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護

排隊的隊伍裏傳來巨大的喧嘩聲,幾個人跑過去一看,卻是一男一女在周圍擠滿了人的狹小空間裏吵了起來,路圓滿走過去,卻隻聞其聲,見不到人影,在人群中看到自家的一個租戶,忙過去問:“怎麽回事?”

那租戶聳聳肩,說道:“那女的一直抱怨,說這幾個月的水費衛生費都是她交的,說男的摳,會算計,男的不樂意了,就給那個女的掰著手指頭算他都買了啥,兩人你一言我一句話的就吵起來了。”

原本還算有序的人群忽然亂了起來,原來是那男的罵惱了,揮起了巴掌,向女的扇去,胳膊卻半空中被人抓住。

怕被波及到的人們紛紛後退,但地方狹窄,難免踩踏到後麵人的腳背上,又引起一陣尖叫。

路培樹急了,連忙喊道:“大家站著不要動,不要發生踩踏事件!裏麵動手的兩位趕緊停手!再不住手我就把你們抓回去關幾天!”

他邊說,邊著急地招呼聯防隊員,“趕緊控製現場,千萬別亂!”

王小光幾個也連忙趕回去維持秩序。

路圓滿不敢再看熱鬧,趕緊後退,退到村口牆根處,隻覺得心髒砰砰跳。

剛剛人群都往後退的時候,她被人潮裹挾著,身不由己,現在想來,當時要是有人被推倒了,後麵的人來不及,也沒有地方撤腳,就要摔倒,到時候就會有無數雙腳踩到她身上來,後果不堪設想,村裏就不能想點更科學的繳費方法嗎?

有驚無險地把排隊的人都送走,秋日的暖陽掛在當空,路培樹誇張地撫著胸口,跟路圓滿抱怨:“每月都得來這麽一次,你瞧我這白頭發滋滋往外冒。”

路圓滿:“得了吧,我記事起你就這樣,當我不知道你少白頭?我瞧著你這陣子白頭發還見少呢。”

路培樹嘿嘿笑,摸摸自己的腦袋,說:“真的?你嫂子給我買了周潤發那個洗發水,就是給個女的洗頭的那個廣告,看來還真管用了。”

路圓滿笑:“那嫂子對你還真好,還舍得給你買洗發水。”

“瞧你說的,你嫂子對我還是挺好的。”路培樹笑了兩聲,問路圓滿:“對了,我聽說你談對象了?你嫂子說那小夥子長得倍兒L帥,倍兒L精神,什麽時候正式

介紹給我們啊?”

路圓滿低下頭,揉揉又發起熱來的耳朵尖,說:“剛談,還不到時候呢。”

路培樹:“要說現在年輕人談戀愛、結婚就是麻煩,哪兒L像我們那會,認識了,彼此看著還不錯,見見家裏父母,兩家要是都滿意,立刻就領證結婚。我跟你嫂子就是這樣,你看我們現在過得多好。”

路圓滿抬起頭,說:“我明白了,你不是來找我聊天的,是來找我顯擺的,一句一個嫂子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倆感情好!”

沒跟程昱好之前,路圓滿未必能聽明白路培樹這隱秘的顯擺之意,但她談了戀愛,喜歡上了一個人,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好像什麽事情都能和他扯上關係,話題總不自覺地位往他身上帶,想跟別人談論他,也想聽別人說起他。

說起他時,甜蜜又羞澀,還不能像路培樹這般的自然。

路培樹被她戳穿了也不惱,說:“以後你就會懂的。”

跟路培樹分開,路圓滿忽然想到,她曾經答應過楊薇薇,說是要跟程昱在一起了,就跟她說一聲,這兩天光顧著想程昱了,把楊薇薇拋到腦後,想著晚上得抽個空去找她一下。

中午,程昱開車過來接一家三口去了澱海區最繁華熱鬧的商業街區,盛華路。這邊距離語言學院很近,按照公交線路來衡量,大概是五六站的距離,有多家跨國公司在這裏批地建了自己公司命名的大廈,還有兩三家高檔商場,商場裏麵又有無數家知名飯店。

何秀紅坐在後座上,望著窗外,有些感慨:

