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助攻
中午,何秀紅、張翠環、路梅香三家陸續來到幸福大飯店。
幸福大飯店叫大飯店,其實就是個家常菜館,不過在路家河村來說,算是規模最大、裝修最豪華的一家了,就開在村口,一共兩層,背靠著馬路,從包間裏麵就能看到公交車站。不同於開在村裏的那些飯店,不光服務路家河村的村民住戶,還接待社會上的客源。
幸福大飯店的在這這一溜店麵的中間位置,旁邊是自行車行,左右兩邊分別是洗車行和農業銀行,一家把一個邊兒。
麵向馬路的這一片門麵房,是去年新蓋的,屬於路家河村集體所有,收來的房租除了用於村中建設之外,結餘部分每年年末會給村民分紅。
幸福大飯店二層的VIP包間裏,崔新紅她媽坐在正對門主賓的座位上,何秀紅和張翠環一左一右地陪在一邊,路梅香坐在何秀紅旁邊,隨時準備幫腔,路圓滿搶著坐到了張翠環旁邊,幾人把崔新紅她媽團團圍住,崔新紅沒辦法,隻得帶著女兒坐到下首位置。
路誌堅和大哥路誌剛,妹夫白建軍三個坐在一起。
工作日中午,年輕人都在班上,能過來吃飯的並不多,小輩的就崔新紅和路圓滿。算上小不點玲玲才10人,何秀紅定的卻是個能容納十六人的大桌。為了表示親熱,何秀紅和崔新紅她媽坐得很近。
何秀紅站起來,揚聲微笑著說:“今天中午是給親家母解封洗塵,歡迎親家母遠道而來!”
崔新紅的媽對路家這幾門親戚知之甚詳,連忙站起來,受寵若驚地道著感謝。
何秀紅:“親家母,咱們準備了紅酒還有白酒,你喝哪個?”
崔新紅連連擺手,說自己喝不了酒。
何秀紅:“無酒不成席,今天是你的接風宴,你是主賓,哪兒能不喝酒……”
何秀紅叭叭叭,不間斷地說了一通,說得崔新紅她媽覺得自己要是不喝酒就是不懂禮數,不給麵子。
她還沒喝過紅酒,看著紅燦燦跟果汁似的,便說:“我少來點紅酒意思意思,我真沒酒量,在家也從來不喝酒,不信你們問新紅。”
崔新紅連忙說:“是,是我媽酒量淺,真不能喝,二嬸你們就放她一馬。”
何秀紅
睨她一眼,“瞧你這話說的,讓你媽喝酒又不是要灌醉她,就是到這個場合了,喝杯酒應應景!”
崔新紅立刻不說話了,再說好似人家要坑害她娘家媽似的,她現在正心虛著,就不敢說什麽了。
何秀紅先跟崔新紅她媽碰杯,接著是張翠環和路梅香,幾個喝了一圈後,一杯紅酒就下肚了,何秀紅剛潤了嗓子,崔新紅她媽卻臉色發紅,眼神有些迷離,看來確實酒量不咋樣。
何秀紅瞧著差不多了,也就不勸她喝酒,殷勤地讓她吃菜。
崔新紅她媽今年四十八歲,長得和崔新紅有七八分想象,長相還不錯,隻是風霜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了五六歲,這會喝了些酒,臉上紅撲撲的,看起來倒是年輕了不少。
嘴巴裏頭不停地說著感謝,和各種誇讚的話。
路圓滿埋頭吃菜,耳朵卻豎起來,聽她媽和崔新紅她媽講話。
何秀紅:“都是親家,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之前是沒聽說你要來,時間太倉促,我沒定上西關村大飯店的包間,隻能委屈你來這裏了。”
崔新紅她媽忙說,這裏就已經很好,破費了之類的話。
何秀紅:“對了,親家,家裏快收秋了吧?”
崔新紅她媽:“是啊,再有十來天就得收了。”
何秀紅:“親家母,你來得不是時候,你應該收完秋再過來,能多待幾天,你這會兒來待不了幾天就得回去收秋吧?”
