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雲珠:“好了,別氣了,睡吧。”
五軍都督府統領全國軍隊,曹勳身為五軍都督之首,公務確實繁忙,隻是雲珠早晚都不給他見麵的機會,他不想強行破門的話,就隻能趁午後短暫休息的功夫回府,趁著她料想不到再次踏進後宅。
小夫人橫眉冷眼無動於衷才是真的生氣,肯作嬌反倒證明她已經快消氣了,無非是要他再放低些身段,好好哄她一哄。
“你倒是真夠狠心,我在外麵為你守了六晚的夜,夜夜都盼著你心軟給我開門,結果都是妄想。”
“若我這會兒沒有回來,你是不是還要再冷我幾日?”
“被同僚知道我擅離職守隻為哄你原諒,還不知要如何取笑我。”
“別哭了,明明是你在罰我,叫我好想。”
緋色的官服覆上雪色的中衣,交織的顏色透過薄薄的紗帳,比直接看見更引人遐思。
雲珠很快就被國舅爺親得亂了呼吸,他確實很了解她,知道她的耳垂、側頸最受不得碰。
她閉上眼睛,雙手攀住他的脖子。
曹勳抬頭,看見她染上薄紅的麵頰,嘴唇像是被人反複洗過的櫻桃,又紅又豔。
曹勳又親了上去,親得她開始推他的肩膀,他才貼著她發燙的臉,平複片刻道:“不能再耽誤了,我得馬上回去,晚上等我一起用飯?”
雲珠沒應,推開賴在身上的男人,抱著被子躺到裏側,倒像是因為被人壞了興致而不滿。
曹勳笑笑,追上來又親了一會兒,這才挑開紗帳,迅速整理一番官服便匆匆離去。
內室又安靜了下來。
雲珠睜開眼睛,想到曹勳那些哄人的話,忽地發出一聲嗤笑。
是她傻,以為曹勳一次次在她麵前做低伏小便是真的多把她當回事了。
不過,曹勳竟以為短暫地擅離職守再說幾句甜言蜜語就能讓她忘記他說的那些惡毒之語,也未免太小瞧人了。
也好,本來就不是為了情才嫁的,就這麽湊合過吧。
黃昏時分,曹勳準時回府,更換官服前先往通向後院的遊廊看了看,見中間那扇小門敞著,笑了。
到了後宅,發現小夫人躺在次間的榻上,旁邊放著一本賬冊。
曹勳隨手翻看,見是她的嫁妝產業,合起來放到一旁,俯身去親她的額頭。
雲珠醒了,看到他,垂下眼簾。
曹勳溫聲問:“一下午都在看賬?”
雲珠嗯了聲。
曹勳捏她的耳垂:“也就是你嫁妝豐厚,看賬都能看困了。”
雲珠確實是看乏的,看看外麵的天色,這才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坐起來道:“傳飯吧,我也餓了。”
曹勳直接將她抱去了堂屋。
雲珠柔順地給他抱著,坐到椅子上,她神色平靜地吃著自己的飯。
曹勳主動說了些官署裏的趣事。
聽到好笑處,雲珠配合地露出笑容,等曹勳沒有其他話了,她便繼續用飯。
曹勳提到初十胡家的喜宴:“喜宴結束後,我陪你去看看嶽父。”
雲珠點點頭:“好啊。”
曹勳看了她幾眼,不再試圖挑起話題。
飯後,他習慣地問:“去園子裏走走?”
雲珠笑著道好。
雲珠很喜歡賞園,以前跟曹勳一起逛園子,她能說很多的話,有時候是點評景色,有時候是由哪朵花哪處景想到以前的舊事,譬如父親母親曾經為了一株異草究竟是什麽品種爭辯不休,譬如哥哥小時候抓了知了逗她,卻把她嚇哭一場等等。
除了娘家人,孫玉容、謝琅、孫廣福等少時的玩伴都有機會被雲珠提起,高興的得意的生氣的,無論什麽事,雲珠想起來都會跟曹勳說。
今日,雲珠便隻是安靜地陪著曹勳逛園子。
曹勳絕非愚鈍之人,夜幕降臨,曹勳坐到床邊,看著裏麵平躺的小夫人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雲珠一臉訝然,回視他道:“怎麽可能,你都為我擅離職守了,我沒有那麽無理取鬧。”
曹勳抿唇。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生氣似的,雲珠笑著坐到他身邊,伸手抱住他,還親了親他的肩頭:“是覺得我話少了嗎?跟生氣沒關係,我就是意識到我以前太輕浮了,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個端莊貴女,以後再不會為難你做什麽事了,更不會給別人非議我的把柄。”
小夫人貼上來的身子溫溫軟軟,曹勳剛不受控製地起了些苗頭,她輕柔乖順的話卻如一桶冷水兜頭而下。
他握住她的手,正色道:“在我眼裏,你從來不是輕浮之人,我隻是怕你把皇上當成二弟,自以為能像拿捏二弟那樣拿捏他。”
雲珠笑出聲來,桃花眸無奈地看著他:“你可真是恭維我了,我一個被小國舅悔婚之人,談何能拿捏他?皇上那裏更是不敢癡心妄想,能做上大國舅夫人,已經是我三生有幸。”
曹勳目光沉沉地看過來。
雲珠幽怨道:“為何這樣看我,我又哪裏說錯了嗎?”
