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不受控製地,逾矩了。◎

稍作停頓後, 他們繼續沿著熊貓大道朝西出發。

越往西行,海拔越高,紫外線也就越來越強盛,若是身穿短袖或短褲站在陽光之下, **在外的皮膚會明顯感受到灼燒感, 然而環境溫度卻在逐漸降低, 尤其是有雲層遮擋住太陽的時候。

尚未抵達四姑娘山,氣溫就已經低到需要穿厚外套了。

但是清晨從D市出發時的氣溫還算是適宜, 所以司徒朝暮隻穿了一條長裙加牛仔外套,腿還是光著的。不得不停車換衣服。

公路一側是壓迫感十足的挺立山壁,一側是湍急的冰冷河流。顧晚風在河岸邊找到了一片平坦的空地停了車, 駕駛室這一側臨著馬路, 副駕駛那一側對著臨河的茂密小樹林。

司徒朝暮坐在車裏換衣服時, 顧晚風一直背對著車門守在路邊, 替她擋著來往的車輛和行人。

待司徒朝暮換好了衝鋒衣和登山褲,顧晚風才重新上了車,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啟程時,突然有一位戴著黑色頭盔穿著熒光綠騎行服的年輕小夥子敲響了駕駛室的車窗。

顧晚風才剛將車窗降下一條口子,那個年輕小夥子就急切不已地懇請著說了聲:“哥,能捎一程麽?車壞了。不遠, 到下一個休息區就行,我們的朋友都在那兒等著呢。”

聽聞這話後, 顧晚風和司徒朝暮同時扭頭朝著後方不遠處的路邊看了過去, 那裏不知在什麽時候多出來了一輛黑紅色的摩托車,車邊還站著一位身穿粉色衝鋒衣背藍色書包的年輕小姑娘。

“行。”顧晚風沒再多說什麽, 推門下車, 幫著那個大學生模樣的小夥子把他的摩托車搬上了皮卡車後箱。司徒朝暮則去收拾了一下後座, 給這對小情侶騰位置。

小情侶上車後,千恩萬謝地表達感激。顧晚風話不多,僅是言簡意賅地回了句:“沒事。”然後就沒再多說什麽,清冷安靜地開車。

司徒朝暮卻很健談,東拉西扯地跟那對大學生情侶聊了起來。

i人和e人的區別在此時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誰知,就在他們話到旅行計劃這個話題時,那個年輕小夥子突然看向了駕駛室,好奇地問了聲:“哥,你和嫂子也是準備自駕去稻城麽?還是要進藏?”

司徒朝暮:“……”

但其實,這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問題,可“嫂子”這個稱謂卻又如同一場旭日煙花般令人猝不及防。

司徒朝暮瞬間安靜如雞,由e變i,就連呼吸都變得謹慎且羞赧了。隨後,她悄咪咪地打量了顧晚風一眼,內心緊張兮兮的,還有些忐忑不安:他會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呢?

不過,按照他這種古板克製的性格來說,應該會先澄清一下他們的關係吧?

但她又不太希望他的第一反應真的是澄清關係……她有點享受這個誤會。

然而,顧晚風的第一反應卻是:沒有反應。

他心無旁騖,神不改色,一邊照常開車,一邊自然而然地回答:“不進藏,先去稻城,再往西南去嘎隆。”

“嘎隆?”這次提問的是那對小情侶中的女孩,“嘎隆是哪裏呀?”她聽都沒聽說過,語氣中飽含好奇和困惑。

顧晚風回答說:“滇藏川交匯處的一個縣城,比較偏。”

男孩在腦子裏想了想中國地圖,由衷而發:“確實有點兒偏,我還以為你們去也要走318呢。”隨之又奇怪地問了句,“那你們是去嘎隆旅行麽?那邊風景怎麽樣?”

顧晚風:“風景還行,但我們不是去旅行,回老家看看。”

“你們老家是那裏的?從東輔開過去得幾天啊?”男孩的語氣中盡是驚訝,女孩的臉上也充滿了不可思議,仿佛是在說:這也,太遠了吧。

車牌號彰顯著車主的居住地,所以男孩能猜到他們是從東輔來的一點也不稀奇。

然而顧晚風卻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微微抿緊了薄唇,目不斜視的眼眸中透露著些許舉棋不定,像是在思索猶豫著什麽,好幾秒鍾之後,他才重新啟了唇,認真而又誠然地回答說:“是我的老家,不是你嫂子的老家,這次想帶她回去看看媽。”

司徒朝暮的呼吸猛然一滯,下意識扭頭,驚訝又詫異地看向了顧晚風……就他這種循規蹈矩的“出家人”,竟然也能說出來這種滿含曖昧的話?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再看顧晚風的耳尖,早已紅透了,握著方向盤的那一雙手也在不知不覺間逐漸緊攥,手背根根骨節泛白,手心滲出了潮熱的汗水。

他的眼神也是緊張而忐忑的,還下意識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卻依舊在努力地維持著清冷與從容。

司徒朝暮心想:嘁,明明都已經跟人家調情了,幹嘛還要擺出來一副假正經的樣子?

