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是她男人。”◎

第二天一早, 司徒朝暮獨自離開了宋家,先回了庭崗,然後開著自己的車去了4S店,做了全套的檢查和修理。

她的車上被藏了兩個跟蹤定位器。

怪不得徐穎慧可以精準地掌控她的定位呢, 精準地知曉她是否和顧晚風在一起, 及時地在宋熙臨被帶走後安排嚴朗給她打電話。

不得不說, 徐穎慧這女人,手段是真的高明, 隻是隨便動了動嘴皮子,便成功將顧晚風扣留在了宋家,成為了她女兒的擋箭牌。

也正因為有顧晚風在宋家替自己弟弟坐鎮, 所以宋熙臨被警方帶走的消息並未擴散開來, 但小道消息傳得還是很快, 不少人聞風而來打探虛實, 不過隻要顧晚風出麵露個臉,所有的傳聞都會不攻自破——雖然, 傳聞是真的,但真作假來假亦真——宋熙臨在家呢,沒被抓。

至於大院半夜亮警燈的事兒,宋家人也統一了口徑:阿臨的身體突發不適, 家庭醫生又剛巧不在,老爺子嚇壞了, 不得不在半夜撥打了120。所以, 亮起的並不是110的燈,而是120的。

“宋熙臨”也剛好可以借身體不適為由不去公司, 隻需要在宋家待著就好, 也比避免了被熟人識破的麻煩, 不然見的人越多,露出的破綻也就越多。在家呆著,宋老爺子還能幫忙打掩護。

總而言之,一番操作下來,宋家人成功地將一場四麵楚歌的危機化解了。

隻要家族威望不倒,就能絕地反擊。

司徒朝暮情不自禁地代入了一下宋青鬆:在異鄉的某個大家族中臥薪嚐膽多年,又當奴才又當狗,曆經了千辛萬苦才重新回到了東輔,十年磨一劍,本想一舉擊垮宋家,誰曾想半路殺出來了個程咬金,將他的複仇計劃攪了個七零八碎。

她要是宋青鬆,她也很死了顧晚風。

不消多想,從今往後,顧晚風勢必會成為宋青鬆的眼中釘和肉中刺,即便顧晚風的存在根本沒有對宋青鬆造成威脅,他也會想方設法地將他拔除,以防後患。

以後的日子可真是有的“盼”了。

驅車前往宋家的路上,司徒朝暮滿心都是惆悵和抵觸,但又不能不去,今天就是宋老爺子的大壽了,前來祝賀的賓客眾多,宋家子孫勢必少不了交際應酬,所以她需要時刻陪伴在“宋熙臨”身邊,提醒他前來搭話之人的身份和地位。

說白了,還是要履行秘書之職,隻不過效力的人由老板變成了老板他哥。

壽宴開始的時間定在了中午十一點四十三分,宋家人特意找人算出來的吉時。

時間還不到上午九點,司徒朝暮就抵達了將軍樓。雖說壽宴舉辦的地點並不在這棟將軍樓內,但她需要提前來和顧晚風做對接,設定好在壽宴上可能會用到的暗示和暗號。

在此之前,她已經有整整三天沒見過顧晚風了,也沒再和他說過一句話,連條微信都沒回過。

她還在生他的氣,雖然隻是單方麵的冷戰,也堅決要和他冷戰到底。

今天若非形式所逼,她肯定不會來找他。

然而司徒朝暮才剛被小阿姨領進大門,就聽到了從一樓客廳裏麵傳來的飛揚跋扈的女人說話聲:“再怎麽說我也是宋熙臨的未婚妻,你們宋家人一直不讓我見他是什麽意思?三天裏我來了六次,次次吃閉門羹,怎麽著?用得著我們馮家的時候就把我當座上賓,用不著的時候就把我一腳揣開是麽?”

一聽就是馮大小姐馮夕雅。

司徒朝暮來到客廳之後才發現,宋老爺子和宋青山壓根兒就不再,就連徐穎慧都不在,一個長輩都沒有,負責接待馮大小姐的人隻有倒黴的宋聞窈和一位上了年紀的保姆阿姨。

顯而易見,宋家的長輩們早已被馮夕雅折磨的不堪重負了,頭兩天可能還會親自出麵給馮夕雅做做安撫,現在麵兒都懶得親自出了,直接安排宋聞窈上陣了,也不知道是在敷衍馮夕雅還是在趁機磨練宋聞窈的意誌力。

但是通過宋聞窈雙手交握、駝背低頭、一聲不吭的狀態就能輕而易舉地推斷出她此時此刻的心情:生無可戀。像是塊滾刀肉似的,無論馮夕雅說什麽,她都隻是安靜如雞地聆聽著,既不生氣、不抱怨、不還嘴,但也不回應,主打一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重在參與。

倒是旁邊的那個保姆阿姨會時不時地說兩句好聽的奉承話安撫馮夕雅的情緒。

但馮夕雅這人吧,生來高傲,軟硬不吃,還極其囂張,對方姿態越低,她就越是頤指氣使。

三人腳邊的地麵上布滿了被摔碎的茶杯瓷片。

也真是難為這一老一少了,被安排出來應付這麽一難纏的主。

並且,在看到司徒朝暮之後,縈繞在馮夕雅周身的氣焰在瞬間又興旺了一重,她的臉色也更陰沉鐵青了幾分,當即就抬起手臂指向了司徒朝暮的鼻尖,咬牙切齒地質問宋聞窈:“就連這個賤人都能見他,偏偏我這個未婚妻不能見是麽?”

