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流浪貓狗的複仇(1)。◎

黝黑的巷子吞沒了鹿鳴微的背影。

周旭東望著鹿鳴微消失的方向, 眯了眯雙眼。

安靜片刻,特助低聲詢問:“老板,接下來要怎麽辦?”

周旭東揮揮手, 車門自動關上。

待商務車啟動以後,他臉上也揚起一抹笑容:“要是律師一談她就回來, 隻怕也是個冷情寡義,得隴望蜀之人。”

他眼底閃過一縷滿意:“不過看這孩子,雖然被兩個騙子所收養,但是性子並沒有被養歪。”

難得的讚許讓特助有點點驚訝。

接著周旭東話鋒一轉:“不過具體還得再觀察觀察——我有一份準備好的資料,回頭你送到她手上。”

特助:“是, 老板。”

嘴上這麽應聲,特助心裏還有點忐忑。不知道為什麽, 回想起性格冰冷的鹿鳴微, 他就莫名有些恐懼……或者說敬畏?

回到公司, 周旭東將資料交給特助。

特助內心慌張, 麵上還是沉穩地低聲應了是。正當他抱著一摞文件,即將回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一隻手落在特助的肩膀上:“湯哥!”

湯特助動作一停,回轉身看去。

見著身後俊男靚女, 他麵上浮起笑容:“大小姐, 裘少爺。”

被稱為裘少爺的男子淡淡頷首。

周以樂的胳膊撞撞男子的身體:“雲飛哥,你別板著臉嘛!”

裘雲飛勉為其難的擠出笑容。

周以樂高高興興的點頭:“真棒!”

湯特助對兩者親密的模樣習以為常。

他等了一會, 而後恭謹地說道:“大小姐和裘少爺是來找老板的嗎?老板正在辦公室裏。”

周以樂點了點頭,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

裘雲飛卻沒有急著走, 他的目光落在湯特助手裏的文件上:“鹿……鹿鳴微?”

湯特助下意識將文件拿開。

裘雲飛臉色微沉:“那件事是真的?”

湯特助下意識想要否決。

隻是麵對裘雲飛的質疑, 他猶豫了一下。湯特助輕聲道:“這件事, 裘少爺不如問問老板?”

那就是真的。

裘雲飛臉色不太好看, 卻也不是將氣出在打工人身上的性格。他淡淡掃了眼湯特助,將鹿鳴微三個字記在腦海深處以後抬步追向周以樂。

與此同時,回到家中的鹿鳴微正忙著布置客廳。放上貓窩、貓碗、貓砂盆、貓爬架、貓抓板和玩具,再泡上羊奶粉和幼貓糧以後,本來看著古樸肅穆的算命館瞬間多了些生氣。

小橘貓翹著尾巴,得意洋洋地轉了一圈。

它舔舔羊奶,又在軟乎乎的被窩裏打了個滾,最後順著鹿鳴微的褲腳往上爬,一路攀爬到鹿鳴微的懷裏,居高臨下地看看黑漆漆。

黑漆漆膨脹了,黑漆漆氣炸了。

這個氣炸是真意義上的氣炸——黑漆漆猛地四散而開,然後又迅速擰成一股,衝著小橘貓齜牙咧嘴。

小橘貓背脊拱起,瞬間也炸成一顆毛球。

當世界意識還是一團意識的時候,鹿鳴微很難明白它的情緒。當它化身為貓貓蟲以後,鹿鳴微發現它……比預想的還要孩子氣:)

眼見小橘貓要和黑漆漆掐起來,鹿鳴微趕緊介入。她將小橘貓放到貓窩裏,又伸手拎住還想追過去的黑漆漆:“來,我們談一談。”

黑漆漆的耳朵抖了抖,瞧著不情不願。

鹿鳴微揉了揉黑漆漆,柔聲安撫著:“你也不想永遠這個模樣的,對不對?”

