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二章【三合一】
從丞相府上出來後, 王澤直接回了府上。一路上他一直從馬車裏往外看,人來人往,人們的麵色中藏著無數的表情。唯有同眾人展現出的那一麵是最不可信的。
長安城太擁擠了, 以至於其中藏了太多深不見底的秘密。
王澤想,若是當年有人救了盧相一家該有多好,可那必定是不行的。盧相同盧相的兒子們沒有一個不是長安赫赫有名的人。想要藏起這些人太難了,唯有幼女從不見人。
也好在有這一個幼女, 未曾見過許多人。
一直到了府上,他心情才平和了不少。在大門處收拾了收拾心情,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往裏走。
步子直接衝著書房走去, 周圍的侍從覺得奇怪但什麽也沒說。唯有一旁的夫人見狀覺得不對。
鄭芮走到書房門前,攔住了王澤的去路。
王澤忽然一個激靈, 抬頭看見了夫人,“夫人站在此處做什麽?”
“王澤,你是不是去喝酒了?”鄭芮幾乎是下意識說出的這些話, 她沒有在王澤身上聞到酒味兒,但遲遲不回來,一回來又想往書房躲。除了喝酒他還能幹什麽虧心事兒。
不過今日鄭芮真是猜錯了。
她見王澤沒有反應, 就連辯解都沒有, 便湊近了些, 王澤身上沒有酒味兒,鄭芮又問:“這是怎麽了?”她聲音很輕,倒不像平時說話的樣子。
王澤卻笑了, 那笑看起來有些奇怪,他似乎開心的不能再開心。
“夫人, 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人。”王澤道,他就知道柳安不會是旁人口中的小人!
鄭芮不明所以站在原地, 之間王澤朗聲大笑,進了書房。
“夫人,尚書這是怎麽了?”婢子問。
鄭芮搖了搖頭,心想,究竟是遇上了什麽好事兒能高興成這副樣子?
“走吧,讓他高興去吧。”鄭芮說完便帶著婢子們離開了此處,隻要王澤不喝酒怎樣都行。
……
盧以清本想同柳安月下小酌兩杯,卻不想,到了要用膳的時間反倒是見不到柳安人了。
她倒也不急,吩咐秀芝備好一些吃食。轉而又準備讓周禾帶人將府上的燈掌上,可左右看了看不見周禾去哪了。
念念道:“周禾被丞相喚走了。”
這下盧以清好奇了了,他究竟是做什麽去了。
“夫人。”盧以清回頭,見一臉笑意的柳安。他快步走過來,牽上盧以清的手,“去個地方?”
“天色這樣晚了還能去哪裏?”盧以清問。
柳安淺笑,將人的手攥在手心,“到了夫人就知道了。”
“不用膳了?我都讓秀芝準備好了。”盧以清又說。
“那裏有吃的。”柳安回。
她跟在柳安身邊,心中倒也是有些期待。尤其見周禾還拎著兩壇子酒,莫非是找了個好地方飲酒?
走著走著幾人來到了一處幾乎沒人到過的房前,白日裏盧以清就沒來過這裏,也別說白日,就連她年幼時也沒有來過此處。
柳安轉身從周禾手中接過兩壇酒,周禾便轉身離開了。
“走吧。”柳安說完便先推開了門。
就在打開門的一瞬間,霧氣從房中出來,一股熱氣迎麵而來。盧以清霎時有些奇怪,這房中怎麽給人一種這樣熱的感覺?
但柳安往前走,她也隨著柳安的步子進去。
裏麵的燈盞不少,但因為霧氣太重了,以至於周圍還是什麽都看不清。她隻能牽著柳安的手跟著他往前。
還沒走到地方她便覺得手心出了汗,身上也浸濕了。越往裏她心中便越好奇,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直到水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她才明白。一整個地麵都成了池子,房中的霧氣就是從這裏出來的。但為何不覺得悶呢?
盧以清尚未想清楚,便聽見柳安道:“夫人是自己寬衣,還是我幫你?”