跟人家調情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麽?

還是那麽擰巴!

司徒朝暮在心裏哼了一聲,沒開口去揶揄顧晚風,卻高高地揚起了唇角,眼角眉梢皆是小得意和小傲嬌,仿若是在說:我就知道其實你超愛搞情趣,哼,看你以後還怎麽繼續嘴硬!

但其實,顧晚風並沒有在故意搞曖昧,更沒有信口雌黃地調情搞情趣,他隻是在單純地實話實說……他想帶著自己愛的人,回老家,看看媽。

雖然,媽早就見過她了。

那對小情侶中的男孩聽聞顧晚風的回答後,了然地點了點頭:“哦哦哦,原來是這樣。”又問了句,“那哥你現在是定居在東輔了是吧?”

顧晚風點頭:“嗯。”

情侶中的女孩子心思比較細膩,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激動又好奇地追問了句:“你是為了姐姐才定居在東輔了麽?”

顧晚風沒有遲疑,再度點頭:“嗯。”

司徒朝暮的呼吸又是一頓,如同在明豔的春日裏被人塞了一顆糖似的,意料之外,喜不勝收,眼角眉梢再度飛揚了起來,卻又在強作鎮定,拚命地控製著自己的麵部肌肉,免得嘴角咧到後耳根去。

“哇,那你們這也算是跨越千山萬水才在一起了吧?”那個女孩滿含驚歎地感慨道,“好浪漫呀!”

“還好。”

“還好。”

司徒朝暮和顧晚風異口同聲地回答了一句“還好”,因為他們皆心知肚明,實際情況並沒有這麽浪漫。

八年的時間真的很漫長。

他們之間橫隔著的不隻是千山萬水,還有將近三千天的朝思暮想。

其實挺心酸的。

隻不過他們運氣好,被上天恩準了“後會有期”。

下一個休息區在斯古拉神山攝影點,果然有一個摩托車車隊在小廣場上麵等待。

顧晚風幫著那個小夥子把摩托車從後車廂裏搬了下來,又幫他檢查了一下車況,順便拿出了隨車攜帶的工具箱,幫他把車給修好了。

小夥子和他的女朋友簡直不能再感激了,一直到顧晚風開著車帶著司徒朝暮遠去,這對小情侶還站在路邊不停地朝他們倆的皮卡車揮手。

司徒朝暮麵帶笑意地從倒車鏡中收回了目光,隨後看向了顧晚風,奇怪不已地問了句:“你幹嘛不早點幫他們倆把車修好?”

幹嘛非要載人家倆一程?

顧晚風回答說:“之前那段路不好走,他們倆又沒跟上車隊,容易出事。”

司徒朝暮立即回想了一下他們來時的那條路——盤旋而上的環山公路,地勢越升越高,護欄外的懸崖也就越來越陡峭深邃,而且來往全是飛馳的汽車,獨行摩托確實挺危險,更何況那個小夥子還帶著他的女朋友。

好吧。

他依舊是那個外冷內熱的小風哥哥。

“哎,小風哥哥對誰都是溫柔體貼的,”司徒朝暮將手肘架在了車框上,單手支頤,期期艾艾,“除了對我……”

顧晚風:“……”又想搞什麽鬼把戲?

他不知所措地看了司徒朝暮一眼,緊張不安地詢問:“我對你、怎麽了?”

司徒朝暮再度歎了口氣:“挺好的,每到關鍵時刻總是會及時提醒我穿衣服。”

顧晚風:“……”

司徒朝暮又瞟了他一眼,說了聲:“我這衣服穿上去了,以後可就不好再脫了。”

顧晚風:“……”明白了,這家夥就是又開始耍流氓了。

“我是怕你著涼。”顧晚風堅決不和司徒朝暮同流合汙,極為正色地回答道。

司徒朝暮心說:又開始裝正經了是吧?

