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阮酒酒伸出自己的手,對著高麗紙糊的窗戶照了照。
纖細修長,猶如蔥白,確實好看。
她把手放在康熙手上,迎著康熙不解的視線,兩個人的手掌貼合的嚴絲合縫。
“嬪妾的手,在女子中算是纖長的了,比之皇上竟還是差了些。皇上的手好寬大啊!”阮酒酒認真研究著,兩人手掌和手指的大小長度差距。
康熙頭也湊過來:“滿人馬背上得天下,彎弓盤馬,骨架大,手自然不會小。”
“說的也是。皇上!”阮酒酒抬起頭,額頭正好撞到康熙的額頭。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
康熙看著她的眉毛細又彎,眼睛形如杏仁,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對著他的心頭扇呀扇。再往下去,挺俏的鼻子,花瓣一樣的唇,還有剔透猶如凝脂的白皮膚。
啪啦,銀碳吸收了橘子皮的汁水,燒出小小的炸裂聲。
阮酒酒猛的被驚醒,她慌神的往裏挪了挪,身子向後傾斜,和康熙拉開距離。
康熙的眼神也遊離著,天色尚早,他居然想了那不軌之事。
康熙吞咽著口水,明顯的喉結,上下移動。
“屋裏燒了碳,門窗不能關的太緊,容易腦子昏沉出事兒。”康熙道。
阮酒酒連連點頭:“皇上說的是,嬪妾這就是去開窗。”
“你方才……”
“皇上,我……”
異口同聲的話,默契的撞在一起。
康熙手指蜷縮,握成拳頭,大拇指不停的磨搓著食指指側。
“你方才想和朕說什麽?頭撞疼沒有?是朕沒告訴你,就靠的太近。”康熙語速極快的道。
阮酒酒莞爾一笑,她抱起葡萄酒瓶道:“此時良辰美景,皇上我們品一品美酒吧!”
短暫出現的局促,從康熙身上離開。
康熙道:“還說自己不饞酒。朕準了。”
屋裏就有熱水,阮酒酒迫不及待的拿著琉璃盞,涮過清水洗幹淨,再拿回桌上。
她太好奇了,想要嚐一嚐,大清朝的西洋葡萄酒是個什麽味道。
“皇上,嬪妾不會開這個酒瓶。”阮酒酒被橡木塞子難住了。
康熙看她興衝衝的,還以為她見過西洋酒。原來,隻是興趣衝動使然。
“梁九功。”康熙喊道。
不愧是康熙身邊最得力的太監,梁九功去取葡萄酒時,就問了內務府,葡萄酒怎麽開、怎麽喝,佐配什麽食物。
康熙一聲喊,梁九功立馬從門外進來。
“替你德主子開酒。”康熙道。
紅寶石一樣透亮的酒液,咕嘟咕嘟倒進琉璃盞內,透明的琉璃盞,漸漸變成深紅色的杯子。
阮酒酒舉起杯盞,放在和眼睛齊平的高度,輕輕搖晃著。
紫紅色的酒痕,掛在杯壁上,緩緩流動。
“第一杯,先敬皇上。謝皇上的喬遷之禮。”阮酒酒道。
“第二杯,再敬皇上。謝皇上準我見四阿哥,一了心願。”阮酒酒又道。
“第三杯。”阮酒酒麵色已酡紅,她伸直了手,和康熙手裏的酒杯相擊:“皇上親臨永和宮,嬪妾不勝歡喜。”
美人微醺,美不勝收。
夕陽西墜,天色漸暗,康熙捏住阮酒酒纖細的手腕,再忍忍天就黑了。
阮酒酒醒來時,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疼,四肢骨頭跟拆了又重新接上似的,軟趴趴的使不上力。
要不是裝飾還是熟悉的樣子,她要以為自己又穿了一回。
一回生二回熟,這回她會很鎮定的。
“雅蘭。”阮酒酒張口出聲,喊了兩句,難受的捂住脖子。她的嗓子刀刮般的疼。
“醒了?朕讓人進來,扶你洗漱去。”康熙支起胳膊,側臥著看向阮酒酒。
阮酒酒飄忽的望著康熙的臉,皮膚白皙、五官端正,一雙鳳眼長的尤為好看。不是極為俊朗的臉蛋,但勝在年輕活力,還有著帝王貴氣加成,總體品相不差。
視線再往下移,常年練武,生活飲食規律的身型,肩寬腰細厚胸,尤其是腹部的肌肉線條,動作時格外誘人。
阮酒酒破罐子破摔,一頭埋進康熙懷裏,手搭著他的腰:“皇上宣嬪妃侍寢,不是要送到乾清宮的嗎?”
“朕猜你不喜。你的自尊心,格外的強。”康熙與阮酒酒不過照麵兩次,卻摸清了她的性格底色。
阮酒酒道:“那我豈不是要成了眾矢之的。”
康熙輕笑,笑她的天真:“規矩之外,尚有特例。你是一宮之主,可以有這樣的特權。”
雅蘭聽到傳喚隻有一聲,等了片刻後,在門口敲了敲門。
“進來。”康熙龍精虎猛,和奄奄一息的阮酒酒,對比鮮明。
披好外衣,阮酒酒半個身子倚靠著雅蘭,挪步到隔間去沐浴梳洗。
泡在熱水裏,阮酒酒在雅蘭關切的眼神下,低頭看了看自己青青紫紫的身體,暗罵一聲禽獸。
也不知記憶中那些體格嬌弱的嬪妃,怎麽受的住的。
難道都和她一樣,看著纖弱單薄,實則壯似一頭牛?
