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黎王府門口,百姓越聚越多。

今夜是元宵,賞燈遊街者絡繹不絕,聽聞黎王府門口有熱鬧看,都爭先恐後的前來圍觀。

但他們也不敢靠的太近,黎王前些日子的流言太過驚悚駭人,他們對黎王的恐懼深刻的印在骨子裏。

王五家來了六人,一位年邁的老婆婆,一位民婦,婦人身後跪著三個孩童,還有一個中年男子,六人齊齊跪在黎王府大門前哭訴。

陸容淮走到門口時,就聽見外麵那老婆子扯著嗓子喊:“我兒命苦啊,好好的做著生意,怎麽就惹了煞神,丟了性命。”

旁邊有人喊:“你兒子真是黎王殺的?”

老婆子咬牙瞪過去,眼神怨毒,“就是他殺的,我兒老實,沒得罪過人,除了他還能有誰。”

邊上看熱鬧的人得到答案,又將視線轉向旁邊跪著的,正在默默抹眼淚的茂叔。

“我見過他,他是王府的管家,他不是應該在王府裏嗎?怎麽也在這跪著。”

“這老管家好像被趕出來了。”

茂叔趴到地上,對著大門磕頭,哭的好不可憐,“王爺啊,老奴跟在您身邊十年,精心伺候您,您卻將老奴趕出了府,老奴心苦啊……”

“這老管家也是可憐,一把老骨頭跪在雪地裏,黎王真是狠毒心腸,對身邊伺候的老人都這麽無情無義。”

王府護衛拉開大門。

朱紅色大門緩緩打開,一隊護衛舉著火把率先跑出來,整齊嚴肅的站到台階兩側。

隨後,黑暗裏緩緩走出一人,腳步穩健有力,身形高大挺拔,站如寒柏,冷峭如峰。

黎王走到台階上站定,神情冷淡,劍眉微擰,似是有些不耐。

然而這不是最怪異的,最讓他們震驚的是,黎王竟然還背著一個玉姿神秀的小郎君。

小郎君抱著黎王的脖子,腦袋微微垂著,睫毛在火光的映射下又長又密,眉如弓月,額間那抹紅點如楚楚梅妝,盛放著驚心動魄的美。

這畫麵著實難見,連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老婆子都止了聲,呆呆的瞧著他們。

楚沅察覺到所有人落在他身上的視線,那視線如有實質,跟火星子似的,燙的他不敢抬頭。

他咬唇,都怪陸容淮這個討人厭的大烏龜,無視他的抗議,強行將他背過來。

他從來……從來沒有這麽丟人的出現在人前,羞的無地自容。

陸容淮環視一圈,目光落到那老婆子臉上,倒也沒動怒,反而唇角還揚了起來,“哭啊,怎麽不繼續哭了?”

老婆子:“……”

她哆嗦著,想哭又不敢哭,一張老臉皺成風幹的破布。

陸容淮又看向茂叔,“怎麽,那天本王的話你沒聽明白?還敢出現在本王麵前,是真嫌自己活膩了?”

“求王爺讓老奴留在府上,給口飯吃就行,老奴願意給王爺當牛做馬。”

“還缺個看門狗,倒是很適合你。”陸容淮冷諷。

茂叔:“……”

茂叔臉上快速的閃過一抹恨意,隨後他跪在地上朝前移了兩步,朝陸容淮磕頭,“謝王爺大恩,老奴願意當看門狗。”

茂叔腦袋磕在地上,頭發花白,衣擺被雪水打濕,還混著泥土和草屑,在場的百姓看著他都覺得可憐。

對待忠心耿耿的下屬尚且如此,那他們這些人在他眼裏,可能跟王五一樣,低賤如野草,說殺就殺了。

一時間,百姓們看向陸容淮的視線多有忿色。

陸容淮察覺到周圍視線的不善,他不甚在意的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忽然,楚沅動了動。

“王爺。”他腦袋靠過來,呼吸淺淺的灑在他的頸側,陸容淮忍不住側頭。

楚沅是有話想對他說,豈料他忽然扭過頭,兩個人距離一下子拉近,然後,眾目睽睽下,陸容淮的薄唇親上了楚沅白皙柔軟的側臉。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楚沅呆住。

王府門口,靜可聞針。

弦霜麵無表情的抬手,捂住自己的眼,順帶還將一臉興奮的弦雨眼睛給捂住。

弦雨:“?”

陸容淮笑出了聲。

他趁著楚沅還沒有反應過來,又湊上去親了兩下,這才意猶未盡的退開,墨眸裏柔情萬分。

“阿沅想說什麽?”

楚沅眼裏的神色,由茫然到震驚,再到羞恥,隻用了一瞬間。

他心髒怦怦亂跳,呼吸變得急促,熱意從腳指頭一路往上蔓延,最後匯集在臉上,尤其是被他親過的那塊地方,又熱又麻,難以忽視。

“臣……”

“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啊,你死的好慘啊,娘不能為你報仇,娘這就下來陪你!”老婆子突然打斷楚沅的話,她從地上爬起來,直接衝向王府門前的立柱。

眾人發出驚呼。

弦風飛快的閃身而上,攔住了拚命尋死的老婆子。

“你們都放開我,這世上沒有王法,王爺殺人不用償命,老婆子我到了地下,也會向閻王爺稟告,求他做主。”老婆子躺到地上撒潑。

婦女和三個小孩嚇得直哭。

那名中年男人站起來,仇恨的瞪向陸容淮。

“我大哥死的這麽冤,官府就給十兩銀子打發我們,那是一條人命啊,可憐我娘晚年喪子,我大嫂她們孤兒寡母,這以後日子還怎麽過下去!”