“有陣子不來,這裏又變樣了。我還記得以前這裏有家麥當勞,整個澱海區就這一家,隊伍排得老長老長。那會麥當勞可真貴啊,一個漢堡包四五塊錢,一個饅頭賣兩毛五,能賺一毛多,我們一家人起早貪黑,得賣好幾百個饅頭才能賺到一個漢堡包的錢。

“大滿他們班好多同學都吃過,就大滿沒吃過,同學們都笑話她,大滿也舍不得跟我們要錢去吃一頓。”

“媽”,路圓滿嗔怪地轉頭看何秀紅,在程昱麵前說起她小時候的事情,她覺得有些丟臉。

程昱側頭看了眼路圓滿,笑著說:“原來大滿從小就這麽懂事。當時的物質條件可能沒那麽好,但大滿有叔叔阿姨這麽好的父

母,得到了你們毫無保留的愛,精神世界富足,就是沒吃到漢堡包也不會留下遺憾。”

路圓滿拚命點頭,朝著程昱露出遇到知音般的笑,“你說得太對,小時候家裏條件確實一般,但我從沒覺得比別的孩子缺了什麽。我媽卻老覺得虧欠了我的,這會兒L家裏頭條件好了,就拚命想彌補,見到好東西就想給我買,花了好多冤枉錢。”

何秀紅神情難得地不自然了,手蹭著前座的真皮座椅,色厲內荏,“你這丫頭,找到同盟軍了是不是?以前咱是沒那個條件,現在有條件了,肯定是沒吃過的,沒用過的,都得嚐試嚐試,不然要那麽多錢幹嘛。”

程昱點頭,認同道:“阿姨說的也沒錯,叔叔阿姨,你們以後再嚐試新事物記得帶上我。”

何秀紅:“可以啊,不過程兒L,你公司那麽忙,不像我們一家三口時間自由,你能有時間嗎?”

程昱:“我就是個單身漢,以前除了工作,沒有別的事兒L可幹,也想盡快改善經濟條件,就一心撲在工作上,也沒時間享受生活,現在我認識了大滿,認識了叔叔阿姨,不算單身了……各部門都有負責人,不用我事事親力親為。”

何秀紅滿意道:“這就好,工作重要,家庭更重要,錢是永遠賺不完的。”

程昱:“是,何阿姨,你教訓的是,我會調整過來的。”

“媽!”

路圓滿轉頭,臉貼在椅背上,小聲說:“媽,你管得太寬了,怎麽幹涉起人家的工作了!”

何秀紅將她的臉推回去,“別影響小程開車!”

路圓滿嘟囔:“也不誰影響來著。”

程昱卻很高興,何秀紅剛剛那句看似隨意的問話是在試探他對家庭的態度,後麵那句告誡恰恰說明了她對自己的回答是非常滿意的,何秀紅已經把他當成女兒L的男朋友看待了。

前方紅燈轉綠,程昱啟動車子,忽地,一個身穿白裙子的身影橫穿者馬路跑過來,程昱一驚,立刻刹車,車子在堪堪撞上那人影時猛然刹住。

“你沒事吧?”程昱趕緊轉頭問路圓滿。

路圓滿低頭看橫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深吸一口氣,咽口吐沫,說:“我沒事。”又抬起程昱的胳膊,問:“你沒事吧?”

程昱這才發現自己橫在路圓滿胸前的手,感覺到了胳膊的疼痛,好似被抻到了,又被撞了下。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這純粹是下意識的行為。

路圓滿卻能真切地回憶起,程昱胳膊伸過來,護住她的樣子。

後座的何秀紅和程誌堅沒有大礙,就是被嚇到了,確認了彼此還有前麵座位上的兩個人都沒事,立時氣勢洶洶地下了車。

就瞧見了爬起來正要跑的那個白色人影,何秀紅三步並作兩步兩步追上了那個人,一手抓住她的長頭發就給拖了回來。

路圓滿就轉頭和程昱說:“看能不能把車停在邊上,我媽一時半會完不了。”

何秀紅把人拖回來,也不打她,就叉腰站著,指著那白色人影的鼻頭罵。

程昱將車將車停在馬路牙子上,何秀紅高八度的聲音隔著一條馬路,穿到車裏。

“趕著去投胎是吧,這輩子沒托生成個人樣,就指著下輩子了?我告訴你沒門!”

