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腰都要給他抱斷了,還說不害怕?◎

初八就要開學, 外加路途遙遠,所以司徒朝暮他們幾人不得不在初六就動身返程,先從碧嶼村坐村縣公交去嘎隆縣,再從嘎隆縣搭乘十幾個小時的大巴車前往D市, 再從D市坐飛機回東輔。

至少又是一天一夜的折騰。

初六當天, 吃完午飯後, 一行人就背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出發了。

自初來乍到之時,司徒朝暮的書包還沒那麽沉, 因為裏麵隻裝了幾件貼身的換洗衣物和一些小東小西的物件,比如鑰匙充電寶身份證,所以包內的大部分空間都是閑置的, 背起來輕輕鬆鬆, 但是從宋熙臨家離開的時候, 她的書包裏麵卻塞滿了真空包裝的臘肉條, 沉得跟塞了磚塊似的,一下子就將她本就不怎麽高大的脊背壓得更矮小了。

其他人所享受到的待遇也大差不差, 背包裏麵不是被塞滿了臘肉就是被塞了兔肉或者犛牛肉,一個個全都被壓彎了腰,想互相幫忙都鞭長莫及。

總而言之一句話:宋熙臨他媽,實在是盛情難卻, 幾乎把家中所有風幹好的肉條全給他們打包帶走了。

為了能讓他們這些人少走幾步路,顧與堤還特意將家中的兩匹馬全部牽了出來。

毛三也跟著去送別了, 但是他隻能將他們送到村口, 再往後的路隻能騎馬了。

一行人從宋熙臨家離開後,先步行去了村口, 在村口分別時, 最難過的兩個人莫過於周唯月和毛三了。

要麽人們總說小孩子的內心單純感情真摯呢, 才短短幾天的時間,毛三和周唯月這兩位“小朋友”之間的友誼可謂是飛速發展,到了分別之時,兩人都已經要成為密不可分的摯友了,更何況他們倆還在結了冰的湖麵上共患難了一場,又在得救後一起挨了一頓嚴肅嚴厲又嚴格的批評教育——共同被獎勵不一定能讓人情比金堅,但共同挨罰一定可以。

為了能讓周唯月和毛三好好地道別,顧與堤和宋熙臨先騎著兩匹馬將廳響和聞鈴送到了山口外的汽車站,然後再原路返回,繼續來村口接裴星銘和周唯月。

周唯月和毛三一直手拉著手,都哭得淚流滿臉,鼻涕直冒泡。正式分別時,周唯月坐在高高的馬背上,不斷地朝著站在地麵上的毛三揮手,嗚嗚咽咽地千叮嚀萬囑咐:“你一定要記得我,我一定也會記得你的。”越說,哭得越難過。

毛三的仰著腦袋,小小臉蛋上也是布滿了千萬道淚痕,一邊抽泣一邊說:“我肯定會記得你的,等我長大了,賺錢了,我就去東輔找你,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

“嗯,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周唯月傷心又認真地說,“你一定要記好我的手機號,我不會換手機的,我肯定也會回來看你的!”

毛三用力點頭:“嗯,我等著你來!”又說,“說不定等你下次來了,我就長大啦,可以帶著你騎馬啦!”

周唯月用手背擦了擦還在不斷外流的眼淚:“好,等你去東輔了,我就請你吃麥當勞和肯德基,真的很好吃!”

毛三再度點頭:“好!”

眼瞧著這倆“小孩兒”一直哭哭啼啼地說個沒完沒了,裴星銘無奈地催促了一聲:“快點吧,再晚一點就趕不上最後一班公交車了。”

司徒朝暮滿眼鄙夷地瞟了裴星銘一眼,倒不是因為他說的是謊話,反而他說的是實打實的真話——村縣公交一天就那麽兩三趟,錯過了就要等明天再走——但是裴星銘的語氣實在是不中聽,不僅顯得不耐煩,還沒有一點點體貼和共情。

他隻在乎著自己要趕不上公交車了,根本沒有代入周唯月的感情世界。

他也不認可周唯月和毛三之間的珍貴友誼,他覺得反正隻是萍水相逢而已,說不定等周唯月回東輔之後過不了幾天就忘了,所以沒必要這麽唧唧歪歪地浪費時間。

他還沒把毛三放在眼裏,覺得周唯月就必須聽他的,覺得自己比毛三重要的多。可是他真的能夠像是毛三一樣不帶任何世俗偏見地把周唯月當成和他一樣有著正常智商的人看待麽?

