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外表越清冷禁欲的人內心越騷。◎

等司徒朝暮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深夜了, 安靜的房間內隻亮著一盞昏黃色的小夜燈。

雖然頭已經不疼了,但司徒朝暮卻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生病之後發生的事情了,迷惑又困擾地盯著高高的天花板,努力地翻找著回憶。

最清晰的一段記憶是宋熙臨他媽端著熱水讓她喝藥, 喝完藥之後她就昏睡過去了。

她總覺得在自己昏睡期間好像也產生了一段記憶, 然而這段記憶卻始終模糊不清, 隻隱約記得自己醒了好幾次,每次看到的人都不一樣, 而那些人的麵龐和身形也都是朦朦朧朧的,還帶著虛幻的重影,一點都不真實, 至於她和那些人具體發生了什麽對話, 更是毫無印象, 所以很難判斷這一切到底是她真實經曆過的事情還是在夢中發生的事情。

哎, 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 想得腦子累……司徒朝暮果斷放棄了回憶,微微轉動了腦袋,朝著床邊看了過去。

宋熙臨坐在低矮的木凳上,修長的雙腿自然曲起分開, 左手握木塊,右手拿小刀, 正在低著頭雕刻什麽東西, 專心致誌到絲毫沒有察覺司徒朝暮已經醒了。

司徒朝暮擔心自己突然發出聲會驚嚇到宋熙臨從而導致他操作失誤被刀劃手,所以先輕輕地咳了一聲, 然後才開了口:“你在幹什麽?”

宋熙臨停下手中動作的同時便抬頭看向了司徒朝暮, 眉目一如既往的幹淨清冷, 言語間卻多出了難得一見的擔心與關懷:“頭還疼麽?”

司徒朝暮先仔細感受了一下,然後才實話實說:“不怎麽疼了,感覺腦袋都輕了好多。”

宋熙臨舒了口氣,將手中的工具放到了床頭櫃上,又拿起了水銀溫度計,甩了兩下,遞給了司徒朝暮:“再量一次體溫。”

“哦。”司徒朝暮從被子裏麵伸出了右手,接過了溫度計。

她自己的衣服從裏到外全濕透了,所以現在隻穿了一件顧與堤的黑色薄T恤。但是對於她的小巧體型來說,這件薄衫的圓形領口實在是有些寬大,往左臂腋下夾溫度時,領口輕而易舉地就被扯開了,半側線條流暢的鎖骨連帶著渾圓飽滿的肩頭全部露了出來,一片潔白細膩的肌膚。

宋熙臨趕忙將目光移到了別處去。

司徒朝暮夾好溫度計後,把被子往上扯了一下,將被沿兒扯到了脖子處,又好奇地問了宋熙臨一遍:“你剛才在雕什麽東西?”話還沒說完呢,她就情不自禁地將臉扭向了床頭櫃,看到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木頭人。

從外形輪廓判斷,感覺這個小木人像是個女孩子。

宋熙臨將小木人從床頭櫃上拿起了起來,遞給了司徒朝暮:“自己瞧瞧。”

司徒朝暮用右手拿住了小木人,仔細看了起來。

確實是一個女孩子,紮著高馬尾,穿著小裙子和圓頭皮鞋,圓臉圓身圓胳膊圓腿,看起來還怪可愛的,就是這表情吧,有點兒出乎預料,竟然是個小哭包。

宋熙臨的雕刻技藝還想當不錯,眉眼五官精雕細琢,活靈活現惟妙惟肖,就連小人的鼻尖和下巴上掛著的眼淚珠子都帶著一股真實的晶瑩之感,更別提它那副委委屈屈的憋嘴小表情了。

“這誰呀?”司徒朝暮盯著小木人的圓圓哭包臉看了一會兒,困惑地擰起了眉頭,“我怎麽一點都看不出來?”

宋熙臨忍俊不禁,反問一聲:“真看不出來?”

司徒朝暮瞟了他一眼,堅決回答:“真看不出來。”

宋熙臨故意逗她:“要不給你找個鏡子?”

司徒朝暮:“……”我說我看不出來,我就一定看不出來!

“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子。”司徒朝暮不高興地把小木人扔到了床邊,義憤填膺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雕的是誰,但你給人家雕得胖死了,如果我是當事人的話,我肯定會憤怒的!”

人家的身材明明那麽好,卻給人家雕的那麽圓!

宋熙臨忍著笑意,將麵朝下倒在**的小木人扶了起來,一邊看一邊說:“小的時候不這樣麽?”