她一怔,寬衣?不過也是,總不能穿著衣裳進這池子裏。
柳安像是沒人一樣,三兩下就開始解自己的衣帶,盧以清忙背過身去。最後柳安留了一條褲子,盧以清的裏衣一件也沒脫,便直接進入了水中。
兩人依靠在一側,身子浮在水上的感覺讓盧以清覺得格外舒服,一抬頭看見一個透著的窗子,一輪明月恰好從這裏照進。
柳安遞給盧以清一壇酒,一手將人攬在懷中,“夫人應該沒有來過此處。”
盧以清淡淡一笑,“確實沒來過,正因如此,才不知夫君能有如此雅興。”
“倒也不算是雅興,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裏。”柳安說。這裏不是柳安自己安排的,其實當初就是一片空院子,柳安覺得還是利用起來的好,就交給了周禾。周禾這人是會花錢的,當時柳安還好奇,他從府中取出這樣多的錢,究竟是建造了一個什麽樣的東西,落成那日周禾格外高興,很是激動的在外麵給柳安解釋了一遍又一遍,柳安聽的天花亂墜卻還是沒聽出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他沒有耐心,直接一腳踹開了門進來,入眼後,轉身而去。
後來這房子算是被擱置了,沒想到今日還能用上。
“這裏難道不是夫君命人修的?”盧以清問。
“周禾弄的。”柳安回。
盧以清笑著說:“怪不得,整個府上也就周禾還是個知道如何舒服的。”
聽到這話柳安有些不滿,今晚明明是來和夫人加深感情的,怎麽讓周禾一個小子占盡了風頭?!
柳安沒再接著盧以清的話說,美酒美人兒美月,如此好景自然要好好享受。他的手垂在盧以清肩上,兩個頭緊緊貼在一起。柳安的鼻息間都是夫人身上的香氣,就連這池中的花香都不如夫人香。
“癢~”盧以清的頭躲了躲,柳安一直在她頸間蹭來蹭去,自然是癢的。
柳安心中歎氣,夫人不貼著自己就算了,自己貼著夫人,夫人也不願意。
盧以清察覺柳安有些不對,便想到是自己說的話可能不太合時宜。便往柳安處靠近了些,整個人依偎在柳安懷中,頭貼在他的心口處,“夫君抱抱~”。
柳安心頭一軟,垂頭在夫人額頭輕吻。
懷中的人沒有躲藏,反倒是抬起頭來看他。出水芙蓉大抵也就是這樣了,他瞧著那雙眼睛,竟覺得此生沉淪是自己的榮幸。
二人相視一眼,同時笑了。柳安又吻了吻她的唇。
而後將手中的酒高高舉起,對著月,“今日倒也是做了一次所謂‘貴人們’應該做的事。”
盧以清同樣舉起手中的一壇酒,兩個酒壇相撞,兩人不約而同烈酒入喉。
“嘖,王澤怎麽搞來如此烈的酒。”柳安道。
盧以清一口下去,不知是周圍太熱了還是這酒氣逼人,她竟然覺得腦子已經有些昏了。整個人被柳安擁在懷中,像個聽話的小兔子。
柳安低頭看她,眼眸卻落在她的起伏之處。雖說穿著裏衣,但早已被水浸濕。柳安不自覺吞咽口水。又哄著夫人說:“怎麽把酒放下了?”
