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罵架

路圓滿在村口下車,往村裏走時迎麵碰上了背著吉他,妝容怪異,非常引人注目的高挑姑娘。

這位姑娘叫談靜,住在3號樓的203房間,是音樂學院通俗唱法專業畢業的,畢業之後沒能進得了樂團、文工團什麽的,又不想回老家去,就留在了燕市,在酒吧裏駐場,平時也接一些商業活動什麽的,她沒什麽名氣,換工作頻率高,賺錢不算多,花銷卻大。

自家那麽多租戶,絕大多數都隻是收租的時候見一麵,混個臉熟,之所以對談靜比較了解是因為她剛搬來那陣老是被鄰居投訴。她半夜三更的不睡覺,有靈感了就爬起來彈吉他譜曲,把左鄰右舍都給吵醒。

路圓滿找過她好幾次,大概是搞藝術的人都比較有個性,找她一次的時候她雖然態度冷淡,但也承諾不再半夜彈吉他吵到別人,但第二次找她時,她就不耐煩了,說自己的靈感稍縱即逝,必須得當時記下來雲雲。

路圓滿被她氣笑了,當時就說退她房租,讓她搬出去。她就堅決不搬走,堅持了好一會兒,她才服軟,保證以後再也不擾民了,再有一次啥話不說立刻搬走,

之後,每次路圓滿去收房租,談靜就跟她聊天,聊自己的學校,自己的工作,還有工作中遇到的人和事兒,兩人就熟悉起來。

“你現在就要去酒吧?”

路圓滿停住腳步,有些奇怪地問談靜,酒吧是夜場,談靜一般都是晝伏夜出,很少能在白天看見她。

談靜臉上化著濃妝,眼圈塗得黑乎乎的,嘴巴弄成黑紫色,梳了一腦袋髒辮,上身穿著短款皮衣,下身穿牛仔短褲,露出一條大長腿,腳上踩著一雙高幫厚底的黑皮鞋。

她這樣的裝扮,漫說是走到城中村的,便是在燕市時尚、前衛人士的聚集區,酒吧一條街二裏莊,都是吸人眼球的存在。

路圓滿瞧著都替她熱得慌,看看她的皮衣,又看看她的黑皮鞋,心想這麽熱的天,腳丫子捂在厚皮靴裏,還不得漚爛了啊,得多味兒啊。

靠近了些,倒是沒聞見臭腳丫子味,但煙草味混著和皮革味的味道很濃烈,還有股子淡淡的汗味。

談靜嚼著口香糖,說道:“昨天我把一個客人的腦袋給砸了,酒吧的工作丟了,今天去別的酒

吧試唱。”

路圓滿一下子感興趣起來,忙問道:“怎麽回事?快跟我說說。”

談靜瞥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這人怎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路圓滿:“我同情得過來嘛我,同情你砸了客人的腦袋,還是同情你又失業了,你一個月怎麽也得失業個三四回吧,我可沒那麽多同情心,說說,到底咋回事,讓我樂嗬樂嗬。”

談靜:“就是一個暴發戶出了兩百塊錢點歌,我唱完了他又說我唱得不好。這種事很正常,不就是想讓陪著喝酒嘛,那就陪唄,可這老板不依不饒的,我兩杯酒都幹了,他還說我唱得不好,我一生氣,就把酒杯砸他腦袋上了。”

路圓滿聽得直樂,問:“然後呢?”

談靜:“然後我就跑了,酒吧老板呼了我一晚上,我也沒理,這不早起就開始聯係工作,我朋友給我介紹了個二裏莊酒吧,約我過去試唱。”

路圓滿就認真地問:“二裏莊還有你沒去過的酒吧?”