他不能。

裴星銘雖然在乎周唯月這個人,但更在乎她殘缺的智商。

司徒朝暮不禁長歎了一口氣……

哎,還是那句話,她這個哥,就是一個超級無敵大渣男,慣是會玩“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這一套!

周唯月卻向來很聽裴星銘的話後,雖然萬般不舍得毛三,但還是朝著他揮了揮手,痛哭流涕著說:“毛三,再見啦。”

毛三的眼淚也越發的洶湧了,一隻小手擦眼淚一隻小手揮別:“再見,我一定會永遠記住你的。”

這一次也是真的要再見了。

顧與堤和宋熙臨陸續催動馬鞭,載著裴星銘和周唯月揚長而去,村口就隻剩下了司徒朝暮和毛三。

毛三一直在哭,小小的身體不斷顫抖著,顯然是難過極了。

司徒朝暮也完全能夠理解毛三為什麽會這麽難過,因為碧嶼村的人煙在不斷地凋零,伴隨著老一代的去世和新一代的外遷,如今村子裏就隻剩下了毛三這麽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他平時不僅沒有朋友,還要照顧年邁的外婆、承擔家務,根本體會不到童年該有的快樂。周唯月的短暫出現,才讓他真真正正地當了一次開心快樂、無憂無慮的小朋友。

司徒朝暮心疼地歎了口氣,先把沉甸甸的書包放在了地上,然後蹲在了矮矮小小的毛三麵前,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溫聲安慰道:“你知道嘛?其實離別是為了更好的重逢,現在的難過也是都為了重逢那一刻的歡喜。”

毛三一邊揉著濕漉漉的眼睛一邊嗚咽著說:“可是以後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周唯月了。”

司徒朝暮:“怎麽會呢?你才多大?以後的日子還有好長好長呢,隻要你想見她,就一定可以見到她。”

毛三吸了吸鼻子,悲痛不已:“我的外婆可能要死了,等她死了之後,我就沒有家人了,我隻是一個小孩子,不能去縣城賺錢,沒有錢就沒辦法吃飯,說不定我會餓死,死掉之後就長不大了……”

司徒朝暮怔住了……毛三雖然年紀小,但是他什麽都懂。

他的悲傷也不知是來源於和唯一的好朋友的分離,還有因為別離之情而勾起的內心恐懼:對外婆身體的擔憂以及對自己未來的不安。

司徒朝暮的眼眶猛然一熱,難受的想哭,但還是堅強地忍下了眼淚,字句篤定又堅決地對毛三說:“你不會餓死的,這村子裏麵關心你的人有很多呀,就像是陳老四,還有顧阿姨,他們都不會讓你餓死地的!”

毛三卻哭得更傷心了,哽咽不止地說:“陳老四的兒子在縣城買了房子,他可能馬上就要搬到縣城住了,他年紀都那麽大了,我還這麽小,我也害怕他會老死掉,這樣的話我以後也見不到他了。”

看來陳老四那個老潑皮平時真的對毛三不錯,不然毛三也不會這麽舍不得他。

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她又能怎麽勸呢?

司徒朝暮隻好又說:“那顧阿姨呢?不是還有顧阿姨麽?顧阿姨還給你買了新衣服呢!”

毛三吸了吸鼻子,掉著眼淚說:“阿姨有病,人家都說顧阿姨得了絕症,活不了多久了……小風哥哥可能也要沒有媽媽了……我會和小風哥哥一樣再也見不到顧阿姨了……”說完這句話後,他的內心防線好像徹底崩塌了,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和悲傷,徹底放聲大哭了出來,一張稚嫩瘦弱的小臉上遍布淚痕,通紅發光。

司徒朝暮的眼淚也有些止不住了,她真的很想繼續去安慰毛三,但卻束手無策無計可施,因為毛三的悲傷和擔憂並不是空穴來風,而是血淋淋的現實。

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沒辦法空口無憑地改變現實,小小的毛三注定了要經曆一次又一次別離,所有天花亂墜的安慰都是虛偽的謊言,不能起到絲毫安撫鎮定的作用,反而會讓他在真正地經曆離別時更加痛苦。