盧以清迷迷糊糊道:“這酒太烈了,怕喝醉。”
柳安笑了,“放心,我不會醉,更不會讓夫人落入這水池中。”
聽到這話盧以清才想到,她若是醉了掉進去淹死了怎麽辦?如此一想,又緊了緊抱著柳安的雙手。
柳安身子有些不對,他本想和夫人一同賞月飲酒,不想夫人酒量如此差,不過……抱著他也很好。
他一手攬著盧以清的腰,隔著濕透的布料,剛讓他渾身血液流淌。他飲了一口酒但並未咽下。而是將酒壇放在地上,空出的手扣住夫人的頭,直接吻了下去。
冷酒溫潤入喉中,盧以清有些意外,但還是咽了下去。
“不喝。”她聲音略嬌,柳安雙目緊盯著她,恨不得將人揉進骨子裏。
她覺得整個人浮著沒有絲毫安全感,就連雙腿都開始尋求一些依靠。
柳安隨著她的意,把酒放在一旁,又聽她細聲道:“走吧。”聲音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
“阿竹,我們才剛來。”柳安咬了咬她的耳垂,讓她渾身發癢。
盧以清抬眸,眸中似有星河又像海浪。
“難受。”
柳安笑了,“這幅樣子倒像是我給你下了什麽東西。”
可盧以清確實難受,酒熱身上也熱,這房中更熱。
“我給阿竹散散熱?”柳安道。
盧以清問:“是要開窗嗎?”她有些緊張,這幅樣子,可是不能開窗的。
柳安安撫道,不用開窗。言畢他便將人托起,讓她身子往上了許多,而自己則是潛入水中。
“唔!”盧以清撐著的胳膊捂住了嘴,整個人開始往下跌落。柳安忽然扶住她的腰身,才讓她沒有落入水中。
柳安從水中出來,看著她說,“濕的。”
盧以清知道他在說什麽,羞憤的不敢抬頭。
柳安倒是不拖遝,想來是開墾過的原因,今日更適合耕耘了些。他也比昨日勤奮了許多,隻要不傷到夫人就行。
水中的人容易失力,盧以清緊張的心一直不敢放下,她昨日並不覺得這是美好的事。可不知為何,今日似乎有些快感。
“阿竹確實秀色可餐。”柳安笑著說。
盧以清累,求著放過,柳安卻讓她喚人。
“夫君~”細細軟軟的聲音,卻換來了變本加厲。
“柳安~”盧以清又換了個稱呼。
柳安咬了咬她的唇,“叫哥哥。”
“安哥哥~”既然知道了他想聽什麽,盧以清下意識便喚出了幼時常喚的稱呼。
水聲大過所有聲音,柳安抬頭望了眼月亮,汗水夾雜著池中的水漬頭發絲落下。一滴滴落在他最愛的櫻桃上。
盧以清本就有些頭昏,這下頭昏的更嚴重了。她雙手本是落在柳安肩頭的,卻被人一手扣住兩個手腕高高舉起。
身子裏多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盧以清目光有些呆滯。麵前的人捧著她的臉頰吻了又吻。
許久,她覺得身子軟了,柳安也才放過了她。
汙濁混入水中。
雖說有些累,但盧以清人已經清醒了不少,她再次靠在柳安懷中,柳安側過頭,細細綿綿吻著她,
盧以清也一下下回應著。
朦朧的雙眼,在對視的一瞬間便能勾走人的魂魄。
直到盧以清覺得困倦,柳安才將人從水中抱了出來,兩壇酒還有很多,柳安自然也沒有留下。
他抱著擦幹身子的夫人一路到了房中,經冷風一吹,盧以清整個人又清醒了不少。
方才的一路上盧以清都不敢抬頭,如此景象被侍從們瞧了去算什麽樣子。不過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柳安早早就讓周禾遣散了一路上所有的人。
他要抱著自己的心尖兒回房,還能讓旁人窺見他的寶貝?
一腳踹開房門後,柳安兩步走進去,沒有回頭,直接用腳又關上了門。
一直到將夫人放在榻上,柳安才去多點上了其他的燈。
紅帳下,盧以清麵上的紅暈尚未消散,實在楚楚動人。
他將自己的鞋子隨意丟開,坐在了榻上。
兩人坐在榻上幹瞪眼,柳安自然是想要再來一次,瞧著夫人這柔弱不堪的樣子,恐怕是行不通的。為了防止夫人同自己分房睡,他還是決定忍著。
眼見夫人要躺下去睡,柳安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盧以清心中一顫,有些訝異看著柳安,他不會還想再來一次吧?
