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是柳安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說出一個關於皇子的言辭。

大殿上,沒有一個人敢喘一口粗氣。就連九五之尊的皇上也有些意外。他也不算是最喜歡三皇子,隻不過這個兒子似乎是最適合接替太子的。

許多人不理解柳安為何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但每個權重者卻是心知肚明。整個大雍,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兵權握在柳安的親信手中。

下麵的人偷偷看著周圍的人,丞相這是擺明了不會擁戴三皇子?

唯一高興的便是站在太子陣營的人,若是柳安擁戴三皇子,那太子殿下必輸無疑。

皇上的眸中似乎藏著整個暗夜,他掃視堂下,看著其中每個人的神色。真有意思,他還沒死呢,看來已經有人謀劃他死之後的事了。

說來可笑,他是最不願看到自己的孩子因為即位之事相殘的,他就是親手提著劍一步步來到的龍椅。自古無情帝王家,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孩子們為了這個位置廝殺?

“陛下。”柳安的聲音打破了可怕的寧靜。

“修繕前朝史書的事自有史官去做,皇子們還是多分擔些政事的好。”柳安又道,“三皇子用在此處,屬實是大材小用了些。”

此言一出,方才人們心中的猜測又被打亂了。

禮部尚書見此,無奈笑笑。這麽多年了,果然還是沒有一個人長記性,到了現在還想去猜柳安的心思。這群蠢貨怎麽猜得透,還覺得柳安會喜歡美色,府上一堆人,也沒見柳安有個孩子,說明他不喜歡美色!

柳安分明是喜歡好酒!

也有些人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尤其是支持太子的那批人。

雖說柳安從未為太子說過半句話,隻要他一日不說太子擔不起儲君的之位,太子登基便是有望。

盧征的舊部倒不是和其他皇子一樣,非要找一個依托,為了自己未來的前程。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被盧征一手提攜起來的。丞相何其多,名相不易求。盧家能否脫冤都在太子身上了。

散朝後,柳安故意走的很慢,大臣們自是不敢走在他前麵,隻能放慢腳步跟在後麵。

柳安慢慢回頭,視線落在王將軍身上。四目相對,王將軍鄙夷的目光絲毫沒有收斂。

柳安笑了,差點說出讓王將軍去看看眼睛的話。

但他還是收住了。

見禮部尚書快步走來,柳安怕這老小子再和自己說又得了什麽好酒,柳安便匆匆走了。

“誒誒!柳相。”禮部尚書歎氣道:“走這麽快,如何喝上好酒。”

柳安前腳出了宮門,王津趕快走上前,“丞相這是怎麽了?”

“王尚書恐怕是又要讓我去喝酒。”柳安道。

前朝唯一一個真心想和柳安做朋友的也就是王尚書了。這老小子什麽都好,唯一就是喜歡讓他喝酒。關鍵是這老小子不喝!每次都騙著柳安自己喝。平日裏也就算了,現在阿竹回來了,也不知她能否聞得酒氣。

若是她受不了,別說地下了,就連房門恐怕都進不得!

王尚書以前也很能喝,隻不過有次醉意熏天,被自家夫人甩了月餘臉色,此後便不如之前敢喝了。

月餘,柳安想了想若是自己也被阿竹厭棄……

他忽覺周遭氣冷,還是不想的好。

“現在是要回府上?”王津問。

平時大朝會結束,柳安或許會去政事堂處理公務。畢竟是夫人回來的第二日,丞相或許是要回去的。

柳安點點頭,卻又道:“等下。”

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方才王將軍的目光。心中一陣的複雜的情緒,本想說算了,手在落下的瞬間碰到了腰間的玉。

隻不過碰了一下,手便紅了一塊,到底是多年不舞刀弄劍了。柳安將璋握在手中,其上的紋路像是在他的心坎上一樣。

方才他還在想,若是王將軍知道自己娶了盧相唯一的血脈,想來是要氣死的。

那一年,盧氏一族滅門,皇後自盡。陛下非要將幼小的太子從儲君上換下來,王將軍以命相爭才保住了尚在繈褓中的太子。如今王將軍也年邁了。

王津杵在那裏像個柱子一樣,讓柳安很難不注意到。

“我去政事堂,你先去街上買些新奇的玩意兒。”柳安道。

關於今日朝堂的事,肯定又有人想要知道自己站在哪裏。

柳安並不想讓太子登基,大雍的氣數已經要盡了,倒不如討個清閑的官爵好好過了這一輩子。盧家的事太複雜了,複雜到他不敢讓盧以清知道半分,卷進絲毫。

王津心裏清楚這定然是給夫人買的,但夫人又不是個小孩子了。

見柳安已經轉身離開,王津也不再多想,匆匆往街上去了。

……

一直到正午盧以清都把自己悶在房間裏不出來。

周禾來回走動,不知道問了秀芝多少遍,“夫人生氣了要如何哄著?”

