,他要是發瘋抄個家夥咋辦?”

“那裏有很多人,他很快就被人扯開了。”

向寧走到廚房門口朝他們看了看,猜到方嘉嘉已經和他們做過事件說明了。

她拍了拍向峻宇的肩。

——叫你戰友一起來吃飯。

“對。”方嘉嘉反應過來,“叫那位住在隔壁的大哥一起過來吃飯吧,前天的事還沒好好謝謝他。”

向峻宇和陳新滿腹疑雲地對望了一眼。

“前天又是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