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這是在鬧什麽?”
榮妃這段時間雖重新掌管後宮, 許是忙著給長樂公主填嫁妝,連皇上的生辰宴都是端嬪操辦,每日除了去長樂公主住的長樂殿,她幾乎是深居簡出, 不怎麽管後宮的事, 她看到徐常在的臉有兩道明顯的抓痕,脖子上也有抓痕, 頭發淩亂, 再一看宜妃,向來豔麗, 打扮精致華貴的宜妃此時更是狼狽,小兩把頭的旗頭被揪下來,頭發亂成一團,更別說褶皺淩亂的旗裝,連花盆底鞋一隻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樣子比徐常在更慘,
“宜妃,你就是這樣給後宮做表率的?”
榮妃這句話直接把宜妃給說炸了, 本就見不得徐常在得寵, 又被徐常在給打了, 她可是皇上親封的妃子,徐氏這個賤人竟然敢打她, 她一個小常在而已, 又無子嗣,竟然在眾目睽睽下打她, 宜妃怒瞪著榮妃:“榮妃,她一個常在敢打本宮, 你沒有責罰她,反而說本宮,你是何居心,你是不是想偏袒徐常在?徐常在見到本宮不行禮,頂撞本宮,以下犯上,毆打嬪妃,榮妃,皇上命你掌管後宮,想來榮妃必定熟知宮規宮矩,還請榮妃告訴本宮,按照宮規,徐常在該當何罪?”
若宮中奴才以下犯上,藐視主子,按照宮規,輕則扇巴掌,杖責,重則關進慎刑司受罰,隻是後宮小主之間的爭執,不會像宮中奴才這樣懲處,後宮小主均是皇上的人,若真的論生論死,均隻能由皇上做主,哪怕她掌管後宮,若底下的小主,也不是能隨便處置,小懲小誡可以,皇上睜一隻閉一隻眼,論打論殺,可能得問過皇上的意見。
“榮妃,你說此事該如何處置?”
宜妃句句緊逼,今日若不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複,怕是會得罪宜妃,不過不怕得罪的榮妃隻是淡淡地轉頭,看向徐常在,緩緩問道:“徐常在,可真如宜妃所說,你見到宜妃不行禮?”
“是臣妾一時沒看到宜妃娘娘,並非有意不向宜妃娘娘行禮,看到宜妃娘娘後,臣妾已經向宜妃娘娘行禮,隻是宜妃娘娘不肯就此放過,而是扇了臣妾一巴掌,臣妾這才跟宜妃娘娘動了手。”
“她就是見到本宮沒有行禮,還敢衝撞毆打本宮,無規矩不成方圓,榮妃,你今日不處罰她,為後宮做表率,以儆效尤,那人人都可以以下犯上,將來一個小答應都可以踩到你榮妃頭上,到時候榮妃可別怪本宮沒提醒榮妃!”
榮妃自是聽出了宜妃的意思,她今日不處罰徐常在,來日宜妃必定給她找麻煩,同樣是妃,她掌管六宮,宜妃對她不說是畢恭畢敬,但也沒有明著反對她。
可徐常在正得寵,這事甭管對錯,處罰徐常在,她跟皇上吹枕邊風,她也落不著好處,反而因責罰皇上寵愛的女人被皇上厭惡,連徐常在回長春宮,皇上都讓人安排軟轎送她回去,這份寵是後宮別的女子沒有的,她不能太得罪徐常在。
“那宜妃,你想如何處置徐常在?”
“剛才徐常在打了本宮一個巴掌,本宮要百倍奉還。”
榮妃想了想,說:“徐常在是後宮小主,要伺候皇上,女子容顏可貴,在皇上麵前也得儀容得體端莊,直接扇徐常在的臉不可,讓徐常在身邊伺候的人代勞,此事常在身邊的人有錯,沒有提醒你們的主子行禮,宜妃可以扇徐常在的宮女或是她自扇一百巴掌,宜妃,這樣可行嗎?”
宜妃沒有作聲,而是眼神讓翠玉上前。
張嬤嬤心想一百巴掌能讓此事平息,她願意代主子承受這一百個巴掌,隻是主子擋在她麵前,不讓翠玉靠近,她看著眼眶泛紅,跟了一個好主子比什麽都重要,“小主,奴婢沒事的,奴婢受得住。”
“今日誰動我的人,先從我屍體上塌過去!”