何秀紅說著,目光盯著崔新紅她媽,見她目光閃爍,便知道這次她忽然過來果然沒好事。
崔新紅她媽下意識地往崔新紅方向看一眼,崔新紅正在喂玲玲吃飯,一時間沒注意到這邊,崔新紅她媽一下子沒了主意,喏喏地回答:“我這次來,就不打算回去了。”
何秀紅:“哦,也是,不回去在這邊找個地方打工,一個月也能賺個三四百。”
崔新紅她媽低下頭去,夾菜,沒回答何秀紅的話。
何秀紅朝著臉漲得通紅,著急想要說話的張翠環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不要說話。
“我記得沒錯的話,親家你有兩個兒子吧?他們能放心讓你出來啊?”
崔新紅她媽就歎口氣,說:“放心,怎
麽不放心,他們恨不能我死在外麵!”
接著,她就絮絮叨叨的講了她的兩個兒子如何不孝順,如何娶了媳婦忘了娘。
“哦,原來是這樣,那你這兩個兒子兒媳婦確實可恨,你眼看都奔五十的人了,就應該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你,怎麽還能讓你幫著做飯、看孩子呢!太不孝了!”
何秀紅義憤地說道。
崔新紅她媽覺得何秀紅的語氣不對,但瞧著她一臉的真誠,覺得自己是想多了,便露出個笑容來,說道:“可不呢,養兒防老,好不容易把三個孩子都拉扯大了,也是該享清福的時候了!”
何秀紅:“是啊,兩個兒子不孝順,你這不是還有閨女嘛!”
崔新紅她媽:“對啊,我這不就投奔閨女來了嘛,我就跟閨女一塊過了,閨女這生活好,我不回去了!”
何秀紅:“來來來,吃菜,嚐嚐這個幹炸丸子,是燕市的特色菜。”
崔新紅她媽悶頭吃炸丸子,一口一個,噴香。
何秀紅看向張翠環。
張翠環臉胸口劇烈起伏,旁邊的路梅香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就怕她沒忍住一下子站起來,跟崔新紅吵起來。
何秀紅朝著自家嫂子眨眨眼睛,意思就是從長計議,憑著老姐妹幾十年在一起的默契,張翠環看懂了,慢慢冷靜下來。
雖然何秀紅的套話根本沒啥技術含量,也沒在餐桌上直接翻臉,可路圓滿仍舊看得津津有味。
崔新紅她媽還挺有意思的,還不到五十歲就打算在家當老祖宗,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了,要是在富有的家庭是沒問題,可她家隻是普通的農村家庭。如果簡單的做飯帶孩子都做不到,那就隻有一個“懶”字可以形容了。
崔新紅要是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娘家媽倒也無所謂,可他們一家三口吃的用得全是張翠環的,再把娘家媽弄過來供著算是怎麽回事?
橫不能張翠環把兒媳婦的娘家媽也一塊給養活了吧?張翠環是有錢,可她又不是冤大頭!
沒在飯桌上翻臉,就已經很給麵子了!
吃完了飯,何秀紅和大娘、小姑三個直接去了路圓滿家開會,路圓滿也想參與進去,聽一聽,可惜大娘時不時朝她看一眼,路圓滿待不下去,隻好走
了。
三人悶在屋裏待了一下午,半下午的時候,大娘張翠環信心滿滿地走了。
“媽,你們打算怎麽辦?”
何秀紅說:“能咋辦,讓你大哥一家三口搬出去唄,他們家還有空房沒租出去,給他們一間房,不收房租,就算是分家了。”
路圓滿:“我大哥兩口子能同意?這相當於淨身出戶了。”
何秀紅:“不同意就自己找房子,當初你大哥哭著喊著要娶你大嫂時,可是說過寧願不要家裏的財產也是要和崔新紅結婚的,這回正好讓他如願。你大哥願意給丈母娘當孝子賢孫,就讓他自己當去,別拉著老爹老娘!”
