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金鑫
兩人到了3號樓,在門口正好碰見出來扔垃圾的小楊,看見程昱愣了一下,誇張地揉了揉眼睛,發現真的是自家老板後,連忙恭敬地站好,問:“程總,您怎麽在這裏呢?”
程昱:“幫我女朋友幹點活。”
小楊殷勤地:“您們要幹什麽活,用我幫忙嗎?”
程昱看向路圓滿。
路圓滿瞧著他嘴邊沾的油漬,問:“吃晚飯了?”
小楊連忙點頭,說:“吃了,剛在村裏買的炒涼皮。”
路圓滿:“成,那麻煩你了,我們準備把這些海報、宣傳單貼到樓裏麵。”
路圓滿給他講了怎麽貼,在哪裏貼,小楊聽完便說:“小事,小房東,這棟樓都交給我吧,保證保質保量完成任務。”
他唯恐路圓滿不肯似的,連忙去接程昱手裏的宣傳單,程昱便把東西遞給他,拍了下他的肩膀,說:“辛苦了。”
小楊立刻眉開眼笑,說:“給老板和路姐服務,不辛苦!”
走出去一會兒後,路圓滿笑說:“這個小楊有時候看著傻乎乎的,有時候又精明得很。”
程昱:“他這樣的最適合跑業務,長了一副憨厚誠實的外貌,給人一種老實人的錯覺,其實長了八百個心眼子,我當初同意他轉技術工程師也是看中這一點,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沒錯,他轉崗時間不算長,但一直跟著跑政府的項目,成長迅速,將來大概會是一名優秀的銷售人員。”
路圓滿聽完後很感慨,說:“當老板真不容易,還得考慮員工的成長。”
程昱:“當然,現代企業人力資源很重要,得能讓員工看到自己的前途、未來的發展前景才行。”
聽到人力資源這四個字,路圓滿就想到了梁晶瑩,她轉頭借著泛黃的路燈看他,“你之前的人力資源總監怎麽樣了?”
程昱:“人力資源總監?你是說梁晶瑩,在上海分公司幹得還不錯,頭銜是副總經理,還是管理她擅長的行政和人力資源。”
程昱說得坦**,路圓滿不好意思小心眼,說:“哦,那就好。”
說來奇怪,同樣是暗戀過程昱的人,路圓滿對黃慈心不在意,卻對梁晶瑩有些忌憚,大概是僅有的
兩次見麵中,梁晶瑩那刻意宣誓主權的樣子讓路圓滿太深刻了。不過程昱對她沒那份心思,自己沒必要非得搶醋喝,自尋煩惱。
吃完晚飯,四人坐著聊天,喝著程昱前兩天帶過來的普洱茶,說是養胃、刮油,睡前喝也不會睡不著覺。路誌堅第一次喝時還不習慣那個特別的味道,但喝著喝著就覺出好來,何秀紅也跟著喝兩杯,說是喝完了後背熱乎乎的,氣管也舒服。
幾人就聊起了防火的事情。
程昱:“村裏的房子太密集,一家失火很可能會波及其他家,最好是全體村民住戶一起提高防火安全意識。”
何秀紅:“小昱說得對,我明兒去找找書記,跟他提提。”
幾人正說著話,有人敲門。
入冬後,為了防寒保暖,家裏換上了棉門簾、厚窗簾,天一黑就拉上,保暖的同時也擋住了視野,看不見敲門的是誰。
路圓滿站起來:“我去開門”。
門外站的是劉滿城,一段時間不見,他變化很大。
頭發理成板寸,半白的頭發便不那麽明顯了,胡子刮得幹幹淨淨,身上的衣服雖然不說多好,但幹淨整潔,人還是那個人,但精神麵貌大不一樣,就像是一個被抽了魂的人忽然又被注入了靈魂,多了精神氣兒,像個活人了。
路圓滿很有些震驚,連忙拉開門,請他進來。
“大哥,大姐”。
劉滿城禮貌地和何秀紅、路誌堅打招呼,又吵著路圓滿和程昱笑了笑。
路圓滿這才發現,他的腰背也挺直了許多。
自從劉滿城找到孩子,何秀紅和路誌堅對他更是另眼相待。
何秀紅雖然不一定認可劉滿城把孩子繼續留在買家的決定,但對他的欽佩之情更強了,換成她,她是忍受不了自己苦苦找了好幾年的孩子就在眼前,卻不去相認,反而為了孩子能有更好的生活讓他繼續留在買家家裏的。
要知道,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正是因為買家的需求才滋生了人販子了,才導致他的孩子被拐賣,劉滿城如何能不痛恨那個買家?