無論悲喜,人都要踩在現實的獨木橋上走。

司徒朝暮在焦急中思索好久,突然想到了什麽,立即拉開了自己書包,匆忙翻找了起來。

書包的最底部裝滿了真空包裝的臘肉條,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被擠落在了包底的縫隙裏,司徒朝暮不斷地用右手在包底努力摸找著什麽,先摸到了一個圓滾滾的木頭小人,但是這個小哭包木人並不是她的目標,於是迅速鬆開了手,繼續翻找。

又足足翻找了半分鍾後,她才好不容易從包底找出來了一串鑰匙鏈,上麵掛著兩把銀色的鑰匙,一枚藍色的門禁卡,一顆橘黃色的小柿子掛件,還有一枚米白色的花生掛件。

柿子和花生,寓意著好事發生。

柿子和花生是掛在同一個圈環上的。

司徒朝暮迅速地將“好柿發生”的鑰匙扣取了下來,又拿出紙筆寫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一起遞給了毛三:“別擔心了,還有我呢,我肯定不會死!這個鑰匙扣你拿好,我就住在東輔,隻要你去東輔找我,憑借著這個鑰匙扣,我就能保證你餓不死!”

毛三用自己的小手緊緊地攥著柿子和花生,淚眼汪汪地看著司徒朝暮,半信半疑地說:“真的麽?”

司徒朝暮用力點頭:“當然是真的!”畢竟,我可是東輔小富婆呀,雖然大錢沒有,但接濟一兩個朋友還是夠的!

而且若是真心想幫人,簡單的口頭安慰也絕對是不夠的。她也相信自己的父母絕對不會對一個年僅七歲的孤兒置之不理,他們一定比自己更能有能力和辦法去幫助小小的毛三。

更何況,現在她的身上還穿著毛三媽媽生前留下來的皮衣禦寒。

毛三把這件珍貴的皮衣送給她了,她也願意還他一份溫暖。

“可是我該怎麽去東輔找你呢?”毛三問司徒朝暮,小眉毛困擾地擰在了一起,“我沒有錢,不能坐車,我可以走路去,但是我不知道東輔在哪裏。”

司徒朝暮哭笑不得:“還是別走路了,走路太遠了,能把你累死。”

“那我該怎麽去呢?我也不會騎馬。”

司徒朝暮笑著說:“你不是還有小風哥哥麽?隻要你對小風哥哥說一聲帶我去東輔吧,小風哥哥就一定會帶你去東輔的,即便不去東輔,他也絕對不會不管你。”

毛三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睛,還是很擔憂:“要是小風哥哥不願意帶我去東輔怎麽辦呢?”

“那你就給我打電話呀,我和我爸媽一起來接你,但是吧,”司徒朝暮抱著自己的膝蓋,篤定又認真地對毛三說:“我覺得他肯定不會不願意的。”

“為什麽呢?”

“因為他是小風哥哥呀。”

如長風一般強大又幹淨的小風哥哥,外冷內熱,情深意重。

其實毛三沒太明白這句話,但又切切實實地被這句話說服到了,內心深處積攢的恐懼與不安頓時消散了不少,像是被拋到高空之後終於找到了安全落地的方式。

毛三立即擦了擦眼淚,超級感動又感激地說:“謝謝你,司徒姐姐!”

司徒朝暮:“不客氣的!”

毛三又信誓旦旦地說:“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報答你的!”

司徒朝暮又笑了:“哎呀不用那麽客氣,我現在還沒幫到你呢,等我以後真正地幫助到你了,你再想著報答我的事情吧!”

毛三用力地點了點頭:“嗯!”

差不多二十分鍾過後,宋熙臨和顧與堤一同騎著馬回來了。

其實司徒朝暮對於他們母子倆的同時出現是有些意外的,因為現在需要被送到公交站的人就隻剩下了她一人,宋熙臨完全可以不回來,隻需要讓他媽把他的馬帶回來就行,然後再由他媽單獨把她送到公交站,這樣宋熙臨就完全避免了再來回一次的折騰。