張翠環猜測,自家的好兒子路鬆從一開始就知道崔新紅她媽要來家裏常住的事兒,她是真傷透了心,自己還沒當上老封君呢,兒子倒是給接了個老封君回來!
路圓滿:“我大哥小時候就是個拎不清的,長大了腦子也也不使。崔新紅恐怕不能善罷甘休。”
何秀紅“哼”了一聲,“她這個人,就是假聰明,以為自己在你大娘家站穩腳跟了,就想當家做主,不想著家裏的錢、房子都攥在你大娘手裏,她用錢還得跟你大娘去要,這會就敢把老娘接過來當老封君,我看她是做夢看戲,想得美!”
“我要是她,就趕緊把她媽送回去,也別跟你大娘鬧,你大娘那人心軟,做低服小一陣子就能把她哄好。”
“崔新紅這個人啊,還是眼皮子淺,太心急。”
晚上天麻麻黑的時候,大娘張翠環又來家了,這回沒避著路圓滿,說:“我跟大小子說了讓他們搬出去的事兒,大小子沒說話,就看著崔新紅,崔新紅急了,大聲跟我嚷嚷,問我憑什麽讓他們搬出去,我說就憑這是我的房子,我想讓誰住就讓誰住!”
“崔新紅跟我叫囂,說她是這家的兒媳婦,房子也有她一份,我說中央電視台普法節目都說了,房子是我的,我想給誰就給誰,惹我不高興的,我死之前立好遺囑,一分錢都不給她!崔新紅看我動真格的,不說話了,就攛掇著大小子跟我說,大小子還沒說話,我就把他那會兒非要跟崔新紅結婚時說的那些話原封不動還給他,跟他說,大老爺們,一口吐沫一個釘,得說話算數。”
“兩人要去求你大哥,任他們
怎麽說,你大哥就隻有一句話,聽你媽的!”
張翠環說得眉飛色舞,甚是暢快,“自從崔新紅進門,我這氣一直都不順,這次也不算是壞事,我出口氣!”
何秀紅:“就得這樣,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還給你氣受,滿天下就沒這樣的道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路圓滿聽得津津有味。
手機響了,路圓滿拿過來看了眼,看了眼張翠環,然後回到自己房間裏接電話。
“敏姐”。
來電話的是路誌剛和張翠環的小女兒,也就是路圓滿的堂姐路敏,她比路圓滿大3歲,外國語大學畢業後,去了城東區的一家美資企業工作,城東區太遠,單位又有宿舍,她平時都住在宿舍裏,周末才會回家住一宿。
路敏和路圓滿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路敏從小學習就好,特別的自律,在學習上,從來都不用家長催促,對自己將來想上什麽學校,將來要幹什麽工作,都有規劃。
路圓滿跟著爸媽在市場是賣饅頭時她在學習,路圓滿跟小夥伴們嬉笑打鬧時她在學習,路圓滿因為上課不認真聽講被老師罰站時,她還是在學習。
皇天不負有心人,路敏考上了理想的大學,學習了英語專業,上大學期間就兼職幫人做翻譯賺錢,還沒畢業就和現在的外企簽訂了就業合同。
路圓滿也曾經因為路敏的優秀而產生自卑,何秀紅女士就跟她說:
“人和人本來就是不同的,別人有別人的優秀,你也有你的,在媽媽眼中,你比敏敏更優秀。你小小年紀就會幫我們燒火,還想給我們洗衣服、洗腳,陪著我去菜市場。爸爸媽媽特別累的時候,隻要看見你陪在我們身邊,我們就立刻渾身都是勁兒,一點都不覺得累了。你雖然學習沒有路敏好,可你眼睛不近視,背也不駝背,身板挺直,長了大高個子,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兒,我們覺得比考上好大學還值得驕傲!”
