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雞犬不寧◎
蕭翊不動聲色地料理了一眾宮女,沈府同樣雞犬不寧。
沈清清院子裏的人今夜俱不好過,綠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挨了罰,現在還被責令跪在院子裏,紅果也正挨著手板。
沈清清求饒無果,隻得埋頭站在母親黃氏跟前掉眼淚,實在悔不當初。
她自以為小心思瞞天過海,卻不料甜頭沒嚐到,還被蕭翊當眾下了臉,一點也沒顧忌。
黃氏掌家多年,與沈老將軍相敬如賓,與後院那房妾室也相處和睦,她自詡治家有方,沒料到掌上明珠卻是個沒心眼的。
錯也錯在她自以為婚事既定,便鬆了管教,任由那倆黃毛丫頭胡作非為,學了點小家子氣的籌謀就膽敢去算計八麵玲瓏的寧王。
她沒好氣:“哭!如今知曉哭,哭有何用?”
沈清清默默不語。
黃氏:“前些日子教你的,我都白說了!你與那鄉野女子有何好爭?再得寵也是一時風光,難不成殿下可許她王妃的位置?”
“偏是心眼小,便讓她在園中與殿下親近又如何,你就這般忍不下?”
“大庭廣眾丟了臉麵,這回倒好,人人瞧著你的笑話,你可知私底下要說得多難聽?”
沈清清低啜:“阿娘,我若早知道殿下綁了她的繩......”
話還沒說完,又被黃氏打斷:“早知道!就你精明,殿下是個蠢的不成?花程節多少年不說破的秘密,誰不懂、誰又不會用些小手段?”
沈清清越想越委屈,朝暉園裏她已被擺了冷臉,馬球場上她更被忽視,蕭翊甚至連事後的關心也沒有。
她明明也摔落下馬,受了些外傷,可蕭翊如若不聞。
黃氏自然早已得知了前因後果,更聽說了心肝女兒摔得不輕,她知道蕭翊對此置之不理,心下又氣又歎,如今見沈清清雙眼通紅,淚珠不斷,心中也起了憐惜。
麵色稍有緩和,語氣也不再那般生硬:“傷著哪兒了?給阿娘瞧瞧。”
沈清清搖搖頭:“已上過藥了,後背有道擦痕罷了。”
該罰的都罰了,該說的也說過了,黃氏不欲再深究,因這事說大不大,無非就是小女郎的隱秘心思,大家心知肚明,蕭翊更加清楚。
他總不至於還打算拿沈家出氣,更不可能就此要退婚。因明眼人都瞧得清楚,這樁婚事並非沈家或者寧王單一方便能做主,這是沈將軍和皇上的約定,是與非,成與否,都由天子決斷。
思及此,黃氏心疼地拉過女兒,輕撫她的手,再長歎,語氣裏再沒有責怪。
本以為此事了結,黃氏正打算安慰幾句,不料屋外忽來了位嬤嬤,福身低語:“夫人,管家勞您到前廳去一趟。”
黃氏鬆了沈清清的手,正聲:“何事?”
嬤嬤竟遲疑了片刻,聲音更低:“是、是寧王府來了人。”
這一語落,黃氏的五指一抖,差些摔了杯子。
就連沈清清也當即止了淚,猶疑地望了眼黃氏,不知王府來人所為何事。
黃氏到底是當過家擔得起事的,她麵色稍變,很快定了神:“好,我去瞧瞧。”
嬤嬤得了答複,快步回前廳去知會來人。
沈清清有些焦急:“阿娘,殿下真要追究此事麽?”
黃氏已站起身,想了想,搖頭道:“不像。真要追究,當即就發落了,哪需要事後追討,顯得不上台麵。”
她安撫著沈清清,人往外走。末了,腳步頓了頓,又把她拉過身前,“你也一同去,瞧瞧到底怎麽回事,也好長記性!”
沈清清心底忐忑,可又想到現在畢竟在將軍府,這是她的家,還有母親撐腰,便理了理儀容,擦幹淚痕,跟隨黃氏出了院子。
二人還未到前廳,便聽得老管家在招呼人。
說話間和風細雨,聽著並不像是在發落,倒更是尋常閑談那般隨意。
黃氏又與沈清清悄悄對視一眼,先不表態,步子快了些。
沈清清便看見了來人是何沉。
他恭敬地朝二人行了禮,眼眸掃過沈清清時很平靜,瞧不出更多。
黃氏到底是將軍府的主子,對待下人仍有威儀,何沉也很守規矩,語氣是得體的:“夫人,殿下命小人將此二奴帶來,他已替沈姑娘發落過了。”
黃氏一怔,這才瞧清楚何沉腳後擺了兩席白鋪蓋,慘白、整齊,可白布之下的模樣沒人想看上一眼。
沈清清手一抖,差些失儀驚呼,還是被黃氏一個冷眼給瞪了回去。
黃氏正神,笑了笑:“有勞何侍衛,是府上教女無方,還讓殿下憂心操勞。”
旁的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似乎這件事雙方早已知會過、溝通好,隻等著塵埃落定,一起邁過。
事已辦妥,人已帶到,何沉盡聽蕭翊的吩咐,多的提點半句沒有,向黃氏和沈清清行了禮,轉身便要離開。
黃氏喊住他:“何侍衛,請留步。”
何沉便又回身,隻聽黃氏道:“妾感恩殿下替小女懲戒了心思活泛的下人,至於府上的丫鬟,妾已讓她們挨了罰,今後必當緊著做人,不會再犯糊塗。”
何沉默了默,沒想到黃氏會主動說起,他也知曉這是黃氏在求他遞話,事情畢竟已經發生,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沒人想節外生枝。
他最後隻是頷首,沒給個準信,提步上馬匆匆離去。
何沉這一走,黃氏懸著的心才落了地,長舒一口氣,心道寧王是個不露聲色的,連帶著心腹侍衛也主意難測。
不過,那人是個聰明謹慎的,瞧他的態度,寧王是沒打算再追究此事。畢竟犯事的下人已被處理了,把屍體抬過來將軍府不過是當麵提個醒,叫沈清清今後安分守己些。
眼眸一擺,又瞥見了那刺目的白,眉心一皺:“快抬走,莫要再生是非了!”
管家得令退下,黃氏又看了看沈清清:“你如今知曉了?算計到殿下麵前,沒甜頭嚐!”
沈清清低聲說是,心有餘悸地又瞥了眼地上的白席,忍著那陣惡心,轉身隨黃氏回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