榮妃也是一驚,這話說得重,本以為奴才代為受過便可將此事揭過,可徐常在如此剛硬,寧折不彎的性子,讓此事揭不過去,宜妃這性子也不可能讓步。
場麵僵持。
“既如此,本宮也定奪不了,交給太後娘娘定奪吧,是對是錯,讓太後娘娘評理,你們都隨本宮去慈寧宮吧。”
榮妃帶著人前往慈寧宮。
去的路上,宜妃反而不得意,有些忐忑,榮妃這個賤人,不敢直接得罪徐常在,而是把她們拉去太後娘娘那,明明可以直接處罰徐常在,偏偏榮妃這個賤人躲事,誰都不想得罪,此事她也沒有多站理,萬一太後娘娘因此覺得她太過咄咄逼人怎麽辦。
到了慈寧宮後,她們先在外麵站一會,後朱嬤嬤領著她們進去,她們一行人雙膝跪下行禮。
“什麽事?”
“回太後,是宜妃與徐常在發生了一點矛盾,臣妾定奪不了,還請太後娘娘定奪。”
宜妃在榮妃說完先搶著先開口,說辭沒變,是徐常在仗著自己得寵,見到她不行禮,在她提醒後才行的禮,行禮完後還頂撞毆打她,以下犯上,目中無人,恃寵而驕,完全不把她這個宮妃放在眼裏。
“太後娘娘,你看臣妾被打成什麽樣了,臣妾的臉都差點毀了,還請太後娘娘為臣妾做主啊。”
說哭就哭,宜妃聲淚俱下,充滿哽咽。
榮妃都不得不側看宜妃一眼,宜妃已經顧不及自己的形象,哭得狼狽慘烈,上氣不接下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太後目光落在跪著的徐常在身上,她總算是真真切切見到這個徐常在,身子豐腴,皮膚白皙,圓臉,有一雙清亮的眼睛,不算好看,但也不算難看,普普通通的長相,比起風姿卓約,容貌美豔的宜妃相比,可能隻勝在年紀小,皮膚細膩。
相比徐常在隻是跪著那,背杆挺得筆直,她都忍不住皺眉,宜妃哭得熱烈,整個大殿都響徹著宜妃的哭聲,“宜妃,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先別哭了,徐常在,你可有什麽話要說?”
徐香寧把事情經過說一遍。
“所以你的確是經宜妃提醒才向宜妃行禮,你沒看見宜妃,你身邊的人也沒看見宜妃,宜妃是皇上冊封的妃子,她的位份在你之上,你隻是常在,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毆打嬪妃,你要時刻記住你的身份!”
皇太後語氣之嚴厲,讓宜妃鬆一口氣,由哭轉為含笑,怕被人瞧見,又低下頭。
徐香寧詫異,手在袖子底下攥緊。
“榮妃,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榮妃說了剛才說過的話。
皇太後讚同地點點頭,“奴才的確有錯,作為奴才不夠機靈,主子沒看見宜妃,難道你一個奴才也沒看見,是奴才的失職,不過打臉的確有損儀容,那該為杖責吧,杖責五杖,由徐常在身邊人代過,徐常在,你小小年紀,別仗著得寵就藐視宮規,用心伺候皇上是好,但千萬別忘記自己的身份,來人,把徐常在的奴才拖下去杖責五杖,讓徐常在記住這個教訓,不能越矩!徐常在本人就關禁閉半個月。”
朱嬤嬤忍不住瞄了皇太後,皇太後還是借機敲打徐常在,隻有她知道皇太後真正處罰徐常在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她跟宜妃起衝突,不敬宜妃,而是因為皇太後不滿徐常在勾著皇上。
“太後娘娘,臣妾沒有錯,臣妾何錯之有,是宜妃刁難臣妾,明明是宜妃先打臣妾一巴掌,臣妾的臉都被劃傷,太後娘娘非但沒有責罰宜妃,反而偏袒宜妃,難道宜妃無緣無故折磨刁難臣妾,臣妾隻能忍受嗎?”