每每路圓滿的自卑心剛萌芽,就被何秀紅一聲聲的勸慰和誇獎給掐滅了。
現在的路圓滿站在再優秀的人麵前,也不會產生自卑或者不如別人的心理。
不過,因為路圓滿和路敏性格差異太大,兩人年紀雖然相差不大,但也很難像是好朋友那樣相處,兩人平時很少聯係,打
電話的次數也不多,但畢竟是血緣關係的堂姐妹,總有份親近在。
路圓滿大概能猜到她突然打電話的原因。
果然,路敏說:“大嫂剛給我打電話了,說我媽要趕他們出去,讓我回去一趟,到底怎麽回事?”
路圓滿就把自己知道的情況盡量客觀,不摻雜主觀好惡地跟路敏講了一遍。然後又說:“敏姐,我覺得你還是先別回來,我大娘自己能對付得了,你要是來了,大嫂估計又得拿你說事兒。”
電話那頭的路敏想了會兒,說:“你說得對,那我就先不回去了,麻煩二嬸多幫幫我媽。”
路圓滿笑說:“放心吧,他們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路敏“噗嗤”一聲笑了,接到崔新紅電話後的焦慮瞬間緩解了,有心情關心路圓滿的事情。
“你還是不準備去上班呀?”
“本來在考慮了,去人才市場轉了一圈,沒看見合適的,又不想上了。”
路敏:“我們常年招聘文員、助理之類的崗位,要求不算太高,你應該可以,你給我一份簡曆,我幫你做內部推薦?”
路圓滿連忙說:“別別別,你們公司又遠,工作強度大,要求又高,我可不找那罪受,你別為我操心了,我謝謝你。”
正說著,就聽見有人在高聲喊“小房東。”
路圓滿連忙跟路敏說了再見,從屋裏跑出來。
就看見住在3號樓102的王麗在院中站著喘粗氣,一看見路圓滿便說道:“小房東,你快去看看,三樓那個唱歌的和隔壁屋的兩個小姑娘打起來了!”
路圓滿停頓兩秒鍾才反應過來三樓那個唱歌的就是談靜。
“走,我看看去。”
路上,王麗大概跟路圓滿說了下她知道的情況,不過她住一樓,打架的住三樓,她是聽到打架的嘈雜吵鬧聲音才跑上去的,見三人打成一團立刻跑過來找路圓滿,前因後果她知道的也不多。
她說:“我猜是那個唱歌的問題,整天打扮成那樣,見人也愛答不理的,一看就不是善茬,還老是在屋裏唱歌、彈吉他,好聽是好聽,但也太吵了!那兩個小姑娘年紀不大,今年剛畢業的,一直都安安靜靜的,不像是愛惹事的人。”
路圓滿顧
不上跟王麗說話,她怕真出事。女人打架要是打急了,薅頭發、用指甲摳,後果也是不堪設想。
急匆匆上了三樓,便見樓道裏堵滿了人,有人回頭見是路圓滿,忙給讓出一條道來。
便見不算寬闊的走廊裏,三個人打成一團。談靜一隻手薅住一個女孩子的馬尾辮,另一隻手薅住她的脖領子,另外一個女孩子雙手去拉扯談靜薅馬尾辮的手。
路圓滿大略看了一眼,地上沒有散落的頭發,三個女孩臉上沒有血跡,沒有指甲印,她忙鬆了口氣,吼道:“都住手!”
幾個女孩子齊齊向路圓滿看過來,談靜立刻訕訕的,先放開了手,另外兩個女孩子也陸續放開。
路圓滿朝著圍觀的人:“別看了,都散了,該幹啥幹啥去!”
圍觀的住戶有的西裝革履,手裏頭拎著打包的飯菜,懵懵地被堵在樓道裏;有的洗漱了一半,頭發還濕漉漉的,匆忙套了件睡衣就跑出來看熱鬧;還有的是從其他樓層跑過來的,臉上帶著興奮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聞言紛紛意味未盡地離開。
路圓滿又仔細打量了三人一番,談靜的妝花了,臉上黑一道紅一道的,衣服被扯鬆,領口鬆垮垮地耷拉著,另外兩個女孩頭發蓬亂,身上沾了些土,幾人臉上都沒有明顯的外傷,也沒有紅腫、發青,這一看就知道都是手下留情了的。
“怎麽回事啊,你們怎麽還打起來了?”
