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修改)

◎我問的是,你同我之間,有什麽打算。◎

寧珣向她伸出手, 銜池沒注意他的神色,毫無防備地將手搭上去,猝不及防便被他拉進懷裏, 背對著他被圈住。

他勒得很緊,嚴絲合縫到讓人有窒息感,銜池想回頭看他一眼, 卻驟然被他自身後捏住了下頜。

她轉頭的動作被阻住, 脖頸順著他動作微微向上仰起,隱隱覺得哪兒不太對勁, 便試探著喚了一聲:“殿下?”

他久久沒應聲, 銜池下意識吞咽了一下,感受到掐在她下頜的手徐徐收緊, 卻還是輕著,遠不至於會弄疼她。

她不由得又問了一句:“殿下這麽急著召我過來, 是出什麽事了麽?”

寧珣低頭,鼻梁蹭在她頸窩,熱氣緩緩氤氳開, 激得她一顫。

他動作溫存, 出口的話也像是在訴衷腸,低眉間神色卻是漫不經心:“沒什麽,想你了而已。”

銜池背對著寧珣,看不到自然也不疑有他,聞言鬆下一口氣,幹脆偎在他身上,握住他掐在自己下頜的手, “殿下嚇我一跳。”

她方才還真以為是出了什麽變故。

“銜池。”寧珣忽地叫了她一聲, 狀似無意地問:“等此間事了, 你有什麽打算?”

他說話時貼得她太近,話音似乎是自她後頸直接竄入腦中,激得腦海中一陣陣漣漪,讓她總有種下一刻便會被拆吞入腹的錯覺。

銜池認真想了想,“等荊州那邊安頓下,二皇子的元氣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到時候想必會有動作……”

她頓了一下,想起寧珣上回說過,他不想用她去探消息,於是幹脆直接道:“我會同二皇子那邊斷幹淨。”

“不是說這些。”他嘴唇擦過她耳後,很癢,銜池往一側躲了下,又被他扣住。

那身蟒袍矜貴,很滑,還泛著涼意,他俯身貼上來的時候,她像被困在他身體裏,又像是被絞住。

不算強迫,卻又無處可逃。

龍涎香的味道一陣濃一陣淡,他心跳沉穩,透過胸膛,一下下撞擊著她:“我問的是,你同我之間,有什麽打算。”

什麽打算?

銜池怔了怔——她確實從未考慮過這個。

自從跟寧珣確定心意後,她有意無意地,總很少去想以後。

怕會在不經意間想起前世那場大火——她見過二皇子離那個位子一步之遙的樣子,見過沈澈大權在握的樣子,所以無法篤定,她和寧珣就一定能贏。

不去想以後,便不會瞻前顧後。

再說,她也從沒想過要將兩人的關係,或是說將自己,定在什麽位置上。

如飛蛾投火,她擁著他從懸瀑墜下去的那刻,或者更早,她衝進雨幕抱住他的那一瞬,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她選了他這邊,就會陪他走到底。便如蜉蝣,貪得一眼,朝生暮死也可。又何必那麽多打算。

但這話終歸不吉利,銜池想了想,最終隻說了句:“全憑殿下做主。”

她今日裏頭穿了身青白色的半臂襦裙,在腰間掛了一塊芙蓉花式樣的玉做配,他一手圈在她腰身,把玩著她腰間懸玉,聞言抬眼:“不聽虛的,你想要什麽,直接告訴我。”

進門前那幾分不安膨脹開,她腳下發虛,想從他身上下去,嘴上輕巧道:“一時也想不到,不如日後再說吧?”

說話的空裏,她推開寧珣胳膊,踩到地麵上,往外半步,一步——她也沒想跑,不過是想轉過身麵對著他。

她得看著他,才能弄明白他又在想什麽。

可就在她要轉身的這刹,他精準扣住她手腕,算準了時機,隻一拽,她尚未穩住的身形便如折翼的鳥兒般墜向他——她被他攬住,穩穩收進了懷裏。

銜池錯愕抬眼,對上他探究視線——雖然不合時宜,可這樣的姿勢,讓她想起一年前東宮夜宴,她借著獻舞刻意接近他的那時候。

那種帶了些微陌生的侵略感,雖靠得極近,卻又莫名疏離。似是有什麽她不知道的,正沸騰在他骨血。

銜池微微皺眉,總覺得有些反常。

“日後?”