“徐常在,你注意你的身份,你怎麽跟哀家說話,你還反了天不成,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十杖,徐常在,你若是再反抗,再加五杖!”
“太後娘娘,奴婢認罰,常在隻是一時糊塗,奴婢認罰。”張嬤嬤趕緊出來認罰,她給常在一個眼神讓常在不要再說了,惹怒皇太後對常在沒好處。
“我說了,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徐常在,你真是反了天了,來人,給我拖下去,常在若是阻攔,連同常在一起拖下去,哀家就不信你一個常在還能反天,眼裏還有沒有哀家這個太後?來人!”
一群人湧上來想要製住她們,但一時沒能製住。
榮妃在一旁看著心驚膽戰,徐常在發瘋了,連太後都敢反抗,她才知道原來徐常在並非表麵上看上去那麽溫和,脾氣和善的樣子,本以為春答應那個溫溫柔柔的樣子是個好壓製的,沒想到上次春答應愣是跪了幾個時辰,沒有妥協,作為春答應的姐妹,沒想到徐常在更瘋,性子更烈,她看錯人了。
這是一個不要命的人。
“啊……”
徐常在拿著一個花瓶砸過來,差點砸到她,榮妃嚇得後退,若是太後都沒製住的人,到時候她更製不住,尤其是徐常在萬一更得寵了,她想管徐常在怕是都管不了。
所以她更希望徐常在今日受罰,不然徐常在在後宮豈不是橫著走。
徐常在身子壯,果然沒那麽好對付,還是太後宮裏的侍衛過來才把人壓製住,還有那個護主的奴婢,兩人通通被押倒在地,皇太後也是氣到了,讓人就地刑罰,兩棍子同時打下去。
榮妃瞥到因剛才太過混亂而躲到角落裏的宜妃,宜妃顯然沒有以往的囂張,反而眼裏透露出一絲害怕,是該害怕,這事鬧大了,徐常在是皇上寵愛的人,皇上不會對皇太後怎麽樣,但宜妃不一樣,皇上若是更喜愛徐常在一些,他可能會遷怒宜妃。
想來宜妃也意識到這一點,以徐常在平日裏不得罪人的個性,此事宜妃不太占理,徐常在說沒看見應是真的沒看見,宜妃見徐常在得寵,絕對借題發揮了。
榮妃剛想著皇上,而杖責才到第三杖,她就聽到那聲“皇上駕到”,來得真快,隻是為徐常在來還是為宜妃來,隻能稍後揭曉,她跪下行禮,恭迎皇上,她抬眸時見皇太後也有一絲慌亂,不由覺得好笑。
這皇宮裏權勢最大的人不是皇太後,而是皇上。
人自是沒有再打下去,眾人紛紛跪下行禮。
被打的那對主仆沒從長凳上下來,那幾棍打得是真重,有皇太後在看著,那些奴才下手不會太輕。
皇上一進到大殿時,徐常在從長凳上翻下來了,皇上腳步一跨,急急上前,榮妃便知今日怕是宜妃敗,終究是舊人不敵新人,曾經受寵比不上當前受寵的人。
康熙一進來時先看到徐氏平躺在石凳上,臉朝下,當她掉下來時,他沒接住,人在地板上摔了一下,周圍的混亂,地上破碎的瓷片與那些位置錯亂的桌椅,他都看不到,他隻看到徐氏摔了。
“皇上……救我,救我,我要死了,我死了,嗚嗚嗚……”
人已經到他懷裏,環著他脖子,哭得梨花淚下,眼裏盈滿淚珠,紅唇已經被咬出血,更別說原本白皙光滑的臉龐多出的紅痕,像是被利器刮到,直接兩道血痕,頭發已經完全披散下來,她今日戴的珠釵是昨日筳宴上戴的,她昨日可是精心打扮了,可那些珠釵不知去向。
康熙是真的心疼了,他知道徐氏嬌氣,但她隻是在**嬌氣,床下,他沒見她哭過,可此時的徐氏哭得十分委屈,憋著嘴又不想讓眼淚掉下來,一直重複說她要死了。
“你不會死的。”
“讓我死吧,我好疼,我不想活了。”
榮妃不禁想宜妃剛才哭早了,在皇太後麵前哭有什麽用,人家直接在皇上麵前哭,淚眼婆娑,惹得皇上心疼憐憫。
“別說傻話。”康熙拍了拍徐氏的後背,安撫一句後便回頭看向坐在中間梨花木座椅的皇額娘,“皇額娘,可是徐氏犯了什麽錯?”
