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釜底抽薪
桑建業剛收到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弄錯了, 另一家九味樓的主人怎麽會是他們兩個人呢！
兩個小的離開他家應該會變得窮困潦倒才對，開一家蒼蠅館子就很適合他們，怎麽可能在這麽好的地方開店。
想著剛才進來時看到的環境, 再想想這裏的地理位置, 桑建業心裏非常不舒服。
但想到現在桑氏麵臨的問題還需他們兩人配合，桑建業隻能壓下內心的不快，掛上長輩和藹的麵容, 略感欣慰地對兩人道：“真是長大了, 居然開了這麽一家九味樓, 你們爸媽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的。”
“不過怎麽不提前和大伯說一聲，我也好幫幫你們, 你們兩個小的這段時間一定很辛苦吧, 唉。”桑建業邊說邊用心疼的目光掃視兩人。
桑九味默默觀察著桑建業，總算是見到傳說中的大伯了, 這位明顯演戲功力比何薈要深厚啊。
“阿玉，大伯都不知道你這麽厲害, 美食榜第一，你爺爺都沒有做到, 青出於藍啊。”桑建業又感歎道，深深地看了桑炊玉一眼。
見兩人還是不說話, 桑建業笑容僵了一分，道：“這個是給你們的賀禮，開業那天都不請大伯來, 真是生分了, 現在不請我坐坐？”
桑炊玉猶豫了一下, 畢竟現在還沒有撕破臉，於是引人到就近一個包廂坐下, 倒了杯白水，然後拿走了那個賀禮。
桑建業依舊笑著，打量起四周，試探道：“這個地方很不錯，看來你們是遇上貴人了？”
“確實。”桑九味點頭，更多的不說了。
桑建業被噎了一下，整理情緒接著語重心長道：“小九，你們還太年輕，不知道別人對你們的好都是要回報的。”
“哦？”桑九味惜字如金。
“……”被小輩這麽不客氣地對待，桑建業臉色稍微有些變，但還是繼續說：“這樣的位置你們知道值多少錢嗎？或者說有錢都不一定能拿到，你們兩個的情況，大伯還是知道的，別說買了，租你們也是租不到的啊。”
桑九味這次壓根不說話了，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桑建業忍著氣，“一個外人，把這樣的地方給你們用，一定是別有所圖，你們真的能安心嗎？假如他的目標是小九，萬一他動手，阿玉你覺得你能保護住小九嗎？”
“你想說有人看上我了？”桑九味樂了，桑炊玉也很無語地看桑大伯。
“有這樣的可能，你們兩個年輕人獨自在外闖**，難免遇到歹人，你們父母去世後我就是你們唯一的親人，怎麽能看著你們上當受騙。”桑建業義正嚴詞。
“那大伯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桑九味順著他的意思問。
桑建業覺得她的反應有些奇怪，不過還是照著想好的思路開口：“我是你們大伯，不可能看著你們被人騙，這樣吧，我給你們投資一筆錢，你們和原來的那個投資人解約，這錢就從酒店出，我會幫你們向股東說好話，以後你們也不用擔心還錢的問題。”
說完，桑建業看了看桑九味和桑炊玉的神色。
桑九味覺得椅子有點累，緩緩向後往椅背上靠去，邊棒讀道：“啊？這樣不好吧？”
“這有什麽不好，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說起來也巧，其實大伯前兩天也把九味樓重新開起來了，想著完成你們爺爺和父親的遺願，沒想到你們也開了一家，還同一天開業，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桑建業搖頭笑著道。
“早知道你們也想開，就該一起合作的，不過現在也不晚，幹脆就把兩家店合一，經營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阿玉你隻要專心做菜，其他什麽也不用管，每年等著分紅。”被桑建業這麽一說，仿佛還是件好事了。