司徒朝暮:“……”我竟無言以對。

其實在她看清楚小木人的第一時間就認出來這是自己了,因為真的和家中相冊裏收藏著的自己小時候的照片一模一樣,哪哪都是圓乎乎的。

與此同時,司徒朝暮對宋熙臨的認識再一次的被刷新了:他是真的有兩把刷子。

不對,不隻是兩把,是好幾把,不僅會鍛刀、會武術、會騎馬,會算命,還會木雕。

說不定還掌握著木匠手藝,因為他姥爺就會,屋子裏的家具也全都是他姥爺親手打造的。

而且他從來也沒有見過她小時候的樣子,僅僅憑借著現在的模樣推測就能推出個八九不離十……看來,他很有可能還會摸骨!

司徒朝暮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說了句:“那個、大師,您是不是還會摸骨算命呀?能給我算算麽?”

宋熙臨:“……”

一時間,他竟無法分辨是“大師”這個稱謂更讓他無奈一些還是“給我算算命”這個要求更讓他無奈。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這家夥的燒絕對已經退了,根本不用看溫度計就知道,不然她絕對不會這麽活力四射地來折騰他。

然而不等宋熙臨開口回絕,司徒朝暮就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右手伸到了宋熙臨麵前:“麻煩您了,看看我能不能長到一米七?”

已經沒有什麽問題能比這個問題更棘手了。

宋熙臨幹脆直接回了句:“算不了。”

司徒朝暮不接受:“為什麽?”

宋熙臨神不改色:“天機不可隨意泄露。”

司徒朝暮一臉懵:“我能長多高也算是天機?”

宋熙臨篤定道:“當然算,未來之事皆算天機。”

司徒朝暮還是不相信:“那馬路邊擺攤兒算命的多了去了!”

宋熙臨認認真真地回答:“沒本事的都是瞎算,有本事的能斷出來的也隻有過去的事,未來從不是定數,隨意泄露天機,會對未來產生巨大影響。”

司徒朝暮也承認他這句話是完全正確的,但是吧——

“我隻是想知道我能不能長到一米七而已呀,應該不會對這個世界的未來產生多大影響吧?”

宋熙臨:“……”

到底是有多想長到一米七?

雖然宋熙臨並不想打擊司徒朝暮,但事實也是顯而易見:她絕對不行。

無奈之下,宋熙臨隻好選擇岔開話題:“時間差不多了,把溫度計拿出來看一看。”

“哦。”沒能算成命,司徒朝暮失落地歎了口氣,把溫度計從腋下取出來之後,更失落了,竟然才三十六度八!

燒退了,我不再是病號了,不能再被特別關心照顧了,嚶嚶嚶,難過!

但是司徒朝暮並不想就此結束美好的病號生涯,也不給宋熙臨看溫度計,直接用力地甩起了溫度計,一邊甩一邊“煩躁不已”地說:“哎呀,怎麽還在燒著呢?”

宋熙臨不僅沒有拆穿她,反而還很配合地問了聲:“多少度?”

司徒朝暮長歎一口氣,虛弱無力地說:“三十八度九呢,腦袋還暈乎乎的,難受死了……”

宋熙臨也歎了口氣:“外麵下雪了,本來還想帶著你去看看,既然你還燒著,那就算、”

誰知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呢,司徒朝暮就直接從**彈坐了起來:“我可以!我可以!看雪我沒問題的!”

宋熙臨強忍笑意,微微蹙眉,擔憂詢問:“不是難受死了麽?”

“我我我我、我……”司徒朝暮絞盡腦汁地為自己挽尊,“我覺得,我覺得看雪可以讓我的心情愉悅,隻要我心情一好,病就會好的快一些。”緊接著,又反問了句,“你不會不想讓我的病好的快一些吧?”

宋熙臨:“……”還真是會反將一軍。

宋熙臨隻能回答:“當然不是,我隻是擔心你的身體,看雪的時候又著涼了怎麽辦?”

司徒朝暮見招拆招:“不用擔心,隻是看看雪沒問題的,穿厚點就行了。”

宋熙臨無計可施,輕歎口氣,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行,你換衣服吧,我出去等你。”

司徒朝暮在這時突然想到了什麽:“對了,現在幾點了?其他人都在哪裏?”

“已經很晚了,裴星銘他們幾個早就睡了。”宋熙臨說,“我媽身體不好,所以我來替她守夜。”

司徒朝暮也知道宋熙臨他媽身體不好,而且她現在霸占的就是顧阿姨的屋子和床,特別不好意思:“顧阿姨睡哪了?”