皇太後隻覺得她這個繼子有一雙洞察人心的雙眼,猶如利劍般鋒利陰冷,隻一句話,她能感覺到濃濃的壓迫感,隻是她自認自己沒錯,把事情闡述一遍。
“朕知道了,人朕先帶走了。”
就這樣,康熙一把把人抱起帶走。
張嬤嬤瘸著身子跟上去。
留下一屋子僵愣住的人,皇太後也沒想到皇上這麽幹脆,沒有追問,先把人帶走,她隻覺得皇上離開時的眼神很是冰冷淩厲,她不想他們母子離心,此事都怪宜妃!
皇太後都忍不住遷怒宜妃,徐常在被帶走,皇上也走了,沒有什麽要處置,她略顯疲憊把宜妃跟榮妃驅趕走,說這事她也管不了了,宜妃若是委屈,到時候跟皇上說去。
人一走,皇太後看著正殿內滿地的狼藉,徐常在砸壞那麽多東西,皇帝沒看到,他隻看到徐常在被打了。
“嬤嬤,你說我錯了嗎?”
“娘娘,奴婢也不知道,隻希望皇上別怪罪娘娘,這事出有因,都怪宜妃,還有徐常在脾氣也太硬了,是她頂撞娘娘,她一個常在頂撞皇太後,是以下犯上,娘娘沒大錯,娘娘且寬心,皇上不會怪娘娘的。”
“是嗎?可我覺得皇上看我的眼神很冷?他不會因為一個徐常在跟我鬧翻吧?”
“唉,娘娘別想了,皇上不會與娘娘鬧翻的,娘娘是太後,與皇上從小相識,此事錯不在娘娘。”朱嬤嬤也隻能這樣寬慰太後,至於皇上會不會怪罪,她們都不知道。
“皇上,我屁股疼,我屁股疼,你的手壓到我屁股了。”
還沒走出慈寧宮,徐氏開始掛著淚珠嚷嚷,出了宮門,康熙才把她放在軟轎上。
“回乾清宮。”
徐香寧想把嬤嬤叫上來也坐上軟轎,隻是被嬤嬤小幅度搖頭製止。
梁九功跟著,心想還是第一回皇上走路,而小主坐轎。
一行人一路到乾清宮,梁九功已經讓人去叫太醫,他們到乾清宮時,兩個太醫已經候在那裏,隻是皇上讓人再去請兩個醫女過來。
徐香寧反趴在龍榻上,雙手交叉趴在枕頭上,全身已被扒得一幹二淨。
“皇上,你讓太醫也去看張嬤嬤。”
“顧好你自己,其他人輪不到你操心。”
她不操心誰操心,張嬤嬤是她宮裏的人,徐香寧撅著嘴,太醫與醫女還在外麵商量她的傷勢,傷在屁股,太醫自然是不能瞧,隻有醫女進來,杖責是真的疼,大大的木棍打下去,還是打在屁股的位置,要是打在尾骨,她怕是會癱瘓。
“皇上,我看不到,你跟我形容一下,我屁股怎麽樣了?是不是血淋淋的?”
康熙見她已經不掉淚,還有心思跟他說話,他鬆一口氣,至於屁股,倒是沒出血,隻是紅腫得厲害,她屁股已經比一般人翹,這回是異常翹,凸起兩大塊。
“沒出血。”
“真的沒出血?那我脊椎骨有沒有錯位?”
“看不出來。”
“怎麽會看出來?看得出來,你再細細看一下,骨頭的地方有沒有紅腫?”
“你都感覺不到,朕怎會看得出來?”他隻是看到她的屁股紅腫,骨頭有沒有歪掉,他看不出來。
“皇上,我感覺到我全身都疼,他們什麽時候給我下藥,我是真的疼,讓他們先給我一點麻藥止痛,不然我真的疼死了。”
“你還知道麻藥?”康熙有些意外徐氏連麻藥都知道,看來平日書沒白看,不過那群太醫還沒下論斷,的確是一群廢物,他讓人去催寢殿外的太醫。
古代總有麻藥吧,一些藥草總有麻醉的功效吧,她隻是不知道哪些藥草有麻醉鎮痛的作用而已,屁股是火辣辣的疼,仿佛要炸開,血肉從裏麵爛掉了,她真怕自己疼得咬自己的舌頭。
“皇上,你摸摸我吧,我真的疼。”
“摸哪裏?”