但宋熙臨又不是笨蛋,既然選擇了折騰,就必定有他必須折騰的理由,就像是他鐵了心地必須要在寒假期間回家過年一樣。

所以,司徒朝暮很快就理解了宋熙臨的用意:他隻想在臨走之前單獨和母親道個別。

在顧與堤騎著她的那匹黑馬送毛三回家的時候,司徒朝暮也坐上了宋熙臨的赤海。

赤海的身形也隨了主,高大挺拔身姿矯捷,絕對屬於馬群中的佼佼者,所以司徒朝暮的小短腿依舊踩不到馬鐙——雖然也沒有多餘出來的馬鐙供她踩——從而就導致了她的雙腳完全是懸空的狀態,根本沒有著力點去保持平衡,隻能緊緊地抓牢馬鞍前方的扶手來穩固身體。

赤海奔跑起來的腳步也很穩健,但畢竟是騎馬,有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的顛簸感也實屬正常。

雖說這種顛簸感對於常年騎馬的人來說並不算是什麽,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但對與司徒朝暮這種新手小白來說,那真是一項考驗心理素質和平衡感的巨大挑戰。

從赤海蹦騰起四蹄的那一刻起,司徒朝暮渾身上下的肌肉就統統緊繃了起來,時時刻刻都在擔心害怕自己會從馬背上摔下去,並對接下來的幾公裏山路感到深深的擔憂和畏懼:山道那麽崎嶇,馬跑起來豈不是更顛?

然而誰曾想宋熙臨竟然沒有帶著她往村外走,反而朝著村子裏麵奔馳而去了。

司徒朝暮不禁一愣:“去哪呀現在?”

宋熙臨言簡意賅:“回家,換摩托車。”

不用再騎馬了?

司徒朝暮有點兒激動,卻又有些不解:“為什麽呀?”

宋熙臨垂眸,瞧著她的頭頂,本是想直接回一句“怕你嚇死”,但是在薄唇張開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如果自己真的實話實說了,她百分百會生氣。

欲言又止了一番,宋熙臨還是向著內心深處的某種感情妥協了,清清冷冷地回了聲:“摩托車快一點。”

“哦,原來是這樣呀。”司徒朝暮的語氣聽起來相當淡定,但是眼角眉梢和唇畔邊都已經流露出了小慶幸和小竊喜:太好了,可真是太好了。

又因為是背對著宋熙臨的,所以司徒朝暮壓根兒就沒打算控製麵部表情,反正他也看不到,還假惺惺地說了句:“哎呀,真遺憾呀,本來還行體驗一下在山間策馬奔騰的感受呢。”

然而誰知道,宋熙臨竟然回了她一句:“真想體驗?現在掉頭?”

他的語調淡淡的、冷冷的,還帶著些許漫不經心。

也不知道是把她的話當真了還是故意這麽說的。

司徒朝暮生怕他當真,頭皮一緊,連忙說道:“呃、那個,也不用啦,還是騎摩托吧,節約時間。”

宋熙臨:“不是遺憾麽?”

司徒朝暮不假思索:“留點兒遺憾也好,沒有遺憾的人生不完整。”

宋熙臨卻說:“離家還遠,用不著留遺憾。”說完,就揚高了手臂,作勢要去揮鞭催馬。

司徒朝暮大驚失色,尖叫著大喊:“別!別!我不想騎馬!我害怕!”

“哦?”宋熙臨緩緩落下了手臂,慢悠悠地啟唇,“你竟然害怕?”

司徒朝暮:“……”

好,好好好!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和你說一句話!