談靜被她的調侃逗得一笑,“去你的,我趕公交去了,不和你說了。”

“快去吧,祝你好運。”心想著,她不知道能在這間酒吧待幾天,又會以怎樣奇葩的理由離開。

下午,路圓滿接到了美容纖體中心的電話,邀請她作為嘉賓,本周日也就是9月7號,去參加他們院讚助舉辦的燕市小姐選美比賽,舉辦地點也很近,就在體育大學的禮堂。

路圓滿想,閑著就是閑著,正好去湊個熱鬧,便同意了。

何秀紅也接到了邀請,兩人隻在電視上看過港城小姐的選美,好多美女爭奇鬥豔,都還挺期待的。

隔天去華唐商場做美容時,何秀紅把兩人的請柬都拿了回來,有些得意地跟路圓滿說:“請柬隻給高級VIP客戶,我的美容顧問跟我說,專門把咱們給排在前麵的貴賓席座位上了!”

離著去看選美比賽還有好幾天,何秀紅就開始做準備,新燙了頭發,還拉著大娘和大姑兩人,跑去王府井去買衣服。王府井大街前幾年開始擴建,建了大型的國際商城,有很多國際大牌入駐進來,那價格自然也不是工薪階層負擔得起的,何秀紅倒是能消費得起,就是離得遠,平時也很少去。

興致勃勃的去,像是鬥勝

了的公雞般昂首挺胸地回來。

一見她媽這樣,路圓滿大概能猜到出了什麽事。

“跟人罵架罵痛快了?”

路圓滿給何秀紅倒了杯涼開水說。

何秀紅接過水,一氣喝了半杯,說道:“一幫狗眼看人的東西!”她說著,又回味般“噗”地笑起來,說:“好個讓我給整治,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

何秀紅就興致勃勃地給她講了今天的經曆。

她進了一個品牌女裝店,看中了其中的一件衣服,就找服務員,說要是試試。

那服務員看了她一眼,說:“這衣服可貴。”

何秀紅看過吊牌,一千來塊錢,確實不便宜,但她又不是天天買,還是消費得起的,於是就又說:“我知道,我先試試。”

那服務員接著說:“這衣服太貴,你買不起,別試了。”

說著那服務員就笑盈盈地去迎接一個外國女人去了。

何秀紅當時就驚呆了,她沒想到,都九十年代,馬上就千禧年了,居然還有這種服務態度!她立時就怒了,拉著大娘張翠環、小姑路梅香兩人往店中央的座位上一座,就笑嗬嗬地高聲朝著那個服務員喊:“我說這位姑娘,你從哪兒看出我買不起你們家衣服的?”

她說著,從褲兜裏掏出鼓囊囊的名牌大錢包,拉開拉鏈,扔在桌子上,裏麵露出厚厚一摞子藍色的百元大鈔,旁邊還有好幾張各個銀行的銀行卡。

何秀紅嗓門高,一下子就吸引了店裏其他服務員還有顧客的目光,那目光從她身上又自然地滑落到旁邊的錢包上。

何秀紅就拿起錢包來,展示給大家,說道:“我今天出門帶了1萬整,我看你們一樓就有自動取款機,我也帶了銀行卡,我就問問你們,這些錢,買不買得起你們家的衣服?”

大娘和小姑也附和,也都露出自己的錢包來,他們沒帶何秀紅那麽多,但每人也都帶了四五千,是普通人一年的工資了。

這會,有不少路過的行人駐足觀看,漸漸地將門口圍攏起來,櫥窗外也都站滿了人。

一個年級稍長些,妝容精致的女人急匆匆從後麵跑出來,跑到何秀紅麵前,立即躬身彎腰,賠禮道:“不好意思這位女士,我是這裏的店長,她是新來

的,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咱們有話好說。”

何秀紅還是笑著,問:“行,咱好好說,我問你,什麽樣人才能來你們這裏買衣服?”

那店長看看還放在桌子上的錢包,又瞧瞧這位女士的衣著、鞋子,哪一樣都不便宜,頭發做得也很精致,隻是她這人氣質不是很洋氣,長相倒是濃眉大眼的很不錯,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顯得鄉土氣十足,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家庭婦女,衣服被她襯得也像是地攤的便宜貨。

店長心說,難怪服務員會判斷錯,嘴上卻說道:“我們打開門做生意,當然是招待八方來客。”

何秀紅點點頭,說:“你還挺會說話,不愧是店長,那剛才那個說我買不起,連衣服都不讓我試試什麽意思?”

