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章
“夫人和那些人相處如何?”柳安問。
周禾道:“夫人倒是想交個朋友,今日瞧著也很開心。”
柳安歎聲氣,他今日還在想可以順勢將這些雜七雜八的人遣散,但如此一來恐怕阿竹會更覺得無聊。
柳安歎聲氣,“罷了,記住,夫人絕不能受傷。”
“屬下明白。”周禾道。
柳安邁著步子走到竹林處,見盧以清正抬頭看雪。
“如此站著會冷的。”柳安邊說邊走過去。
盧以清聞聲回頭,還是白日他離開時的笑,絲毫看不出周禾說的落寞。
“在竹林看雪倒是一番美景。”盧以清道。
柳安上前握住她的雙手,盧以清瞬間耳根微紅。
“倒也不涼。”
“嗯,不算冷的。”
就在盧以清以為柳安要放下手的時候,他卻將一雙小手握在掌心與她並肩而立。盧以清的手並不冷,但柳安的掌心暖呼呼的,讓人格外有安全感。
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秀芝不能一輩子牽著自己的手,但是柳安能。
“確實好看,永州的竹子多,肯定要比這個更好看。”柳安道。
方才還有些緊張的盧以清在聽到永州後心情放鬆了不少,“若是走到山頭看另一座山,那才是美景。”
“是嗎?有機會阿竹帶我去看看?”柳安商量的語氣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真的嗎?”聽到可能會回永州,她眼前一亮。
在那裏的時候想要回長安,可如今才兩日,便又開始思念永州了。
“嗯。”柳安認真點頭,“到底是個適合隱居的地方。”
隱居?原來柳安有這樣的打算。
“哦,對了,我還有個東西要給你看。”說著盧以清從衣袖中拿出一個紙紮的螞蚱,遞到柳安麵前。
柳安接過來,“做的人倒是手巧。”
“是…是…是一個小妻做的。”盧以清轉眼就忘記了別人的名字,她有些不好意思,“忘了名字了。”
柳安笑了出來,“府上人多,能都記得才是奇怪。”
丞相的笑太真實的,讓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王津越發覺得夫人不一般,別說這紙紮的螞蚱,就算是金銀鍛造成這樣,丞相也不會多瞧一眼。
“作為回禮,我送了她一個簪子。”盧以清又說。
“簪子?”柳安這才注意到她常戴的簪子不見了蹤跡,夫人不會是直接把自己給的聘禮送給別人了吧?
可他隻在心裏犯嘀咕,卻不敢直接問。
“什麽樣的簪子?”柳安問。
“嗯……我也不記得了。”盧以清回。
柳安長舒一口氣,夫人不至於不知道自己送的簪子什麽樣子,“不記得也無礙。”
“丞相,該用膳了。”秀芝走過來道。
盧以清並沒有等柳安回來用膳,而是先讓廚房做了些吃的。
柳安擺擺手,“今日不吃了。”一天下來柳安並不輕鬆,此刻隻想回到榻上休息,若是能抱著夫人睡一覺那就更好了。
言畢柳安牽起盧以清的手,“還是不要在此處久站了。”
望著二人的背影,周禾用胳膊肘撞了下王津,“你看丞相是不是被奪舍了?”
“不得胡言!”王津道。
“嘖嘖,你這樣熱認真,月老是不會給你牽繩的。”說完,周禾便趾高氣昂的走了。
……
行至門前柳安才說自己要去書房,盧以清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或許是手心太暖了不想鬆開。
“我和你同去。”話都說了出來又怕對方會拒絕。
“夫人不困?”柳安問。舟車勞頓後盧以清並沒有好好休息,柳安怕她是覺得先睡不太好才這樣說。
盧以清想要搖頭,頭上的發飾動了一下,她意識到不能搖頭。
“以前喜歡在林子裏走來走去,如今怎麽能算累。”其實是找能爬的樹爬來爬去,畢竟要想在竹林裏找到其他能爬的樹也不大容易,要走出去一些才能有。但這可不能和柳安說。
“那去書房陪我?”柳安試著問。
“嗯!”
“噗!”柳安沒忍住笑了出來,盧以清想是不是自己又失了分寸。
他將盧以清的手握在手心,邊走邊說:“夫人若是覺得這些飾品礙事可以選些簡單的。”
“嗯。”盧以清乖巧的樣子並不是裝出來的,她瞧瞧看了柳安一眼,仿佛又找到了年幼時的感覺。
“聘禮可還在?”柳安當做不在意的問。
盧以清馬上道:“在的。”
柳安心中鬆了口氣,“夫人為何不戴?不好看?”
“不不不。”盧以清解釋道:“我喜歡走動,怕丟了。”
“就算是阿竹弄丟了整個丞相府都無礙,更何況一個簪子?”