“……自己作死還要連累別人,你連貓狗都不如,貓狗要是死了還知道自己去山裏找個安靜地方不拖累別人自己死,你還想讓別人跟你一起陪葬,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你也配!”

……

路誌堅像個保鏢似的站在那白衣人影的身後,好似這人隻要敢跑,他就能一把給抓回來。

“以前碰到這樣的人,除了自認倒黴沒有別的辦法,就是找了交警,交警也隻是批評教育一頓,不會有什麽實質性的懲處措施。今天我雖然受到驚嚇,心情卻特別舒暢。阿姨可真厲害!”

程昱一臉崇拜地隔著玻璃往外看。

路圓滿嘿嘿笑,說:“估計是顧忌著你在,我媽沒發揮真正的實力。以前在菜市場賣饅頭時,我媽是罵遍菜市場無敵手,他們這些阿姨、嬸嬸的罵架都是葷素不忌的,什麽髒話都說得出口。”

路圓滿指指那個白色影子,這會兒L她側過了臉,能看清楚了她的樣子,是個一十五六歲的姑娘,說道:“我媽能罵得她找地縫鑽進去。”

程昱:“真好,我小時候經常會幻想,我被欺負時,有人能擋在我麵前,護著我,幫我欺負回去。”可惜啊,不管是爺爺奶奶,還是父母,每當他和別人發生衝突,不管大還

是小,都是不分青紅皂白,先訓斥他一頓。

路圓滿手放在程昱的胳膊上,又按了按,說:“以後我護著你,還有我爸我媽,他們是十裏八村有名的護犢子,有我們罩著,沒人再敢欺負你!”

程昱反手將大手搭在路圓滿的手背上,燙而沉,路圓滿感覺到對方的手在輕輕顫抖,將手緩緩翻過來,與程昱掌心相貼,眼神就膠著在一起,周邊像是被清了場,安靜一片,所有的事物都不見了,所聽所看所感隻有對方。

心悸就像是浪潮,一波一波湧上岸邊。

直到車門聲響起,兩人才如夢初醒,慌忙鬆開雙手。

程昱有些心虛地回頭朝著正往車上坐的何秀紅和路誌堅笑,路圓滿則轉頭往窗外看,正看見那名白色衣服的女子蹲在路邊,深深把頭埋進膝蓋裏,渾身都在打哆嗦。

路圓滿漠然地轉回頭,一點都不同情她,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

要不是程昱及時刹車,就會撞上這名女子,不管是撞死還是撞殘,程昱都有可能麵臨著行駛責任或者賠償,一輩子都可能會留著撞上撞死人的陰影在。

便是程昱及時刹車上,這一車人都受到了驚嚇,驚嚇這種事情,可輕可重。

膽子一向不小的何秀紅也受驚不淺,不過她受到的驚嚇都在怒罵那名白衣女子時釋放了出去,此時麵色紅潤,聲音洪亮,底氣十足,像是一隻鬥勝的大公雞。

“小丫頭片子,今天碰上我算她倒黴,看她以後還敢不敢!”

路誌堅附和了幾句,轉向前座,關心地問程昱,“你胳膊沒事吧?”

程昱沒想到路誌堅也注意到了,下意識地摸摸被撞到的那隻胳膊,笑了下說:“叔叔,沒事,好著呢!”

路誌堅伸出大手,隔著座椅拍拍程昱的肩膀,讚賞地說:“好小夥子!”

程昱發動車子,禁不住地用手指敲擊起了方向盤。

路圓滿往前出溜了一下,窩在座位上,隻給後座留一個頭發尖兒L,時不時側頭看向程昱,注意到方向盤上的小動作,雙手捂住半張臉,偷偷地笑起來。

去餐廳定好的包間裏落座,點好菜,路圓滿突然發現,何秀紅對程昱的稱呼又變了。

“小昱”是什麽鬼?