我也有權利保持緘默,不然我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你以後調侃我的呈堂證供。

為了保全麵子,司徒朝暮說沉默還真就沉默了,像是壓根兒沒有聽到宋熙臨那句話似的安靜如雞,但是紅透了的耳根早已出賣了她內心的羞恥和憤怒。

氣得她都有點兒不害怕了。

宋熙臨無聲一笑,沒再繼續捉弄她,一手握韁繩一手拿鞭,以一種不疾不徐的平穩速度往家趕。

到家之後,他先將司徒朝暮從馬背上抱了下來,才牽著赤海回馬廄。

坐上摩托車後座的那一刻,司徒朝暮的內心頓時安心了不少:終於不再乘坐原始交通工具了。

雖然她也沒坐過摩托車,但至少是比騎馬安全的吧?最起碼不用擔心從馬鞍上歪倒下去。

而且坐摩托車的感覺應該和坐電動車後座差不多的吧?在東輔的時候她也經常坐她爸的電動車後座,穩得不能再穩,絲毫不像是坐在馬背上似的沒有安全感,上上下下顛簸不停。

然而事實卻給了司徒朝暮重重一擊。

雖然摩托車和電動車發動起來時一樣的穩,但區別在於:電動車是跑得快,而摩托車是飛得太低。

被宋熙臨騎車帶著飛馳於蜿蜒曲折的山道上時,司徒朝暮的雙臂壓根兒不敢鬆開他的腰,抱得死死的,生怕自己被風吹走或者被車尾甩出去。

而且山路可不似東輔的馬路一樣寬敞平整,不僅遍布碎石,還起起伏伏磕磕絆絆,車輪子碾在上麵像是小舟過大江,時高時低,時穩時震,簡直沒有一點點安全感。

還不如騎馬呢!

又轉過一個狹窄的弧型山彎後,司徒朝暮忍無可忍地大喊了一聲:“你就不能騎慢點麽?嚇死人啦!”

宋熙臨隻好又鬆了鬆油門,將車速放得更慢一些。

但其實他的速度已經很慢了,早已處於了發動機的最低檔位,再慢點摩托車就發動不起來了。

司徒朝暮卻還是覺得快,強烈的山風在耳畔呼嘯直吹,周遭景色閃電般倒退,她害怕的腦袋都有點兒缺氧了:“就不能再慢一些麽?真的好嚇人啊!”

宋熙臨隻能如實告知:“已經是最低檔了。”

司徒朝暮:“……”

嗚嗚嗚嗚,我不想在山裏野了,我想回家!

司徒朝暮生無可戀地抬起了腦袋,可憐巴巴地看著宋熙臨的後腦勺:“你們這裏的人平時都這麽野麽?騎著摩托車在山裏飛?”

宋熙臨卻說:“是你們太乖了。”

司徒朝暮無言以對又不服氣:“哼,這要是在東輔,你早就被抓了,未成年無照駕駛就算了,還不帶頭盔。”

必須要帶頭盔?

宋熙臨有些意外:“東輔的規定這麽多?”

司徒朝暮:“是啊,超級多的,為了社會穩定嘛。越發達的國家和城市規章製度越多,因為人口多,所以才需要加大管製力度,不然會引起騷亂。”

宋熙臨卻沉默了。

窮鄉僻壤的自由散漫與大都市的規章製度永遠是背道而馳。他若是想出山,就必須適應規章製度,但他自幼野在山中,哪能有那麽容易適應?

他不想為了出山而出山,為了適應而適應,他想掌控自己的本心,想做到隨遇而安,以一種能夠對得起自己的方式去見他的人外人、去看他的山外山。

然而他卻一直找不到掌控本心的方法。

就像是一個修道之人,遲遲不得開悟。

司徒朝暮也沒再說話,因為摩托車又開始劇烈顛簸了,她生怕自己被甩下車,所以實在是顧不上聊天了,死死地抱著宋熙臨的腰不撒手。

待這段顛簸的山路過去之後,山口也近在眼前了。

宋熙臨特意告知了她一聲:“快到了。”

司徒朝暮的神經一鬆,當即長舒了一口氣:“我的天呀,終於要熬出頭了!”緊接著,她如釋重負一般將腦門往宋熙臨的後背上一抵,長長歎息一聲,“其實吧,我也不是害怕,我就是有一點點不習慣而已。”

宋熙臨:“……”腰都要給他抱斷了,還說不害怕?嘴真夠硬的。

司徒朝暮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想法,再度揚起了腦袋:“哼,你還別不信,我真的不害怕,我隻是想證明裴星銘說的話而已。”

宋熙臨問:“什麽話?”

司徒朝暮:“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一副好腰,結果還行吧,怪結實的。”

宋熙臨:“……”

剛才不確定,但現在確定這家夥絕對是不害怕了,不然也不會原形畢露耍流氓。

宋熙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直接加大了油門,原本低速行駛的摩托車如離弦之箭一般“轟”的一聲就躥出去了。

下一秒鍾,整個山穀裏麵回**著的全是司徒朝暮的驚恐尖叫聲。

等到了公交站牌下麵,被裴星銘扶下摩托車的時候,司徒朝暮的那張小臉已經刷刷泛白了,就連向來靈動的目光都有些呆滯了——

這,就是隨地大小氓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