周圍人議論聲漸大。

男人見大家站在自己這邊,底氣更足,“今日黎王府若是不給個說法,我們一家人就都撞死在這兒,讓老天爺瞧瞧,世道不公,好人沒有好下場。”

有人在人群裏大喊,“殺人償命!”

陸容淮朝黑壓壓的人群看了一眼,弦風立即會意,不動聲色的朝暗處做了個手勢。

楚沅摟著他胳膊,抿了抿唇,小聲在他耳邊開口,“王爺,今夜之事,應是有人指使。”

他方才聽這些人所言,字字直指陸容淮,倒像是提前串好了詞,故意選在今夜鬧事。

陸容淮‘嗯’了聲,冷眼朝王五一家和茂叔掃去,“我知道,阿沅不用擔心,專心聽戲即可。”

楚沅指尖蜷起。

原來他帶他出來,就是讓他來看好戲的,楚沅低下頭,唇角不自覺的彎了彎。

這邊,陸容淮命人將王五一家扣住,他居高臨下的審視這一家人。

“本王先前為了哄王妃開心,在王五那買過兩塊糖糕,之後王五身死,你們在沒有任何確鑿證據下,一口咬定是本王幹的,本王倒是想問問你們……”

“既拿不出證據,又敢跑來鬧事,不妨讓本王猜猜,你們收了誰給的好處?”

中年男人眼底微閃,但他掩藏的很好,麵上還是那副淒苦悲痛的神情。

“王爺不肯承認殺害我兄長,現在又要汙蔑我們被人收買,居心何在?”

“本王隻是想讓大家也瞧一瞧,誰才是被冤枉的那個,弦風。”

陸容淮喊了一聲,弦風點頭,身形如燕般飛起,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再看清時,婦女身邊那三個孩子中,年齡最小的男童已經到了弦風懷裏。

“你要做什麽?把孩子還給我!”婦人從地上爬起來,滿臉驚恐的朝弦風撲過去。

“乖孫,我的乖孫,喪了天良啦!”

護衛們將婦人和老婆子攔住。

男童害怕的在弦風懷裏哭起來,伸手要娘。

“小順兒!”中年男人目眥欲裂,拔腿就要去奪孩子,被弦霜一腳踹回台階下。

周圍開始躁動起來。

弦風抱著孩子回到陸容淮身邊,陸容淮好笑的看向男人,“你那麽激動做什麽,又不是你兒子。”

男人咬牙切齒,雙眼布滿血絲,“順兒是我侄子,還是我大哥留在世上的血脈,王爺想幹什麽!”

“剛才不是還說,一家人要一起撞死在這兒?”陸容淮笑了下,他長相俊美,然而此刻無人覺得他皮相好看,反而打心底裏怵得慌。

楚沅安安靜靜的摟著他脖子,突然,他的大腿被輕輕拍了一下,陸容淮的聲音透過震動的胸腔,清晰的傳入他耳朵裏。

“寶貝,夾緊了。”

他抬手將楚沅沒受傷的左腿環上自己的腰。

“???”

楚沅不可置信的抬頭,無法相信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此等羞人的話。

還有他現在的姿勢……

楚沅恨不得立即從他身上跳下來。

“王爺,臣想下去。”

“別動,很快就好了,待會帶你回去繼續聽神龜唱歌。”陸容淮哼笑,空出來的左手猛地拔出弦風的劍。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將利劍擱在了男童的頸側。

老婆子看到這場景,一口氣沒喘上來,昏死過去。

婦女癱軟在地,捂住臉哭叫起來。

“太殘忍了,連小孩都不放過。”

“王五生了兩個閨女,隻有這一個兒子,黎王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男童在弦風懷裏掙紮不停,劍刃不小心劃破了幼嫩的肌膚,小孩子感受到疼痛,當即尖聲哭了起來。

他一邊哭,一邊朝底下雙眼血紅的男人伸手,“爹,爹……”

男孩的哭喊聲一出來,原本還躁動紛紛的百姓瞬間安靜。

“這是怎麽回事?”

“順兒怎麽喊他爹?”

陸容淮丟開劍,重新摟住楚沅的腿彎,沉聲開口道:“本王前兩日便已查出,王五乃是他弟弟所害。”

“啊?弟弟殺的,為啥啊?”

“因為他跟自己的大嫂,早就勾搭在一起,”陸容淮目光冰冷的看向男人,“本王買糖糕之後,王五提前收攤,回家後撞見自己妻子跟小叔子苟且,王五大怒,兩人驚慌之下,將人殺害。”

“這個孩子不是王五的,而這兩個人,會交由刑部判決。”

陸容淮說完,不遠處有人帶著官兵前來。

刑部官兵將男人和婦女戴上鐐銬,直接押走。

蘇如鶴跑的滿頭是汗,他站在台階下,朝陸容淮拱手,“王爺提供的證據下官已經交給刑部和大理寺,下官還要趕回去處理公務,就先告辭了。”

陸容淮點頭,“有勞蘇侍郎,本王今夜還要陪阿沅賞燈,就不留侍郎喝茶了,改日必當登門道謝。”

蘇如鶴嘴角抽搐,忙道不敢,轉身走的飛快。

什麽天理,有人元宵佳節抱著美人賞燈,有人隻配孤零零的在燈下看公文。

等刑部官兵離去,百姓們重新看向陸容淮,神色複雜。

“差點忘了你,”陸容淮視線掃過,見到茂叔還跪在那兒,語氣嘲弄,“滾回你的太子府,繼續給他當狗吧。”

作者有話說:

陸狗:寶貝,夾緊了。

沅沅:快閉嘴。

弦雨:小臉通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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