劉滿城坐下來,路誌堅給他倒了杯普洱茶。
“這是普洱茶,小昱給我新買的,你嚐嚐。”路誌堅笑著說。
“欸”,劉滿城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說了聲“好喝”,小心將杯子放下,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摞錢,放在何秀紅麵前的茶幾上,推過去,嘴角上揚著說:“大姐,這是剛結的工資,我留了點當生活費,又給孩子存上一點,隻能先還您200塊,您別嫌少,以後我會努力工作,爭取早點把錢還上。”
何秀紅:“你用錢的地方多,不用著急還我。我聽你的意思,你還給孩子存錢了?”
劉滿城點點頭,雙手貼著大腿放著,笑著說:“是啊,我想好了,也跟我媳婦商量了,等我多賺點錢,生活條件好了,我還是要把孩子接回來的……就是一時半會接不回來,我也得孩子攢點錢,將來上學、娶媳婦,他也能寬裕些。”
何秀紅:“聽你這意思,你跟媳婦和好了?”
劉滿成有些不好意思,說:“是啊,我找到孩子,就給我媳婦打了長途電話,我們兩個好好哭了一場。我們倆當初離婚是丟孩子那陣互相埋怨,一見麵就吵架,就哭,沒放在一起過了,我留在燕市,她回了老家。孩子找到了,還好好活著,我們兩個都有了盼頭,就想重新再一塊,好好賺錢,等條件再好一點就把孩子接回來。”
何秀紅點點眼角,笑著說:“真好,真為你們感到高興,人這一輩子,把該受的苦都受了,剩下的就全是好日子了!”
劉滿成笑,眼裏頭滿是憧憬,眼睛盯著清亮的茶水說:“大姐您說得真好!老天爺待我不薄,那麽多丟孩子的家庭,能找到孩子的太少了,我們找到了孩子,能知道孩子活得好好的,就比他們幸運太好了。大姐,我惜福,我以後肯定好好賺錢,把孩子早點接回來,就像您說的,以後都是好日子。”
當防火宣傳海報和防火知識宣傳單貼滿了路家河村的每條街道、每棟出租樓時,時間已經進入到了12月初。
獲得全村重視的代價有點大,是三奶奶家的半棟樓被燒沒了。
事情發生在半個月前,起火的原因據分析、鑒定是一個租戶在**抽煙,引燃了床下放著的書本,書本又引燃了地上鋪著的泡沫墊,都是易燃物,火勢一發不可收拾,這人一瞧見著火了,給嚇個夠嗆,沒想著救火,反而驚慌地逃了出來。
他自己逃就逃了,還逃得悄無聲息,等隔壁鄰居覺察
到不對時,這間屋子裏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租戶們狂亂奔逃,幸好村裏聯防隊員們及時趕到才把火撲滅。
真正著火的就這一間屋子,但這棟樓,除了住在一樓的房東三奶奶一家沒被波及到,樓上樓下都有損失,樓層用的是木質板材,比較薄,房間和房間之間用的是三合板相隔,不隔火不隔熱,稍微用點力氣就被撞碎了。發生了火災,不管房屋有沒有損傷,房客們也不再這裏住了,趕緊收拾東西搬走了。
三奶奶可不是個好惹的,自來隻有她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她,哪兒吃過這麽大的虧?終日大雁卻被雁啄了眼睛,她哪裏能夠甘心,整天在燒得黑乎乎的房子下麵掐腰、蹦高罵,可罵人沒用,那個引起火災的租戶見情況不好連麵兒都沒照就跑了,到現在都沒找到人,三奶奶偷懶,沒留人家的身份證信息,找不到肇事人,責任隻能自己承擔,悔得腸子都青了。