司徒朝暮:“……”一上來就被指著鼻子罵賤人,算什麽事兒啊?

宋聞窈無動於衷的神色終於有了起伏變化,兩道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起,略顯不悅地看向了馮夕雅:“馮小姐,今天我爺爺過壽,您在我家如此出言不遜,是不是不太合適?”

馮夕雅冷笑一聲,絲毫沒有將宋聞窈的話放在心裏,始終高高在上,口無遮攔:“你是真蠢還是真沒腦子?比起這個賤人來說,我才是你的嫂子吧?你卻處處維護一個外人,也難怪你媽這麽大年紀了還要為了你殫精竭慮,原來你和你爸一樣,心都在外人身上。”

宋聞窈的臉色在瞬間就陰沉了下來,眼中怒意洶湧翻滾,呼吸急促混亂,雙拳緊緊攥起,顯然已處在爆發的邊沿。

馮夕雅卻越發的得意了,唇角都克製不住地翹了起來,滿目盛氣臨人。

就在這時,一道短促冷硬的男人聲突然從樓上傳了下來:“你再說一遍?”

客廳中的幾人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

顧晚風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二樓的走廊上,身著一襲黑緞繡暗金圖樣的唐裝,長發一層束起,一層披肩,身形挺拔端正,眉宇冰冷淩厲,如刀似箭,直勾勾地盯著一樓客廳中的馮夕雅。

馮夕雅呆如木雞地仰著頭,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年輕了幾十歲的宋老爺子,威風凜凜,氣宇軒昂,不怒自威。

愣了好幾秒鍾後,馮夕雅才不可思議地開了口:“你為什麽、要穿成這樣?”

顧晚風先看了司徒朝暮一眼,然後才啟唇,極其陰沉地回答:“我是不是說過,再有下次,直接割掉你的舌頭?”

馮夕雅神色大變,如遭雷擊,渾身一僵。

司徒朝暮立即給宋聞窈使了個眼色。宋聞窈會意,迅速帶著兩位阿姨離開了。

寬敞的客廳中僅剩下了司徒朝暮和馮夕雅兩人。

站在二樓欄杆後的顧晚風沒再言語,卻始終冷眉冷目,震懾力十足。

馮夕雅逐漸明白了什麽,驚慌失措地看向了司徒朝暮,急切逼問:“他人呢?”

司徒朝暮卻不疾不徐,沉著應付:“宋總臨走前交代過我,您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但您能保證,絕不辜負他的信任麽?”

剛剛和顧晚風對視的那一瞬間,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壽宴開始之前,必須要先解決馮夕雅。

再怎麽說,馮夕雅也是宋熙臨名義上的未婚妻,必須要在宋老爺子的壽宴上和宋熙臨一同出雙入對。

但現在所麵臨的最大問題是:真正的宋熙臨不在。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顧晚風假扮的宋熙臨。

雖說做戲做全套,但總不能真的讓顧晚風去委身馮夕雅吧?就算是他本人接受得了,司徒朝暮都接受不了——隻要一想到馮夕雅可能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挽起顧晚風的手,她就頭皮發麻。

更何況,馮夕雅也不是個傻子,她那麽喜歡宋熙臨,還能分辨不出來誰真誰假?

她又是個那樣口無遮攔的人,要是讓她在壽宴上發現了破綻,可就麻煩了。

不如提前告知她,以“愛”為誘餌讓她入局。

據司徒朝暮對馮夕雅的了解,隻要將“您是宋總最信任的人”這句話搬出來,馮夕雅勢必會主動上鉤,因為她最在乎的就是宋熙臨愛不愛她。隻要能夠證明宋熙臨最愛的人是她,無論真假,她都會信。

她心甘情願地上當受騙,也願意自己騙自己。

俗稱戀愛腦。

果不其然,司徒朝暮的話音才剛落,馮夕雅就斬釘截鐵地回了句:“我當然不會辜負他!”隨即又激動不已地追問了句,“他真的說過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司徒朝暮點頭,義正言辭地回答:“當然。您現在是他的未婚妻,以後是他的結發妻,他除了您,還有誰能信得過呢?”