“不如我們在房中把酒喝了?”柳安道。
盧以清有些不可思議,怎麽還想著喝酒?但方才的滋味似乎也不難受。一想他隻要不想著再來一次,喝點酒也無礙的。
盧以清微微點頭。
兩人披著外衣下了榻,坐在案前,倒像是兄弟一般直接用壇子飲酒。
柳安笑著舉起,盧以清便跟著碰壇。
他笑,她也跟著笑。方才水池溫存的是他們,如今對飲傾訴的也是他們。
幾輪下去,柳安似乎也有些上頭,慢慢道:“雖說這一路坎坷,到了現在我也是知足的,尤其是夫人如今也在身側。”
盧以清安靜的在一旁聽著,酒力不勝的她又有些搖搖晃晃,手拖著臉聽柳安說。
“夫人總好奇我想要你成為什麽樣子,其實有句話最能送給夫人,順頌時宜。”
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盧以清紅了雙目。她道:“我從不知道夫君是在哪裏來到府上的,隻是到從我有意識起,安哥哥就一直陪在我身側。但安哥哥不開心,我就想,如何能讓安哥哥開心呢?可是……可是我還沒來及做到,就被安哥哥送到了永州。”
盧以清意識有些模糊,但這些事她是一生都忘不了的。
“我知道,就算是旁人不知我也是知道的,安哥哥這些年並不容易。”盧以清嘴角發顫,當時那麽多有家世的人都來府上求父親提攜一把,一個毫無背景的柳安走到今日的位置何談容易一說?
柳安見她淚流不止,忙給她擦去淚水,“夫人不必難過,如今有夫人在身邊,我已經知足了。”
盧以清雙眸看向柳安,迷迷糊糊的意識裏,她真的想知道,柳安是真的知足了嗎?
……
燭火燒了半截,盧以清覺得有些冷,睜開了雙眼,隻見自己和柳安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她起身走到柳安身側,“夫君、夫君、夫君!”連續喊了三聲卻沒有任何效果,人還是睡得死死的。
盧以清無奈隻好將人強行拖起,可她連拉出人一直胳膊的力氣都沒有。
這麽晚了也不好再讓侍從進來了,盧以清想,再試試吧。她再次把人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起身將人往外拉。
坐著的人毫無反應……
盧以清歎了聲氣,總不能讓他睡在這裏凍死吧?
她穿好外衣,打開了房門。冷氣進來的一瞬間,整個人又清醒了許多,但眼睛還是有些疼,實在想不到今日為何哭了。
守夜的侍從看見夫人忙走了過來,盧以清讓他們進來把丞相扶到榻上。
兩個侍從皆是有些意外,莫非丞相一直是睡在這裏的?畢竟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聽到房中有聲音了。但二人不敢說什麽,直接扶起丞相將人放到榻上。
房門再次關上,盧以清看著榻上熟睡的柳安搖了搖頭,是誰說自己不會喝醉的。
……
宵禁尚未過,整個長安都在沉睡中。就連打鳴的公雞還沒起床,一處院落中便早早傳出了叫喊聲。
“叫啊!等你爺爺醒了看你還叫不叫!”婦人厲聲道。
而跪在地上的鄭淮之卻是絲毫不鬆口,“反正我是不會娶的!”
“你!你個逆子!”婦人指著他的手不停發顫,“你究竟是中了個什麽邪!”
鄭淮之昂起頭,“兒子沒有中邪,兒子隻是不想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罷了。”
婦人覺得心口疼,“你連人都沒見怎麽知道自己會不喜歡?”
“再說了,你告訴母親你喜歡什麽樣的,母親給你尋就是了!”