後院住著的王樹林和周英兩口子還想找三奶奶算賬呢,這場大火把後院那邊的圍牆也給燎了,雖然沒著起來,但也燎出了黑乎乎的一大片,像是被潑上去的墨汁,難看得不行,可想也知道,找了三奶奶被罵一頓,惹一肚子閑氣,什麽用都沒有。
村裏頭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兒,村書記路廣和終於開始重視起何秀紅的提議。村裏的防火宣傳活動便開始了,用的是從何秀紅這裏要的資料。
路培樹覺得這個辦法特別好,上報給了西關村派出所,從何秀紅這裏要了資料,推廣到西關村下轄所有街區、村莊。
程昱在海虹大廈樓下看到自己弄的海報還有宣傳單,那感覺還挺微妙的。
他就是在這時接到了金鑫的電話。
掛了金鑫的電話,程昱立刻給路圓滿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路圓滿壓低的聲音就立刻傳過來,“程昱,你這通電話可算是救了我的命了,你不知道,我被一幫子大娘嬸子圍住一頓猛誇,誇得我起了一層一層的雞皮疙瘩,要不是手機響了,我說得接電話,根本就脫不了身。”
程昱就笑:“他們為什麽誇你呀?”
路圓滿:“還不是你做的那些海報、宣傳單,被推廣到全村、全西關村,他們覺得我太有本事了。程昱,你下次過來等天黑了再來,我怕他們逮著你不放,天啊,這
明星般的待遇,誰遇上誰知道,尷尬得我腳指頭差點把皮鞋頂出個大窟窿來!”
程昱想象著那個畫麵,不由得哈哈大笑。
等他笑夠了,路圓滿才問:“對了,你找我什麽事兒?”
程昱一怔,被她一攪和,自己差點把正事給忘了,連忙說:“晚上有安排沒?”
路圓滿:“沒有啊。”
程昱道:“好,那跟我去見一個朋友。”
路圓滿:“哪位朋友,那些大學同學嗎?”
程昱:“不是,金鑫,就是送我演唱會門票的那位。”
“哦,是他呀,他回來燕市了嗎?”路圓滿聽程昱說過這位朋友,是程昱最好的朋友,自己在粵省鵬城開了一家演出經紀公司,這兩年幾乎常駐在那邊,隻是有演出的時候才偶爾回來燕市一趟。
程昱至今沒帶路圓滿和他的朋友見麵,一是前段時間確實太忙,更重要的原因是,想將女朋友先介紹給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和金鑫的關係不一般,即是同學、好友,又是一起經曆過難熬歲月,互相安慰、鼓勵的難友,他們彼此對對方知之甚詳,包括家庭情況,在家裏的處境等等。雖然後來上了不同的大學,從事著不同的工作,甚至在不同的城市,仍視對方為最好的朋友。
程昱追求到路圓滿的當晚就激動地跟金鑫分享了這一喜訊,金鑫當時就想買機票回燕市,但彼時他正在港城明星梅芳芳的經紀人談內地演唱會代理的事情,正在關鍵時刻,這個計劃便擱淺了。
梅芳芳演唱會第一場定在粵省,前一陣子剛剛演出完成,第二場在滬市,還在做前期的籌備工作,第三場才是燕市,金鑫這次從滬市飛回來主要是來見路圓滿的,順便來談演唱會場地問題。
程昱給路圓滿簡單說了下金鑫近期工作,說:“他很忙,下午飛過來,今晚跟咱們見麵,明天去談工作,晚上就要回滬市了,他說想請我們吃個飯。”
路圓滿:“他遠來是客,該我們盡地主之誼。他晚上住哪裏?”