黑漆漆晃了晃身體,漸漸安靜下來。

它是由被虐殺的貓狗靈魂怨念聚集而成,隻要存在一天,被濃濃怨念所纏繞的毛孩子就無法往生。

鹿鳴微的手落在黑漆漆上。

她輕聲說:“讓我看看?好不好?”

黑漆漆沉默地散開。

露出渾濁靈魂的同時,屬於貓貓狗狗的記憶也漸漸湧入鹿鳴微的腦海中。

“媽媽,大哥哥怎麽不給我們東西吃?”

“媽媽,這裏為什麽有這麽多殘疾的叔叔阿姨?”

“快逃——快逃——快點逃!”

“烙鐵好疼啊,為什麽人類還能笑得這麽開心?”

“媽媽,媽媽!快來救我啊!”

“爸爸媽媽在哪裏?寶寶好想你們!”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人類,我恨你們!”

茫然無知的,恐懼驚慌的。

死去的毛孩子裏有野貓野狗,同時還有被偷竊的。

鹿鳴微輕輕撫摸著黑漆漆。

她喃喃著:“傷害你們的人得了狂犬病,還剩下一周不到的時間,你們的同伴都已經逃出去了,大家都會平安無事的……”

黑漆漆稍稍消散了些。

隻是消散得隻有一丁點,很快又繼續凝實。黑漆漆張開嘴,第一次說出完整的話語:“要報複——要複仇——!”

“還有更多人——”

“他們在大笑,還讓他們再努力一些——”

黑漆漆的眼睛圓溜溜的,黑沉沉的。

怨氣甚至比先前更加濃重凝實,身形也漸漸擴大。

複仇的範圍擴大了?

見鹿鳴微一臉為難,黑漆漆瞬間不高興了。它身體一晃,竟是掙脫了鹿鳴微的束縛,氣勢洶洶地往外奔去。

鹿鳴微見狀,趕緊揪住它。

小橘喵喵叫著:“我就說了,趕緊淨化它!”

黑漆漆瞬間炸毛。

鹿鳴微先拎起小橘的脖頸將它丟回窩裏,然後拎著黑漆漆到一邊談話:“我幫忙,我幫忙。”

黑漆漆勉為其難的停下。

鹿鳴微又道:“我不能做傷人性命的事。”

黑漆漆立刻不滿意了。

它晃動著身軀,無數聲音刺入鹿鳴微的腦海中:“他們殺死我們的同伴——”

聲音裏充斥著憤懣。

鹿鳴微輕輕拍著黑漆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她淺淺一笑:“我有更棒的辦法。”

黑漆漆漸漸安靜下來:“更棒的……辦法?”

鹿鳴微托著臉頰,點點頭:“嗯。”

她輕聲細語地說著自己的計劃,越說黑漆漆越是快樂。它像一隻快樂的小狗狗,繞著鹿鳴微直打轉:“報應,報應~!”

鹿鳴微笑眯眯地看著黑漆漆,轉身從抽屜裏翻出幾張顏色不同的符咒,提筆認真書寫。

溫潤的白光順著筆鋒流入符紙中。

比起上回製作符咒時的艱難,這回就要輕鬆許多。

鹿鳴微捏著幾張符紙,笑意輕淺。

她走至窗邊,手指輕動:“去吧。”

幾張符紙順風而出,在皎潔的月光下四散為流光,迅速朝著遠方而去。

順昌市郊區的一座平房裏,傳來陣陣貓叫犬吠聲。

抽著煙的平頭男子一腳踹在籠子上:“臭狗,叫什麽叫?”

回應他的是越發密集的吠聲。

平頭男子黑著臉,隨手操起一根燒得通紅的鐵鉗子往籠子裏捅了兩三下,直到裏麵的犬吠聲變成淒厲的哀鳴聲才滿意:“叫叫叫,叫個屌啊叫!”