她的眼珠子一轉,鬼點子說來就來:“那你就不怕人家心涼麽?”

顧晚風:“……”

司徒朝暮又說了句:“小風哥哥,你有沒有想過,身體涼可以穿衣服,心涼了,你該拿什麽捂熱呢?”

她的言語直白而充滿了挑逗含義,如同一位風情萬種的女妖精似的,簡直弄得顧晚風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話了。

但他自幼所接受的就是規行矩步的教導,始終堅持原則,絕不**檢逾閑。

在無錯中沉默了片刻之後,顧晚風一板一眼地回了聲:“四姑娘山是當地人心中的神山,你若是心有遺憾的話,可以向神山祈求。”

司徒朝暮:“……”

好,好好好,你贏了。

又一次地挑逗失敗,司徒朝暮的內心憤懣極了,卻又暫時無計可施,隻得按兵不動,伺機尋找下一次耍流氓的機會。

四姑娘山景區不讓進私家車,他們便將皮卡車停到了景區對麵的停車場,然後搭乘景區公交進山。

景區內一共有五站,五個大景點,草原雪山森林湖泊溪流全部包含。公交全程四十分鍾,大部分遊客都會在最後一站下車,從後往前遊玩。

大多遊客也都是從平原地區過來的,為了避免引起高反,很少會有人在四姑娘山腳下快跑快跳或者大聲尖叫,不然就是標準的作死行為。

常年生長在平原地區的人們也很少有機會能夠目睹到如此壯闊秀美的自然風光,幾乎是一步一景,隨手一拍就是一副驚豔畫卷。

巍峨高大的雪山腳下就是寬闊肥美的草原,身材壯碩的犛牛如同星星一般密集璀璨的散布其間。

司徒朝暮每走幾步路就會拍一張風景照,然後再讓顧晚風給她拍一張個人寫真。經過司徒朝暮的無數次**和實戰經曆之後,顧晚風的攝影水平更是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就連那些讓他幫忙拍照的遊客們都會對他的攝影水平讚口不絕。

司徒朝暮的心情更是好得不能再好,快樂又幸福的笑容始終洋溢在臉上,整個人看起來紅光滿麵、意氣風發,像是重新回到了十八歲。

直至一個小時後。

從後往前數,公交車的第三個站點是一個漂流點,感興趣的遊客可以乘坐皮筏艇順流而下抵達下一個公交站點。

雖然司徒朝暮至今為止依舊不會遊泳且對自己當年差點兒淹死的碧嶼村的噩夢經曆記憶猶新,但是她,還是對漂流項目很感興趣,因為有顧晚風在,她堅信他絕對不會讓她淹死。

兩人一船,對向而坐。皮筏艇內的空間很寬敞,司徒朝暮的雙腿可以伸曲自如,但對於腿長人士顧晚風來說,他就隻能曲腿而坐了——實在是伸展不開。

每船配一隻船槳。搖搖晃晃乘水而漂時,顧晚風拿著船槳,負責把控方向;司徒朝暮則一直舉著手機,不是錄小視頻就是拍照。

她還給顧晚風拍了一張照片,抓拍。當時顧晚風正側目而視,微微地仰著頭,目光平靜地觀望著岸邊的巍峨青山。

是的,是青色的山。

這裏的景色真的很奇葩,黑體白頂的嚴峻雪山與秀麗纏綿的青色高山交相呼應,相得益彰。

在司徒朝暮舉起相機的那一刻,顧晚風的身後是高大蒼茫的雪山,頭頂是澄澈碧透的藍天。

在如水般清澈幹淨的背景中,他身穿簡潔幹練的黑色衝鋒衣,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盤了個渾圓的發髻,眉目清冷平和,側臉的線條如同玉雕一般立體俊朗,棱角分明。

那一抹淺色的薄唇線條也是溫和而流暢的。

仿若一尊慈眉善目審視人間的白玉神佛雕塑。

司徒朝暮點擊了拍照鍵,抓拍下了他此時此刻的神態,印證了他這些年以來心境的變化——他終於打開了困頓在他心中的千千結,得到了他年少時夢寐以求的從心所欲。

也隻有曆經世事滄桑、看慣世情冷暖的人,才能真正地得到從心所欲。

說明他是一個幸運的人,卻又有著不幸,僅享受了七年的肆意童年,之後十一年,盡是糾結困頓、身不由己,再後八年,浪跡天涯、漂泊無依,一直到了人生的二十六歲,才姑且在這滾滾紅塵中尋找到了一份安定。