據她所知,宋熙臨家就隻有三間房子能住人,她之前一直和聞鈴還有周唯月擠在一間,裴星銘和廳響則擠進了宋熙臨的屋子裏。

宋熙臨回道:“在鍛刀房,裏麵還有一張床。”

司徒朝暮:“那裏是不是特別冷呀?”

宋熙臨:“還行,有煉鋼爐。”

司徒朝暮舒了口氣:“那就好,不然我真的會愧疚的。”

宋熙臨如實告知:“沒什麽的,她經常住在那裏。”

司徒朝暮眨巴眨巴眼睛:“為什麽呀?”

宋熙臨:“鍛一把刀的時間很長,有時會不分晝夜,困了就睡,起來就打,也顧不上回房間睡覺。”

“哦,原來是這樣。”司徒朝暮又想到了什麽,再度好奇地發問,“你姥爺會鍛刀,你媽會鍛刀,你也會鍛刀,所以你們家是祖傳的刀匠麽?世世代代都會鍛刀?”

她很聰明,宋熙臨想隱瞞也隱瞞不了,隻能實話實說:“嗯。”

司徒朝暮由衷而發:“哇,好厲害啊!”

宋熙臨哭笑不得:“哪裏厲害了?”

司徒朝暮:“世代傳承一門手藝,代代不間斷,延續成百上千年,不夠厲害麽?”

宋熙臨卻說:“也要看是為了什麽而傳,如果隻是為了傳承而傳承,不如不傳。”

司徒朝暮先仔細咂摸了一番他的話,然後點了點頭,相當認可地說道:“你說得對,光是一脈傳一脈有什麽用呀,孤芳自賞的傳承不如不傳,要傳就應該大傳特傳,順應時代,讓廣大年輕人接受,才能真正地把老祖宗的手藝發揚光大。”

宋熙臨全然沒想到司徒朝暮能夠這麽說,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想到她能夠這麽快地理解自己的內心想法。

他隻是簡單地提了一嘴而已,她卻能夠一葉知秋。

如同尋覓到了知己,宋熙臨的內心有些激動,目不轉睛地看著司徒朝暮,情不自禁地詢問她:“所以,你也覺得,我們家的刀應該出世對麽?”

司徒朝暮用力點頭:“當然,背著你的刀,去見人外人,去看山外山,也讓人外的人和山外的山見見你的刀。”

話語輕巧,但“出山”二字對於宋熙臨來說,很難。

宋熙臨薄唇緊抿,沉默許久,困惑又茫然地說:“可如果,我走不出這座山呢?”

那並不說明你是被這座山困住了,而是被自己的心困住了。

司徒朝暮終於明白了顧阿姨的擔憂,宋熙臨實在是太糾結了,心思繁重,想認命又不甘心,想抗命又放不下過去。

“你都沒走出去過怎麽知道?”司徒朝暮語重心長地說,“你現在也隻是去了東輔而已,東輔又不大,怎麽配得上是山外山?我們這些人又怎麽配得上是人外人?你應該多去幾個地方,多見見世麵,就能夠感受到大千世界的奧妙了,然後你的心胸也會跟著開闊了!”

宋熙臨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很對,但還是有些想笑,一言不發地盯著司徒朝暮瞧了一會兒,說了句:“你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像誰麽?”

司徒朝暮反問道:“誰呀?”心裏想的卻是:好吧,我承認了我就是誤入凡間的聰明美麗小仙女。

誰知,宋熙臨的回答卻是:“我師父。”一模一樣的流氓裝斯文,即高深莫測又讓人覺得不正經。

司徒朝暮一愣:“你說的是那個紫袍道長麽?”

宋熙臨點頭:“嗯,就是他。”

好!

好好好!

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你竟然說我和一個長胡子老頭兒像!

哼!

緊接著,司徒朝暮又想起來了那個胖木人的事兒,新仇舊恨一起在心中燃燒著熊熊怒火,直接躺回了**,用被子一蒙腦袋,不高興地說:“你走吧!我不去看雪了!煩死了!”

宋熙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惹著她了,滿目茫然地看著**鼓囊囊的被子,全然不知所措:“你、我、你真的不去看?”

司徒朝暮態度堅決:“不去!”又說,“下雪有時候什麽好看的?我們東輔也有雪!”