程昱很喜歡聽她說“我們”這個詞,回答說:“好,我下午去機場接他,讓他住我這裏。”
路圓滿:“那咱們就在附近定個好餐廳,他坐飛機也挺累的,吃完了飯好早點休息。”
程昱:“好”。
他喜歡聽路圓滿安排這安排那,並不覺得路圓滿僭越,他覺得像路誌堅那樣,媳婦說什麽是什麽,始終站在媳婦背後,當她後盾,需要出麵的時候再出麵的相處模式就很好,他和路圓滿也正在磨合,尋找兩人舒適的相處模式。
晚上,西關村商廈十層的新派創意餐廳裏,路圓滿和金鑫終於見了麵。
金鑫穿著打扮非常新潮,看起來很像個藝術家,個子和程昱差不多高,稍稍矮了一兩公分的樣子,長得很好看,但和程昱的長相風格截然不同,麵容精致,和程昱站在一起,臥龍鳳雛,各有各的帥氣,坐在餐廳裏,不知道吸引多少女孩們的目光。
路圓滿剛踏進餐廳大理石的地麵,隻往裏麵掃了一眼就看到了二人。
和金鑫說著話,目光卻一直往門口掃的程昱也看見了她,對著她笑了下,說:“她來了。”
於是金鑫也看了過來,見程昱站起來迎上去,他也站了起來,對著路圓滿微笑點頭。
路圓滿也回以微笑,被程昱牽了手帶到座位處。
金鑫的目光就落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露出揶揄的笑容,朝著路圓滿伸出手:“路圓滿女士,我是程昱最好的朋友金鑫,早就聽聞您的大名,今兒終於見到了,果然名不虛傳,漂亮!”
路圓滿趕緊跟他握了下手,笑說:“彼此,彼此,我也是早聞大名,歡迎回來燕市!”
路圓滿坐到程昱這一側,和金鑫相對而坐,互相打量了一番,又隨便聊了些諸如坐飛機累不累,從暖和的粵省、滬市回到寒冷的燕市習不習慣等等的話。兩人都是大方,比較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沒有陌生人初見麵時的尷尬、冷場,反而相談甚歡。
在兩人聊天的同時,程昱也點完了菜,他了解兩人的口味,也就沒征求他們的意見,點完了之後才報了遍菜名,問兩人:“行不行,有沒有增減調整的?”
路圓滿和程昱來過這家餐廳,程昱點的其中幾道是她愛吃的,另外幾道想必就是金鑫愛吃的,她不由得笑了下,說:“我覺得成。”
金鑫笑:“我也覺得行,沒想到你小子還記得我愛吃什麽,沒有重色輕友,娶了媳婦忘了朋友!”
他這句不恰當的形容
一說,三人頓時都笑了起來,氣氛就這樣活躍起來。
酒菜上來,三人一邊吃菜喝紅酒一邊聊天。
“路圓滿,我跟你說,那次是程昱他主動問我要的演唱會門票,我辦了這麽多場演出,多大的腕兒我都請過,他可一次都沒來看過,我當時就猜測這哥們肯定是看上什麽人了,想要追求人家,演出那天我特別盯著那兩個座位看,結果來的是對中年夫婦,給我失望的!後來才知道那是你媽,程昱這小子,這是走丈母娘路線了!這世界上也就你值得他費這麽大功夫!”
路圓滿瞧著程昱一眼,程昱臉上現出些許窘態來,對金鑫說:“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來掀我老底的。”
金鑫不以為然,“掀你老底讓路圓滿知道你的心意不好麽?我這是為你好!”
看得出來,金鑫對於程昱有個女朋友的事兒真的是特別高興,不停地和路圓滿碰杯喝酒,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舌頭都有點不好使了。
金鑫:“我是真沒想到程昱這小子這麽快就找到了意中人,我太了解他,他這人多情又無情。”
路圓滿眉毛一動。金鑫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解釋說:“我所說的多情是指對他在乎的人用情至深,不是濫情的意思,路圓滿你別誤會!”