司徒朝暮放下了手機,心疼又感慨地盯著眼前人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我給你拍……”然而她的話音還未落,拿在手中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低頭一看,收到了一份郵件,發件人:宋總。

人,一旦接近工作,就離死不遠了。

就這麽一個瞬間,司徒朝暮的好心情**然無存,像是烏雲遮住了太陽,霎時由陽光明媚變成了天昏地暗。

司徒朝暮用力地咬緊了後槽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解開了手機屏鎖,直接刪掉了來件提醒,就當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美好假期繼續。

司徒朝暮再度打開了相冊,把那張抓拍的照片調了出來,然後將手機遞給了顧晚風:“我給你拍了張照片。”

顧晚風接過手機,垂眸瞧了瞧,很認真地點評:“好看。”

司徒朝暮知曉,他必然不是在點評自己的容貌,而是在誇獎她的拍攝技術好,但她還是故意刁難了他一句:“你是誇你自己呢,還是誇我照的好呀?”

顧晚風笑答:“當然是誇你。”話音剛落,司徒朝暮的手機就在他的手中震動了起來,屏幕上彈出了來電顯示:宋熙臨。

顧晚風神色一怔,唇畔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素來淡漠的眼眸中卻浮現出了難掩的驚訝與激動。

隨即,他抬眸看向了司徒朝暮,雙目明亮而飛揚:“是阿臨!”

他永遠在意著他的弟弟。

但是現在的宋熙臨,早已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弟弟了。

何必要讓他難過?

司徒朝暮的心頭猛然一沉,滿腔都是焦灼與無措,卻又不得不假意附和顧晚風:“是啊,是阿臨!”繼而又將話鋒一轉,“但是我現在不能接他的電話,他肯定是來讓我加班的!”話還沒說完呢,那就把自己的手機從顧晚風的手中奪了過來,不假思索地點擊了掛斷,然後,直接關機。

她也不怕得罪老板了,大不了就是被炒魷魚,無所謂的,反正早已冒出了辭職的決心。

“一切等我假期結束了再說。”司徒朝暮緊握手機,不容置疑地對顧晚風說,“我現在不想接觸任何和工作有關的事情!”

顧晚風不置可否,卻下意識地蹙起了眉頭,目光遲疑地盯著司徒朝暮看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了聲:“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當然有。

宋熙臨即將要和馮夕雅訂婚的消息,司徒朝暮至今為止都不敢告訴顧晚風。

宋熙臨不愛馮夕雅,是身不由己的聯姻,所以顧晚風一定會心疼他的弟弟,一定會意難平。

司徒朝暮更擔心他會一怒之下闖去宋家替他的弟弟出頭。

可是龍潭虎穴一般的宋家哪有那麽好闖?他一旦去了,可能就出不來了。

就算是僥幸出來了,也會惹得一身騷。

這世人熙熙皆為利來,世人攘攘皆為利往,顧晚風就算是再不認宋青山這個爸,也抵不掉血緣關係。

有血緣紐帶就有法律意義,有法律意義就有繼承權利。

繼承就意味著利益分割,就算你不想,但別人可不這麽以為,誰都不想讓自己的利益受損,首當其衝的就是他們的後媽徐穎慧,潛藏隱患則是他們的那個瘋子二伯。

那個瘋子,是真的敢殺人。

她甚至想一輩子把顧晚風給藏起來,捂嚴實,一輩子都不讓他被宋家人發現……或許,顧與堤當年,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才一意孤行地不讓他離開碧嶼村。

“我有什麽好瞞你的?”司徒朝暮擺出來了一副不以為然的態度,“我就是單純地不想在沒好氣的假期期間搭理老板,很影響心情的!”

顧晚風察覺到了她在撒謊,卻又束手無策,沉默片刻後,妥協地歎了口氣:“回到東輔之後,可以告訴我麽?”

“我都說了沒事情瞞著你。”司徒朝暮氣鼓鼓地把雙手往胸前一抱,同時將小臉往左邊一扭,還撅起了嘴巴,滿臉都是不高興。

顧晚風也不想讓她掃興,可又實在是放不下自己的弟弟,無奈地回了聲:“行,到時候我自己去問。”

司徒朝暮:“……”

你還真是,油鹽不進!