被阮酒酒瘋狂吐槽的康熙,鼻子癢的打了個噴嚏。他張開雙臂,微仰著頭,讓宮女為他更衣。
以後,可以和德嬪多喝些酒。小酒怡情,康熙滿臉饜足。
凝了一朵梨花吞服下後,冰涼的汁液,很好的緩解掉喉嚨的嘶啞和身體的酸痛。
“頭油不用抹了,簡單的梳個小兩把頭就好。首飾挑顏色清透的玉飾,不要太豔麗。”阮酒酒道。
嫩綠的旗裝,穿在身上,襯的人長的水靈靈的。
康熙坐在桌前,看到阮酒酒回來,眼前一亮:“這顏色好看,清新自然,襯你。”
阮酒酒卻眼睛黏在桌上,滿桌子的菜,熱騰騰香噴噴,一看就是有滋有味的,不像她坐月子時吃的那樣寡淡。
“餓了吧,菜剛上來,等著你回來吃正好。”康熙笑道。
“嬪妾好久沒看到用濃油赤醬做的菜了。”阮酒酒道。
一句話,讓康熙回憶起那口沒有味道的雞絲麵。
康熙共情的讓梁九功夾了一整顆獅子頭,放在阮酒酒碗裏。
“想吃什麽盡管說,桌上的不夠,朕替你再點。”康熙道。
康熙的膳食,大多由內膳房做。禦膳房菜肴的味道,太過濃重油膩,不合康熙喜愛清淡的口味。
但是,皇家的清淡,和吃不飽飯的老百姓桌上的清淡,毫不相幹。
二十道菜,盛在黃地素三彩花卉雲龍紋盤子裏,雞鴨魚羊肉,蔬菜樣樣俱全。
桌子上甚至還擺了個鍋子,高湯在琺琅鍋裏滾動著,鮮香味撲鼻而來。
四菜一湯都覺得豐盛的阮酒酒,暈乎乎道:“皇上點的菜,定然比嬪妾選的好,嬪妾就不畫蛇添足了。而且,嬪妾隻有一張嘴,一個肚子,可吃不了太多。”
嘴上說著吃不了太多的阮酒酒,從坐到桌上後,筷子就沒有停過。
康熙有梁九功布菜,用不著她。
食不言寢不語,阮酒酒隻用埋頭苦吃。想吃的菜距離放的遠也沒事,她眼神一動,雅蘭指哪兒打哪兒的,不用開口提醒,就為她舀來。
這份眼力見兒,阮酒酒自愧不如。
滿滿一碗的淡紅色胭脂米,最後隻剩碗底的幾粒米粒。
和吃的香的人坐在一起,食欲會不自覺的打開。康熙也逃脫不了這個定律,最後的結果是,兩個人都吃撐了,揉著肚子相互攙扶著,在屋子裏繞圈圈走動消食。
“皇上,您的膳食太香了。”阮酒酒臉紅的給自己挽尊。
康熙望著她懷孕時也沒胖過的身形,開始發愁。德嬪不會在吃過禦膳後,走上一路變胖不回頭的道路吧。
康熙擔憂的眼神,令阮酒酒惱羞成怒。
“皇上,嬪妾知道克製的。隻是今兒特殊,頭一回吃到這麽好吃的,一時沒收住。再者,嬪妾這不是累餓了嗎?”阮酒酒道。
她的聲音不嗲,但就是聽著一股嬌氣,嗔的人心酥,忍不住的想要順著她寵著她。
康熙腦子一暈乎,道:“以後朕常來,禦膳你吃著吃著就習慣了。”
阮酒酒嘴角翹起,對日子開始有些期盼:“明兒嬪妾還要吃鍋子。”
“不行,鍋子吃多了容易上火,至少隔一天再點。”康熙重視養生之道。
“換個口味的鍋子,這麽冷的天,哪裏會上火。實在不行,嬪妾多吃點蔬菜。就是冬天的蔬菜少,嬪妾實在不愛吃白蘿卜。”阮酒酒道。
“蘿卜清甜,冬日進補,有益身體,你不許挑食。”康熙教導道。
阮酒酒聰明的轉話題道:“皇上,嬪妾想在院子裏種些月季花,冬天的景色光禿禿的,看著實在單一。”
月季不是貴重難養的花木,養植的時候細心些,記得驅蟲,便能一年常有花開。
“小事,準了。你喜歡花草,就讓內務府多送些盆栽過來。”康熙觀察細微道。
每走兩步,就能看到花瓶裏的插花,紅梅、臘梅,還有養著的水仙花。康熙見微知著,猜度阮酒酒是個愛花之人。
“今日看到四阿哥了?”氣氛融洽,康熙終於問道。
阮酒酒溫柔淺笑,仿佛小小的嬰兒就在眼前。
“看到了,長的像皇上,倒是不太像我。雖然不情願,但是貴妃確實將四阿哥照顧的很好。隻希望四阿哥能健康快樂的長大,其他嬪妾無所求了。”阮酒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