其中一個女孩說道:“她剛剛在屋裏又叫又喊的,我敲了下牆,說別喊了,她就生氣了,過來罵我,我們就打起來了。”
談靜抱著胳膊,抖腿,一副不屑辯解的樣子。
就知道肯定是她的問題。
路圓滿:“談靜,這都幾次了,你上回說了,要是再打擾到別人就搬走,你搬走吧,我把沒住滿的房租退給你。”
談靜:“我不搬,村裏有衛生間的房子總共就這麽幾棟,我可不住得上公共廁所的房子!”
路圓滿:“你叫嚷打擾別人時,跟人家打架時咋不想想呢?你說說你都給我惹多少事了,我們家可留不住你這座大佛了!”
要不路圓滿不愛和租戶交朋友呢?成了朋友後有些話就不好說了,還是在商言商,簡單些為好。
談靜不肯搬,忽然福至心靈地朝著兩個女孩笑了笑,真誠地說:“對不起哈,我麵試的那個酒吧給我打電話,說要想在他們酒吧唱歌,就必須得幫著推酒,我是搞藝術的,又不是賣酒的,我被氣到了,所以當時沒控製住,你們又過來找我,我一下子就火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們能不能原諒我,以後我一定時刻注意,不吵到你們。”
兩個女孩也是老實人,是被氣得狠了才跟談靜打起來的,談靜忽然一道歉,兩人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忙說自己也有錯後,就幫著給談靜求情,希望路圓滿不要給趕談靜走。
這兩個小女孩,真是太單純,太善良了。
“行吧,看你倆的麵子。”路圓滿說道,“談靜,這真是最後一次了,要是你再被投訴,我就真得趕你走了。”
見路圓滿說得鄭重,談靜連忙保證道:“行,我一定努力控製自己,再有下一次,不用你說,我自己搬走!”
她說得很沒信心,有時候情緒來了,就像脫韁的野馬,她自己都控製不住。
路圓滿:“你就應該住別墅!”
談靜:“等我成名成腕兒的,一定先買個大別墅!”
第二天臨近中午,大娘張翠環美滋滋地上門,說是崔新紅送她娘家媽去火車站了,還說路鬆答應每個月往家裏交100塊的生活費。
張翠環:“通過這事,我算是明白了,母子、婆媳間也就那麽回事,就得跟讓驢拉磨似的,弄跟胡蘿卜在它前麵吊著,讓它有盼頭,卻吃不著,這才能對你好。我以前就是太慣了他們了,慣得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何秀紅聽得直樂,說:“真有點老封君的樣子了。你也不能一點甜頭都不給,人家覺得沒戲了,想些歪門邪道的路數。哄得你高興了,你就給點,也好讓人家有動力不是。”
張翠環琢磨了下,朝著何秀紅伸出大拇指,“高,實在是高,還得是你!”
每天零零碎碎的事情,轉眼就到了周日,選美比賽舉辦的這天。
下午睡了會午覺,何秀紅就把路圓滿叫起來,兩人梳洗打扮。
路圓滿對這樣的活動也不敢興趣,但何秀紅想去,她就隻能陪著去。
何秀紅叮囑路圓滿穿她買的那件大紅色
連衣裙,又讓路圓滿化上妝。
路圓滿學會了些化妝的知識,也買了不少化妝品,但想了想,還是沒畫,天氣太熱,在臉上塗塗抹抹像是糊了層泥巴般的難受,再說她還沒習慣自己上了妝的臉,咋看都覺得別扭。
“叫貴叔送咱們去,還是在村口打車?”