“當然是沒受傷的地方,這還要問。”
被訓斥的康熙把手放在她背上,輕輕撫摸。
醫女終於進來,讓她試著下床走幾步,走完後摸她的骨頭,然後又出去了,過一會兒又進來說她沒傷到骨頭,隻是皮肉傷,再之後她的屁股終於有藥草敷上了,雖然頂不上現代的麻醉劑,但聊勝於無,還是緩解了一點痛意。
她屁股後麵敷了碾碎的藥草,臉,脖子與手臂那些指甲抓傷摸了舒痕膏,在皇上說留疤就提頭見的威脅下,太醫保證說不會留下一點傷疤。
“張嬤嬤怎麽樣了?她有沒有傷到骨頭?”
她問醫女,醫女說她們還在看診。
事實是嬤嬤傷到了骨頭,據太醫說嬤嬤可能要躺在**休養一段時間,暫時不大能走路,人已經挪到長春宮休養,她原本也想回長春宮休養,不過皇上沒讓,說是她身邊伺候的人少,照顧不周,讓她暫時待在乾清宮休養。
在乾清宮休養這三天,她不知道皇上最後是怎麽處理這件事,沒人跟她說,身邊伺候她的人隻有若蘭她們幾個,她問什麽,她們都三緘其口,不欲多說,她也就不再問。
每日,醫女進來給她換藥,藥草敷在屁股上,其實她每天隻能趴在**,無聊的她問那些藥裏麵含有什麽,醫女告訴她有草烏尖、川烏尖,生半夏,當歸等藥草,她隻聽個大概,因為她實在不知道那些東西具體是什麽樣子。
這三天,皇上每日固定時間召見大臣。
皇上其實很忙,尤其是臨近年關,哪怕她每日待在乾清宮,不過隻是待在寢殿內,見到皇上其實也隻是在用膳與晚上歇息的時候,偶爾皇上也會“加班”批閱奏折。
無聊的她跟皇上軟磨硬泡,皇上終於肯放她回長春宮休養,一回到長春宮,她先是看張嬤嬤的傷勢,張嬤嬤傷得比她重,還不能下床走路。
“小主,奴婢沒事,太醫說休養兩個月,奴婢便能走路了,小主,別擔心,奴婢能伺候小主是奴婢今生最大的福氣。”
“少胡說,最大的福氣應是當主子,哪有當仆人的。”徐香寧看著躺在**的張嬤嬤,眼眶泛紅,早知道她當時忍一忍就好了,隻是一巴掌而已,沒什麽不能忍的,如果忍了那一巴掌,她們不會受傷,是她太過衝動,太不清醒,太過理想化,這裏是吃人的大清朝,是封建的地方,官大一級能壓死人,並不是講道理的地方,她隻是一個常在,衝撞嬪妃,衝撞太後是極其不理智的行為,容易連累到身邊人,尤其是伺候她的人。
若那天皇上沒有及時趕到,她們很可能傷得更重。
這三天,她天天反省自己那日太過衝動,恨不得重頭來過,皇上雖沒指責她,但她想他一定是覺得她太過放肆,太恃寵而驕,如皇太後所說,她沒認清自己的身份。
張嬤嬤也不知道皇上最後怎麽處理這件事,她讓張嬤嬤好好休養。
“小主,你也受傷了,你也好好休養,傷好之前,別亂走動,免得傷口惡化。”
“我沒事,好得差不多了,我去找春喜。”
徐香寧過去找春喜的房間找春喜,一看到春喜,她就憋不住,上前抱住她。
“春喜,我錯了,我太天真了。”
“你沒錯,我知道你的性子,肯定是宜妃太過咄咄逼人了。”
“我錯了,如果我忍下來,便沒有把事情鬧成這個樣子。”
“一忍再忍,何時是個頭,宜妃本來就跋扈,她看你得寵,故意針對你而已,都過去了,皇上讓宜妃緊閉兩個月,算是替你出了一口氣。”
徐香寧想的不是這個,皇上關不關宜妃緊閉是次要的,是她意識到處在低位,位份低,永遠都有人壓製著她,她還不能反抗,反抗隻會帶來更嚴重的後果。