“這店也不用換地方，回頭我找些人來幫你們，再安排一個經理，負責接待客人，至於我那邊，你們一個月去幾次就行了，那邊還有人手，我們一起，把九味樓重新做起來，你們爸爸和爺爺肯定會高興的！”這些桑建業顯然早在路上就想好了。
桑炊玉都氣笑了，“那不就是我們給你打工嗎？”
“自家人幫忙怎麽能這麽說，到時候大伯給你們10%的分紅。”桑建業怕他們嫌少，搶先道：“不是大伯不想多分給你們，酒店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唉，這10%已經很高了，大伯不會虧待你們的。”
桑建業這算盤打得響，隻要桑九味兩人同意了，那麽這家九味樓就名正言順成了他們的分店，隻要說這是專門接待vip的即可，昨天的所有烏龍就都可以解釋了，桑氏的危機就能解除。
另外桑炊玉現在廚藝竟這麽好，把臨江仙也比下去了，可見將來來這裏的人非富即貴，他想結交什麽人都會容易的很！
想到這裏，桑建業又問了一句，“對了阿玉，你去哪裏進修了？進步這麽快，原本想叫你來酒店鍛煉一下，沒想到你自己都能撐起來了。”
桑建業心想不會是他們另外請了廚師做菜吧，但又覺得不合理，有這種手藝的廚師怎麽會和他們兩個合作。
桑炊玉看了眼桑九味，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就實話實說，“那些菜都是小九做的，不是我。”
“小九？”桑建業著實驚訝了，問道：“小九什麽時候學會做菜了？怎麽沒和大伯說過？”
“剛學會的不久。”桑九味輕笑，還有點不好意思似的，“沒想到我還挺有天賦的，看完九味譜以後很快就學會了，就像上輩子學過一樣。”
桑建業瞳孔微縮，“九味譜？”
“對啊，九味譜原來一直在我哥這，就在我爸留下的那個木箱子的隔層裏，我哥都不知道，我無意間翻出來，閑著無聊就學了。”那個木箱子確實是桑父留下的老物件，幾十年了還很結實，放點雜物很實用。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桑建業表情僵硬道，看向桑炊玉，“真是沒想到，居然藏在箱子裏。”
“……確實沒想到。”桑炊玉沉默了兩秒才說。
“那九味譜現在在哪裏？”桑建業緊張問道。
“唉……碎了。”桑九味遺憾地重重歎了口氣。
“碎，碎了？！！書怎麽會碎？你撕碎的？那應該也可以粘起來，拿給我看看。”桑建業臉色驟變。
桑九味攤攤手無奈道：“不是我撕碎的，大概是存放時間太久了吧，待在木箱子裏被白蟻咬了，拿出來沒多久就自己碎成渣了，粘都粘不起來，碎渣我們早就扔了。”
“怎麽會這樣……”桑建業難以接受，他找了這麽久，竟是這個結果，“那你是怎麽學會的？你是不是複印下來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記性好，看過就記住了。”桑九味大言不慚道。
桑建業一時間很混亂，久久沒有說話，他現在分不清桑九味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片刻後，重新恢複成和藹的長輩，“沒事，書籍老舊也正常，反正小九你也記下來了，以後慢慢寫下來就好了。”
“對了，剛才我說的事情就這麽定了吧，一會兒你們就跟我去簽合同，小九之後還是回家住，上班也方便，阿玉，你也一起回來吧。”桑建業強勢道，現在他一定要把這兩人帶回去了。
桑炊玉皺眉，正要拒絕他，桑九味先開口，“那大伯先帶我們去你的店裏看看吧，我想先看一下工作環境怎麽樣。”
桑建業自然不會不同意，反正桑氏九味樓就在酒店三樓，他先出去打電話，桑九味兩人落後。
“小九，你要去他店裏看什麽？”桑炊玉不明白，他知道桑九味肯定不會同意桑建業的“合作”，但對要去店裏不是很理解。
桑九味斜睨了他一眼，“當然是去挖牆腳啊。”
“！”桑炊玉恍然大悟，隨即又問道：“能挖的到嗎？”
“隻要他們學的是桑家菜，就挖的到。”既然桑建業開的是九味樓，廚子就可能是桑家菜的傳人之一，她拿著九味譜不怕不上鉤。
