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季老夫人的到來, 對陸政安和宋淮書的生活並沒有任何影響。然而對於某些居心叵測的人來說,卻猶如嗅到肉味兒的狗一般,流著哈喇子湊了過來。
知道陸政安家突然有了一門富貴親戚, 先前與陸政安有過節的王秀梅帶著李大旺,便提著一小兜雞蛋上了門。
王秀梅看著陸政安家煥然一新的小院兒, 眼裏忍不住閃過一絲羨慕與嫉妒。
“很久沒上過山了,倒不知你們這院子修這麽好。你瞧瞧這大瓦房整的, 十裏八村也難找你們這麽好的。”
陸政安和宋淮書本想上山砍柴,沒成想還沒出門就被碰上了提著東西上門的王秀梅和李大旺。
可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兩人也不能把人轟出去。不過, 對於王秀梅這種人,陸政安並不想搭理。連讓她進門的話都沒說, 便直接站在院子裏問道:“大旺哥,大旺嫂子過來可是有什麽事?”
聞言,李大旺臉上滿是尷尬。扭頭看著自家媳婦兒, 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見狀,王秀梅悄悄地掐了把李大旺的腰間的軟肉, 而後笑意盈盈的將李大旺手裏提著的雞蛋奪了過來,遞到了宋淮書麵前。
“先前你們辦事兒的時候,我跟大旺在我娘家沒回來也不曉得。這不,剛回來,就趕緊把禮過來給補上了。”
陸政安和宋淮書前幾日去山上撿毛栗子的時候, 還聽到山坳裏王秀梅打罵李大旺的聲音。對於王秀梅的說辭,陸政安並不相信。
不過王秀梅這借口找的好, 陸政安想要拒絕都沒辦法。畢竟他和宋淮書結契的時候, 村裏但凡來送的禮,陸政安全都收了。若是不收她的, 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兩家之間有過節,那陸政安也是絕對的理虧。
王秀梅正是知道這一點兒,曉得陸政安沒辦法拒絕,所以才敢大喇喇的上門。
然而,王秀梅有張良計,那陸政安也有過牆梯。笑嗬嗬的接過王秀梅手裏的雞蛋,交到了宋淮書的手裏。
“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勞煩嫂子還記著這事兒。不過,嫂子既然來了,我也不能不收。先前聽二旺說,你和大娘大爺分家了?”
王秀梅本來已經在醞釀如何開口借錢的話了,聽到陸政安說分家的事情,心裏立時咯噔了一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旁的李大旺便一臉愧色的點了下頭。
隨即,王秀梅便聽到陸政安說道:“我們在山上住得遠,村兒裏有什麽事也不知道。你們家這喬遷宴和燎鍋底多沒趕上,這十文錢是我的一點點心意,大旺哥和大旺嫂子千萬別嫌少。”
說著,陸政安從口袋裏摸出十文錢放到了李大旺的手裏。
陸政安無視臉色鐵青的王秀梅,依舊笑嗬嗬的說道:“我和淮書要上山砍柴,就不留大旺哥和大旺嫂子了。等有空了,我再請你們過來喝茶。”
陸政安明晃晃的逐客令一下,縱是王秀梅再厚的臉皮也沒辦法多待了。
看著笑的跟尊彌勒佛一般的陸政安,王秀梅嘴唇動了動,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橫了一眼旁邊木頭樁子一樣的李大旺,氣哼哼的下山去了。
待王秀梅拉著李大旺走出大門,宋淮書便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本來還在發愁該怎麽拒絕她呢,沒想到你腦子轉這麽快。”
見宋淮書笑得眼睛彎彎,陸政安也跟著笑了起來。伸手刮了一下他挺翹的鼻梁,笑說:“沒見過這般沒臉沒皮的人,既然如此那也別怪我戳她短處。”
王秀梅逼著公公婆婆分家,且讓他們淨身出戶的事兒,一直被村兒裏議論。王秀梅也知道這事兒自己做的不地道,所以最不願人家拿分家來說事兒。
偏偏陸政安專門戳她肋骨,讓她有口難言。