而皇上亦不會為了她真正處罰那些高位的人,她若是被打死,便是被打死了,人命在這皇宮中是卑賤的。
“香寧,香寧……”
常常在人還沒出現,先聞其聲,她門都沒敲,人就闖進來了。
“香寧,你沒事吧?我們過去探望你,乾清宮那些人都不讓我們進去,看一眼都不行,你沒事吧?”常常在上下檢查她,見她站得好好的,鬆了一口氣,當初張嬤嬤被抬回來,站都站不起來時,她們可都是嚇一跳,尤其是聽說香寧也受傷了,被杖責,長春宮上下真是嚇壞了。
端嬪娘娘讓人去查探消息,隻知道香寧跟宜妃起衝突,後被皇太後責罰了,傷成什麽樣,她們都不知道。
“沒事,我好好的。”
“你屁股沒事吧?你快脫掉衣服給我們看看。”
常常在上手去扒她的衣裙,徐香寧憂傷的情緒被常常在突如其來的舉動驅散不少,“真沒事,不用看了,敷著藥,你也看不清。”
端嬪她們聽到她回來了,紛紛過來探望她。
端嬪娘娘讓她下回別那麽衝動,不要頂撞皇太後,她都笑著應下,掃了一眼通貴人的肚子,因天氣寒冷,通貴人穿得厚實,看不出什麽。
雖說她可以站立行走,但屁股其實還是很疼的,她跟長春宮的人聊一會便回屋躺著了。
宜妃被關禁閉兩個月,而榮妃沒有事,皇太後就更沒事了,有事的隻有她們,雖然太醫說張嬤嬤休養兩個月後便可以跟往常一樣行走,可這是一個未知數,究竟能不能恢複到以前正常的樣子,太醫們不能萬分保證。
……
慈寧宮。
皇太後開始抄寫經書。
“皇祖母,你陪我啊。”五阿哥跑過來打斷她,身後緊跟著蘇麻喇姑。
“姑姑,胤祺大了,你不能時時跟著他,小孩子活潑,你要當心一點自己的身子,讓奴才們陪著五阿哥玩就是。”
“皇祖母,你怎麽這樣,你不陪我玩,還讓姑姑不陪我玩,我生皇祖母的氣了,哼!”五阿哥雙手環胸,氣得哼一聲。
皇太後被小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你成天想著玩,你姑姑老了,哪能天天跟著你亂跑,你是孝順孩子,你難道想看到姑姑累倒嗎?去跟那些奴才玩,去吧。”
五阿哥是好玩的性子,一說又跑出去完了。
“娘娘何故抄經?”
“還能因為什麽。”
“讓你順著皇上,你偏偏不,這下吃到苦頭了。”
“姑姑,你怎麽還幫他說話,是他殺了我身邊的人,你怎麽還幫他說話,我又沒做錯,那個徐常在敢把我宮裏那些名貴的花瓶砸掉,我打她怎麽了,當時你沒看到,那個徐常在都快衝上來打我了。”
皇上為了那個徐常在,將那日杖打徐常在的人直接杖斃了,沒有經過她的允許,直接處理她宮裏的人,雖然沒有對外宣揚,除了慈寧宮的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但皇太後是真的心寒,曾經跟她一起相伴長大的人化成刀子刺她的心,她怎麽靜得下來,怎能睡得安穩。
“你也知道是宜妃不對,偏偏你還處置徐常在,你明知徐常在是他有幾分喜愛的人,你還讓人杖打她,打傷徐常在,皇上隻是秘密處理掉幾個奴才,你還怨上了,阿茹娜,你讓我說你什麽好,你若不順著皇上,往後你會有更大的苦頭吃的。”
“我是太後,我連一個常在都管不了嗎?”
