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一章
夜裏的長安街上除了金吾衛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嚴苛的條律沒人有敢碰。
尤其是當朝陛下疑心重,更是無人敢碰逆鱗。
柳安雖手握重權,但在陛下麵前還算是安分, 難得有這樣一件出格的事都沒做過的丞相。
但今日,這個宵禁他是非犯不可了。
空**的街上一旦出現人影就格外顯眼,尤其是他們並不收斂,甚至騎了馬。
急促的馬蹄聲驚醒長安漸漸寧靜的夜。
金吾衛第一時間便察覺到, 但最近的一隊人卻是麵麵相覷,不敢貿然前往。
“這個時候敢騎馬出來的,整個長安能有幾個人?”街使自言自語道。
心一沉, 即便是權貴,他們也必須要去。
幾人快速存著馬蹄聲追去, 越臨近那份心便越是放不下。
他們追到聲音消失的地方,見三匹馬停在左相府前。
“頭兒,還去嗎?”
“等等, 看他們還出不出來。”
左相府門前的兩盞燈亮的很,一眼便能瞧出這不是一般的馬。
金吾衛留了三人在屋簷上盯著,其餘人接著去尋街。
看起平靜的左相府早就掀起了波瀾。
包括崔遠在內, 沒人想到柳安會突然而至。
左相府的大門才剛關上, 柳安忽然一腳, 將門後的人撞的老遠。
“誰!”地上的人還沒爬起來,就先問。
一抬頭,便見一個人影站在麵前, 視線移到來人麵上,地上的人倒吸一口冷氣。
這……這奪命的人怎麽這時候來了!
“丞……丞相, 奴……奴這就去告訴左相。”下麵的人想要往前爬。
卻撞上了一雙腿,嚇得他忙後退。
剛想抬頭, 忽然一張臉出現在麵前。
是……是周禾。
地上的人嚇得渾身發顫,這個鬼影什麽時候閃過來的。
周禾笑的像是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來的鬼閻羅,細長的金針夾在兩指中間,一點點貼近,細聲道:“你可是說錯話了?”
“奴……奴……”地上的人雙唇不斷打顫,頭上布滿汗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啊!”淒慘的叫聲穿透整個左相府。
府上的人無論在做什麽,都是怔了一下。無一不是生起了恐懼。
就連外麵的金吾衛也有些意外,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敢到左相府上生事!
“住手!”崔遠聽聞前院來了人,敢如此放肆的肯定不是閑雜人。他忙是披上外衣走了出來,一見來人,頓時一肚子怒氣,“柳安?你半夜來此時做什麽?!”
柳安這哪裏是在教訓看門的奴仆,分明是在打他的臉!
“周禾,滾開!”崔遠一肚子氣,上前就想給周禾一腳。不想周禾雖沒回頭,但人靈活著呢!一個箭步,讓崔遠的步子落了空,整個往前栽了一下,若不是周圍的人下手快,恐怕整個人都要撲在地上。
“你你你!”崔遠知道自己說不過周禾這張嘴,但也不能由著一個下人如此對自己!
周禾微微欠身,“左相可別氣急了傷了身子,屬下不過是教訓一條不會說話的狗罷了。”
“我府上的人,你何來教訓一說!”崔遠怒吼。這時他看向一旁冷臉的柳安,心想,這小子恐怕是拿著自己什麽把柄了?不然怎麽敢如此囂張?
“柳相究竟何故深夜造訪?”崔遠扶著身邊的人站直了身子。
隻見柳安不急不慢抬腳往前,一腳穩穩落在地上另一人的手上,踩過時他就像踩在地上一樣,沒有任何神色變化。雙目始終看著前方的地麵。一直到了崔遠跟前才微微抬眼,接著便是勾起一側嘴角。
那一笑,讓崔遠覺得周身寒風四氣。
哼,不過是個小輩。
心中如此想著,卻還是不自覺退了一步。
“柳相有什麽話,你白日來,我正堂請,可這深夜造訪怕是連長安的規矩都不合。”崔遠道。
柳安嗤笑一聲,隨眼掃向四周,圍滿了左相府上佩刀的侍從。
“左相這是怕我帶的兩個人給你掀了府上?”他收回笑容,一冷下來更是有些駭人,“那左相還真是想多了,我要是想收拾人,恐怕肖洛這時候也站在這裏了。”
崔遠明顯一怔。
見狀,柳安並沒有接著嚇他,而是道:“我與左相的恩怨不多,但我告訴過左相,我夫人不是你能動的。”
說到這裏,柳安見他有些不解,便道:“你那寶貝女兒沒告訴你,她在街上遇上了我夫人?不,是攔住了我夫人。”柳安笑著勾起嘴角,“你看看,她膽子倒是不小。”
“你……你想做什麽?”崔遠身上不自覺發顫。
柳安的手緊握腰間的佩刀,而腰間的玉佩是不是擦過他的拇指,他微微蹙眉,崔遠見識過自己的手段,隻要他想殺的人,就算是駙馬爺,那也是不能多活一日。
“把人帶出來吧。”柳安淡淡道。
崔遠腿腳有些發軟,今日定不能讓柳安見到女兒,但……但他不清楚這事件的原委,也不知道究竟是鬧到了何種地步。他一咬牙,往後撤了些步子。忽然拱手相拜。
包括周禾在內,所有人都震驚於當下的景象。
這……左相何曾對人如此?即便是平日裏和柳相起了衝突,也從未以下臣之禮待過柳相!