宋熙臨思索片刻,試探著問:“那你不餓麽?”

司徒朝暮:“不餓!”

宋熙臨:“我帶你去廚房吃飯?”

司徒朝暮:“不吃!”

宋熙臨:“有你愛吃的臘肉。”

其實司徒朝暮已經開始咽口水了,但還在倔強著:“我不餓,我就是不餓!”

宋熙臨輕歎口氣:“行,那我去吃了,你要是想來就快來,不讓等我吃完就沒飯了。”

司徒朝暮:“我不信顧阿姨沒給我留飯!”

宋熙臨一邊朝著門外走一邊冷漠無情地說:“我要去吃的就是你的飯。”緊隨其後的就是關門聲。

司徒朝暮一愣,直接掀開被子從**坐了起來,然後才驚愕不已地發現,宋熙臨還真的走了!

真的去吃她的飯了?

好可恨啊!

司徒朝暮沒再敢耽誤,迅速從**爬了起來,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衣服,慌慌張張地踩著鞋跑去了廚房。

幸好她去的快,趕到廚房的時候宋熙臨還沒來得及對她的飯菜下手,才剛剛把灶台點燃。

鍋燒熱之後,宋熙臨先倒了些油進去,待油溫一熱,單手磕了兩枚雞蛋進鍋,把雞蛋炒熟炒碎,又將灶台上麵放著的那一大盤冷冰冰的剩米飯兌了進去。

司徒朝暮饑腸轆轆地站在宋熙臨身邊,貪婪地吸了好幾口氣,滿鼻子都是油香味兒,越聞越餓,急不可耐地催促:“什麽時候炒好呀?”

“快了。”又用鍋鏟翻炒了幾下米飯之後,宋熙臨端起了早就準備好的臘肉丁,一股腦地全部倒進了熱鍋裏。

黑色的圓口大鍋中黃的黃,白的白,紅的紅,還油光鋥亮,一看就相當誘人,更別說聞著了,饞得司徒朝暮幾乎要流口水。

最後放調味料和小蔥碎,又翻炒了幾下之後,兩碗香噴噴的臘肉蛋炒飯就出鍋了。

用不鏽鋼小勺把飯送進嘴裏的那一刻,司徒朝暮幾乎感動地要哭——太香了,真的太香了。

這個世界絕對不能沒有高熱量的碳水,就像是人類離不開空氣一樣!

宋熙臨擔心司徒朝暮單吃幹飯會噎著,又專程給她做了一碗蛋花湯。隻是在他往湯鍋裏放糖的那一刻,司徒朝暮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放錯調料了?”

宋熙臨都被她這股驚訝的語氣質問得不自信了,趕緊看了一眼調料盒,然後舒了口氣:“沒錯,就是糖。”

司徒朝暮:“……”

好,好好好,我可算是見識到你們南方人多愛吃甜了——肉粽除外。

不過待兩人肩並肩一起坐在廚房的門檻上,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落雪的時候,司徒朝暮還是毫不吝嗇地誇獎了宋熙臨一句:“你手藝不錯,我很滿意,不過要是能把蛋花湯改成鹹的,再點一點點香油就更好啦!”

宋熙臨神不改色,態度堅決:“甜的好喝。”

司徒朝暮眉毛一擰:“明明是鹹的好喝,我們喝豆腐腦兒都是鹹的!”

“……”

鹹豆腐腦才是最不能被接受的食物。

每次去學校食堂,看到鹹豆腐腦的那一刻,他的食欲就沒了。

宋熙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斬釘截鐵:“所以我從不在東輔喝豆腐腦。”

司徒朝暮糾正:“是腦兒,兒化音,腦兒。”

宋熙臨再度重申:“我們這裏,沒有兒化音!”

司徒朝暮:“那你們說米皮兒涼皮兒擀麵皮兒的時候都怎麽說啊?”

宋熙臨一字一頓地給她說了一邊:“米皮、涼皮、擀麵皮。”

司徒朝暮:“……”嘖,聽著真奇怪啊,發音一點兒都不圓潤。

不過看在你大半夜還給我做飯的份上,我就不和你爭論那麽多了。

司徒朝暮終於安靜了下來,先扒拉了兩口炒飯,又抬頭看看皎潔夜色中飄飄揚揚的紛飛落雪,再扒拉兩口炒飯,再抬頭看看落雪,如此周而複始三次之後,突然倍感無聊,絲毫沒有感受到那種文人雅士欣賞風花雪雨的閑適愜意之情,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東西。

於是乎,司徒朝暮再度把視線和注意力轉移到了身邊人身上:“對了,你們家既然是世代鍛刀的,應該也會使刀法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鍛刀的人要是不會用刀,怎麽才能鍛造出一把好刀呢?就像是一個沒有味覺的廚子,怎麽判斷菜的口味好不好吃呢?