馮夕雅愣住了,不知是感動的還是在仔細回味司徒朝暮的這句話。

越回味,越覺得有道理。

幾秒鍾後,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既興奮又緊張,信誓旦旦地對司徒朝暮說了句:“有什麽話你就直接說吧,隻要能夠幫到他,我在所不辭!”

司徒朝暮卻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沉吟片刻了後,特意壓低了嗓門:“外界的那些傳聞,您應該也有所耳聞吧?”

馮夕雅不安地抿了抿唇,神色微恐:“是、是真的?”

司徒朝暮不置可否,隻是回答:“我像您保證,最多半月,小宋總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回來,但需要您的支援,就看您願不願意、”

“我當然願意!”不等司徒朝暮把話說完,馮夕雅就篤定堅決地打斷了她的話,“無論讓我去做什麽都願意!”

司徒朝暮舒了口氣:“那就好。”隨後,又悄聲說了句,“他臨走前,讓我交代您,一定要配合他的哥哥,替他的哥哥打掩護,無論如何,都不讓外人看出破綻。”

馮夕雅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

顧晚風依舊是冷若冰霜,仿若是一把寒森森的刀,縱使一言不發,也十足的不近人情。

與顧晚風目光接觸的那一刻,馮夕雅就回想到了他曾在機場、在大庭廣眾之下卸掉過自己下巴的舊事,怨怒而又畏懼,趕忙收回了目光,冷而不屑地對著司徒朝暮說了句:“我盡量。”

一如既往的高傲。

“您不能盡量。”司徒朝暮不容置疑,“您必須全力以赴,不然小宋總就回不來了。”

馮夕雅自然是想讓宋熙臨回來的,想讓宋熙臨欠她一個人情,想讓宋熙臨對她有虧欠感,卻又不甘屈居人後,不想跟得罪過她的人和平共處:“樓上那位好像不怎麽喜歡我,讓我怎麽配合他打掩護?”

那可太簡單了。

隻要您——

“守口如瓶就好。”司徒朝暮回答說,“隻要您能把守住這個秘密,直到小宋總回來,您就是宋家的恩人,小宋總日後定會把您當作福星,越發對您敬愛有加。”

這番話可謂是精準地戳中了馮夕雅的內心所想,既滿足了她高傲的自尊心,又肯定了她居高不下的功勞,令她滿意至極。

“那好,看在我未婚夫的麵子上,我就遷就你們一次。”馮夕雅終於願意屈尊降貴地配合他們了。但是在臨走前,她還是饒有興致地問了司徒朝暮一句,“你和樓上那位是什麽關係?”

不等司徒朝暮開口,顧晚風就回答了這個問題:“我是她男人。”

馮夕雅撩起了眼皮,高傲又不屑地朝著二樓瞟了一眼,繼而冷哼一聲,轉身就走,語調幽幽:“嗬,她那種便宜貨倒還挺、”

她的羞辱之言戛然而止,一柄銀色的小刀就擦著她的耳畔飛了出去,鏗鏘一聲落在了她身前的瓷磚地麵上。

刀刃鋒利,刀式勁猛,呼嘯帶風。

馮夕雅先感覺到了耳際一涼,魂不守舍地呆愣了幾秒鍾後,驚恐萬狀地抬起手,顫抖著摸了摸耳朵,才發現耳邊的頭發沒了。

差一點兒,耳朵可能也沒了。

顧晚風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淡漠又狠戾:“我自幼生在鄉野,向來沒規矩,隻知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把刀,是我還給你的,連帶著頭發一起,都收好。以後再敢欺負我的人,還會有,不過到時候割掉的可就不隻是頭發了。”

司徒朝暮不可思議地仰望著顧晚風,全然沒想到他敢直接對著馮夕雅出刀,就像是當初沒想到宋熙臨會對馮夕雅當眾扇她巴掌的行為無動於衷一樣。

宋熙臨有多計較得失,顧晚風就有多無所畏懼。

一個在意的是廟堂之高,一個信奉江湖之遠。

刀主肆意江湖,鮮衣怒馬,赤誠純粹。愛一個人,就死心塌地地對她好,絕不在意俗世人情。

顧晚風是真心愛她,所以最在意的人永遠是她,絕對不會讓她受委屈。

她沒有愛錯人。

馮夕雅在後怕中呆滯了許久之後,才逐漸回過神,繼而怨怒交加地轉身,麵色陰毒,怒不可遏:“你是不是瘋了?信不信我讓你弟一輩子出不來?”

顧晚風神不改色,輕輕啟唇,語調淡漠至極:“那你可要想好了,阿臨要是回不來,我就可以永遠站在這個位置上,取他而代之,百利而無一害,但你可就不一樣了,我想娶的人可不是你,到時候即便你們家主動退了婚,也少不了被嘲諷議論,你可真就成這座大院裏的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