路圓滿征詢何秀紅的意見。
何秀紅往院門口望了一眼,說:“我約了車。”
院門口適時傳來一聲清脆的車喇叭聲。
“車來了,走吧。”
何秀紅穿的是那天在王府井商場買的黑色絲絨的旗袍式連衣裙,外麵套了件真絲的小開衫,光看身材,雍容華貴,很有點上海灘□□老大正牌太太的氣勢,隻是不算細致的皮膚多少破壞了這份氣勢,就很像是民國教授鄉下來的原配太太。
路圓滿在何秀紅身後,看著她直笑,但很快,笑容僵住了。
程昱長身玉立地站在一輛桑塔納2000轎車跟前,麵帶笑容地朝著她點點頭,然後轉向何秀紅,叫了聲:“何阿姨”。
何秀紅矜持地對他點點頭,等著程昱給拉開後座車門後,正準備坐進去,又轉頭招呼還站在門口的路圓滿:“趕緊上來。”
路圓滿看看程昱,又看看何秀紅,“這是怎麽回事?”
何秀紅:“先上來再說,別耽誤了進場時間。”
自家媽媽都坐上去了,路圓滿雖然充滿疑惑,但也還是坐上了後座。
瞧著程昱發動車子,在城中村狹窄又坑窪的道路上行走,直到開出村子,上了平整寬闊的柏油路才轉頭問何秀紅:“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認識程總?”
何秀紅:“瞧你說的,允許你認識程總,就不允許我認識?”
見她媽不跟她說實話,路圓滿不由得氣惱,又看向程昱,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程昱對著後視鏡笑了笑,說:“我就是過來給阿姨當個司機,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路圓滿又轉向何秀紅,“你到底說不說實話,你不說實話我就下車,不陪你看演出了!”
何秀紅笑嗬嗬的說:“多大個事啊,至於?行,我跟你說實話。你那天丟下那1700塊錢就跑了,程昱怕還你錢你不收,就找到了我
,把錢還給我了。”
路圓滿驚訝極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何秀紅理理罩衫,說:“你正好不在家唄。”
路圓滿:“你為什麽收人家的錢?白用了人家的票你安心嗎?”
何秀紅:“那兩張票是主辦方送給程昱的,主辦方的總經理是程昱的好朋友,他沒花錢,他又不是票販子,肯定不能收我們的錢。”
不愧是何秀紅女士,這邏輯,一點毛病沒有!
一口一個程昱,跟人家多熟似的!
路圓滿:“成,就算你說的沒錯,今天幹嘛讓人家來給當司機,人家是公司老總,又不是出車拉活的!”
何秀紅:“公司老總也得有休息天啊,正好程昱就住在附近,就讓他順便送我們一趟。”
程昱在前座直點頭,他不停地通過後視鏡偷瞧著路圓滿的神情,見她並沒有生氣,臉上的表情也逐漸鬆懈下來。
路圓滿確實沒有生氣,按常理來講,她應該生氣的,可她不光沒生氣,心裏頭還隱隱有一絲竊喜。
她轉頭看向窗外,街道兩邊遍植著矮矮的灌木,修剪得一溜平,油綠油綠的,在熾烈陽光招搖下發射著刺目的光芒,盯著看一會兒便覺眼睛難受。
何秀紅瞧著閨女,不自覺露出笑容,知女莫若母,路圓滿那點自己都不明白的小心思,她卻了解得一清二楚。
那天她忽然接到了程昱的電話,說想要趁著路圓滿不在的時候拜訪她,她稍稍想了想,就答應了。雖然路圓滿說了不喜歡程昱,但她對想追求自己閨女的青年才俊,特別的好奇,就趁著路圓滿出門的時候,將程昱叫到了家裏來。
程昱一進家門,何秀紅頓時眼前一亮,腦子中忽地就冒出上學時學到的一個成語,叫做蓬蓽生輝。隻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不論是長相、身材還是氣質,無一不出色,屬於是站在人群中,你一眼就能看見的那種。
在自己所有曾經想培養成女婿的年輕人中,是最最出色的一個,難得的是,目光清正、堅毅,顯然是個品性不錯的。何秀紅自問頗有些識人的本事,眼前這個年輕人,是真真不錯。
何秀紅對程昱的態度立刻殷勤起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路誌堅還遞了煙給