程昱相對金鑫來說,喝得不多,這些酒精也沒被他造成什麽影響,但沒摻和到兩人的對話裏,隻是靜靜地吃菜,看著兩人笑。
路圓滿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金鑫的解釋。
為了彌補自己的口誤,趕緊進一步說明:“這小子在乎的人沒幾個,所以我說他無情。他在乎的人裏,我是一個,我倆是友情,是兄弟是哥們。有了你之後,他在乎的人裏又多了一個,對你是愛情,是小伴兒,是愛人。”
路圓滿聽著金鑫說話,耳朵尖又開始發紅,迅速掃了眼程昱。程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路圓滿轉回頭去,聽著金鑫繼續說。
“他上初中時,我是他唯一的朋友,後來他學習好了,成了全校第一,就有好多同學搶著跟他當朋友,他隻把他們當成泛泛之交,隻把我當好朋友。初中時,要不是他拽著我,我考不上高中,考上高中後,我倆不在一個班了,他還是拽著我,愣是讓我考上了大學。”
金鑫
抿了口酒,微醺的眼神中有些追憶,說:“上了大學,我們不在一個學校了,這小子還是沒放過我,他自己搞錢,也鼓勵我搞錢,他想開公司,也鼓勵我開公司。弟妹,不誇張的說,我有現在都是程昱這小子一直在拉著我,我就是攤爛泥,讓他生生給我拽上牆的。”
程昱抬起頭來,笑著說:“哪裏有你說的這麽誇張,你多喝酒點就開始胡說。”
金鑫瞪他一眼,說:“我在跟弟妹說話,你別插嘴!”
程昱笑,望向路圓滿,聳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路圓滿就笑,對著金鑫說:“咱不理他,你接著說。”
金鑫談興正濃,“嘿嘿”笑了兩聲,又抿了口酒,說:“行,接著說。我總是想,要是沒有程昱,我現在是什麽樣。你知道景色人間不?估計我能混成那裏的頭牌!”
路圓滿自然知道景色人間,那是坊間傳聞的燕市第一的鴨店,專門服務有錢的富婆。
路圓滿不由得又打量起金鑫,她雖然不知道鴨子什麽樣,但憑著金鑫的姿色成為頭牌應該不成問題。
路圓滿不由得端起酒杯,笑著說:“恭喜你沒有上天,而是留在人間。”
金鑫嘿嘿笑:“同喜同喜!”
程昱瞧著兩人的樣子,真是好氣又好笑。隻能說:“你們兩個都少喝一點,金鑫你別誤了明天的正事。
金鑫滿不在乎:“大不了就不去!我兄弟程昱老樹開花,老房著火,眼看著名花有主,有著落,快有家了,我高興!路圓滿,我敬你,我兄弟不容易,過得苦啊!那個程岩,他、媽的,真不是東西!還有他爹媽,程昱是垃圾桶裏撿來的嗎,嗬,倒是撿來的更好些!”