他取出鐵鉗子,衝著倒在地上的野狗吐了口唾沫:“畜生就是畜生,就得吃點苦頭才知道規矩。”

看著野狗又一次顫巍巍地爬起來,平頭男子眼底閃過一縷惡意。他再次拿著鐵鉗子探了進去,反複幾次,直到另外名燙著卷毛的男子阻止才意猶未盡的停下。

卷毛男麵帶不悅:“別太大聲了,小心又引來村子上的人。”

平頭男嘖了聲,嘿嘿怪笑著:“那幫老頭老太,煩人得很,有一天我非把他們也扒了皮,看他們還怎麽叫!”

卷毛男的臉瞬間黑了:“喂!”

平頭男瞬間冷靜下來,看了板著臉的同伴一眼,他咕噥著:“嗐,我就隨口說說——話說桂城的那個還沒聯係上?”

“昨天下線就沒上線了。”

“啥情況?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都讓他別在大附近幹了……”

“說不定,再等兩天看看。”

“那咱們的貨咋辦?那幾位老板都付了定金,還等著咱們的視頻呢。”平頭男抱怨兩聲。

“我和老板們說說,先拖上一天瞧瞧,要是明天白天還聯係不上咱們就自己拍——”卷毛男掃了眼屋子裏的貓狗,又叮囑兩句:“這些畜生可都是咱們賺錢的寶貝,你平時忍著點,那些老頭老太已經盯上咱們,再下去又得搬地方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平頭男笑著應聲,“希望桂城那小子沒事吧,我還挺喜歡他的技術手法的。”

兩人可惜兩三聲,將大門鎖上去了隔壁間睡覺。

他們的睡眠格外好。

幾乎是剛剛閉眼,便沉沉睡去……?卷毛男和平頭男睜開眼,茫然地看向前方。

眼前的一切都灰蒙蒙的。

卷毛男努力睜大雙眼,發現自己視力範圍比平時要大上許多,隻是一切都仿佛蓋上一層灰色,瞧著古怪異常。

自己是在做夢?

卷毛男抬眸一看,被嚇得倒退半步。他驚疑不定地看著對麵籠子裏的奶牛……貓?

這是奶牛貓?

奶牛貓的體型碩大,正齜牙咧嘴地看向自己……

等會?籠子?

卷毛男眨眨眼,終於發現自己居然也被關在一隻籠子裏。他驚恐地低下頭,雙眼直直落在黑呼呼的爪子上:“汪嗚——汪嗚——汪嗚嗚嗚!”

“咣當!”重重的一腳踹在籠子上,卷毛男抬起頭對上一張熟悉的臉龐。

“臭狗,叫什麽叫!”

“汪嗚……汪……”卷毛男大聲呼喊的同時,還覺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識。

下一秒,一股熱氣朝他撲來。

皮肉燒焦的臭味和劇痛連綿而上,從傷口處直衝腦門。

卷毛男疼得慘叫連連,換來的卻是一下又一下的烙鐵,以及平頭男冷漠的斥罵聲:“叫叫叫,叫個屌啊叫!”

啊……這不是剛才發生的事嗎?

卷毛男無力地癱倒在地,掙紮著嗚咽出聲。

是我啊……是我啊——!

平頭男揮舞著鐵鉗子,滿臉惡意地揮舞著,直至他再也無法發出慘叫,無力地倒在地上為止。

要是夢的話……快醒過來啊!

卷毛男瘋狂乞求著上天,可是他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居然又回到了一開始。

這回他學聰明了,不發聲的話……

平頭男拿著繩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抽到他臉色發青腫大,瀕臨死亡的時候才鬆開手,等他再次醒過來又一次扯動著……

卷毛男絕望地掙紮著。

另一邊平頭男的待遇也幾乎無差,他化身為一隻奶牛貓,或是被反反複複浸在水裏溺死,或是被一根根尖刺慢慢紮死,又或是被捆在鐵柱上活生生烤熟……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眼熟。

他們曾賦予貓狗身上的酷刑,這一回則全數降臨在他們身上。享樂時他們總嫌棄貓狗能支撐的時間太短,而如今他們卻覺得時間過得如此漫長,仿佛永遠得不到喘息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