“她既然打著補送咱們結契禮的由頭來,我不收就是我的不對,在村裏怕是要抬不起頭了。索性找個借口給她十文錢,也算是買下她這幾個雞蛋。如此算來,我不吃虧,她也不賺便宜。日後她若想動什麽歪腦筋,我不欠她,也不怕她撕破臉。”
宋淮書靜靜的聽著陸政安幫他解釋這裏麵的門道,兩隻大眼睛看著陸政安閃閃冒著光。直盯得陸政安一陣心癢難耐,想要湊過去聞個香。
不過,現在青天白日的,陸政安心裏明白這會兒湊過去,宋淮書定要惱羞成怒。索性捏了捏鼻子打消了念頭。
“時間不早了,咱們也快上山吧。被他們兩人耽擱了這麽一會兒,不然的話都整好一捆了。”
見宋淮書提著繩子往外走,陸政安拿著斧頭緊隨其後將門鎖上緊走幾步追上宋淮書,牽著他的手,一路往山上走去。
……
此時已是深秋,樹上的葉子都已經慢慢變黃。被風一吹,枯黃的樹葉晃晃悠悠的從樹上飄落下來。
宋淮書先前從未在這個季節上過山,站在半山腰上,看著周圍幾座山都泛著金色,眼中滿是驚歎。
“秋天山上的景色太好看了,你看旁邊那座小山,金燦燦就跟金子一樣。”
陸政安順著宋淮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座小山包真如宋淮書所說,金晃晃極為漂亮。
不過想到自己剛穿越時,站在半山腰處望著周圍被皚皚白雪覆蓋的群山,隻覺得那才叫美景。“現在也還行,到了冬天風景才更好看。大雪一落,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邊白茫茫的,就跟進了一幅畫一樣。”
陸政安一邊說,一邊從枯葉堆裏抽出一根幹枯的樺樹枝丫。將上麵雜亂的樹杈用斧頭砍掉,隨即扔到一旁已經整理好的樹枝堆上。
在山上撿柴極為便利,到處都是一些被風吹斷的樹枝。陸政安和宋淮書剛上山不到兩刻鍾,便已經收拾了一小堆。若是日常生火做飯,怕是兩天都未必用得完。
“冬天什麽都好,就是太冷了。尤其是山上,要比山下冷幾分,怕是溪水都要凍上吧?”
想到冬天的寒冷,宋淮書想起家裏吃水還要走一段路去挑水忍不住皺了下眉。抬眸見前麵有一棵手腕粗細的小樹,本想上前將它扳倒。可是努力了半天卻紋絲不動,隻得眼巴巴的站在原地向陸政安求助。
見狀,陸政安不由得笑了出來,讓宋淮書站到一邊安全的地方,用手裏的斧頭幾下就給砍倒在地。
“這麽粗的樹,你這小細胳膊哪能扳的倒?”陸政安將斧子拄著地,喘著粗氣對宋淮書說道。“冬天山上雖然冷,但溪水不會結冰。因為咱們經常挑水吃的那條溪水是從山裏流出來的,山裏麵比這裏暖和不少,溪水結不了冰。”
看著宋淮書把枯樹拉到樹枝堆旁邊,陸政安估算了一下差不多夠運一趟了,索性不再繼續撿。拿了扔在一旁的繩子把樹枝打成捆兒試了試重量,發現自己可以拖得動。便讓宋淮書拿上斧頭,兩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待到陸政安和宋淮書剛剛拖著柴火捆兒走到距離他們家一百多米的地方,隻見一輛馬車正停在他們家門口。
陸政安仔細看了一下,見那馬車正是季家的馬車後,忍不住歎了口氣。
宋淮書心裏清楚,陸政安並不喜歡同季家人打交道。所以看到季家的馬車又過來時,便小心翼翼的覷了眼陸政安的臉色,柔聲勸道:“其實,季老夫人的心思可以理解。尋找多年的女兒不在了,你作為母親唯一的骨血,自然想要和你親近一些。”
宋淮書說的這些,陸政安心裏何嚐會不明白。隻是來到這邊之後,一直都是他獨身一人,猛然間冒出這麽一個有這血緣關係的親戚出來,陸政安心裏不免有些排斥。
雖說陸長根夫婦與他們關係比較親厚,但兩家之間一直有來有往,並不覺得虧欠。
而像季家這等高門大戶,陸政安相信有太多像季月賢那等人,總會覺得自己與他們來往是帶著目的。那等帶著鄙夷和蔑視的眼神,讓自小接受現代思想教育的陸政安打心底厭惡。
兩人費力的把柴火捆兒拖到門口,車上的季月賢才打著嗬欠從車廂裏出來,而後還跟著季老太太身邊常伺候的張嬤嬤。
看到陸政安和宋淮書拖著柴火回來,張嬤嬤忙讓趕車的把式上前幫忙。不過卻被陸政安給拒絕了,看著馬車前站定的季月賢,陸政安語氣淡然的問道:“季公子和張嬤嬤上門可是有事?”