路圓滿先時還笑著,聽到後麵,笑容就不見了,她轉頭看程昱,將自己的手放到他掌心中。
程昱跟家裏的事情,她知道個大概,但程昱沒有跟她說過細節,她知道程昱不願意回憶那些,所以她還有何秀紅、路誌堅都沒來沒有問過。
程昱握住路圓滿的手在掌心裏摩挲著,說:“沒有那麽誇張,他們給我的物質生活還算豐富。”
是的,程昱從小到大,即便是在鄉下生活那十多年,也比村裏的孩子吃穿都更好些,可精神折磨才更令人煎熬。
實在沒有精神層麵的東西可以聊做安慰,程昱才說到物質生活的吧。
金鑫把玩著空了一半的酒杯,說道:“是,這點你比我強。都是寄人籬下的,你好歹能吃飽飯,還能給我帶點。”
路圓滿從這句話中聽出了無限心酸,便是金鑫現在已經算是功成名就,還是意難平。
程昱端起酒杯,碰了下金鑫的酒杯,說:“都過去了,現在咱們過得都不錯,以後結婚生子組建家庭,會越來越好的。”
金鑫:“是,會越來越好的,不過我就算了,我就是個匹孤狼,適合遊戲人間,不適合結婚生子,還是別耽誤人家好姑娘了。”
程昱淺喝了口紅酒,說:“等你遇見對的人,你就不這麽說了。”
金鑫笑著朝路圓滿眨眼睛,說:“看到程昱這個墜入情網的樣子,我還真想體會一把愛上別人,也被別人愛上的感覺。”
路圓滿笑,酒意熏得臉上紅撲撲的,她也舉起酒杯,“祝你早日找到那個對的人。”
第二天的晚上,路圓滿陪著程昱一起去機場送金鑫。
在登機口分別時,金鑫拍了拍程昱的肩膀,說:“好好過日子,我抽空就回來看你們。”又跟路圓滿說:“想看誰的演唱會,想要誰的簽名跟我說,哥們都能給你弄來。”
兩人手牽著手目送金鑫進了安檢口,金鑫又回首笑著對兩人揮手。
好一會兒後,路圓滿才感慨說:“他是個很令人印象深刻,又很有矛盾感的人。”
程昱:“他的父親算是我父親都是棉紡廠的職工,所以住在一個家屬大院裏,他母親早逝,父親再婚,俗話說,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金鑫被他們非打即罵,饑一頓飽一頓的活著,要不是單位的人出麵,他那個父親連學費都不願意給他出。我那時候剛從鄉下回到城裏,整天被大院裏的孩子們嘲笑、孤立、鄙視,父母冷漠、偏心……我從金鑫身上找到了同類人的感覺。”
“那時候的金鑫為了生活下去,總是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兒,有不懷好意的見他長得好看,就想騙他去撈偏門,我不想讓他墮落下去,想著便是不被家裏人重視,自己也要爭氣,好好活出個樣子來讓他們瞧,我就開始管他,這一管就從初中管到大學。”
程昱說
到這裏,欣慰地笑,說:“他沒有辜負我,更沒有辜負自己!”
路圓滿不知道什麽時候挎上了程昱的胳膊,心中有許多感慨,頗不平靜,卻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最後隻說:“真為你們高興!這才是應該有的結果。”
程昱感覺著她柔軟的身體緊貼著自己,回憶起不愉快的往事而稍顯失落的心情立刻歡快起來,他夾住路圓滿的胳膊,另一隻手覆在路圓滿的手背上,倆人連體嬰般地往前走。
程昱發現,自從見了金鑫後,路圓滿對她的態度有了些變化,這種變化很微妙,可意會不可言傳,如果非要讓程昱表述出來,那就是路圓滿有時候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憐愛,對他也更關心,更體貼了。
所以當他再一次試探性地表達出自己想和她結婚的想法時,路圓滿說:“好啊,可以先訂婚”時,程昱幾乎以為自己因著太期待而產生了幻聽。
路圓滿看著他楞楞不敢相信的樣子笑了,用手指點點他的下巴,“傻樣,我是說我們可以先訂婚。我們路家河村的習俗就是結婚之前必須要走訂婚的流程,一般訂婚半年左右結婚。”
程昱頓時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嗬嗬笑了幾聲,利落地轉了個圈然後蹲身抱起路圓滿在原地轉圈。
把路圓滿給嚇得花容失色,捶打著他的肩膀,大喊著:“快放我下來。”
程昱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將路圓滿放下來,扶到自家沙發上坐下,自己蹲在路圓滿腿前,有些惶恐地問:“你沒事吧,對不起,我就是太高興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
路圓滿沒好氣地看他一眼,說:“你試試冷不丁被人抱起來轉圈是什麽感覺?我現在頭暈惡心,出了一身的冷汗!”
程昱就趕緊去摸她的額頭,濕濕的涼涼的,程昱頓時無措起來,說:“我抱你去臥室躺一會兒,再幫你泡點酸甜的檸檬水好不好?”