宋熙臨倒也沒有否認,點頭回道:“嗯。”

司徒朝暮的眼神猛然一亮:“來一段兒唄,怪無聊的。”

“……”

不知為何,宋熙臨總覺得司徒朝暮說這句話時的語氣特別像是古代去秦淮河畔逛青樓的吃喝玩樂二世祖,也不管人家姑娘願不願意,猖狂又霸道地就對著人家提出了無理要求:給爺唱一曲唄,怪無聊的。

不過這家夥能說出這種話也絲毫不稀奇,因為她本身就是個流氓。

“想看?”宋熙臨微微側頭,眉目含笑地瞧著司徒朝暮。

司徒朝暮看呆了一瞬,因為她還真是很少見宋熙臨笑,仿若春風拂麵,融化了冷冷冰霜,世間萬物都溫柔了起來。

盯著宋熙臨的清俊側臉看了一會兒,司徒朝暮情不自禁地說了句:“你確實是有幾分姿色在身上的,所以你平時應該多笑笑,笑起來更好看了,而且你知道吧,現在社會很現實的,隻要你不吝嗇賣笑,富婆姐姐們必定不會吝嗇你。”

宋熙臨:“……”果不其然是個流氓。

宋熙臨直接把手中端著的飯碗放在了地上,起身就走。

司徒朝暮一愣:“你去哪兒呀?”

宋熙臨頭也不回,言簡意賅:“拿刀。”

司徒朝暮:“哦。”心裏卻想的是:看看吧,你還是喜歡被調戲,嘴上總是說著不要不要,其實行為很主動。

嘖,果不其然,外表越清冷禁欲的人內心越騷。

於是乎,司徒朝暮又衝著宋熙臨的背影喊了聲:“一會兒好好表現啊,我一定賞你!”

宋熙臨淡淡地,狠狠地回了句:“你最好快點跑,不然等我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宰了你。”

司徒朝暮:“……”

看來你也不是一直都這麽惜字如金,嚇唬人的時候可會說了。

趁著宋熙臨離開的間隙,司徒朝暮迅速扒完了碗中的炒飯,以便等會兒專心致誌地看宋熙臨展示刀法。

然而炒飯本身就幹,外加她吃得實在是太快了,毫不意外地被噎住了,為了把卡在喉嚨的那口幹飯咽下去,司徒朝暮又趕緊端起了湯碗,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蛋花湯。

口感細膩順滑,後味兒還甜滋滋的……好吧,我承認了,加了糖的蛋花湯也是很好喝的!

不過以後有機會了,還是要讓宋熙臨常常鹹蛋花湯和鹹豆腐腦,在配上一根炸的金黃酥脆的油條,簡直絕了,不怕拿不下他!

沒過多久,宋熙臨就回來了,左手中握著一把黑色的大約五尺長的雙手刀。

司徒朝暮坐在門檻兒上,手肘搭在雙膝上,雙掌捧著臉頰,一雙黑亮的葡萄眼中充斥著納悶兒和好奇:“為什麽你使的刀都這麽長?”

她也看出來了,這把刀的形製樣式和宋熙臨背去東輔的那把真正上過戰場的古刀一模一樣,刀身又細又長,既像長刀又像長槍,隻不過外形嶄新了一些而已,大概是仿造著那把古刀鍛打出來的,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和宋熙臨第一次見麵時,他曾言簡意賅地介紹過那把古刀:明代禦林軍刀,當今中華苗刀的前身。

然而不等宋熙臨開口回答上一個問題呢,司徒朝暮的下一個問題就冒了出來:“為什麽要把刀設計的這麽長呢?上場殺敵的時候方便麽?會不會割到自己呀?”

