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做完整場手術我才不負所托

季南烽將阮棠淩亂的衣服收拾好,看著她進了縣一醫院的大門後,點了一根煙,倚在牆上。

他沒什麽煙癮,遇上難題時會習慣地抽上一根,或是醒醒神。

阮棠到了縣一醫院的婦產科,那日訓斥曲文麗的醫生見到阮棠也是一愣,明顯記起了那日陪在了曲文麗身邊的阮棠。

薑海桃皺眉,明顯有些瞧不上阮棠。

曲文麗未婚生子,陪她一起來的阮棠也鐵定不咋樣。

薑海桃有些後悔貿然答應了組織上的要求,這到底是人命!要是在她的手術台上鬧出了人命,她一輩子心裏難安。

可手術室外,不是說話的地方。

阮棠坦然地任由薑海桃打量,進入了手術室後,阮棠要求先見一見牛寡婦。

她知道,這麽深更半夜的,牛寡婦沒見到一個熟人,心裏一定會害怕。

薑海桃親自帶阮棠去了麻醉室,牛寡婦正慌亂地找阮棠。

阮棠忙出聲安撫牛寡婦,“牛嫂子你放心,今晚的手術不會出任何的意外。”

牛寡婦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她很怕自己步了李結巴夫妻倆的後塵,但是她知道阮棠需要她試藥,需要她動手術,她願意豁出命來答應。

因為從未有一個人,為了救她這般奔波。她願意拿命換。

“我很放心。”牛寡婦躺上了擔架床,讓阮棠動手吧。

縣一醫院裏,並沒有麻醉師。麻醉工作都是醫生自己來的。

阮棠根據牛寡婦的體重配了麻醉劑,打入後牛寡婦身開始顫抖。“阮知青,我是不是快死了。我的身體都在顫抖,我控製不了我的身體。”

“睡吧,睡醒了就都好了。”

牛寡婦慢慢地睡去。

阮棠和薑海桃、薑海桃的學生合力將牛寡婦搬上了手術台。

在薑海桃的學生的幫助下,阮棠穿上了綠色的手術衣。

三人站在手術台上,薑海桃深吸一口氣。“我來做主刀吧,我曾在外科輪班過,有幸給老師做過幾次副手……”

阮棠直接拒絕:“薑老師,生命大過天,這不是兒戲。而且,我答應過牛嫂子,我會親自為她動手術。”

“你也知道生命不是兒戲,你一個赤腳醫生一會兒拿起手術刀就該手抖了,你知道刀往哪兒割嗎?”

薑海桃已經從阮棠與牛寡婦的對話中知道,阮棠不過就是一個赤腳醫生。就算有天分,也不可能拿過手術刀。

“薑醫生,這一台手術我是主刀,你是一助,你的任務是配合我,而不是質疑我。”

阮棠說完後,徑直看向薑海桃的學生,“4月24日,0點42分,手術開始。”

“二助,20號圓刀。”

薑海桃的學生一愣,找到20號圓刀裝在4號刀柄上,忙遞給了阮棠。

阮棠一拿上手術刀,就跟換了一個人一般。

手術有條不絮地進行著,期間,薑海桃不止一次地望向阮棠。

阮棠隻劃開了小小一刀口子,就那麽一個洞,她連肝脾都看不清楚。

但是阮棠卻能在準確地切下器官後,還能控製出血點!

那種感覺,就像是阮棠已經做過了千百回,不,是千萬回一般!

“二助,擦汗。”

阮棠抬了抬脖子,正好看到了薑海桃投來的關心的目光。“安心,好久沒碰過刀子,有點激動。馬上就收尾了。”

薑海桃神色複雜地朝著阮棠點頭,她剛看阮棠動手術,就好像又回到了跟老師一起下手術時的那種驚豔,不,應該說比那時候更驚豔。

因為,阮棠這麽年輕。

大外科,後繼有人。

最後的縫針,薑海桃見阮棠有些疲了,主動要求代勞。

阮棠卻堅持搖頭,“縫完針,做完整場手術,我才不負所托。”

在薑海桃震驚的注視下,阮棠拿著針依次縫合肌肉、筋膜、脂肪層和皮膚,縫線針就像是自己有了意識,絲滑地穿梭著各組織之間。

半個小時後,阮棠完成了最後一針。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向牆上的鍾表。“4月25日,7點58分,手術成功。”

薑海桃滿目震驚地看著阮棠縫合的刀口,她自愧不如。雖然剖腹產未普及,但是她一個月總有幾個難產需要進行剖腹產手術,她的縫合卻跟蜈蚣一樣彎彎扭扭沒法看。

阮棠見薑海桃一直盯著她縫合的線看,笑著解釋:“哪個女人願意在自己的身上留疤,既然情非得已,我們做醫生的盡量給留個美美的疤。”

薑海桃身體一震,她一直認為,做醫生的隻要保住患者和嬰兒就可以了。她愧疚啊,從醫三十年,她從未真正地站在病患的角度想過。

“阮老師,受教了。”

阮棠其實並不介意薑海桃對她的態度,因為她明白薑海桃隻是出於對患者的安危考慮,才會對她百般挑剔。

總而言之,薑醫生,是一個思想純粹的醫生。

薑海桃的學生要將牛寡婦推到病房去,被阮棠攔了。

“等她醒來吧。”

又過了十分鍾,牛寡婦才悠悠轉醒。

“這是地府嗎?”

阮棠笑了,“恭喜你,牛春妞。恭喜重回人間。”

牛寡婦慢悠悠地轉頭看向阮棠,“阮知青?我沒死?”

阮棠輕輕點頭,“手術很成功,你能活到鐵娃給你娶兒媳婦,生孫子孫女。”

牛寡婦無力地咧嘴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好了,我們該回病房了。”薑海桃的學生將牛寡婦推出去,臨到手術室門口,阮棠不放心地叮囑道:“她沒有人照顧,勞煩小醫生多多照看。”

薑海桃的學生被一聲“小醫生”鬧了個大紅臉,她比阮棠大多了。

她鄭重應允,“我會的。”

阮棠衝著她感激一笑,去將手術服換了下來。已經八點多,醫護們已經陸陸續續地上班了,她得早點離開。畢竟這一台手術是掛在了薑醫生的名下。

等阮棠離開後,關醫生就來了婦產科。

關醫生拿著牛寡婦的病曆,玩笑地說給薑海桃一個婦產科醫生到外科搶人。

薑海桃算是縣一的婦產科第一把刀,從來都是她不鳥其他人。“多謝關醫生親自給我送病曆。”

她頓了頓,翻開病曆的第一頁,又說道:“我也不想大半夜動手術,誰讓人暈倒在我婦產科的門口,我讓人去外科尋人,一個值班醫生都不在,人命關天,連累我翻著書給動了手術。”

關醫生被擠兌得笑臉都掛不住,匆匆留下病曆就走了。

薑海桃病曆本上的用藥記錄,冷笑出聲:“嗬。有些醫生就是拿著刀的劊子手。”

“老師,慎言。”

薑海桃將病曆本重重地摔在了桌上,“哼,我會怕她一個關係戶?”

“老師,咱們婦產科已經很忙了,再被找茬小護士都要跑完了。”

薑海桃這才閉了嘴,“阮老師來探病時跟我說一聲,我先眯一會兒。”

薑海桃到底年紀大了,在手術台上站了一夜,有些堅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