小昱,小玉,聽著跟個小丫頭似的。

偏偏程昱這個身高183的健壯男兒L還一口一個“欸”地答應著,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

路圓滿還注意到,程昱的胳膊不太利索,抬起胳膊夾菜時,動作有些滯澀,不由得拿起公筷,給他撈著火鍋裏麵燙熟的肉。

程昱受寵若驚,立刻加起來吃掉了,“好吃!”

路圓滿忍不住,說道:“你把袖子擼上去,讓我看看。”

程昱轉轉胳膊,說:“真沒事,就稍微抻到一點,養養就好了。”

路圓滿堅持地盯著他看,何秀紅和路誌堅也幫腔,“你就讓我們看看嘛,看看好放心。”

程昱沒辦法,隻好先將小翻領的外套脫下,又將襯衫袖子擼上來,立時露出一大片淤青。

他自己都沒想到這麽嚴重。

路圓滿更是被嚇了一跳,立刻站起來,“我去幫你買藥,不然一會兒L要腫起來了!”

何秀紅:“對,對,快去,應該是扭到筋了。”

程昱見阻止不了,也趕緊站起來,說:“我看附近有個診所,我去診所看一下就好了,叔叔阿姨,我跟大滿一起去,您兩位繼續吃,小傷而已,別擔心。”

何秀紅:“去吧,我們邊吃邊等你們。”

兩人走出包間,程昱就受到了責怪。

“都傷成這樣了,你怎麽不說啊,剛剛還開車了!”

程昱又轉轉胳膊,往路圓滿身邊挨了挨,手臂擦著路圓滿的胳膊慢慢下移,貼到路圓滿的手指上,而後食指微動,勾住了路圓滿的手指,正要更近一步握住,忽然,手指一空,路圓滿的手抽了出來。

程昱立時失落不已,正懊惱自己太心急了,便見路圓滿轉到自己左側,將那隻纖長柔軟的手塞進了自己的左手裏。

“傻不傻,右手都受傷了!”路圓滿耳朵嫣紅,臉和脖子也泛起了微微的粉,目視前方,好似並不是再和程昱說話。

程昱嘴角裂開,眉眼間都是激動愉悅,眼中星光點點,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緊緊握住路圓滿的手,嘿嘿傻笑著,忙不迭地重複著:“傻,我真傻!”

晚上,路圓滿去4號出租樓找楊薇薇,同一時間,錦繡家園3排

一棟的複式樓裏的,程昱也迎來了客人們。

一共來了四位,高矮胖瘦,相貌不一,都是程昱在大學時的同宿舍同學,都是華清大學計算機係的高材生,皆為計算機領域的精英,有在讀博士的,有去了國家計算機研究院擔任研究員的,還有在國際著名IT公司國內分公司擔任高管的,也有和程昱一樣,自己創業的。

今日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皆是因為前兩天程昱的一通電話。

程昱給在華清大學繼續攻讀博士的江玉樹打了電話,問他當初和女朋友都去哪裏約會。江玉樹一聽便笑:“你知道這些有什麽用,你又沒有女朋友。”說完他便是一愣,緊接著追問:“你小子有情況了?想要追誰,進行到哪一步了?”

程昱表現出來的是不願意說,心中卻不停地高喊著“繼續問我,繼續問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至於他打給江玉樹是真的想請教,還是想法設法把自己談戀愛的事情告知出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程昱把自己和路圓滿的事兒L省略了中間被無情拒絕的部分,講給了江玉樹聽。

江玉樹嘖嘖讚歎:“沒想到,你居然喜歡這種類型的,我說上學時那麽多小姑娘暗戀你,你一個都不動心呢!”

江玉樹知道了,同寢室的其他幾個同學都知道了,大家出於對“鐵樹開花”的好奇,紛紛打電話來詢問程昱,又嫌電話裏說不清楚,幹脆上門拜訪,於是今天,除了一名在美國矽穀工作,暫時回不來的室友外,全都來了錦繡家園。

每個人過來時,都仔細打量了程昱一番,無一例外地嘖嘖稱奇,好似看見了什麽稀奇古怪的事兒L。

在計算機研究院工作的溫倦身量不高,帶著眼鏡,微有些胖,他繞著程昱轉了一圈,又仰頭看他的臉,說: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也談戀愛的,還以為總會有你給我墊底,沒想到我還沒情況,你就把人拿下了!”

