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七章
“夫人你是不知道, 這詩的規矩可多了。”
“閉嘴吧王澤。”王夫人沒心情聽他說這些,朝中能舞文弄墨的人不在少數,尤其是翰林院那群人, 提起筆來什麽文章都不在話下,而王澤這個禮部尚書雖說是個文官,但作文章的功夫可是大不如人。
也正因此,他從沒有提攜青年才俊的心思, 府上卻養了不少能作文章的。
對此,王夫人雖然不大高興,畢竟隻是能吃飯的閑人罷了。但出於是王澤的愛好, 她也沒有很反駁。
“夫人,你說如丞相那樣高雅之人, 不喜歡文章是不是會喜歡詩?”王尚書問。
丞相喜歡詩?王夫人仔細回想了一下印象裏的柳安,“你要說丞相喜歡士,我還可能相信。”
王澤擺手道:“丞相才不喜歡那些士子。”
“依我看, 丞相也不會喜歡詩。”在王夫人看來柳安雖然年輕俊美,但和雅這個字沒有絲毫關係。
王尚書走過來道:“詩人大都喜歡意境的一些東西,比如竹林, 丞相府上就有竹子。聽聞高雅之人有玩竹的喜好, 就是把一個尚好的竹子每日去擦, 擦得極亮,這個我也在丞相府上見過。”
雖說他隻見過一眼,但絕對不會忘記。因為當時在王澤看來, 丞相一個這樣年輕的人竟然還有如此老的喜好。
王夫人歎聲氣,“夫君!你整日都在笑那些揣測丞相想法的人, 如今你又是在做什麽?”
“我和那些人哪裏能一樣!”一聽見夫人把自己和朝中人放在一起,王澤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看看那些人,整天在猜丞相會站在哪一個皇子那邊,丞相會想要提攜哪個後輩。我就不一樣了,我不過是想和丞相做個朋友。”
王夫人本想說狐朋狗友,一想那是柳安,還是算了。
“丞相根本不會站隊皇子,也不會提攜後輩。”王尚書又慢慢道。
“那你說。”王夫人頓了頓,又靠近了些尚書,“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去府上拜見夫人。”
“長安的官婦,幾乎都對丞相夫人很感興趣。”王夫人又道。
官員夫人之間的走動很頻繁,丈夫作為男子,為了謀求一官半職去低聲下氣求人終究是不好的。作為夫人,她們便理所應當的互相交際,為自己的夫君謀求更好的路。
當然,作為禮部尚書的夫人,她不用去低聲下氣找另外的夫人交好。會有無數人想要踏破門檻,見她一麵。隻是見自家夫君實在相同丞相交好,她作為夫人做些事情也是理所應當。
“不可。”王尚書說的很平靜,“丞相夫人回來已經近月餘了吧?整個長安,除了丞相府上的人誰見過?就連宮裏的貴人都不曾過問。丞相想要將丞相夫人好好護著,又豈能讓你我這樣的人窺見其真容?”
“哼,感興趣。人們感興趣的東西多了,也不是都能一一得到的啊。”王尚書又道。
“說來一起奇怪,既然夫人已經回到了長安,早晚都是要被人看見的呀。”王夫人確實疑惑。
正想著,她忽然聞見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又仔細嗅了嗅。
“誒誒,夫人。”王尚書尷尬笑笑。
“王澤,你最好自己拿出來。”王夫人瞬間黑了臉。
王尚書有些委屈,從桌子底下拿出來兩壇酒,“這!這本來是給丞相準備的,誰知道丞相沒過來。”說著說著,他簡直要哭了。
“大過年的,別逼我動手。”王夫人剜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那兩壇酒自然也不會留在尚書身邊。
王尚書望著遠離自己的‘寶貝’,隻能將那兩句詩抱在懷裏。無奈歎氣,又想起懷裏抱著的詩,“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
柳安敲了敲房門,裏麵傳來一聲有些困乏的聲音,“夫君進來就好。”
一開門便看見剛從榻上起來的盧以清。
難道夫人不是生氣了,是真的乏了?柳安想。
柳安正想問盧以清明日守歲可有什麽想法時,外麵一陣腳步聲。
雖還未回頭,但柳安已經知道來者是誰了。他忍著怒氣沒有回頭。
“夫君是真的忙。”盧以清瞧著外麵的來人道。
柳安轉過身去,低著頭走到門前。
“丞”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了。
柳安回頭的一瞬間又笑了起來,“現在不忙了。”
盧以清剛要放進手裏的糕點落在地上,嘴巴還張著。
這樣也行?
她走上前道:“要不還是讓王津把話說了吧?”
柳安隻好再次打開門,陰沉著臉問:“怎麽了?”隻是他態度不敢不好,夫人正在往這邊走來。
“王尚書府上的人送來的。”王津將兩壇酒拿在手裏。
柳安餘光看見夫人已經要過來了,一腳將王津踹了出去。
‘砰!’盧以清還沒走到,門又關上了。
柳安深呼一口氣,還好王津身手好,並沒有聽見外麵酒壇子碎了的聲音。他可不能讓夫人覺得是個嗜酒之人!