店長一噎,腦子裏頭轉了又轉,好似除了道歉,承認自己的錯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她隻好又低了身子,小聲說道:“女士,是我們的錯,你看這麽多人看著呢,咱們去後邊詳細聊聊行不行,我讓服務員真誠地給您道歉,好不好?”

“給我道歉啊?不用,給我道什麽歉啊,你們有什麽錯,都怪我,一進來就應該把錢包亮給你們看的,哦,也不對,咱們就不應該進來,是不是?”

何秀紅問左右兩邊的張翠環和路梅香,兩人點頭,“就是,就是,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店,咱們才不給他送錢!”

何秀紅瞧著躲在衣服後麵,隻露出一個腦袋的服務員,接著說:“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買不買不起,我自己說了不算,還得你們服務員給我定!那以後你們就在門口站崗,看看哪個像是能買得起你們家衣服的再讓進唄,省得人家進來了再攆出去,你費事,大家夥也費事。”

店長臉都急白了,汗“噗噗”地往出冒,不停地跟何秀紅道歉,希望她能先閉嘴,凡事好商量。

何秀紅瞧著人越來越多,正說得高興呢,豈肯善罷甘休?

這時候,兩名保安穿過人群走了進來,站到何秀紅跟前,說道:“對不起女士,您擾亂了我們商場正常的營業秩序,請您離開。”

店長一聽,直想扶額,這不是火上澆油嘛,這位女士一看就不是善茬,被這兩名保安一攪和,人家更不能善罷甘休了。她不由得往服務員那裏狠狠

瞪了一眼,肯定是她見事情不好,就找了保安來。

何秀紅大馬金刀地坐著沒動,她個子高又胖,坐在那裏老大一坨,非常有存在感,旁邊還坐著哼哈二將。她乜斜著眼睛看向兩名保安,“你說我擾亂了秩序,我怎麽擾亂了?你說說。”

其中一個保安正要說話,就被何秀紅打斷,說道:

“我一直坐在這裏,沒吵沒鬧,沒打沒砸,心平氣和地講道理,你跑過來給我扣頂擾亂秩序的大帽子,小夥子,你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

何秀紅氣勢十足,那兩個小夥子一下子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連忙求助性地看向店長,店長要是有辦法,也不至於成現在這樣了,隻好打圓場說道:“這位女士確實沒擾亂秩序,是你們誤會了。”

那小夥子也頓覺冤枉,不想幫著背鍋,說道:“不是你們給保安部打電話,說是有人在店裏搗亂,讓我們把人帶走的嗎,現在倒成我們的錯了?”

店長沒辦法,隻好安撫兩名保安,兩名保安帶著一肚子閑氣地走了。

何秀紅:“合著你們講道理講不過,就開始耍賴了,還想讓保安把我拖走,這不就是流氓黑she會!天啊,我這是進了賊窩了!”

店長被她的話嚇得一激靈,連忙又是作揖、又是祈求,今天她這麽一鬧,一天的營業額算是完了,她得解釋營業額為什麽這麽差,今天的事兒也得傳到公司那裏去,這是影響公司聲譽的事情,公司很重視,他們店裏從上到下都得收到懲罰,她這個店長,第一責任人恐怕就得卷鋪蓋卷走人了。

在他們公司內部,自然是看人下菜碟的,對於沒有經濟能力的客人,也卻是不願意花時間精力去服務,但這些都不是能擺在明麵說的,怪隻怪那個服務員說得太直白,又碰上了個硬茬子,不依不饒的。

店長恨不能去捂何秀紅的嘴巴,眼珠轉了轉,轉向何秀紅旁邊的張翠環,哀求道:“阿姨,能不能幫忙勸勸,確實是我們錯了,我們跟您們鄭重道歉,但是你看咱們店除了小劉外還有還有其他幾個售貨員,他們也都是要養家糊口的,現在這樣,他們都沒法工作,都要被連累,罰款或者開除都有可能,您要怪就怪小劉還有我,別牽扯到其他人好不好?”

張翠環和路梅香都看向何秀紅,說:“

我瞧著他們年紀輕輕的,出來打工也不容易,要不就暫時放過他們一馬?”