自從那日認完親後,季老夫人自己或者派遣下人也曾來過不少次。每次都帶了不少東西,然而陸政安卻一概不收。
季老夫人看得出陸政安在麵對她時態度雖然恭敬,可卻全無親戚親人之間的那股熱乎勁兒,心裏不免傷懷。不過,季老夫人也不敢勉強他,每次過來也就隻帶一些菜肴或者這裏不常見的果蔬。如此一來,陸政安倒也不像之前那般態度強硬了。
張嬤嬤聽到陸政安問話,躬身上前走了兩步,回道:“老夫人近幾日便要動身去上京了,臨行之前想和兩位公子再說說話。隻是老夫人這兩日身體欠佳,上山的路況有些顛簸,所以便隻能勞動兩位公子隨老奴走一趟了。”
自從那日老太太確認陸政安的母親就是自家走失的小姑姑後,季月賢便一直對陸政安的身份和目的持懷疑態度。
老太太動身來化龍鎮的時候,他們本要啟程要去上京了。然而在即將動身的時候後,老太太突然不聲不響的帶人匆忙出門,季月賢心中自然疑惑重重。待到追到化龍鎮後,季月賢才知道祖母竟是得到了小姑姑下落的線索。
這些年,季月賢知道祖母並沒有放棄過尋找小姑姑。然而每一次的希冀,最後都無一例外都會變成失望。每次落空後,季老太太都要情緒低沉一段時間。
季老夫人作為季家的掌舵人,年歲已將近古稀,不管為了季家,還是老太太自己,季月賢都不能讓她有一絲風險。加上這次關於小姑姑的線索,竟然就距離江安鎮不過十多裏的化龍鎮,季月賢更覺得是無稽之談。
若他們尋找了將近四十年的小姑姑就藏在這裏,為何距離這般近,小姑姑卻從未回去看過一眼。
尤其是老太太拉著陸政安的手,跟他重新介紹陸政安的身份時,季月賢當時隻覺得陸政安竟然是這麽一個工於心計的一個人。原本對他的好印象,也就在此刻盡數推翻了。
他針對陸政安並沒有任何掩飾,所以在回程的馬車上,老太太讓他上了馬車。將事情的原委詳細的跟他講了一遍,同時還拿出那條已經陳舊的,帶著季家標誌的長命鎖給他看。
“雕刻這條長命鎖上名字的時候,工匠曾意外在雨這個字上多了一個水滴的瑕疵。當時我本想讓工匠重做,你祖父覺得挺有新意便就留了下來。關於這個任何人都不曾知曉,所以,我才會一眼分辨出是真是假。”
說到這裏,季老太太倚在車廂裏欣慰的歎了口氣。“而且我也仔細詢問了關於你小姑姑的一些特征,都能一一對上,我才確認政安的母親,就是我的女兒。”
“萬一,他們就是打探清楚關於小姑姑的事情,來糊弄您老的呢?”季月賢仍是不相信。
“不會。”季老夫人緩緩搖了搖頭,眼中滿是慈愛與惋惜。“說出來可能你不會懂,自家孩子的有些特征,隻有當母親的知道。其他人模仿的再像,都做不得真。雖然雨桐她命不好,年紀輕輕就去了。但在我有生之年,能讓我知道她落在哪兒,我懸了這麽多年的心也算是放下來了。”
說著,季老夫人伸手握住季月賢的手,溫聲說道:“政安這麽多年無父無母,一個人委實過的辛苦。你作為他的兄長,若有時間也多關心關心他。”
季月賢聽祖母這麽說,自然也不好再反駁。握著老太太的手,半天才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季月賢雖然答應了,可卻對陸政安這個表弟卻並不太上心。畢竟陸政安隻是鄉下的一個泥腿子,無非就多給些錢財而已。直到張嬤嬤憂心忡忡的說老太太,身體有些不大好,季月賢這才知道他們送去的東西和錢財,陸政安竟然分毫未取全退了回來。
此時的季月賢這才想起,自己曾經買桃幹要多給陸政安五兩銀子被他拒絕的事。一時間,季月賢竟不知該說此人正直,還是傻了。
“祖母心裏一直掛念著你,你若有空還是去看看吧。”說完,季月賢一改之前的輕慢,鄭重的看著陸政安,向他說道:“這些年,冒充我小姑姑的人不少,我心裏免不了有些懷疑。所以,很抱歉,是先前是我不對。”
陸政安沒想到季月賢會突然跟他道歉,下意識的看了眼旁邊的宋淮書一眼後,對著季月賢點了下頭。
