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個夏日」
清晨薄薄光霧下, 女孩臉頰微紅,隱隱可見一層細細絨毛,手裏捧著一束潔白小雛菊, 黃蕊白瓣, 映襯出一雙笑眼爛漫。
樂英睜著一雙清透眼睛, 微仰頭, 看著滿眼笑意的男孩, 抿不住唇角漫開的笑容。
盧芝站在一旁, 一方麵覺得眼前這兩人站在一起, 還挺養眼,另一方麵,盧芝特別想問一句, 還記得自己今天的計劃嗎?
可樂英顯然忘了這回事,還朝著時昨笑了笑:“小昨, 謝謝你送我的花。”
盧芝本打算趁機開溜,這時樂英卻轉頭, 沒心沒肺地說:“芝芝,現在要去雜貨鋪看風鈴, 我們一起去吧。”
時昨也朝她看了過來,一臉純良的笑容。
大清晨的,盧芝本來就困,自然不願當電燈泡, 自討沒趣,揮了揮手:“我就不去了,回家睡個回籠覺。”
本來就是樂英一大早叫盧芝出來, 現在看她又打了一個哈欠,看出她真的很困了, 連忙說:“芝芝,那你快回去睡吧。”
“走了。”盧芝隨意擺了下手,就轉身離開了。
街上隻剩下他們兩人,樂英把左手把小雛菊抱在懷裏,拉著時昨的手臂,就快步朝著雜貨鋪的方向走去。
一陣風刮過,隨著腳步聲踏進店內,風鈴聲清脆作響。
小時候,樂英就喜歡在街上隨處逛,漂亮的小物件,往往是她的首選目標。
各式各樣的漂亮風鈴,自然也在她的尋寶之旅中。
站在一排斑斕色彩的風鈴前,樂英指著擺在最頂部的那個風鈴,問:“小昨,你覺得這個白色的怎麽樣?”
順著手指方向看過去,是一個做成捕夢網樣式的風鈴,白色拖尾羽毛長長墜下,垂下的銀色細鏈上墜著霧藍色漸變的小珠子,以及牽牛花形狀的小鈴鐺。
拿起細杆,頂部嵌著一個超迷你的小風扇,隻有三厘米直徑的小漩渦,這是這家雜貨鋪的老物件了,十幾年了,用來方便給客人聽風鈴聲響。
輕輕的風吹過,聲音像是小雨淅瀝落下。
“還不錯,爺爺不是說,盼望著下雨嗎。”時昨接過樂英手裏的細杆,從側邊吹了吹,悅耳風鈴聲傳到耳畔,“晚上它來捕夢,飄來雨聲淅淅瀝瀝,晚上爺爺做的夢裏,就都是好聽的雨聲了。”
樂英聽到這樣的說辭,眼前仿若沉入了那個寧靜卻淅瀝雨夜,很滿意地說:“那就它吧。”
買完後,樂英迫不及待就想抱著風鈴,帶去給爺爺看,今天書店休假,樂英自然逞了下老板威風,給兩個兼職小夥子放了整整一天的假期。
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這兩天店裏忙,樂英也是想讓時昨好好休息一天的。
於是開口:“小昨,我去店裏給爺爺送風鈴,你先回去休息吧。”
時昨彎了彎眼睛,點頭。
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盡頭,時昨才收回目光。
轉身,沒有回樂家,而是轉去另一邊的街道。
距離蛋撻店不到幾步,甜香味隨風飄了過來。
一如記憶裏的香味,時昨不自覺就想起以前跟樂英買了蛋撻分食的往事,在樹蔭台階上,並肩坐成一排的兩個小孩,仿佛曆曆在目。
樂英前兩天一直在饞這家的蛋撻,書店這兩天忙,她忘心又大,念叨了一兩句,自己就不記得了。
如果眼前出現一盒蛋撻,樂英的眼睛頓時就會變得亮亮的,她總是喜歡各種小驚喜,想到這,時昨心情變得愉悅。
走到店前,卻撞到一道身影。
時昨往左邁了步。
那人也往右邁了步。
往右邁,那人又往走左邁。
時昨被堵住了路。
“借過。”時昨目不斜視,甚至懶得看上一眼,口吻如常,麵對這類明晃晃的挑釁,顯得不為所動。
陽光下,路淵笑得一臉痞氣,也不移身,突然來了句:“我昨晚在書上看到一句話。”
手裏舉著的紙質書,被晃了又晃,封麵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路淵欠嗖嗖地問:“書上有句話,你想不想知道是什麽?”