苦口婆心終是勸不動鄭淮之,他仍舊道:“母親不必費心了,兒子此生恐怕是不會有喜歡的人了。”
“哎呦~”夫人扶著頭,身子向後仰。周圍的婢子趕快上前將夫人扶住。
鄭淮之也趕快從地上起來,一聲聲喊著母親。
婦人倒不是真的昏了過去,而是被鄭淮之氣昏了頭,她深呼一口氣,“你給我去房中反省。”
“母親~”
“快去!”在給鄭淮之物色到一門親事前,她是絕不會允許這個逆子出門的。
‘碰!’重重的關門聲傳來。
一旁的婢子問:“這可如何是好?”
婦人長歎一聲,“他不過是沒有見到過那些小娘子們罷了,就算是見了他也覺得那是人家貼著他的,不稀得搭理。過些日子皇後娘娘是不是要設宴了?”
“算著日子該到了。”
“你回趟府上,讓父親托人去托皇後娘娘幫個忙。”婦人又道。鄭氏同皇後娘娘沒什麽交集,不過她娘家父親和皇後還是有些近親在身上的。皇後娘娘在空中的依靠少,自然離不開娘家。
托皇後幫這個忙,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婦人閉上眼睛,到那時候可都是貴人們細心養護的小娘子們,這個逆子不至於一個都瞧不上。想到這裏她才長呼一口氣。
這逆子若是不成婚,她還怎麽去見鄭氏的列祖列宗?
吩咐之後,婦人也沒有在此久留,她還要趕快去正院打點東西,天馬上就要亮了,這樣一個大宅子,總是少不了活計。
婦人前腳剛走不久,被關在房中的鄭淮之便不老實了。
想要困住他的腳步,那恐怕母親還需多花些心思。
鄭淮之幾乎是大搖大擺從房中出去的,至於如何出了這府上,翻牆便是!如今宵禁未解他還是要等上一等,旁的不怕,就怕他前腳翻出去,後腳就被金吾衛抓住。
隨著主街傳來的鍾聲,鄭淮之身姿輕盈直接從側牆跳了出去,絲毫不像是一個文弱的書生。
……
隨著宵禁的結束,長安街上迅速擠滿了人群。每個店鋪也都開始招攬生意。
嶽西樓剛打看門不久,便迎來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
彼時,秦瑤剛從樓上下來,打著哈欠,漫不經心往外走著,一眼就看見了小廝麵前的人。她慌忙走過去,將不長眼的小廝推開,笑著說:“將軍夫人怎麽來了?”說來奇怪,她平日是見不到這位將軍夫人的,但她上次來時就要在這裏演一出皮影戲,今日又來的這樣早。
莫非?秦瑤閃過一個想法,這夫人不會是來算計丞相夫人的吧?
不隻是秦瑤,恐怕許多人都覺得丞相夫人身上是有秘密的。否則怎麽會有金屋藏嬌這一出,就算是藏著,哪有藏到連陛下都見不得的。
想到這裏秦瑤有些慌張,但是,柳安她得罪不了麵前的人她也得罪不了……
“老板給尋個位置吧。”將軍夫人道。
秦瑤微微一笑,“煩勞夫人同我上三樓?”