“老夫人如何了?”陸政安並沒有明確接受季月賢的道歉,隻是開口詢問老太太的情況。
雖然陸政安到現在還沒完全接受這個事實,但聽到老太太身體抱恙,仍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許是有些思慮過重,最近老夫人一直不思茶飯,所以整個人不免就有些虛弱了。眼下老夫人最想見的應該就是兩位公子,少爺與老奴就冒昧過來請兩位公子過去幫著勸勸。”
聽到張嬤嬤所說,陸政安不禁有些猶豫。但想到季老夫人慈眉善目的模樣,陸政安看了眼宋淮書後,便點頭應了下來。
“既如此,煩請兩位在外麵稍等一下,我和淮書進去換身兒衣裳就來。”
見陸政安竟然答應了下來,張嬤嬤頓時欣喜不已。連忙點頭應了幾聲,目送著陸政安和宋淮書開門回家去了。
……
既然是上門探望病人,那陸政安和宋淮書自然是不能空著手去。但是陸家與季家條件懸殊巨大,陸政安索性也不多想。換好衣裳後,直接撿了半籃子雞蛋提了出來。
宋淮書一看陸政安竟然隻是拿半籃子雞蛋,頓時愣了一下。還沒等他開口,陸政安便把籃子塞到了他手裏。
“鄉下探望病人半籃子雞蛋的禮,算是不錯了。而且就季家的門庭,咱們家底兒拿出來,怕是人家也看不上眼,還不如這般。”
宋淮書一聽頗覺得有道理,季家富甲一方,怕是龍肝鳳膽也是看不上眼。他們不過是普通的百姓,也拿不出稀罕東西來走禮,不如這般又實惠,又顯誠意。
兩人提著半籃子雞蛋跟著季月賢和張嬤嬤坐上了馬車,季月賢目光掃到陸政安手裏提著的半籃子雞蛋,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這人倒是真有意思。”
陸政安怎會聽不出季月賢是什麽意思,低頭看了下腳邊的籃子,表情淡然的回道:“鄉野粗人,不會玩兒什麽虛的。”
陸政安話音落下,季月賢倒是滿臉讚同的點了點頭。“確實,你和你家這位契兄算是是我認識諸多人中最實誠的人了。不過,像你這性格好也不好,若是生活的環境複雜一些,怕是要被人算計的渣都不剩了。”
“季公子多慮了,我和淮書身邊就這麽多人,任誰算計也算不出來什麽花兒來。而且鄉下人淳樸,會挖空心思算計別人家的人也不多。”
陸政安說完,轉頭看了眼身側的宋淮書。見宋淮書察覺到自己的眼神後,對他微微一笑,陸政安心下一軟,忍不住也勾了勾嘴角。
對麵的季月賢看著兩人如此不由一陣嘖舌,隨即忍不住問道:“你們想不想去上京看看?我覺得你們若是能一起去,老太太定然十分開心。”
季月賢此言一出,陸政安身側的宋淮書立時有些緊張。要知道上京路遠,一來一回怕是要幾個月的時間。
而且他母親每到冬季的時候便極容易生病,陸政安若是要去上京的話,那他就要麵臨兩難的局麵。
宋淮書既放不下母親,又不想和陸政安分開,一時間便有些擔心起來。
許是察覺到宋淮書情緒變化,陸政安捏了捏他的手,直接拒絕道:“家裏喂得有牲畜,走不了太遠。老夫人身邊有季公子這般孝順的兒孫在,也一樣會非常開心。”
馬車悠悠駛入客棧,此時已經知道陸政安和宋淮書要來的季老夫人早已等在了門口。看到陸政安提著一個籃子,牽著宋淮書跟著季月賢身後,忍不住邁出門想前迎了幾步。
“哎呀,你們兩個人終於舍得來看我這個老婆子了。”
在陸政安和宋淮書即將走到季老夫人跟前的時候,一旁的張嬤嬤便把陸政安手裏的籃子給接了過去。
季老夫人眼神掃過那半籃子雞蛋,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上前拉著陸政安和宋淮書的手,帶著兩人進了房間。同時,忙吩咐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們趕快將茶點送上。
“聽季公子和張嬤嬤說,老夫人身體不適,現下如何了?”