在外企做高管的梁維力將手掌搭在溫倦肩膀上,說:“放心,我也沒有女朋友,我跟你作伴。”

溫倦甩開他的手掌說:“你又分手了?這是第十次還是第十一次,又是你甩的人家?你那叫恢複單身,我這叫一直單身,這就不是一回事。”

程昱用過來人的語氣勸慰溫倦,“你

別灰心,感情的事兒L是寧缺毋濫,你看我一直單身終於等來了我喜歡的女孩兒L,戀愛一陣子等時機成熟就結婚,梁維力一直在談戀愛,談一個分一個,到現在還是單身。”

一直沒開口的管旌笑看著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程昱身上,說:“要不是親耳聽到,很難相信這句話是從程昱嘴裏說出來的,愛情啊,果然是杯毒酒,把人毒得麵目全非。”

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程昱,又學溫倦的樣子轉圈看他,然後強調:

“從裏到外,全方位的麵目全非。這麽騷包的衣服什麽時候見程昱穿過?渾身都散發著濃烈的求偶期動物特有的荷爾蒙氣息,看看他這眉眼含春,不笑都像是在笑的樣子,真應該讓當初給你取絕緣體這個外號的姑娘過來看看!”

梁維力抱著胳膊:“對了,給他起外號的姑娘是不是也喜歡過程昱?”

江玉樹“嗬”一聲說:“是,我媳婦他們專業的學妹,情書還是請我媳婦轉交的,這家夥根本沒看就給退了回去,讓我媳婦轉告:學生要以學業為主,他忙著學習,沒有時間談戀愛。那姑娘氣得在宿舍哭了好幾天,之後就給他起了這個外號。”他還有一句沒說完,這個外號還是被他給發揚光大的。

溫倦一臉追憶:“我還記得那個姑娘,長得很漂亮,那時候我經常在咱們寢室下麵看到她,也不知道她現在有男朋友了沒?”

江玉樹:“還單著呢,人家姑娘說了,喜歡過程昱,把她的眼光抬高了,前兩天還問我媳婦程昱的情況呢,說現在都畢業了,應該不用再學習,該有時間談戀愛了吧。”

江玉樹想到這裏,忽地說道:“我媳婦可能把程昱的聯係方式、公司地址什麽的給她了,那會以為程昱是單身,就想著這姑娘暗戀程昱這麽多年了,真心一片,個人條件又好,就想著撮合一下。”

程昱不悅地看他,“你怎麽不經我同意就泄露信息,被我女朋友誤會了怎麽辦?”想到梁晶瑩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路圓滿就不愛搭理他了,程昱有些著急,拿出手機來,就準備給路圓滿打電話,準備先報備、解釋下。

江玉樹猜出了他的用意,目瞪口呆,“人家小師妹也未必會聯係你,你至於嗎?”

程昱撥打著號碼,趁著還沒接通,說道:“都

是你惹的事兒L,還好意思說。”他不悅地看了眼江玉樹,抓著電話去了臥室裏。

路圓滿正在和楊薇薇講程昱,講她和程昱是怎麽認識,怎麽確定關係的,將程昱今天是怎麽護著她的,將兩人的第一次握手,聽的楊薇薇麵紅耳赤,心跳加速。

她沒談過戀愛,甚至女同學們鍾愛的瓊瑤、岑凱倫、席絹都沒看過兩本,為數不多關於愛情的理解來自於《紅樓夢》、《平凡的世界》這類的名著和正統文學。她對愛情的理解就是平淡如水、相敬如賓,可聽著路圓滿的講述讓她覺得自己心裏頭湧動出了什麽。

突然間,她很羨慕路圓滿,也很希望擁有一段這麽美麗又浪漫的愛情。

程昱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過來的,楊薇薇注意到路圓滿在看見手機屏幕上閃動的號碼時,臉上不自覺就露出笑容,目光柔和如水,像個溫柔多情的小娘子。