他們倒不是被店長的話打動,而是接收到了何秀紅的暗示。

店長殷切地看向何秀紅,見她沒說話,神色似乎有所鬆動,連忙說道:“咱們去後麵,我讓小劉好好跟您道歉,然後再看怎麽處罰她,怎麽給您補償,可以嗎?”

何秀紅睨她一眼,伸手將錢包收回來,說:“看在你們幫她求情的份上,咱們跟他們私聊。”

店長立刻呼出一口氣,幾乎要感激涕流,引著何秀紅三人去了店後麵的休息室,見小劉還躲在衣服後麵不肯露頭,立刻上去將她揪過來,又叮囑其他店員趕緊驅散圍觀群眾,重新開始營業。

休息室裏,何秀紅坐在乳白色的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小劉站在她麵前死死低著頭,她已經在店長的勒令下道了歉,但何秀紅沒有言語,她覺得委屈極了,眼淚滴答答地往下流。

何秀紅笑了下,跟路梅香說:“瞧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欺負她呢。”

路梅香撇撇嘴,“可不,她跟咱說你買不起時臉上那樣我看得清清楚楚,嘖嘖,跟看上門討飯的叫花子似的,嘖,我還以為她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何秀紅:“她,千金大小姐?但凡自己有學曆、有本事或者家裏有錢、有門路的,誰來當售貨員啊?”

何秀紅這句話聽得店長和小劉心上仿佛被針紮了一下,狠狠被刺痛了。

小劉猛地揚起腦袋,就要反駁何秀紅,被店長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眼神凶狠地警告她。然後開口訴說小劉的不容易,什麽外地農村來燕市打工的,家裏弟妹上學,都靠她供養雲雲。

何秀紅擺了擺手,沒讓她說下去。

其實,她被小劉瞧不起時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生氣。她活的這不到五十年的歲月裏,經曆的事情太多了,要是事事往心裏去早就被氣死了。

她雖然不生氣,但她心眼小,就非要鬧這一場。

她才不管對方多大年齡,有什麽可憐的身世背景,這世上可憐的人太多了,她算老幾?

事情鬧成現在這樣,她覺得可以了,於是就站起來,招呼著大娘和大姑:“走吧,接著逛去,一件都沒買呢。”

店長一臉懵,這就……這就走了?她不由自主地追出去,直到看見何秀紅三人進了另外一家女裝品牌才鬆口氣。

回到店裏,店裏一個客人也沒有,隻剩下幾個售貨員在大眼瞪小眼。

一個店員湊過來小聲問,“店長,人家這就走了,沒說要賠償?”

店長歎口氣:“人根本就不缺錢,就是爭口氣,她那個錢包是意大利的品牌,沒有三千塊下不來,小劉她是看走眼了,她也是活該,我早就說不能這麽和客人說話,她不以為然,今天來了個狠人,給她整個大的。”

瞧著小劉那備受打擊,蔫頭耷腦的樣子,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緩回來。

何秀紅得意地從精美的手提袋裏掏出一條紅色的連衣裙,說:“毛還沒長齊的小丫頭,賣了兩天高檔服裝就抖起來了,我非得給她個教訓不可,來,試試這件,一個說話細聲細氣的售貨員給我推薦的,還幫我上身試了,她跟你身高差不多,穿起來特好看。”

路圓滿拿著在身上比劃著,說:“這衣服我一年也穿不了兩回。”

何秀紅:“趕明你還是找個班上得了,也好打扮打扮,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正是愛美的時候,就你整天牛仔褲T恤衫,白糟踐我遺傳給你的好身條。”

別看何秀紅現在胖呼呼的,以前可是窈窕得很。

“合著您讓我去上班,就是為了有機會穿好看的衣服。”

“那可不,不然上班賺那三瓜兩棗的,還不夠受氣的。”

路圓滿在家閑了半年,也覺有些無聊了,說:“行,那我趕明去人才市場看看去,找個西關村的班上。”