“就是一些沉屙舊疾,沒什麽大毛病。看到你們過來,我就感覺好多了。”
季老夫人安置兩人在椅子上坐下,轉頭看著跟進門的季月賢道:“去吩咐廚房中午多做幾個菜,我要留政安和淮書在這裏吃飯。”
聞言,陸政安立時從椅子上站起了身。一旁的宋淮書見狀,也跟著站了起來。
陸政安側頭看了一眼他,伸手拉住宋淮書的手,說道:“老夫人不必如此麻煩,此處距離我嶽父嶽母家沒多遠。我和淮書就是過來陪您說說話,等下我們就去我嶽父嶽母家了。淮書許久未曾回去了,嶽父嶽母都在家等著呢。”
聽陸政安這麽說,季老夫人便也不好再堅持。表情失落的點頭應了一聲,也就隻能作罷。
見季老夫人並無什麽大礙,陸政安陪著喝了杯茶,用了幾塊兒點心之後,便也起身告辭了。
在臨出門之際,陸政安和宋淮書轉身請季老太太留步。“聽季公子說,老夫人這兩日便要動身去上京了?”
季老太太沒想到陸政安竟然主動提起這個,看著陸政安的眼神裏帶著一絲期望。“是啊,每年深秋時節,你舅父就會著人來接我們去上京過冬,待到明年三四月份再動身回來。”
聞言,陸政安點了點頭。
“這幾日家裏有不少事要忙,老夫人動身的時候,我和淮書怕是沒辦法給您送行了。日後您若有機會再來化龍鎮,我和淮書再過來跟您問安。”
說罷,陸政安和宋淮書在季老夫人詫異的眼神中,向季老夫人行了個晚輩禮後,這才起身離開。
看著陸政安和宋淮書相攜離去,季月賢見老太太臉上一臉傷懷,心中不免有些不落忍。
“來時我已經問過陸政安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上京,這人怎麽都不肯。您說咱們季家又不是養不起他們這兩個閑人,非得窩在這鄉下小地方吃苦受累,實在讓人想不通。”
季月賢的話音落下,立時被季老夫人橫了一眼。
“季家之前也是從土裏刨食兒走過來的,怎麽?以為家裏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了?別忘了你吃的飯,穿的衣是怎麽來的?!像政安和淮書這般腳踏實地有什麽不好,若都像你們這般,季家遲早要敗壞在你們手中!”
季月賢沒想到自己不過一句抱怨,竟惹來老太太這般訓斥。不過,看到老太太能這麽中氣十足的罵人,季月賢便也放心了幾分。
“哎呀,您瞧您,我不過是順嘴說了一句,您老至於發這麽大的脾氣嘛。孫兒知錯了,您老別跟我一般見識了。”
說著,季月賢上前扶著季老夫人將人送入了房間,同時吩咐一旁伺候的下人道:“中午把表少爺送來的雞蛋給老太太蒸個蛋羹,去去火氣。”
季老夫人瞧著季月賢在自己麵前插科打諢,便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戳了他一下額頭,想起陸政安忍不住歎了口氣。
“政安這孩子的性子,真是隨了你小姑姑那般倔強,讓人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