寧珣細細品過這兩個字,輕笑了一聲。

她想過跟他的“日後”麽。

他低頭,直直望進她眼底,慢條斯理地補充道:“不必等了,能給你的自然當下就給了,暫時不能給你的,我也不會昏了頭,你大可放心。”

“所以,你可以先要下。”

銜池不明所以:“可我真的沒什麽想要的。”

他深深看她一眼,向後倚靠回去,似乎終於放棄問她這個問題,轉而問她對宋弄影下一步的安排。

他話題轉得太快,銜池反應了一下,坐直在他懷裏,狐疑看向他。

他任她打量,一手鬆鬆攬著她,另隻手搭在書案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

銜池將心中隱隱的異樣壓下去,一門心思先說正事兒。

她從身上拿出一塊繡著蘭花的帕子——帕子折得四四方方,嶄新嶄新的,折痕卻很深,該是仔細收了有段日子。

“這帕子有一模一樣的兩方,都是一角繡了蘭花,一方在我這兒,一方在我娘手裏。殿下的人去接我娘時,將這帕子給她,她會明白的。”

真去劫人的時候銜池不能露麵,要取信於宋弄影,這帕子比什麽都管用。

寧珣接過來,“好。”

兩人商榷了一下其餘細節,將各種情況推演了一遍,銜池慢慢便將剛進門時那段不對勁拋之腦後。

見都定得差不多了,寧珣不動聲色問她:“你先前,還有沒有什麽事忘了告訴我?”

銜池一愣,“什麽事?”

她下意識有些警覺:“殿下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他安撫般順了順她的後背,狀似無意:“隨口問問。”

她心跳一緊,仔細盤算了一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硬要說還有什麽隱瞞……重生這事說不得,那瘋僧的話言猶在耳,萬一真會折了寧珣的壽數呢?哪怕她不信這些,也該多少顧忌著。

何況這事兒如此駭人聽聞,就算她說了也不定會不會有人信。

她瞞著他的大事兒隻這一件。若說小事兒,倒還有一件,就是沈澈那塊玉佩。

但玉佩此時怕是已經在熙寧郡主手裏了,不出意外,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他們眼前。

銜池猶豫了一下——即便知道她對沈澈沒什麽心思,寧珣依舊對這個人在意得很,何況這玉佩代表的意思……

當初她要這塊玉佩,是因為剛重生回來,她控製不住自己心中所想,麵對沈澈時舉止總有些異樣。她為了打消沈澈的疑慮,才出此下策。

她問心無愧,隻是不太好跟寧珣解釋。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寧珣叩著書案,均勻地一下又一下,她不說話,寧珣也沒催,屋裏一時隻有敲擊書案的聲響,隨著她沉默的時間,愈來愈重。

“沒有。”

叩擊聲驟然停下來。

他似是歎了一口氣,又似是笑了一聲,最後問了一遍:“真沒什麽想要的?”

銜池頓了頓,緩慢地搖了搖頭——至此她才將前後兩段他的反常聯係到一起。

不對。

可還不等她有所反應,他便領著她的手,去拉開了一旁的屜子,似笑非笑:“那怎麽跟沈澈,就有想求的了?”

銜池隨著他動作看過去——空**的屜子裏,那塊本該在熙寧手裏的雙魚玉佩安靜躺在正中。玉佩雕刻得精細,活靈活現,兩尾互相咬合的魚似乎能從屜子裏遊下來咬她一口。

她渾身僵硬,難得沒控製住神情——先是不可置信,而後是徹頭徹尾的慌亂。

一方麵是因為計劃被打亂,熙寧這一節連不上,後頭更不知會如何。

另一方麵是……她以為寧珣不會知道這塊玉佩的存在。

銜池下意識攥緊他的手,他嗓音低沉,不急不緩道:“想問玉佩怎麽會在我這兒?”

“方才有人送來的。池清萱費了番心思,若不是我早知道你找了她,單查來人,怎麽也查不到她身上。”

銜池一時無暇去想這些,轉頭看向寧珣,對上他全無笑意的目光時,一直起起伏伏的心才徹底沉下去。

“慌什麽?”寧珣將手從她手中抽出來,淡淡問她:“怕我知道?”

他麵上在笑,眼神卻發冷,“想瞞過去的時候,怎麽就不怕有朝一日,我會發現你瞞了我?”

跟沈澈求了世子妃的位子,對他卻一無所求。

他是不是還該欣慰於她能這麽體諒他?

他鬆了手,銜池的手便一下子空下來,她無意識地虛虛握了兩下,而後急急抬手抓住他的衣袖。

“我……”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殘存的那絲理智告訴她,寧珣不至於會誤會她對沈澈情深意篤。

——就像她無比確信他對自己的感情一樣。

可入手的衣袖冰涼。

寧珣垂眸,慢慢將她的手掰開。

她的手徹底空下來。

銜池抬眼,眼眶已經不覺紅了一圈,她望著他良久,才艱澀出聲:“殿下不信我?”