小娘子抬起頭來,眉眼仿佛藏著一整個春天,朝著自己示意了下,就拿著手機嫋嫋娜娜地走出門去。

路圓滿接通電話“喂”了一聲。

聽到程昱耳中便是婉轉多情,他的笑容更大了,聲音輕柔得仿佛怕驚動外麵忙碌著搬運食材的螞蟻。

程昱有的沒的地問了好幾句才進入正題,將剛剛從江玉樹那裏得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講給路圓滿,“我發誓我真不知道這事兒L,我一聽說就趕緊告訴你了,你千萬別誤會。”

路圓滿“哦”了一聲,“這就是你說的給你遞情書的其中之一?叫什麽名字呀?”

這個問題難住了程昱,他還真不知道那個學妹姓甚名誰,甚至連外貌、長相都回憶不起來,“你等下,我問問江玉樹。”

程昱拉開臥室門,四個趴在門上、認真偷聽的男人險些跌倒、疊成羅漢,幸好程昱伸出手來拉了一下,卻又抻到了受傷的胳膊,程昱“嘶”了一聲,揉著胳膊,“你們幹什麽?”

江玉樹聳聳肩,“顯而易見,我們在偷聽。”

溫倦:“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程昱,你的聲音什麽時候這麽溫柔似水了,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梁維力:“人家又不是說給你聽的,電話那頭的不覺得肉麻就行唄。”他忽地湊過來,對著程昱的電話大喊一聲:“對吧,

弟妹!”

程昱被他嚇了一跳,生怕嚇到路圓滿,連忙將話筒貼在耳邊,說:“沒嚇到你吧?”

路圓滿確實被個陌生的聲音給驚了一下,一聽程昱這關心的話卻笑了起來,說:“我哪兒L那麽容易被嚇到,都是你的大學室友呀,還挺有意思的。我還以為華清大學的學生都是嚴肅又正經的呢。”

程昱笑:“我嚴肅正經,他們膚淺鬧騰。”

溫倦不幹了,“你可別在嫂子麵前詆毀我們的形象!”

這聲“嫂子”聽得程昱心神**漾,幸好還記得剛剛路圓滿的問題,轉頭問江玉樹,“你說的那位學妹叫什麽名字?”

江玉樹有些不解,但還是回答:“黃慈心。”

路圓滿聽見了,“梁晶瑩、黃慈心,名字都這麽好聽。”

程昱湧起一點莫名的心虛和尷尬,揮手示意幾個人出去,又仔細地將門關上,走到窗邊,看著自家的小菜園,跟電話那頭的路圓滿說:“好聽嗎?我不覺得,路圓滿才好聽,圓圓滿滿,最樸素最渴望的期盼。”

這句說的,咋就那麽順耳呢!路圓滿決定原諒程昱,但嘴上還是有些酸溜溜地說:“你桃花還真旺。”

程昱:“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

這句話柔和、低沉,通過手機,一個字一個字敲進路圓滿的耳朵裏,砸得她的腦袋暈乎乎,陶陶然。

又聽見程昱說道:“同學們都非常驚訝我居然談戀愛了,還以為我會打一輩子光棍,我跟他們說,遇到你之前,我也沒想過我會喜歡上什麽人,就算此時此刻,你成為了我的女朋友,我被你的父母接納,我和你通著電話,我仍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總疑心自己做了一場太過真實的美夢,我不敢相信我有如此好的運氣,能夠遇到你。”

路圓滿再進屋時,楊薇薇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一臉揶揄地笑,說:“什麽時候讓我見見唄。”

路圓滿:“成,找個時間的,讓他請你吃飯。”

同一時間,程昱也說了類似的話。

不同於楊薇薇的點頭,溫倦幾人覺得程昱就是推托,一定要他定出個具體的時間來。

程昱隻好說:“我先問問她再定,萬一我定好時間,她沒空怎麽辦。”

同樣自己開公司的管旌便說:“她再忙能有你忙?”

江玉樹就拍了下管旌的肩膀,說:“你沒聽出程昱的言外之意,他的意思是說,見不見咱們,什麽時候見,他做不了主,必須得他那位定!”