柳安說完盧以清並沒有回答。
書房的門從外麵打開,盧以清道:“外麵冷,快進去吧。”
二人一進去,門又重新關上。周禾雙手摸了摸自己個胳膊,以前丞相可不會讓他們在外麵等著。自己冷也就算了,念念和秀芝可不是那種能凍著的人。
他剛準備過去和兩人說可以去添件衣服,誰料兩人見他走來便轉過臉去。
周禾心想,什麽時候又惹到兩個人了?
……
書房內。
柳安一看見那堆公務就不自覺蹙眉,他可不像盧相真的滿心黎民百姓。
但盧以清在這裏又不能抱怨。
盧以清沏好茶放在一旁,自己則是坐在一側看著他。
一堆文字讓本來就困倦的柳安更加疲乏,但盧以清還很是精神。
“過來。”柳安招招手讓盧以清坐在他旁邊。
盧以清不明所以,但還是起身坐了過去。
“能否?”接下來話像是被卡在了嗓子眼,頓了頓才接著說:“借夫人的肩膀一用?”
盧以清略微點頭,有默許的意思。
緊接著他頭靠在了盧以清肩上,登時,盧以清身子一緊。察覺到盧以清的反應,柳安笑了。
“夫人這樣弱的身子骨,怕是覺得一座山壓了下來。”柳安道。
倒也不至於是一座山壓了下來,隻是盧以清還不太習慣如此親密。
盧以清比柳安矮了不少,以至於他歪在盧以清肩上還是有些不適。他微微睜眼看見,心想,恐怕躺在夫人懷裏更舒服。
隻是這想法未免得寸進尺了些。
“是不舒服嗎?”柳安不停調整姿勢,盧以清也沒有藏著,直接問了出來。
“嗯。”上次端著讓自己睡了地上,這一次他可不端著了。
盧以清便問:“如何才能舒服些?”
柳安直起身子,雙目直勾勾看著盧以清,看得人臉紅想要低頭,但就在她低頭的一瞬間聽柳安道:“想得寸進尺些……”
“啊?”盧以清幾乎是一瞬間抬起了頭。
怎麽把心裏話講出來了!柳安心道。
“同夫人開玩笑。”柳安尷尬笑笑,“這樣其實挺舒服的。”
話說完他便又依在了盧以清身上,對方也沒有繼續說什麽。隻是發現自己的左手像個玩物一樣被他捏在手心把玩著。
或許是太累了,就連這樣不太舒服的姿勢柳安都睡著了。
盧以清肩膀上重重的,身子也有些酸。她想找些東西分散注意力,便看到了豎直的燭火。隻是輕輕一口氣燭火便晃動起來,搖曳的影子映在桌子上。她不自覺看見了上麵的文書……
其上講著前朝開國皇帝嫡長子的事跡:豫章王,承思,合明七年生人,賢皇後長子。帝喜,赦天下。承思幼善思,性敏聰穎、寡言喜靜。常伴帝側,聞國事、見訓誨。合明十年,立太子。後二年,射猛虎,其勇也。合明十七年,皇後薨。後二年,夏,承思染惡疾,後三月薨。合明帝痛絕,追封豫章王。
見其上內容,盧以清先是注意到了五歲就能騎射這件事,想來又是史官的溢美。
盧以清忽然想到,當時即位的是後來皇後的兒子,雖處處不見其好,但母後得寵。尤其是這承思死的不明不白的。
盧以清心頭一緊!
那當朝太子呢?
想到這裏她鼻頭發酸,瞬時紅了眼眶。隻是在去永州一年後,柳安說姐姐也沒了。那是她以為唯一活著的血親,在永州的第一年,無數次她都想忍過去就好了,活著才可能見到姐姐。一瞬間,她所有的信念都崩塌了。柳安在永州陪了她許久,最後說,小太子還在,他萬一想看看姨母呢?
是啊,姐姐在入宮的第二年生了個皇子,皇後嫡長子出生便被立為太子。
“他像姐姐嗎?”盧以清問。
可那時候誰見過太子呀,柳安還是說:“像,很像。”
就這樣,盧以清天天盼著回長安,整日想著見他一麵。卻不想他現在恐怕更是險境!
時至今日盧以清沒提起小太子,是因為柳安說不讓她過問任何朝堂事宜。就連太子也被歸為其中。盧以清相信柳安會惦記著太子,但隻要想到他和姐姐的情分,又怕柳安不會善待太子。
“怎麽了?”柳安睜開眼便見盧以清的淚流了下來。
她慌忙擦去,“沒……沒什麽。”
柳安看向案上,很快蹙了一下眉,收起所有的文卷。
“我,我隻是……”她不知該怎麽解釋,是覺得上麵的人可憐,還是自己不小心看到了。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