曹勳別開眼。
雲珠靠到他懷裏:“好了,別氣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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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十,又一個休沐日,也是兵部尚書胡伯昌胡大人嫁孫女的大喜日子。
定國公府四位主子都要去赴席。
曹紹先去西院接了母親,來到正院時,發現兄嫂也都準備好了,兄長一身絳紫色錦袍,雲珠穿了件蜜合色的褙子,頭上首飾也不多,與她平時的妝容相比顯得非常寡淡,不過,考慮到寧國公還在府裏養傷,她做女兒的也不好大紅大紫得張揚。
曹勳客客氣氣朝潘氏喊了聲母親,曹紹也朝兄嫂見禮。
潘氏上下打量雲珠一眼,稀奇道:“難得見你穿得這麽素淡,剛剛走過來,我差點以為複山身邊多了位妾室。”
雲珠目光在潘氏雍容華貴的扮相上掃過,垂下眼簾。
這模樣,倒有些像其他高門裏不敢反駁長輩的柔順小媳婦。
曹紹愣住了,再想到那日她被兄長強背進府的情景,心裏頓時一陣酸楚,大哥究竟做了些什麽,竟然讓素來驕傲的雲珠甘願忍氣吞聲,如此委屈自己?
他忍不住駁斥母親:“大哥何時有過納妾之意,母親還是不要開這種玩笑的好。”
曹勳倒是好脾氣,勸和道:“二弟言重了,母親隻是年紀漸大壞了眼神,並無惡意。”
潘氏:“……”
先是親兒子不跟自己一條心,再是繼子比斥責還要難聽的笑語,直氣得她拂袖離去。
曹紹低頭跟上母親。
曹勳看向身邊的小夫人:“難道以後麵對太夫人,你也準備委曲求全了?”
雲珠柔聲道:“算不得委曲求全,口舌之爭而已,爭起來也沒意思。”
曹勳:“可我不想自己的夫人怕了外人。”
雲珠一副無奈的模樣:“好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曹勳往外走了。
雲珠若無其事地跟上。
她與潘氏分別坐一輛馬車。
曹勳、曹紹並肩騎馬,曹紹看看母親的車廂,低聲跟兄長賠罪:“方才母親言語刻薄,我代她向大哥賠個不是。”
曹勳:“與你無關,二弟不必自責。”
曹紹看著兄長溫雅帶笑的臉,說不清為什麽,明明兄長表現得與平時無二,他卻覺得兄長似乎心情不佳。
因為母親的針對,還是雲珠那邊出了什麽事?
曹紹有很多話想問,偏偏沒有資格。
胡府到了。
今日來赴宴的達官顯貴頗多,兵部尚書胡伯昌帶著兩個同樣當官的兒子親自在門前迎客。
看到曹勳兄弟,胡伯昌笑著往前迎了幾步:“兩位國舅肯來赴宴,真是讓我們胡府蓬蓽生輝啊!”