平日裏秀芝都是順著她的性子,就算是夫人說要爬樹,秀芝也是嘴上攔著,最後抬頭看著夫人在樹上摘果子。

“也不知丞相是如何想的。”周禾不清楚這全部的事情,但是哪有將自家夫人困在府上不讓出門的。

秀芝歎聲氣,人多眼雜,還是不出去的好。

“念念,你去問問夫人要不要用膳。”秀芝道。

念念點頭,剛走到門口,門便從裏麵開了。

“夫人。”念念輕聲喚了一聲。

盧以清的小臉已經不再拉聳著,於她而言,長安是個不安全的地方,柳安不讓她出去也是應該的。

“我想吃果子。”盧以清道。

“啊?”念念回頭看了一眼秀芝,他們來的著急並沒有從永州帶來竹籽。

秀芝和周禾走了過來,未等秀芝開口,周禾便道:“夫人是想屬下帶您去取來,還是屬下給您取來?”

“你這人怎麽能讓夫人自己跑一趟。”

“我和你一起!”

盧以清和念念的話幾乎是同時說的。

“夫人?”念念看向正笑著的盧以清。

“念念和秀芝可要同去?”盧以清問。

秀芝道:“自然是要陪著夫人的。”

盧以清提起裙擺,“走吧。”

周禾小跑兩步跟在她一側,夫人個頭不算高,沒想到走起路來還挺快的。雖說是小跑著,卻絲毫不失形態。到底是秀芝這樣細心的人教出來的禮儀。

“你知道我說的果子是什麽嗎?”盧以清側過頭來問。

“屬下是不知道,但是丞相知道。”周禾道。

柳安知道?盧以清搖頭,“永州的果子多了去了。”

周禾笑了,“夫人一見便知。”

周禾帶盧以清去的是柳安的書房,站在門前盧以清便蹙起了眉頭,“周禾,你耍我。”

“哎呦夫人,屬下怎麽敢!”

“書房怎麽會有?”盧以清轉身就要往回走。

“是丞相特意放在此處的。”周禾又道。

盧以清看了看周禾,又看了看緊閉的門。心中犯起嘀咕,從前父親說,書房對一個臣子來說格外重要,所以不能輕易進別人的書房。

“夫人和丞相那是夫妻,都是自家人。何止是自家人,那是最親近的人。”周禾一想便知盧以清在想什麽。

秀芝走上前,“夫人,丞相性子捉摸不定。”

“誒!秀芝你在亂說什麽。”周禾又往盧以清身旁湊了湊,“丞相既然準備了,定是要給夫人的。現在夫人正需要的時候不給,什麽時候給?等夫人吃飽了喝足了,你再拿給夫人?”

盧以清一聽,周禾說的有理。

秀芝還想再說什麽,周禾給她使了個眼色。

但秀芝的話還是被盧以清聽進心裏了,柳安興致捉摸不定,萬一他生氣了?

“夫人盡管放心,這是丞相交代好屬下的。”周禾小聲道:“不然屬下怎麽敢。”

聽到這裏盧以清才放心了。

她打開房門走了進去,一眼便看見了桌子上的一個匣子。四四方方的也不大,打開裏麵確實是竹籽。顆顆飽滿,像是在林間仔細挑選一番攢起來的。

盧以清心中自然是歡喜的,不過這些竹籽有些少了。一眼看去也就二十幾個。

她將小匣子抱在懷裏,笑著往外走。

“我這樣拿走,他會不會不高興?”盧以清又問。

周禾想到丞相見了夫人那副不值錢的樣子,嘴角掛著笑,“自然不會。”

盧以清抱著小匣子走後,秀芝才過來問周禾,“丞相當真知道?”

“丞相不知道。”周禾隨口道。

秀芝睜大了眼,“那你就這樣讓夫人拿走?!”

“不過一些竹籽罷了,丞相不會連這個都舍不得。”周禾示意秀芝看前麵的盧以清,“你沒看見夫人很高興嗎?現在讓你去找來竹籽,你能找來?”

“你!”秀芝氣不打一處來,她是怕丞相因為這件事生夫人的氣!

“哎!”秀芝重重歎聲氣,沒好氣道:“我看,你還是去喂馬的好。”

周禾是不會把這些話放在心上的,若是都放在心上,他早就被氣死了,是活不到這個歲數的。

……

在那片小竹林中,周禾讓人搬來桌子和凳子,竹籽擺在其上,倒是有幾分在永州的感覺。

盧以清托著下巴,很快又覺得無聊了起來。

正當她想要問周禾有沒有什麽好玩的東西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柳安回來了。

盧以清莫名心頭一緊。

她尚未來得及起身去迎接,柳安已經快步來到了此處。

一眼就看了盧以清桌子已經被吃過的竹籽。

陰冷的目光快速從周禾身上掃過,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這小子幹的!

盧以清也發現了他神色的不對,有些緊張。

“這……這是從夫君那裏拿來的。”盧以清道。

柳安壓著心中的火氣,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道:“夫人喜歡拿了便是。”

他也不是小氣,這些竹籽都送給盧以清也未嚐不可,隻是被吃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