將軍夫人點了點頭,跟在秦瑤身後。
到了三樓,秦瑤本想給將軍夫人尋一個上好的雅間,但夫人卻直接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這更是讓秦瑤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夫人是要茶水還是酒水?”秦瑤問。
夫人頷首,“不必麻煩了,一般的茶水就好。”
這是在趕秦瑤走,她自然能意會的到。秦瑤笑著離開,隨後喚了小廝,在其耳旁低語之後,小廝匆匆出了門。
將軍夫人也隻是猜測阿竹會來這裏,但究竟是什麽時候,她並不確定。既然沒有約定時間,她便想從第一日起就開始在這裏等著,一直等到阿竹來。
正午的太陽直勾勾照下來,婢子問:“夫人已經正午了,要回去嗎?”婢子並不知道夫人在等誰,不會心中對著人並沒有什麽好感,既然讓自家夫人這樣等著。
將軍夫人卻微微一笑,“不走,再等等。”
婢子歎聲氣,心想,夫人還是太好脾氣了,都這樣了還能笑得出來。
可就在下一秒,將軍夫人就看到了她在等的身影。
……
盧以清本是想早些出門的,但昨日的酒勁兒下去後,身子有些不適。清醒之後她才想起昨夜同柳安在水中做了什麽事。
如今覺得羞澀自然已經晚了,但身上的不適倒是真的。
一直等到身子好了些,走動起來沒有那樣疼了她才決定要出門。周禾和念念又要跟著,不過這次盧以清倒是沒有帶上念念。
周禾能支開,但念念有些麻煩。盧以清並不想讓人知道她和這位將軍夫人的見麵。
到了正午盧以清和周禾才到了嶽西樓下,她道:“你不用跟著我。”
周禾懵了,嘿嘿笑著,“夫人,今日念念不在,還是讓屬下跟著您吧。”這要是出了什麽事,他別說去喂馬了,他隻能求著轉生的時候不成馬。
盧以清歎聲氣指了指樓上,“我就在此處能有什麽危險?不要整日大驚小怪的。”
周禾低著頭不敢反駁,但心中的憂慮絲毫未減。
“好了好了,我很快就出來了,我想靜一靜。”盧以清道。
周禾畢竟是個下屬,夫人說了這樣的話他實在沒有再跟著的道理。
“那夫人出來就喚屬下,若是有什麽事也大聲喚屬下,屬下聽得見的。”周禾又說,“屬下的耳朵也很好用。”
盧以清笑了笑,“放心,不會有事,你也不常見妹妹,就多說說話。”
“如今她已經覺得屬下回來的次數太多了。”周禾也笑著說。
兩人說完,盧以清便獨自進了嶽西樓。
其實在她進來之前,她便已經看到將軍夫人坐在那裏了。剛才她給周禾指的那一下,正對的人便是將軍夫人,隻是周禾沒瞧見罷了。
盧以清還是有些慌張的,上樓的這幾步路,她便覺得口中發幹,就連雙腿也有些發軟。隻說緊張也不對,或許也是期待。太期待了。
短短的幾層樓梯,一步步踩在上麵,發出‘咚咚’的聲音,一下下和她的心跳相映。盧以清抿著嘴,手一路扶著扶手,最後一節樓梯過去。
盧以清收回了手,雙手放在前麵。身子筆直。一眼,便瞧見了還在往外看著的夫人。
隻見將軍夫人獨自坐在那裏,身旁沒有任何婢子。夫人是背對著盧以清的,以至於盧以清沒有直接確定這人究竟是誰。但這個背影的熟悉感讓盧以清知道,她沒有來錯。
對方似乎察覺到自己已經到了,慢慢回過頭來。
盧以清看到對方的瞬間震驚的直接張開了嘴,她鼻尖發酸,濕潤的眼眶有些模糊,快要看不清麵前的人。
麵前的人起身朝她走來,款款的步子,一如多年前一樣。隻是對麵的人老了,她也不是當初那個會往人懷裏跑去的小孩子了。
夫人沒有說話,隔著麵紗,盧以清總覺得她也紅了眼。
夫人伸手搭上她的小臂,這隻手並沒有用力,卻讓盧以清覺得是這樣有力。她跟著夫人的方向往前走,兩人進了一間雅間。
兩人沒有一句話,唯一的聲音就是雅間的門被慢慢關上。
盧以清垂下頭,雙手摘下掩麵的麵紗,抬眼之間紅著眼的將軍夫人。麵前的人當真是老了不少,夫人顫抖著手想要扶上盧以清的麵,盧以清雙手碰上那褶皺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
“阿竹。”夫人開口的一瞬間再也繃不住了,她從看見阿竹來時的第一眼就在強忍著。
阿竹從外麵上來用的時間並不長,但對她來說卻無比漫長。她悄悄跟了阿竹幾個月,今日終於是同人說上話了。
“陳夫人。”盧以清用發顫的聲音喚了出來。
意外中又有些意料之中,阿竹從不喚她王夫人,而是喚她自己的姓氏。
陳夫人一把將人抱住,懷中人的身子骨讓她心中一顫,“阿竹怎的如此瘦小?”