西關村人才市場每周周二、周四上午,周日全天開放,是收門票的,周二周四2元,周日3元。在西關村的大東邊,下了公交車後還得走大概十分鍾的路程才能到。

路圓滿還是以前陪孫佳找工作時來過一次,好幾個月沒來了,發現門口掛起來澱海區人才中心的牌子。路圓滿想到自己從學校辭職後,檔案還在學校放著,得找個時間把檔案掛到人才中心來。

現在離開了教育體係,不屬於國家事業單位係統內的,檔案對她來說就沒那麽重要的,聽說以後退休的時候會用到。最近這些年,政策一直在更改、完善

,等她退休時,還不知道是政策如何,她要是一直不上班,沒準就領不到退休金,她也就一直沒管檔案的事兒。

她買票進去,在裏麵瞎轉悠著看,招聘的企業都是叫某某科技,某某軟件,某某技術公司,看著就很有技術含量,招聘的職位也明確寫了985、211的本科甚至是研究生以上的學曆,看得路圓滿直咂舌。隻有一些文員、助理類的崗位放寬到專科學曆,但要求有相關經驗,熟練使用計算機等等。

瞧著還真沒適合自己的職位。

因著是工作日,今天招聘單位和應聘的人都不算是特別多,上回路圓滿來時是個周日,摩肩接踵的,求職者都得靠硬擠才能遞過去自己的簡曆。有攤位冷冷清清問津,熱鬧的攤位前也就圍了十來個人。

94級的應屆畢業生已經畢業,本市高校的學生,因著校園招聘或者自己跑人才市場,絕大多數都找好了工作,現在來跑人才市場的,絕大多數都是外地進燕市謀求發展的學子,畢竟這裏是首都,有西關村,是學習電子、計算機類畢業生最好的就業地。

“路小姐。”

忽地,路圓滿聽見個有些耳熟,又帶著些興奮的聲音在喊自己,略感奇怪地循聲望去,就看見一個比較大的展位前,一個年輕女孩子在朝著自己揮手。

正是智睿科技的吳倩,跟著梁晶瑩一起去看過譚俊父母,又在海虹科技大廈前,幫自己去找過擴音設備。

路圓滿對她笑了下,又朝她旁邊展板上的企業介紹看去,果然寫著智睿科技幾個大字,她不由得感歎西關村真是小,這樣都能碰上。

吳倩還在熱情地朝她揮手,大有她要是不過去,她就一直揮的架勢,路圓滿隻好走了過去。

吳倩旁邊還坐了一個女人,三十五歲往上的年紀,穿著一身黑色套裝,帶著眼睛,微胖,非常有親和力,正在跟一個投了簡曆的麵試者做簡單交流。

吳倩一邊跟路圓滿說話,一邊將一張印著睿智科技字樣的求職表遞給身旁等候的人,讓他去旁邊的空位填寫,說道:“路小姐,真巧,我剛看著像你,離得遠,我沒敢認,就一直盯著你,沒想到真是你,你也來找工作嗎?”

路圓滿:“我在家裏閑著無聊,就過來看看,不過我看了一圈,好像沒有什

麽我能勝任的工作。”

吳倩拿起桌子上放著的彩色的宣傳資料,遞給路圓滿,說:“路小姐可以考慮下我們公司,老板組建了滬市分公司,準備從燕市公司這邊調人過去,燕市公司就空出了不少崗位。”

路圓滿那過資料,隨手翻看了下,笑著說:“我可幹不了。”

吳倩:“路小姐太謙虛了,我覺得你可厲害了,肯定什麽工作都能勝任。”

旁邊那位的胖胖的女人跟麵試者聊完了,給了一份公司的宣傳冊,讓他下午兩點去公司麵試。

後麵排隊的另外一位麵試者連忙將自己填好的資料遞過來,女人一邊看著,一邊轉頭朝著路圓滿笑,吳倩看見她,連忙幫著路圓滿介紹,說:“路小姐,這位是我的上級,人事主管,不,現在是經理了,康小嫻,康姐。”

康小嫻站起來,要跟路圓滿握手,笑著說道:“路小姐,可能你沒見過我,我見過你的,那次在我們公司大廈前麵,我也在現場的,後來你去公司那兩次,我也看到你。”

路圓滿跟她我了下手,微笑著寒暄,說著很高興認識你之類的話,然後問道,“你的上級是梁晶瑩?”