時昨這才淡淡瞥了他一眼,一臉“你看我像是想知道的樣子麽”。
路淵看他這副冷淡的模樣,反而更來勁了,語調得意地說:“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是愛情。”
時昨:“……”
路淵看著時昨。
淺褐色眼瞳在陽光下,被染成通透的琥珀色,被這雙眼睛這樣定定看著,莫名帶著一種威懾感。
滿滿充斥著“你也配”的意味。
昨晚睡前,路淵在書上看到這句話,睡夢裏越想越樂,一大早醒來,完全憋不住臉上猖狂的笑容,越想越精神,神清氣爽,晃**到外麵,沒想到一錯眼,就看到了從側方走來的時昨。
本來隻是想膈應一下時昨,結果發現他也隻是表麵上裝作這麽平靜,其實心裏在意得要命。
就愈加洋洋得意起來。
就算時昨跟樂英關係更好,平日裏更親近,可很明顯,樂英從來就沒把他當成一個曖昧對象過,而且就算時昨天天圍在身邊,還不是被當成朋友。
跟他共在一個起點,有什麽好了不起的。
時昨看著路淵唇角那點渾笑,像波濤一樣漾開,漫到整張小麥色的臉上,變成了一臉憨笑。
這模樣要多蠢有多蠢,時昨終於耐心告罄:“說夠了麽。”
路淵顯然沒說夠,這才說出大早上出來晃**的真實目的,聲量不自覺都高了幾度,很有氣勢地喊了句:“是真男人,就和我一戰!”
時昨:“……”
而另一旁的灌木叢旁,微風拂過,清脆綠葉輕輕晃了晃。
兩個烏黑的小腦袋悄悄從側邊探了出來。
“他們這是在說什麽?”
樂英壓低聲音,朝著那邊往外多探了點腦袋,又不敢太大動靜,隻能看到身量差不多的男生,就那樣直直站在陽光底下。
“我也沒怎麽聽清。”
盧芝也探了探腦袋,往外頭打量著。
本來盧芝就不困,隻是不想湊熱鬧,在街邊逛了會,轉頭碰到去書店路上的樂英,提了嘴想去買蛋撻,樂英眼睛一亮,饞貓癮犯了,說先買完再去給爺爺送風鈴。
然後意外看到站在一起的時昨和路淵。
被拉在灌木叢後麵躲了起來。
盧芝雖然對小孩子過家家沒興趣,可她對八卦感興趣啊,而且還是情敵相遇,那氣氛那場麵,電光火石,格外火熱,又湊近耳朵聽了聽:“好像剛剛說什麽真男人,什麽大戰。”
樂英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她本來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還在懷疑中,聽到盧芝也這麽說,這才確認下來:“他們這是要打架?”
“不行,我不能……”
盧芝見樂英要衝出去,連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用氣聲勸道:“你先等一下。”
確保樂英重新蹲好,盧芝這才苦口婆心地說:“傻姑娘,成年人的世界,怎麽還可能用打架這麽低級的方式呢?”
樂英輕輕眨了下左眼,不確定地問:“是嗎?”
盧芝語氣確認:“是的。”
“不信你再看看。”
樂英將信將疑,繼續觀察著眼前的情況,做好了隨時衝出去,分開兩個人的準備。
可是兩人隻是相對著站著,不說話,倒是挺平和的,完全沒有任何幹架的跡象。
兩人仍在街邊對峙。
時昨沒說話,眼裏卻寫滿了“你今年幾歲可曾讀過書”。
路淵瞅見了他眼裏的嗤意,可他畢竟有備而來,按耐住內心的狂笑,改用激將法:“時昨,你該不是怕了我吧?”
沒有聽到時昨第一時間回應,路淵自認為占盡上風,能讓這人吃癟,他可太暢快了。
“時昨,我也知道吧,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我一樣膽大,畢竟讓一個兔子膽來弄真男人大戰,是太難為人了。”路淵意有所指地嘲諷,“你不答應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我不該強求你的。”
這路淵明顯又在抽風,要是往常,對於這種蹩腳的激將法,時昨壓根不會理,可今天,路淵說的那句話,他不是很滿意。
陪這個蠢貨,玩上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誰說我拒絕了。”時昨輕瞥了眼路淵,說了這麽一句。
路淵看著他略微輕挑的眼角,總覺得這人肯定又在憋什麽壞水,可戰帖是他來下的,他就不能慫,於是挺起胸膛:“那就走吧。”
隔了一大段距離,樂英和盧芝一句話都沒聽清,見兩個人說了一大堆,又結伴要離開。
樂英說:“我們也跟上看看。”
盧芝立即:“嗯。”
跟著後麵在巷子裏左繞右拐,兩人誰都不說話,特別沉默,之間像是凝滯著漆黑的烏雲。
隨時都像是要雷鳴暴雨降臨。
樂英漸漸露出擔心的神情,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腦袋裏什麽亂七八糟的都想了個遍,生怕下一個拐角,始終隔著半個身位的兩個男生,頓時纏打到一起。
時昨雖然長得那麽高,可畢竟沒有路淵壯啊,而且路淵天天跟她吹噓健了多少身,身上肌肉有多麽結實。
小昨平時那麽善良,那麽弱不禁風,到時候萬一被打傷了,多疼啊,樂英有些發愁地想著。
而盧芝卻好奇心爆棚,眼睛都冒出精光,對於這種情敵大戰的場麵,她是特別期待的。
雖然這樣想有點缺德,可心裏有個逐漸變大的聲音:打起來,快打起來!
數次繞來繞去後,那兩人終於停下了腳步。
樂英也頓住了腳步,疑惑地喃喃:“竟然來了這裏。”
盧芝跟在樂英後麵,越過她的肩膀,直直看了過去。
不遠處,大白天霓虹燈牌就在閃爍,五顏六色的光線,被蒙上一層不清晰的白光。
竟然……是窩在巷角處的老電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