“並不,隻是穿的單薄了些。”盧以清趕忙解釋道。
陳夫人不知如何道出心境,又想著,不能讓人一直站著,便道:“阿竹坐下說話。”話說完她便將人放開。
盧以清點了點頭,一陣開心過後,也是逐漸恢複了平靜。
“阿竹在長安還是危險的。”陳夫人道。
此言一出盧以清才反應過來,應該問問陳夫人是如何知道自己在長安的。但尚未等她問出口,又聽陳夫人道:“阿竹如今……如今能在世上也是一件幸事,當年……哎!阿竹是如何到了今日的?聽聞你一直在林間,過得可還好?”
雖說陳夫人嘴上這樣問,但心中早就覺得在永州是過不了什麽好日子的。
盧以清道:“當年是柳安救下了我。”
陳夫人顯然一怔,盧以清想,她不會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丞相夫人吧?緊接著又聽陳夫人道:“我曾想過,但又實在想不到盧相同柳安有什麽交集,他又為何要幫忙。”
這句話提醒了盧以清,柳安在府上時,父親和王淩將軍的走動並不多。
她沒有和陳夫人直接說清楚,而是說:“阿竹這條命是柳安救的,或許當年的事王將軍會覺得和柳安脫不了幹係,但阿竹可以告訴夫人,當年是父親讓柳安去的。”
陳夫人明白了,她之前所想並不錯,柳安的確是盧相的人。不過另一個疑惑也爬上了心頭,既然如此,那盧相又為何沒有反擊?
“夫人是如何知道我的存在的。”盧以清並沒有拖遝,敘舊固然重要,但她的安危更重要,若今日知道她存在的不是將軍夫人而是旁的人,那她可不是今日的樣子了。
陳夫人平靜呼出一口氣,瞧著盧以清淡淡一笑,但難掩眉間的褶皺。
聽完夫人娓娓道來的過程,盧以清心頭何止是緊繃著,那是已經有些恐慌了。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被人盯了這麽久,看來日後還是藏在府上更安全些。
兩人說完這話後,敲門聲響起,夫人開口道:“是誰?”
“夫人,是我。”秦瑤笑著的聲音傳來,“夫人可需要添茶?”
“不用。”將軍夫人回的很快。
秦瑤沒有了聲音,想來是不知道說什麽。
被秦瑤這一打攪二人也知道不能久留,兩人很有默契收起了想要敘舊的心思。
“今日見阿竹,並未隻為了敘舊。”陳夫人道。
盧以清自然知道那日的皮影戲不是白看的,她道:“我知道夫人是什麽意思,隻是……”說著她稍垂下眼,思量片刻,又道:“丞相並不希望我摻和這件事。”
盧以清的回答是在陳夫人意料之中的,“我知道丞相可能不想讓阿竹卷入這件事,但阿竹自己的意思呢?”
盧以清又是低下了頭,說實在的,她並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或者說,她不清楚太子的心意,她的意思其實就是想要依著太子的意思。
“我想見太子。”盧以清道。
這讓將軍夫人有些犯難,她的眉頭又深陷了些許,她在後宮並沒有什麽熟人。良久,才開口道:“宮牆深,要見麵的話,你進去或者他出來。不過,這兩件事都不容易。”
盧以清看著夫人長歎一聲氣,當然不容易,若是柳安願意經手還是能簡單些,可惜,柳安是最不能找的那一個。
“不過。”陳夫人又開了口,她慢慢抬起頭,“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隻是你當真願意進宮冒這個險?”