“小女冒犯了丞相夫人,下臣在這裏替小女賠個不是,還望丞相放小女一次。”
柳安沒有上手去扶,任由他辦彎著腰。
他垂眼看著求饒的人,不禁覺得可笑,崔遠哪裏是怕自己動了崔淩,隻是他若動了崔淩,這風聲傳出去,便是崔遠同自己決裂,整個朝中的風向都要大變。
一個女兒在崔遠眼中,遠沒有前程重要。
“左相可知道,我在想什麽?”柳安忽然問。
“下臣……不知。”崔遠隻覺得倍感羞辱!
柳安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或許是笑崔遠成了權利的奴隸,亦或者是在笑那些正直的人何故將骨頭生的那般硬。
柳安慢慢俯身,“我在想,坐在這個位置的人俯視下臣是不是都應有些傲?”
“哈,我年少總是傲的。”柳安又道。
崔遠渾身冷汗,“柳相若是因丞相夫人一事,明日,下臣夫人便親自登門。”
“不必了。”柳安知道這一程已經有了作用,“我隻是想提醒左相,有些事,盧相不做不代表我柳安不做。”
“我夫人若是有任何事,下次就不是我自己來了。”柳安說完,轉身甩袖間,長袖打在崔遠身上。
三人轉身離開左相府。
房簷上的街使瞬時愣了,柳相?這……這誰還敢過去?
“撤。”帶頭的街使也不是傻子,政事堂丞相和左相的事,必然要讓陛下知道。
他們敢去招惹,無疑是送人頭。
三匹快馬離開左相府,直到馬蹄聲漸遠,左相才慢慢回過神來。
他忽然往後頓了兩步,一旁的侍從趕快扶上。
崔遠顫抖著往外吐出長氣,不想他晚年還能被一個小輩壓上一頭。柳安怎麽越來越有盧征的意思。嗬,他不會真的以為他能像盧征一樣吧?
他搖晃著身子搖了搖頭,扶著侍從的手往裏走去。
“丞相,今夜是否要喚來娘子問問?”
“不找,讓她一夜難眠!明日自會來請罪!”言畢,崔遠在心中長舒一口氣。
柳安,留不得了。
……
快到府上時,柳安一行人正麵碰上了金吾衛的人。巡街的人不在少數,這批是最不長眼的。
看到馬上的人,方才還在大聲嗬斥的街使瞬時便沒了聲音。
他們退到一側,拱手讓路。
長安敢犯禁的人很多,極少數才會被傳到陛下耳中,令人意外的是,柳相幾乎不會犯禁……
帶隊的街使抬頭望了望天,一層雲遮住濃濃月色。朝野內外近來波濤暗湧,陛下身子還健壯著,難道這時候就要變天了嗎?
……
剛路過金吾衛,柳安便下了馬。
盧以清睡覺輕,今夜好不容易睡下,還是防備著不要被馬蹄聲吵醒的好。
他快步朝著府上走去,瞧著門前有些意外,怎麽感覺有些亮堂?
緊接著,他看見從門前走出來一個單薄身影。
那人望著自己的方向,深巷的冷風穿過柳安直吹到她身上。
柳安直接跑了過去,有些著急問:“怎麽出來了?”
“你去哪了?”盧以清問。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隻不過是想確認一下。
“左相府上。”柳安回。
盧以清什麽都沒有說,仍舊是抬頭看著他。心中卻生出一絲奇怪的感覺,她原以為成了政事堂丞相,柳安早就不像從前那樣絲毫不能忍了。沒想到他還是從前的柳安。
她牽上柳安的手,竟顯得自己的手有些涼。
“回家吧。”盧以清道。
一如多年前一樣,她牽著柳安的手說,以後我就是安哥哥的家人。
想到此處,她又笑著看向柳安,“沒想到竟真的和安哥哥有了一個家。”
柳安本來害怕夫人會怪自己吃晚上忽然出去,卻不想她會問這樣的話。
尚未等柳安回答,盧以清便直接往裏走,一路上,柳安也沒有開口。
一直到關上了臥房的門,盧以清才回頭問:“我對夫君來說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