曹勳看眼尚書府的宅邸,道:“尚書大人謙虛了,您這宅子若是蓬蓽,京城豈不是處處都是寒舍。”
胡伯昌覺得這話有點陰陽怪氣,不過他跟曹勳不對付,曹勳能說好聽的才怪。
男人們寒暄時,潘氏與雲珠也前後下了車。
胡伯昌往雲珠那邊瞄了眼,不是他為老不尊,實在是雲珠那樣的美人,誰都會忍不住看一看。
短暫的見禮過後,雲珠跟著潘氏去了宴請女眷的別院。
狀元郎尚未過來迎親,麵和心不和的婆媳倆先去看新娘。
胡伯昌長了一張很顯威嚴的長臉厚眼袋,雖然妻妾兒媳都是容貌上等之人,家中子孫卻都繼承了胡伯昌的厚眼袋,特征非常明顯。
雲珠心想,狀元郎從這門婚裏得了不少便利,但新娘子真不如孫玉容好看,也不知當初如果孫玉容堅持要嫁狀元的話,狀元郎會選誰。
不是親戚,她們沒在新娘這邊多待,去了宴席廳。
這邊已經坐了半滿,有的女客跟相熟的夫人聊著,有的正在進場。
身份使然,雲珠被安排在了潘氏同一桌。
同桌的還有其他婆媳,茶水上來,有媳婦主動端起茶壺,為婆母倒茶。
潘氏想到出發前雲珠似乎已經認命的樣子,暗示地看看雲珠,再看看茶壺。
雲珠笑著睨她。
潘氏莫名有點慶幸,幸好她沒直接開口,不然又要輪到自己在眾人麵前丟人。
她不再搭理雲珠,心情愉悅地享受著其他女客的奉承。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潘氏這麽了解雲珠的脾氣。
隔壁桌有位姓杜的少夫人,跟雲珠同齡,尚未出閣前,這位杜少夫人曾經因為心上人跑去雲珠那裏獻殷勤而心生嫉恨,小姑娘嫉妒起來就那麽些手段,杜少夫人選擇的是背後誣陷雲珠狐狸精,這話傳到雲珠耳中,雲珠直接派連翹過來扇了杜少夫人兩個耳光,一邊一個,十分工整。
杜少夫人一直記著這仇。
如今,李家眼瞅著不行了,杜少夫人丈夫的表叔沈闊正受乾興帝重用,即將坐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杜少夫人便覺得可以報複一下雲珠了,反正那位大國舅、潘氏都不怎麽喜歡雲珠的樣子。
宴會廳就這麽大,小丫鬟們都在外麵候著,免得擠在裏麵礙手礙腳。
杜少夫人端起七分滿的茶碗,走到雲珠身後側,在雲珠發現她的到來之前,她佯裝絆了一下,手中的茶碗整個都撞在雲珠肩上,溫熱的茶水瞬間打濕雲珠的前襟後背。
杜少夫人驚慌道:“啊,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給太夫人敬茶的。”
隨著周圍女客的驚呼與她的這聲賠罪,整個廳堂都靜了下來,有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居然還站起來伸著脖子朝這邊張望。
瞧見這一幕的連翹迅速跑了進來,拿出帕子飛快地幫主子沾去衣上的茶水。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好奇雲珠會怎麽做。
雲珠認出杜少夫人的時候,就知道她這碗茶乃故意為之。
旁邊潘氏已經在安撫杜少夫人了,說什麽大家都知道她不是故意的,雲珠絕不會介意之話。
雲珠笑笑,按住連翹手裏的帕子,低聲道:“你去按住她。”
連翹心裏憋著好大一團火,就等著這話呢,聞言蹭地站直,抓住杜少夫人的胳膊往這邊一擰。
連翹有著一身的力氣,杜少夫人隻覺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斷了,沒等她喊人,連翹另一手扣住她的後頸,狠狠將她的腦袋按低在雲珠麵前。
不肯給婆婆倒茶的雲珠,這時終於提起桌上的茶水,姿態優雅地將壺嘴對準杜少夫人頭頂的發髻,緩緩倒起茶來。
女眷們震驚地捂住嘴。
潘氏臉色變化,斥責雲珠道:“簡直是胡鬧,還不快放開人!”
雲珠沒理她,等一壺茶都倒完了,杜少夫人滿頭烏發與雙肩都濕透了,她才放下茶碗,對杜少夫人也是對其他人道:“不小心沒關係,但不小心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就隻能承受不小心的下場,想來大家也都知道,我從來不是活菩薩的好脾氣。”
廳內依然鴉雀無聲。
雲珠看向聞訊趕來的尚書夫人,笑道:“出了點意外,我要回府更衣了,恕不能留下來觀禮。”
尚書夫人看看另一位儀容更加不整坐在地上抱胸哭泣的杜少夫人,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送雲珠出去。
雲珠並沒有派人去知會曹勳,因為當場報了仇,她也沒有什麽好氣的,反而為離開那應酬之地而身心舒坦。
隻是她走得早了些,錯過了一場好戲。
就在狀元郎的迎親隊伍抵達胡府門前時,鞭炮聲剛剛落下,一隊披麻戴孝之人竟然從巷子另一頭拐了過來,趁一圈百姓都在張望新郎官,這群白衣人出其不意地擠進去,再衝進胡府前院,嚎啕大哭起來:“胡伯昌,你謀害功臣貪汙枉法,如今連我的兒子也被你連累慘死,我這條命還留著做甚,隻是死之前我要拉上你,我要在所有人麵前揭發你的罪狀,讓你身敗名裂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