路圓滿揉了揉太陽穴,感覺暈眩的症狀沒那麽嚴重了才說:“你以後可別這麽莽撞了,我從小到大連個秋千、旋轉木馬都不敢坐,我膽小。”
怪不得上回自己說帶她去遊樂場玩她不肯去呢,自己早應該想到的,程昱懊惱、愧疚又無措,像個剛出社會的毛頭小夥子,路圓滿看著他這樣,忽然火氣就散了,說:“好了
,這次就原諒你了,要是還有下次,我肯定要罰你的!”
程昱一喜,又蹲在路圓滿跟前,說:“我記住了,以後一定不會再犯的!”說著,他雙握住路圓滿的一隻手送到自己唇邊,輕輕地吻了下,說:“我晚上就去找何阿姨,跟她說我們的事情,好嗎?我不懂這些,又沒有經驗,隻能依靠叔叔和阿姨了。”
“嗯”,路圓滿點了下頭,沒跟他說何秀紅跟路誌堅兩人都算計到有了外孫該上哪個幼兒園了。
路圓滿承認,她決定答應跟程昱訂婚,金鑫的話是個很大的推動力。
程昱這個人啊,自己沒有傘,淋著雨還要去搭救摔在爛泥裏的人,在艱苦的環境中,他拯救著自己也拯救別人,想想都讓路圓滿心酸又柔軟,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程昱這樣的人了,這麽喜歡她,愛她,想跟她共渡一生。
她之前一直沒有答應程昱也不是因為不喜歡他或者他不夠好,而是她自己的問題,她從父母那裏得到的愛太多了,導致她對友情的需求很低,要不是遇見了程昱,她對愛情的要求也很低,她不願意離開自己的爸媽,還希望能像個小女孩一樣依偎在父母的膝下。
現在她想明白了,她跟程昱訂婚或者結婚,不是拋棄父母奔到程昱那裏,而是把程昱拉到自己家中,和程昱一起承歡父母膝下。
既然是皆大歡喜的結果,那麽還有什麽可顧慮的呢?
路圓滿望著落地窗外,看著光禿禿的菜園子,心想著,這下何秀紅女士可以把大棚搭起來了。
程昱和路圓滿膩歪了一下午,如願以償地抱了路圓滿,也親了她的臉頰,怕嚇到他,他控製了自己的欲念,沒有去親她的嘴巴,但已經非常滿足,也頭一次體會到了古人所說軟香溫玉在懷的感受,讓人心神**漾,舍不得放開,恨不能時光就停留在這一刻。
直到何秀紅女士打電話過來,催促兩人回去吃飯,兩人才意識到外麵天已經黑了,連忙整理衣服頭發。程昱讓路圓滿等一下,自己跑去臥室換了身深藍色的西裝,還係上一根深紅色的領帶,在路圓滿麵前站住,問她:“這身怎麽樣?夠鄭重嗎?”
路圓滿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她見過程昱穿西裝的樣子,但每次看到還是有種被驚豔到了的感覺,西裝將他身材優點
全都顯露出來,寬肩、挺背、細腰、翹臀,男人味十足。
路圓滿對他晃晃大拇指:“相當鄭重,帥!”
兩人匆匆開車往路家河村而去,開到半路,程昱忽地停下車,對路圓滿說:“我今天相當於登門去跟叔叔阿姨提親,空著手上門不合適吧?”
路圓滿想了想,好像確實不合適。
程昱問:“別人上門提親都帶什麽?”
路圓滿仔細想想,說:“拎上兩瓶酒,兩條煙、茶葉、點心之類的就行,不過,我看村裏人提親都有媒人跟著。咱也沒有媒人……”其實不光有媒人,還有男方的父母。
路圓滿又接著說:“我看要不就別帶東西了?酒、茶葉、點心你之前也都老買。”
程昱搖頭,“不行,咱們得尊重儀式。”
路圓滿瞧著路邊有個穿得跟個小狗熊似的年輕姑娘,抱了一束花在寒冷的東西裏迎風走著,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那跳躍的走姿中可以看出她此時的心情。
路圓滿:“要不,就送一束花。”
程昱想了想,說:“聽你的,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