桑建業回到酒店後著急回複酒店股東們，想著桑九味二人已經同意了，剩下的流程就全部交給助理去辦。
助理帶他們參觀桑氏的九味樓，又見了後廚的林森等人，畢竟將來他們都是同事，結果這一見，問題就大了。
等了好久不見桑九味二人上樓簽合同的桑建業突然收到助理消息。
“你說什麽？！！什麽叫後廚都跟他們跑了？！！”桑建業聲音大到他自己都腦子疼，但他卻毫不在意。
助理真的要哭了，“就是，就是林森幾個人都和他們跑了，說不在我們這幹了，已經回宿舍收拾東西了。”
“你不會攔著嗎！”桑建業怒吼，一邊下樓去宿舍想攔林森，正好碰見他們帶著行李走出來。
當初林森十人來的時候東西本就不多，一人一個行李箱就帶走了，此時九個人正和桑炊玉說說笑笑的，林森則緊跟在桑九味身邊，那眼神看著還有點小崇拜呢。
助理很是無助地小跑著追在他們身邊，想勸又插不進嘴，看見桑建業過來，像看見救星了，跑過去，“董事長，他們要走了！”
桑建業狠狠瞪他一眼，說什麽廢話，他還看不出來這些人要走了嗎！顧不上罵助理，桑建業趕上前攔著最前麵的林森和桑九味。
“小九，林森，你們這是要幹什麽？”桑建業硬扯出一抹笑。
“桑董事長，我要辭職，多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林森語氣平淡地說道。
後麵的陳黑等人也大聲道：“對，我們都要辭職！”個個看上去都喜笑顏開的，尤其陳黑，齜著大白牙最高興。
桑建業臉徹底黑了，看情況好話是勸不住這群人的，於是變了語氣，“林森，你們是簽了合同的，這麽直接走了，可是要賠償我的損失的，你知道九味樓一天營業額有多少嗎！”
“我們知道，所以我們明天開始還會來上三天班，勞動法規定試用期提前三天提離職就可以，所以今天我們隻是先搬家。”林森麵無表情。
“你，……”桑建業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他們確實才來不到三個月，居然簽的合同還有試用期嗎？桑建業看向助理，眼中都是不敢置信。
助理不敢說話，當初桑建業覺得這群人好騙，又有求於他，所以給的待遇並不高，又沒有特別跟人事囑咐，所以人事就按照正常入職簽了三個月試用期，現在連醫社保都沒開始交呢。
“你們難道不想看九味譜了嗎？”桑建業抱有最後一絲希望。
林森冷漠看向他，“你真的有嗎？”
“我……小九，我們不是說好了合作，都是一家人，何必這樣？再說你真的不想回來了嗎，齊司的婚約你也不要了？”桑建業沉著臉轉向桑九味，試圖讓她退一步。
桑九味皺了皺眉，看向桑炊玉，“齊司是誰？”
回家那麽久，桑炊玉隻簡單說過大伯家的事情，齊司他本來也不熟，都快忘了這個人了，桑九味沒有以前的記憶，自然也不會問。
聞言桑建業語塞，他忘記桑九味失憶了。
最後桑建業發現自己竟沒有任何能留下這群人的籌碼，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牙都快咬碎了。
“董事長，我們現在怎麽辦？”在宿舍樓前吹了五分鍾風，助理不得不開口道，如願以償地獲得一個憤怒的瞪眼。
“去聯係一開始的那群廚師，讓他們來上班！”林森等人沒來的時候，桑建業已經找了一批廚師，後來林森來了就不需要他們了，現在又要再去聯係看看。
助理小跑著離開，桑建業還要頭疼怎麽應付股東。
帶回一大群勞動力的桑九味現在可是春風得意，在桑氏九味樓的時候她已經看過林森他們的大概水平，確實比桑炊玉高了一大截。
他們從小就在廚房裏打轉，不管是上灶還是切墩都是能手，一來這裏立刻就能上手，加上十人的默契，一下子後廚那種忙中有序的味道就出來了，桑九味簡直太滿意了。
“師父，晚上的菜都備好了，我能叫您師父嗎？”林森眼睛亮亮的上前報告，石案上都是處理好的食材，不需要桑九味額外教，他們也是正統教學出來的，桑家菜特有的處理方法他們也會。
“嗯，不錯。”桑九味檢查一遍後誇道，“拜師禮就放到下周一，把那邊的事情徹底結束掉，師父你就先叫著吧，不差這幾天。”
“還有我！還有我！師父，我也要拜師！”“我也要！”“師父我是陳黑啊師父！”