“這?”僅在這一瞬間,盧以清腦子飛快過了一遍意識裏的柳安,他溫柔、耐心、謹慎,可相處的這幾天裏,他對別人的嚴苛、威懾、甚至於有些暴躁?
到底哪一個才是自己丈夫真正的模樣。
“他他他……他,敲錯門了。”柳安更是心中惱火,本來是想和夫人好好聊聊的,結果這一出不知道夫人心裏又會怎麽想。
“我我我……我,其實不是夫人看見的那樣。”嘴角磕磕巴巴說道。
盧以清點點頭,“嗯,我能懂的。”
她也是一樣的,時而像個尋鮮的孩子,時而又像飽經滄桑之人。
“夫人別怕我。”柳安聲音很小,有些懇切的意味。
似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柳安的畏懼越來越小了,幾乎是看不見了。而眼前人的小心翼翼,像極了最初的自己。
她往前走了走,雙手握住柳安的手,“夫君也不必小心翼翼。”
被窺透心思的柳安藏不住的開心,“夫人還要繼續睡嗎?”
“嗯。”盧以清是被柳安吵醒的,但身上那股倦意並沒有過去。
緊接著,門外狂風的聲音傳到房中。
“起風了?”盧以清道,說來明晚可是要守歲的,若是老天不作美的話。恐怕是有些困難的。
柳安道:“是啊,今夜外麵的燈恐怕是不好亮了。”
“天冷的話就別燃燈了,又不是今夜守歲,讓他們都早早回去歇了。”盧以清道。即便不是大風的日子,燃著燈也需要人守著,萬一夜裏燒起來那可就是大事了。
這長安的府邸一座連一座,燒著了自己自認倒黴,燒了隔壁,說不定頭都要拿掉了。
盧以清說話很輕,柳安望著眼前的人,想到許久以前,有個犯了錯的官員來到盧相府上求救命。盧以清走過去將人扶起來說,‘地上冷,進房中同父親講吧。’盧相後來問她為何要讓人進來,年僅三歲的小孩子說,若是他真的犯了大錯,父親是不會讓他進府上的。來都來了,無非是父親還在生氣。
那是柳安第一次發覺盧以清有超乎常人的思想,或許是自幼便在盧相身邊,耳濡目染。更難得的是,她雖生在富貴之家,卻從不另眼相看他人。
同樣是在她三歲那年,她告訴柳安,“婢子也好隨從也罷,整日跟在身側的都是最親近的人,若是他們都不願和我親近了,那我多差勁呀。”
在過去的這些年裏,柳安從未覺得盧以清和‘差勁’兩個字有關。
若不是盧家的事變,恐怕她會長成一個極有思想智慧的人,而不是現在如此聽話的樣子。夫人的骨子裏有一股勁兒,如竹子一般。
他笑了笑,牽著盧以清的手打開了門。
如此溫馨的景象,剛好對上外麵抱著酒壇子的王津。
頓時,柳安臉色一黑。
這家夥怎麽還在這裏???
“王津抱著一壇酒做什麽?”盧以清問。
“回夫人。”
“他……他最愛喝酒了。”柳安馬上道:“好了王津,今日這酒就賞你了,不用守夜,快走快走。”
王津愣在原地,柳安咬著牙,“走。”
“哦!”王津這才抱著酒離開。
盧以清在一旁偷笑,柳安回頭的一瞬間她又收回了笑意,“夫君若是要喝些酒的話,也無礙的。”
“不不不,我不愛喝酒。”柳安連忙解釋,他確實不大愛飲酒,隻是王澤自己一度覺得他是個好酒之人!
“嗯……”盧以清想,柳安可能是覺得有自己在身邊,露出醉態不太好意思?
“夫君若是覺得在房中不夠暢快,不如我搬到別處去?”盧以清問。
搬到別處?柳安心中五雷轟頂,床還沒爬上,夫人這就要把自己踢出房間了?!
柳安忙道:“不用不用,有夫人在身邊才能睡踏實。”
“可,我才回來幾日。”盧以清琢磨著,“過去夫君總不會一直睡不踏實吧?”
“哎!”柳安重重歎聲氣,“實不相瞞啊夫人,我已經許久沒有睡過安穩覺了。”
十年沒睡過好覺!
盧以清想到自己在永州呼呼大睡的日子,不免有些愧疚。
“是我考慮不周,都這樣了還讓夫君睡在地下。”盧以清想自己這也太過分了。
難道我要去**睡了?柳安心中竊喜卻不敢表露。
“不如…”盧以清看著柳安,有些難為情,這個想法不一定會被夫君接受。
柳安道:“夫人有話盡管說,你我二人不必藏著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