他,程昱推讓著說自己不抽煙,何秀紅對眼前這個小夥子的印象就更好了幾分。
程昱將那1700塊錢裝在印著智睿科技字樣的大信封裏遞給何秀紅,說了說這些錢的由來,何秀紅接了信封,信封是白色帶淺綠色的,看著很是清爽,她將信封放在一邊,就算是收了。
程昱鬆了口氣,在何秀紅的追問下,講述了和路圓滿這幾次見麵的情形。
何秀紅聽完後,倒沒覺得程昱對自家閨女一見鍾情有什麽奇怪的,在她眼中,路圓滿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最可愛的姑娘,值得最優秀的人喜歡。
她追問了程昱和梁晶瑩的事情,程昱的解釋也令她滿意。
又讓路誌堅去把水桶裏冰著的西瓜切了,又從茶幾下麵拿零食給程昱吃。
程昱受寵若驚。
接著何秀紅就開啟了盤問模式,把程昱的家事、學曆、工作情況、感情經曆問個底兒掉,路誌堅在旁邊一勁兒的推著何秀紅,覺得她問得太仔細了,閨女又不喜歡他,八字還沒一撇呢,這就開始查戶口了,不合適。
何秀紅不搭理他,程昱也不隱瞞,何秀紅問一答十,誠懇無比。
何秀紅:“程昱啊,你的條件在別人眼中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家裏是做大企業的,自己也事業有成,出身好、學曆高,說聲金龜婿也不為過。但我們家不一樣,我們家雖然不像你們家那樣大富大貴,但手裏頭有四棟出租樓,日子也過得下去。我們家對女婿的要求,就是不求有多優秀,但要踏實、穩重,有上進心、專一不花心,對閨女好,對我們老兩口好。我們就這一個閨女,將來要給我們養老的。”
程昱接過路誌堅遞過來的一牙西瓜,道了聲“謝”後說道,“何阿姨,我在附近的錦繡家園買了房子,以後也都會在這邊生活。公司是我一手創辦的,沒用家裏的錢,也沒用我父親的資源。我還有個比我大三歲的哥哥,已經開始逐步接手父親的公司。”
何秀紅點點頭,程昱說得含蓄,內裏包含的意思她卻聽得清楚。她還在程昱的話語中聽出了他和家庭的疏離之意,雖然非常好奇,但還不到過問這麽私密事情的時候,何秀紅隻好忍住了好奇心。
“現在講究戀愛自由、婚姻自由,我們做父母的也不能幹涉太多,我們還
是要尊重路圓滿自己的意思。”何秀紅說。
“當然。”程昱說,“我今天過來一是想還錢,二是想看看能不能有和路圓滿再接觸的機會,我自問沒那麽差勁,希望她能再多了解我。”程昱苦笑了下,說:“不要把我一棒子打死。”
何秀紅通過程昱的描述,有點明白了自己閨女的心思。自家閨女雖然22歲了,但在感情上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小女孩,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忽然有人喜歡她,她適應不了,心態上轉變不過來,所以產生了厭惡的情緒。這種心態通常是十三四歲青春期的小女孩才有的,隻是他們家路圓滿晚熟,青春期來得太晚。
何秀紅想了想,想到周日下午他們要去體育大學去觀看選美比賽,於是就讓程昱來幫他們當司機,程昱欣然應允。
將程昱送走後,何秀紅和路誌堅回到屋裏,對視一眼後,路誌堅說:“跟他一比,小楊就不夠看了。”就如同珍珠和魚目,原本瞧著不錯的小楊被程昱對比得黯然無光。有了程昱這個追求者,他們要是還把小楊和路圓滿往一塊撮合,自己都覺得委屈了閨女。
何秀紅:“是啊,程昱配咱家大滿正好。”
何秀紅看看前座的程昱,又看看望著窗外的閨女,心想果然還是兩人在一起相配,簡直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路圓滿感受到背後火辣辣的目光,連忙轉過頭來,疑惑地看向何秀紅。何秀紅嘿嘿笑得一臉慈愛。
路圓滿哼地一聲,又轉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