他分毫不為所動,淡然叫了她一聲:“銜池。”

“我信不信你,和你瞞不瞞我,是兩碼事兒。”

銜池一陣心慌,趁著自己還坐在他懷中,不管不顧地向前抱住他:“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但我和他真的沒有……”

寧珣出聲打斷她:“錯了?你連錯在哪兒都不知道。”

她抱得很緊,他卻一絲回應都無,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跟不相幹的人說話:“我記得我幾次同你說過,我隻有一個要求。你我之間,沒有欺瞞。”

“你那時應下了。”

每回都應下了,信誓旦旦。

她微微一顫,沒有勇氣鬆開他,更沒有勇氣看他,索性閉上了眼,抬頭胡亂吻上去。

她印上了他的唇,可無論如何用力,他始終無動於衷。

銜池茫然睜開雙眼,睫羽上掛著半滴晶瑩淚珠,撞進他不含半分情/欲的眼中時,她瞳孔一縮,那半滴淚便墜下來,落在兩人相貼的唇間。

她嚐到了,鹹澀。

她跌跌撞撞從他身上下來,退開兩步,嗓音帶了些潮濕的啞意:“……對不起。”

寧珣看著她退開的距離,衣袖下的手緩緩握緊。

而後起身,從書房走了出去。

自那日起,也不必再刻意去演什麽冷待。

他是太子,在他的東宮裏,他不想見她,她便真的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可這冷待也隻是太子的。東宮上下仍絲毫不敢怠慢——這宮裏多得是東山再起的故事,何況整座東宮殿下肯留下的仍舊隻她一個。

銜池一連兩夜沒合眼——她怕寧珣夜裏會像從前那樣,過來看她,她若是睡著了,就錯過了。

可她看著天色暗下去,又看著天光亮起來,卻一眼都沒看到過他。

好在她除了見不到寧珣的麵兒,其餘一切還是照舊。

青衡也仍留在她身邊,她想知道什麽,問不了寧珣,總還有個人能問問。

銜池不明白池清萱為何會將玉佩送進寧珣手中。

誠然,池清萱想必會覺得將此事揭露給寧珣,銜池的處境會更艱難,若激得寧珣有所動作,無形中也還是會斷了她嫁去鎮國公府的路。

可池家是站在二皇子那邊兒,池清萱如此行事,就不怕誤了他們的大事?

沒了池清萱這一環,旁人去將玉佩拿給熙寧,再怎麽著也顯得刻意。

好在青衡說,雖沒能將熙寧郡主拉下水,但池清萱出入鎮國公府兩回,池家那邊有了動靜,正在看京郊的宅子。

青衡讓她稍安勿躁,說不定殊途同歸。

退一步講,即便池家真沒送人出來,便是硬闖,他們也會將人好好送去荊州。

她不知道這些話是青衡自己說的,還是在替寧珣傳話——每回她問起,青衡便一言不發。

作者有話說:

這章改了三遍最後改回去了(bushi)下麵是很長一段碎碎念,也可以選擇跳過~

首先很抱歉給追更的寶貝們造成了不連貫的體驗orz

作為作者真的很愛這個故事,也傾注了非常多的精力和心血,會不斷揣摩人物的心理和感情,也很在意每個情節的處理有沒有達到力所能及的最好。也會認真看大家每一條評論,所以剛更新完這章以後看到評論的反饋,當場進行了反思(bushi),進行了大幅度的修改,但是因為時間比較緊,沒有考慮清楚就貿然修改發表了。

但是這兩天反複斟酌,銜池坦誠點主動點,不要太別扭,減少小情侶的衝突,讓雙方更直接地奔向對方,然後一起抗衡外界的處理方法固然也很好,但有部分要強調的東西就會隨之弱化。

作為被攻略(自我攻略)的人,寧珣心裏比銜池清楚,他們兩個初期朦朧的心動階段,有太多演的成分,假作真時真亦假,所以會有種感情基礎架構在鏡花水月上的不真實感,加上小時候目睹帝後感情破裂,他會格外在乎雙方有沒有完全坦誠,不要有誤會,不要給別人可乘之機。

但銜池沒有寧珣的那段心路曆程,所以沒有完全意識到“不要隱瞞”有多麽重要——她第一反應甚至是去解釋玉佩,而非“瞞著他”這件事。

寧珣其實也有借機小題大做,他在意的根本不是玉佩本身,是她有瞞著他的習慣。他重視且表現出來,這麽一次就能讓她自己徹底想明白,杜絕再出現類似情況。

小情侶相處嘛,總要磨合一下()

(再小聲多說幾句)小情侶的感情其實蠻耐人尋味的。

寧珣明明是更理智的那個,最先確認自己心意的是他,他甚至比銜池先一步意識到她的心意,然後誘導她去認清自己的心,從某種意義而言他掌握著這段感情的進展。

但是同時,他是更患得患失的那個。

前麵提到過,寧珣認為他們兩個之間,但凡有一點陰差陽錯,很容易就會錯過。像在山崖間走懸絲的人,每一步都很小心,總擔心會粉身碎骨。

銜池明明是更難交心的那個,她有前世的影響在,顧慮更多,更猶豫不決,但與此同時,她身上卻有種不顧一切的瘋勁兒(現在還沒完全展現)。

所以她不會患得患失,她心裏會認定,一生這麽長,該相見的人總會見上。確實是在走懸絲,但也可以墜下去,讓骨頭碎在一起。

後麵寫的時候大概會更遵從本心一點,大家的評論還是會認真看的!

這兩章給大家發紅包!一大口啾咪!

感謝在2023-09-04 23:15:53~2023-09-05 23:16: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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