康小嫻就搖了搖頭,說:“以前是的,以前公司人事行政是一個部門,都由梁總監管理,前段時間,公司調整公司架構,把人事行政拆分開了,拆分成了人力資源部和行政後勤部,隻設經理,不設總監,直接對程總負責,而梁總監被調去上海分公司,擔任分公司的副總經理。”

她一邊說話,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路圓滿。旁邊的吳倩很有些好奇地多看了自己這個上司幾眼,似乎在詫異她為什麽解釋得這麽詳細,雖然心中有疑問,但也沒插嘴。

路圓滿沒接觸過公司的事情,稍稍消化了下,笑著說道:“恭喜你啊康經理。”按照康小嫻的意思,她現在是人事部的最高領導,直接對程昱負責。

康小嫻的臉上就露出笑容來。

吳倩立刻插畫道:“康姐可好了,都是部門經理了,還親自陪著我一起來跑招聘會。”

康小嫻忙說:“程總對人才招聘這麽重視,我當然得親力親為了。”

他們屢次提到程昱,路圓滿覺得很是不舒服,但具體哪裏不舒服,她也說不清楚,就不太

想在這裏待著了,趁著又有求職者過來谘詢,連忙和吳倩還有康小嫻告辭離開。

這幾天程昱都沒和她聯係,希望這次他是真的死心了,別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中午回到家,玲玲小朋友正在沙發正中坐著,小小的人兒窩在大大的沙發裏,神情專注地看著動畫片,可愛極了。路誌堅在他旁邊不遠處坐著,陪她一起看動畫片,也看得津津有味,廚房裏傳來陣陣的飯菜香味。

路圓滿先叫了聲“爸”,然後高聲朝著廚房喊:“媽我回來了。”

然後看向玲玲,玲玲沉浸在自我世界中,除了眼前的動畫片,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呀,小玲玲,你怎麽來了,你媽媽呢?”

玲玲嫌路圓滿擋住了她的視線,敷衍地喊了聲:“姑姑”,就歪著小身子躲到一邊去看。

路誌堅:“她媽回老家了,說是娘家有事,讓她趕緊回去。有租客要退房,你大娘就把孩子送過來了。”

“出了什麽事兒知道不?”路圓滿坐到玲玲身邊,摟住她軟和和的小身子,隨口問道。

路誌堅:“不知道,反正你大嫂挺著急的,這不,連孩子都不帶。”

著急麻慌回了老家的崔新紅第二天中午左右就回來了,不僅她自己回來了,還帶了她娘家媽來。黑不提白不提的,就安排她娘家媽住下,跟她婆婆張翠環一句話都沒解釋。把張翠環給鬱悶的,當著娘家媽的麵兒也不好多問,就跑到何秀紅這裏來抱怨。

“說帶她媽過來瞧病,你看她媽中氣十足、麵色紅潤,比我還壯實,哪兒像是生病的樣。還帶了大包小包的,老多的行李,我看她不是來走親戚的,倒像是要留下來常住的樣子,你說崔新紅什麽意思,就讓她在家裏住下是怎麽地,我還沒死呢!房子是我的,地是我的,還輪不到她當家!”

“你也別急,等晚上路鬆回來,讓他問問他媳婦是什麽意思。”何秀紅安慰她說。

張翠環本來就覺得崔新紅滿腹的算計,現在又不聲不響地搞了這麽一出,對她就更不滿了,發狠說:“她要是真敢讓她媽住下來,我就把他們娘倆還有路鬆都攆出去,兒子、孫女我都不要了,反正我還有閨女!”

何秀紅笑著說:“你也別說氣話,你我

還不知道,前腳把人家攆出去,後腳兒子上門跟你說幾句好話,你就又把人請回來了。”

張翠環:“這次我堅決不會,當年路鬆非要跟崔新紅結婚就把我給傷著了,我到現在還沒緩過來,這回路鬆要是還站她媳婦那一頭,我就真不要他了,將來我把房子、存款都留給敏敏,讓他們啥也撈不著!”