宋熙臨哭笑不得:“當然不會傷到自己。”說完,他又詳細解釋了一下將刀身設計如此之長的原因,“兵法有雲,‘一寸長,一寸強;一寸小,一寸巧’,是對長短兩種兵器殺傷力的概括,對於長兵器來說,尺寸越長攻擊範圍越闊,殺傷力越強;對於短兵器而言則是尺寸越短越靈巧,越容易在近身戰的時候刺砍對方,而古時的雙手刀多用於戰場,所以刀身才會被設計的如此之長,上陣殺敵時既可當刀砍,也可當槍//刺。”

司徒朝暮一邊認真地聽講一邊點頭,眼神始終定格在宋熙臨的身上。

靜謐的小院中落滿了銀色的月光,他豐神俊朗地佇立在飄雪之中,身穿一件黑色的衛衣,黑色長褲,腳踩一雙白色的飛躍板鞋,手中握著一把震懾力十足的五尺刀,端正又不羈,像極了一位浪跡江湖的少年俠客。

也隻有這種遠離人煙的淨土才能培育出如此幹淨的少年吧?他的靈魂好像從來沒有世俗被玷汙過。

宋熙臨身上還帶著一股他們這群從小就生長在繁華大都市中的人身上沒有的自由和野性。

他真的好像是一陣風,無拘無束地穿梭於山野的清澈長風。

怪不得他媽一定要喊他“小風”。

司徒朝暮心意一動,突然朝著宋熙臨揚了一下下巴,喊了聲:“小風!”

宋熙臨詫異一怔。

司徒朝暮嘻嘻一笑,依舊保持雙手捧臉頰的姿勢:“小風哥哥,拔個刀讓我瞧瞧唄?”

又是一副聽似是商量其實是強迫的流氓語氣和嘴臉。

宋熙臨無奈地歎了口氣,先解釋了一句:“長刀和短刀的拔刀式不一樣,但如論如何都不會傷到自己,除非功夫不到家。長刀的拔刀式有兩種,一是多人作戰時的你我拔刀式,也就是在緊急情況下你拔我刀我拔你刀,二是單人的拔刀出鞘式。”

話音未落,宋熙臨就將右手握在了左手刀柄上,先輕巧一提,迅速將刀身的一部分從刀鞘裏麵拔了出來,再將右手閃速斜向下一落,穩穩地抓住了**在外的那一截刀身的刀背,用力朝斜上方一托,徹底將修長的刀身從刀鞘中抽離了出來,在刀身懸空的那一刻左手精準無誤地握住了刀柄,將刀刃翻上的同時右手握抵銅製護手,猛然朝前一刺,刀身銀光閃現,五尺刀的淩厲與殺氣被展現得淋漓盡致。

其實這套動作看起來也很簡單,似乎一學就會,但如果沒有個成千上萬次的苦練與磨礪,必不能如同宋熙臨所演示的一般行雲流水,氣勢十足。

司徒朝暮毫不懷疑,這要是放在古代,宋熙臨一定是那種馳騁沙場、驍勇善戰的少年將軍。

拔刀出鞘後,宋熙臨直接為司徒朝暮展示了一遍他自幼年起就不斷練習的長刀刀法,招招式式收放自如,輾轉連擊、劈砍穿刺幾乎已經成為了本能反應,刀風刀式疾猛淩厲,秋風落葉勢不可擋。

他的身法也相當敏捷迅猛,下盤極為紮實,身催刀往,刀隨人轉,真真正正地做到了人刀一體,爐火純青,遊刃有餘。

銀白色的刀身反射著月光,一下又一下地晃著司徒朝暮的眼睛,但是她卻始終沒有眨一下眼睛。

真可謂是人間驚鴻,實在是舍不得眨,眨一眼就少看一眼。

紛紛揚揚的雪花還在不斷地從天空中飄落,鋒利的刀刃劃過地麵的那一刻,**起了一彎碎雪。

下一秒,這些雪花就朝著司徒朝暮飛了過去,砸了她一臉,冰冰涼涼的。

司徒朝暮瞬間就從被震撼被驚豔到的癡迷中驚醒了,一邊用手拂掉臉上的雪花,一邊氣呼呼地:“討厭死了!”

宋熙臨歸刀入鞘,輕笑著說:“放你一馬,今天不殺生。”

司徒朝暮的兩道眉毛都要擰到一起去了:“哼,那你就給我等著吧,不斬草除根,必留後患,我遲早會宰了你!”

宋熙臨:“……”

這是逼著他“斬草除根”呢?

但是很快,司徒朝暮就有了更“凶殘”的報複方案,超級凶神惡煞地盯著宋熙臨:“不,我改主意了,我不會直接宰了你,我要先讓你喝一百碗鹹豆腐腦吃一百個甜粽子,然後再讓你學兒化音,說錯一次我就砍你一刀,錯一次砍一刀,把你砍成拚夕夕!”

宋熙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