蘇麻喇姑見她還冥頑不靈的樣子,忍不住連著敲兩次額頭,“你啊,別到時皇上與你真正離心,不再過來向你問安,你才知道後悔,你是太後,他還是天子呢,是你位高權重還是他位高權重,你看這次,你還是等他殺掉那幾個奴才,你才知道,他若不讓人告訴你,你怕是還蒙在鼓裏,你根本製止不了他,更掌控不了他,好話壞話,我都說了,你若是一意孤行,我也沒有辦法,我老了,管不了啦。”
“姑姑……”
“叫我姑姑也沒用,去跟皇上認個錯,服個軟,找人去探望那個徐常在,讓皇上知曉你的態度。”
“我辦不到,我向一個常在低頭,我這太後也太沒用了。”
蘇麻喇姑不再勸說,隨她去。
皇太後思來想去都做不到向徐常在低頭,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徐常在先過來向她低頭了,帶著一個十幾歲的婢女過來跟她道歉,態度誠懇,說那日她是因前晚喝了酒,人糊塗了,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跪著懇求她原諒。
皇太後的心好受一些,好在徐氏是個懂事的,順勢原諒了徐氏,還讓人把徐氏過來跟她道歉的消息透露給皇上。
至於關禁閉的宜妃,那是宜妃應得的。
……
宜妃被關禁閉,還是兩個月,連除夕家宴都不能參加,天天隻能待在承乾宮,除夕那夜,她是聽著外麵的炮竹聲過的,誰誰誰侍寢的消息還是會傳到她耳中。
皇上怕是惱她了。
“翠玉,皇上今日做了什麽?”
“奴婢還沒打聽到。”
過年了,外麵肯定熱熱鬧鬧,隻有她這邊是冷清的,連她的孩子九阿哥與十一阿哥都不能來見她,連賀春,皇上都不讓他們過來,可見皇上是真的惱她了。
隻是為什麽,徐氏明明也打她了,徐氏那手勁多大啊,她的臉當時就泛疼了,皇上為什麽隻懲罰她,沒有懲罰徐常在那個賤人。
皇上是不是又召徐常在侍寢了?是不是又在徐常在身上留痕跡了?會不會連以前跟她說過的話都說給徐常在聽。
“翠玉,皇上,他是不是不喜歡本宮了?”
“娘娘,不會的,再過段時間,娘娘就可以見到皇上了,皇上隻是一時生氣,氣消了還是會對娘娘好的,娘娘與皇上十幾年的感情,又有五阿哥,九阿哥與十一阿哥,皇上不會不喜歡娘娘的,娘娘,除夕那晚,皇上還是賜了一桌宴席過來,說明皇上還是在乎娘娘的。”
十幾年的感情都比不過徐常在侍奉皇上一年,在乎嗎?若是在乎的話,皇上為何獨獨懲罰她,她都被徐氏抓傷了,皇上也沒讓太醫過來看她,那日皇上看上去可是十分擔心徐常在,一下子把徐常在抱走了。
宜妃悲哀地想,前麵幾日,她把眼淚都哭幹了,此時想哭都哭不出來。
夜深了,宜妃睡下。
京城忽然變天,豆大的雨珠掉落在金黃色的琉璃瓦上,啪啪作響,伴隨著打雷閃電,巨大的一聲轟隆聲,宜妃忽然驚醒,仔細一聽外麵在下雨,狂風暴雨,連關緊實的木窗都呼呼作響。
她竟然夢見那日皇上把徐常在抱走的畫麵,皇上走得急切,看都沒看她一眼,她也受傷了,皇上都沒看到了。
“嗚嗚嗚……”
“娘娘,娘娘……”打地鋪睡在床下的翠玉聽到哭聲,趕忙起來,先把燭燈點著再過去查看,“娘娘,怎麽了,怎麽哭了?”
宜妃捂著臉,眼淚從指縫裏流出,以往她覺得她最得寵,是後宮最得寵的人,她侍寢次數最多,皇上最寵她,可如今她不敢這樣想了,那個急切的背影斷了她的自以為是,斷了她的幻想。
她早就不是那個最得寵的人,她的位置被徐氏代替了。
隻是她沒看清,可是她現在看清了,她看清了,她不是最得寵的人,那她可不可做第二個得寵的人,她隻求皇上別像是對待榮妃她們那樣對她,好幾個月甚至半年才承寵一次,她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