“他都已經二十六歲了,所經曆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的。”司徒朝暮萬般無奈地望著顧晚風,急切又認真地說,“就算你是他的雙胞胎哥哥,也沒必要對他的人生負責。”

顧晚風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反問了一句:“你可以做到對裴星銘的一切熟視無睹麽?”

司徒朝暮啞口無言。

她是做不到的,即便裴星銘還不是親哥,僅僅是她的表哥。但他們自幼一起長大,感情自然是比親的還親。

“可是,我們不一樣呀……”司徒朝暮卻還在極力地狡辯,“裴星銘、裴星銘又沒有後媽!又不用擔心會被人暗中算計!”

“一樣的。”顧晚風堅決而篤定地說,“手足親情,我也放不下。”

司徒朝暮徹底無話可說。

誰都無法改變他骨子裏的這份情深意重。

沉默了許久之後,司徒朝暮長長地歎了口氣,退讓了半步:“就不能等我假期結束再討論和老板有關的事情麽?職場打工人好不容易才能夠休一場假期呀!”

“行。”顧晚風也真實地感受到了她對這個話題的抵觸,於是也往後退了半步,“一切等回去再說。”但還是立下了一個底線,“回去之後,一定要告訴我。”

司徒朝暮隻得答應,雖然有些不情不願:“嗯……”

顧晚風沒再多言,用船槳將不知在什麽擱淺了的皮筏艇重新推回了水中,然後專心劃水,調整著船頭的方向。幾簇水花突然飛濺到了臉上。

水溫冰涼,帶著潑皮勁兒。

再抬頭看司徒朝暮,單色唇角翹起,眉梢高挑,一臉成功打擊報複後的得意。

顧晚風按兵不動,神不改色,卻突然將修長的右手探入了水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勾起了一彎水花。

水滴在猝不及防間濺在臉上,凍得司徒朝暮一個激靈,內心火氣卻徒增,勝負欲也被激出來了,再度將手伸進了河裏,和某人開啟了一場潑水大戰。

人在成熟和幼稚之間的轉變,就在一瞬間。

待到上岸之時,兩人的頭臉和衣服全是濕的,好在衝鋒衣防水,擦擦就幹了。

司徒朝暮從背包裏拿出了紙巾,遞給了顧晚風幾張,自己又抽出來了幾張,然後兩人就站在岸邊擦起了濕漉漉的臉頰和頭發。

司徒朝暮才剛擦完下巴,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伸到了她的耳畔,柔軟的紙巾溫柔地貼上了她的耳珠。

司徒朝暮僵住了,抬眸看向了眼前人,目光如水般柔,又透露著驚訝和詫異。

顧晚風呼吸一滯,迅速收回了手臂,解釋道:“有水,沒擦幹淨。”

“哦……”司徒朝暮緩緩垂下了眼眸,看似是有些羞赧了,但緊接著,下一句話就開始信口雌黃,“人家還以為小風哥哥不再講究仁義道德了呢。”

顧晚風:“……”

司徒朝暮又撩起了眼皮,誌得意滿地瞧著他:“其實小風哥哥可以不解釋後麵那一句的,越解釋越心虛呀。”

顧晚風:“……”這家夥,真是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可以調戲他的機會。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顧晚風轉身就走。

司徒朝暮拔腿就追,邊追邊說:“**是本能,耳鬢廝磨也是本能,幹嘛要克製欲望呢?飲食男女可不能與人性背道而馳呀!”

打死顧晚風他也想不到她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和“耳鬢廝磨”這兩個詞。

但她確實是戳透了他的內心。

他就是心虛了。

下意識地,本能地,將手伸到了她的耳畔,為她擦幹了懸在耳珠上的那一滴晶瑩剔透的水。

如同懸墜在菩提葉上的露珠一般,聖潔清澈而誘人。

在那一瞬間,她沒有蠱惑他,是他自己心有雜念了,他不受控製地,逾矩了。

但他不敢承認。

黃天化日的,滿腦子靡靡之音,成何體統?

“你、你不要再說了。”顧晚風的耳朵已經紅透了,卻依舊在勉勵維持著道德操守和認知底線,斬釘截鐵,“我從沒那麽想過。”

司徒朝暮眨巴眨巴眼睛,故作好奇地反問了聲:“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就是隨口說了兩句話,可沒猜你的內心想法啊。”

言外之意:你這是不打自招啊。

這下顧晚風不再僅僅是耳朵紅了,整張臉都浮現出了一層潮紅,如桃花般絢爛。

她也是真的,很狡猾,如同一條道行高深的小狐狸,讓他左右逃不出她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