進宮,盧以清沒有直接回答,這對她來說不隻是犯險,就像是送死一樣。
可是她當初想要從永州來長安,為的就是想再見太子一麵。太子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了。
“我會盡力的。”盧以清如是答,她隻能盡力讓柳安同意,不過到時候柳安也一定知道她想要進宮的目的是什麽。
陳夫人雙手握住她的手,“阿竹,長安處處藏著刀,一定要護好自己。”
盧以清點點頭,“見太子一事,就煩勞您了。”
“這是我應當做的。”陳夫人回。
話說完,陳夫人有要離開的意思,盧以清又想到了什麽,趕快問:“我在長安一事,除了您還有旁人知道嗎?”
夫人搖了搖頭,“這個你放心,這些日子裏我也並未發現誰在暗處。”
盧以清這才有些心安。
“不過我聽說了你同崔淩的事,她就是個驕縱長大的娘子罷了,你可不要同她計較,崔淩的手不髒,但若是讓她母親盯上了可就壞事了。”陳夫人又提醒道。
說來左相的夫人,盧以清也曾耳聞,是個厲害的角色。
她點了點頭,“多謝夫人提醒。”
將軍夫人起身後微微頷首,“那我先走了,有事的話,我會來找阿竹。”
“夫人慢走。”盧以清眼看著門重新關上,心中說不出的滋味。長安說不透的事太多了,她以為自己已經夠小心了。想著她又搖了搖頭,真是小心的話就會在府上一直不出來。
可見柳安比自己要清楚長安。
盧以清喝完剩下的茶,起身出了雅間。
……
隔著一條路,對麵的酒樓上,男子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瞧著盧以清下了樓,男子也起身離開了位置。
他眼看著盧以清找來周禾,二人往前麵走去,長安的人多的他不能隨時準確找到兩人在哪。這樣想著,便又上了一處更高的地方。
站在高處果然不同,下麵熙熙攘攘的人群太密了,看著他一陣惡心,仔細看了許久才發現盧以清和周禾在什麽位置。
剛覺得兩人走的真慢,他忽然又看見一處擁擠的人群。
男子的眉頭漸漸蹙起,下麵被人群擁擠的地方有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此人一席白衣,腰間纏著金線,玉佩也落的剛好。等下麵那男子抬起頭來他才看清了其麵目。
鄭淮之!
男子的目光又趕快轉到了盧以清身上,鄭淮之和盧以清之前隻差了不過五六人!且兩人正在往相對的方向走!
男子頓時沒了看熱鬧的心思,趕快從樓上跑了下去!
……
盧以清見前麵人群擁擠,走著走著本不想過去了。
周禾道:“夫人走過這裏一處就好了。”
“那就再等等吧。”盧以清想也沒什麽著急的,等上一等也不妨事。
可就在這時候,周禾看見了前麵的男子,人群擠著,他們和前麵這個男子的距離越來越近,周禾並未見過這個男子,卻莫名覺得這不是個應該見到的人。
剛準備拉走夫人,他聽見身邊一個小娘子道:“那!那是鄭家的小郎君鄭淮之嗎?”
“啊!好像真的是!”
這一聲尖叫讓周禾整個人緊繃起來,夫人要是在和自己在一處的時候見到了鄭淮之,恐怕以後是馬來喂我了!!!
“夫人,我們快走吧,前麵有不能見的人。”周禾湊上去小聲道。他緊張的恨不得直接把夫人人拽走!
盧以清看了一眼周禾,這人緊張的樣子讓她下意識往前看了一眼,究竟是什麽人。
這一轉頭,或許是太快了,帶起的風帶起麵紗。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兩人都怔在了原地。
鄭淮之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就在這時候他完全否定了先前的想法,有些人即便是許久未見歲月變遷,即便是從幼時長大了十幾歲,但見到的一瞬間還是能認出來。
“走!”盧以清見對麵的人還愣著,她倒是先反應了過來,鄭淮之可見不得。
話音剛落她就拉著周禾往反方向走。
鄭淮之剛開始還覺得有些不真,畢竟……畢竟她,她不在了呀!可對麵的人跑什麽?!
他趕快撥開人群,往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