何秀紅:“那你可得說到做到,要製他們就得狠下心來,要不然反過來被他們拿捏住了。”

張翠環咬咬牙:“到時候你監督我!”她又感慨,“秀紅,要不說你聰明呢,就隻要大滿一個,不跟我似的,為了這個大兒子,我多操多少心,生了多少閑氣,後悔啊!”

八十年代之前,燕市農村這邊的生育管得沒那麽嚴,好多人家都生了二胎三胎的,但何秀紅生了大滿一個之後就堅決不生了,多少人跑來勸她,說各種風涼話,何秀紅卻說是要全心全意對大滿好,不生別的孩子分去她的寵愛。

晚間,何秀紅和路誌堅兩口子照常坐在沙發上電視,屋門敞著,微風從窗簾縫隙吹進來,吹得屋裏很是涼爽。

兩口子一個嗑瓜子,一個滋溜茶水,電視上播放的電視劇是六七十年代背景的,說有個女的對個男的有好感,後來沒嫁成這個男的,嫁給了一個領導,生了個女兒,那個男的另娶他人,也生了個女兒,這個男的後來出事了,女的就收養了他的女兒,女的對這個收養的女兒好得不得了,吃好的好穿的都給她,對自己親生女兒卻跟撿來的似的,苛刻得不行。

何秀紅看得破口大罵,罵這個女的豬腦子,不配當媽,罵她分不清哪頭炕涼,哪頭炕熱。

從今年開始,各個省級電視台陸續開始上星,電視節目越來越多,越來越豐富多彩,大家可選擇的也就越多。

路圓滿就勸她,看得這麽生氣就別看了,換個電視劇看好了,何秀紅還不願意換,就非要看。

廣告播完,第二集 電視劇開始播放的時候,張翠環又來了家裏。

路誌堅自覺給大嫂讓地方,自己坐到了另一邊的沙發上。

“咋了?”何秀紅將電視的聲音調到最小,問道。

張翠環:“我剛問了大小子,他說丈母娘就是過來瞧病的,瞧完病就回去了,路鬆你了解的,說謊話就

使勁眨巴眼睛,我就知道他沒說實話,我再問,他就不耐煩了,不願意跟我說了。你說咋連人家過來幹啥都不知道,我這心裏頭沒底。”

那畢竟是自家的兒子、孫女,她嘴上說得凶狠,但何至於走到將他們攆出去的地步,她兒子技校畢業,在西關村旁邊的一家小工廠當焊工,一個月賺個三四百塊錢,光靠他自己的工資,老婆孩子都養不起。

何秀紅想了想,說:“這樣,明天我請她下館子,給她接風,到時候幾杯酒下肚,不信她不說實話!”

村裏風俗,誰家來了親近的客人,走得近的親戚間互相招待是禮節,張翠環點頭,說:“行,不用下館子吧,不用給他們娘倆長臉。”

娘倆指的是崔新紅母女,請他們下館子是很高規格的接待了。

何秀紅:“不下館子讓我下廚給他們做飯?不能夠,再說,咱們三家也有一陣子沒聚了,正好聚聚。你回去的時候跟梅香說一聲,讓他們一家都去,就明天中午,去村口新開的幸福大飯店,我看過,那邊有能坐十多人的大包廂。”

梅香就是張翠環和何秀紅的小姑子路梅香。

“行,那我走了,你接著看。”

有了弟媳婦給自己撐腰又答應幫忙,張翠環一下子就放心了。自從何秀紅進門,她就是家裏的主心骨,大事小情的,她和小姑子梅香都習慣性的找何秀紅拿主意。

將大娘張翠環送出院門,路圓滿回屋來,說道:“媽,你們打算來場鴻門宴啊?”

何秀紅不以為意:“崔新紅這事幹的不地道,我就沒聽說過一聲不吭就把娘家媽帶到婆家來的,要是小兩口單過無所謂,現在是跟老家在一塊過呢,又不是伺候月子!”

因著第二天中午大概會看場好戲,路圓滿本來計劃好的去錦繡家園的新房打掃衛生也不去了。錦繡家園是上半年裝修好的,家具都配齊了,路圓滿隔段時間就去看看水電,清掃下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