管旌立刻反唇相譏,“果然還是你們這些妻管嚴彼此心意相通。”

江玉樹搓搓下巴,說:“我肯定不是妻管嚴,我媳婦對我千依百順,這位就說不好了,我瞧著他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吃完何秀紅給她放在鍋裏溫著的早飯,路圓滿換了件藍色麻花樣式,帶掐腰的毛衣,套了件牛仔外套,就去了四號樓。周六那天,她說要請談靜搬走,不是在開玩笑,昨天是星期天,程昱休息,兩人出去玩了一天,沒顧上,今天才有時間過來。

路圓滿敲敲房門,裏麵很安靜,聽了聽,一點聲音都沒有,路圓滿又敲了兩下,隔壁的房門開了,曾經跟談靜打過架的其中一個女孩子探出頭來,看了一眼是路圓滿,就走出來,說道:“昨天她屋裏一點動靜都沒有,應該是沒回來。”

路圓滿點了下頭,說:“她最近這幾天怎麽樣,還吵鬧嗎?”

那女孩子咬咬嘴唇,欲言又止。

路圓滿便追問:“到底怎麽了?”

女孩子往四邊裏瞧了瞧,壓低聲音說:“小房東,我是自己瞎猜,我就一說,你就一聽,別跟談靜說是我說的,我怕她找我麻煩。”

路圓滿立刻覺出這事不簡單,連忙保證道:“放心,我肯定保密,你說吧。”

女孩子便說:“我覺得……她可能是惹上什麽人了,咱們這裏不太隔音,這幾天,她的電話經常半夜響,把我們都給吵醒了,每次她的話都離不開還錢兩個字,我猜測著,她可能是借高利貸了。”

路圓滿倒吸一口涼氣,做高利貸業務的都是地痞流氓,什麽事兒L都幹得出來,要是真的,談靜還真是作死。

路圓滿看向女孩子,問:“你猜測她借了高利貸,還有什麽依據嗎?”

女孩子點頭,“有的,我不敢亂說,談靜在電話裏提到了利息,她管給她打電話的叫剛哥,她跟剛哥說利息太高了,這才幾天,利息就比本金高了,又說讓剛哥寬限幾天……”

路圓滿點頭,光憑這幾句話

,確實肯定談靜真的惹上了高利貸。

原本就準備讓談靜搬走,這下更得讓她離開了,她惹上了高利貸,那些人榨骨敲髓,不把人炸出最後一滴油水不罷休,她怎麽就欠上了高利貸呢?

談靜她家雖然在小城市,但在當地也是有頭有臉的,經濟條件也很好,不然也不會讓她從小學習音樂,還上了學費高昂的音樂學院,藝術類的學費至少要比其他專業貴上一倍。

路圓滿不再深究談靜借高利貸的原因,她問那女孩子:“你今天休息?”

女孩子點點頭,路圓滿說:“如果談靜回來了,麻煩你告訴我一聲。”

路圓滿下午三點來鍾接到女孩從公用電話亭往家裏打過來的電話,說:“小房東,談靜回來了,好像是喝了不少酒。”

路圓滿掛上電話,拿出她收租的那一套台賬、本、筆、收據什麽的,往3號樓而去。

在樓下,路圓滿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中等身材,頭發過肩,坐在台階上抖腿抽煙。

路圓滿看了他一會兒L,確認自己沒在路家河村見過特征這麽明顯的人,走過去問:“你找誰?”

男人抬起頭來,相貌普通,眉梢之處有道疤痕,給他平添許多凶戾之氣。

那人倒也還算客氣,說:“沒事,我等個人。”

路圓滿拿出門卡進樓,關上了門又從門縫往外看了眼,那人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煙味隨風鑽進樓道裏,路圓滿趕緊離開上樓。

在談靜門口敲了半天,屋裏的人也沒給開門,要不是提前有人給她報信,她還真以為屋裏沒人。路圓滿不耐煩了,喊道:“談靜,我知道你在家,把門打開,你要是不開我就撬鎖了。”

過了好一會兒L,談靜才把屋門打開,一大股子濃重的酒氣夾雜著一股腐敗的氣息撲麵而來,路圓滿連忙後退一步,等門外的空氣將屋裏麵的味道衝散了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