一群高高大大的徒弟開始爭寵，桑九味感受到熟悉的氛圍，十分欣慰，“一起拜，我都收了。”
“耶！”“太好了！”“拜師禮你們送什麽？”“自己想，別想抄我的”
桑九味笑眯眯看著徒弟們玩鬧，趁這幾天讓他們多開心開心吧，回頭看見林森乖巧的樣子，與麵對師弟時威嚴的樣子完全不同，順手拍了下他的肩頭，“你也去玩吧。”
“好的，師父。”林森乖乖點頭，融入到師兄弟當中。
“小九……”這時桑炊玉委委屈屈湊上來，一開始挖到這麽多牆角他是高興的，但後來發現他擠不進桑九味身邊了，這群人又會賣乖、水平又比他高，這讓桑炊玉很有危機感。
桑九味安撫幼稚的哥哥，把他打發去改小程序，“既然我們人手多了，那名額就適當改一改吧。”
感謝桑大伯送的人頭，她的九味樓總算有點樣子了。
原本林森等人是要繼續去桑建業那裏上三天班，但因為之前的閉店懲罰，壓根也不能開門營業，所以他們也不需要去，直接在桑九味這裏開工了。
知道九味樓來了十個好幫手，客人們是最高興的，他們預定到的機會更大了，雖說多出來的名額是徒弟的手藝，但他們相信桑九味會把關的，差不到哪兒去。
林森十人的基礎確實很好，桑九味隻要口述，在他們做菜的時候稍微指點糾正一番，大概兩三次，出來的菜味道就差不多了。
其中，林森的水平最高，幾乎是桑九味說一次，他就能領悟，還會舉一反三，之後還能幫著教師弟們，讓桑九味閑下來不少。
桑炊玉其實是有天賦的，不過確實被耽誤了，因此現在和林森他們不在一個賽道上，先去練基礎了。
過了一天，桑九味帶來了一摞紙，A4紙釘成了一本一本的，道：“一人一本，都要背下來。”
眾人莫名地互相看看，隻有林森心跳突然加快，猜到可能是什麽。
一人一本拿到手上，他們才看到封麵複印手寫的三個大字“九味譜”，均是一愣，隨後瞪大眼睛。
翻開裏麵的頁麵也都是手寫複印的，字體漂亮灑脫，就是有些字看不懂，但大體上能猜出來，這是桑九味花了一段時間重新整理出來的九味譜。
從醫院回來不久她就開始整理了，實在不會打字，最後用手寫再複印，正好林森他們來了，也整理完了。
林森看了幾頁裏麵的內容，有些部分和他們學的確實能重合，還有一些他們以前看到過殘缺的內容，這裏也能找到完整的。
“師父，這真的是九味譜！你就這麽給我們了？！”陳黑依舊最先跳起來，興奮加不敢相信。
其他人也終於被陳黑的聲音叫回神，廚房裏出現各種怪叫。
所有人都很驚喜，他們知道桑九味最後會給他們看九味譜，但沒想到會這麽快，張軍話都不會說了，“師父，這，我們，你不怕我們，會不會太快了……”
他是想說桑九味不怕被他們騙了嗎，拿了就跑，這本的內容可以說是價值千金了吧！
桑九味擺擺手，“這本來就是給徒弟啟蒙用的……呃，就是給你們背的，盡快背下來，上麵有的內容再出錯，錯一次切20斤蘿卜！”
還在開心的眾人又變成一片哀嚎。
林森已經站著開始看了，他發現這本九味譜對比他們那係流傳下來的，這本不僅是完整版，甚至增加了不少內容，在烹飪手法和火候控製等技巧上都有描述，有些困擾他很久的問題都能找到答案。
有了教材，林森等人的學習速度更快了，桑九味就可以琢磨點新菜。
這天桑九味又在後廚倒騰新東西，最近正好是草莓的季節，董良安等老顧客幾乎都送了她各種品種的草莓。
有白有紅的，個頭還大，因為不能放太久，桑九味想著做草莓軟糖把這些草莓都消耗掉。
這個是她在現代新學的，按她的方子做好草莓醬，加澱粉、木薯粉等配料，精準控溫就出現了一團比麵粉柔軟很多的紅色團子，趁熱加入大量堅果攪勻，等放涼自然變成□□彈彈的。
桑九味隻做一遍就成了，打包好一粒一粒的，餐後分給客人們，大受歡迎，很可惜不能單獨買，隻能讓跟來的小朋友去賣萌試圖多要幾個。
不僅是客人們愛，桑九味的一眾大徒弟居然都很愛吃糖，但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步驟一樣，他們做出來的就沒那麽受歡迎，由陳黑帶頭，撒嬌求桑九味多做一點，直到桑九味把草莓消耗完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