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項鏈

自從答應了陪自己去看元宵燈會,完璧如就接連幾天沒見著秦斯銘人。

她私下問過秦斯銘的助理,得知他剛回國,還在接手家族企業的過渡階段,工作很忙。

楊助理是個幹練嚴肅的事業型姐姐,虧得完璧如性格活潑才和她打好了關係。

這幾天聽她給自己透露風聲說,秦斯銘最近在挑選一款女款鉑金項鏈。

完璧如對鉑金雖不是特別感興趣,想到這可能是秦斯銘在莊園答應的彌補禮物,心裏難免就有些雀躍。

帶著對元宵燈會和這條項鏈的期待,完璧如沒有主動打擾他。

她獨自在醫院和如藝坊這兩點一線的生活中奔波。

偶爾也會和林薈含聚一聚。

自上次那場應酬之後,她就好幾天沒緩過神。

完璧如看著她這幅被生活掏空的樣子,特意帶她來一家新開的火鍋店打卡。

她按照林薈含的喜好調配好醬碟,剛端上桌,瞧見她對著手機咬牙切齒的樣,不由發笑,“哪位款爺這麽難搞?”

饒是已經向公司的幾個下屬吐槽過好幾遍,林薈含說起這事的時候開始滿腹怨氣。

“圈裏的新貴聞祁元,麵兒可大了。”

“咦?”完璧如看著林薈含這幅神秘兮兮的表情,順著她的話問下去,“麵兒大的人多了去了,你上次形容景煜屹的時候也很誇張。”

“巧了,那天景二爺照顧他的排場,也在呢。”

九宮格火鍋沸騰出道道霧氣,影影綽綽的蒙白中,完璧如倏然覷見上次在那家高級會所中,302包間的片段畫麵——

男人懶散倚在沙發上,默許著讓她待著,再沒有出聲,像是不愛搭理她的樣子。

完璧如當時百無聊賴,不經意瞥見他耳後夾著的一根細長香煙。

她不曾見過有誰把這麽痞氣的動作顯得矜貴的,景煜屹算是頭一個。

隻是那天,這根香煙一直安然擱在耳後。

沒有燃成眼前這般濃白的煙霧。

景煜屹電話裏的那個男人,估計就是林薈含口中的新貴了。

完璧如心裏還嘀咕著聞祁元這個名字聽著好熟,就見林薈含在旁兀自發問。

“景二爺也怪,喝了兩局之後,就見不著去哪兒了。”

去隔壁幾間房睡大覺去了。

這句話完璧如沒說出口。

她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陣心虛,又或是包含某種情緒的別扭心理。

在她看來,這位景二爺和她的生活離得太遠。

這幾次偶然的相遇,過於離奇,跟做夢一般。

反正以後不會有交集,也沒必要開口。

火鍋“咕嚕咕嚕”的聲響拉回完璧如的思緒。

林薈含招呼她趕緊吃,“這幾片毛肚早熟了,你還心不在焉想什麽呢。”

完璧如搖了搖腦袋,頭頂那顆蓬鬆的丸子頭也跟著晃晃,落下一根俏皮的發絲。

她吃了幾口,突然又從包包裏摸出手機來。

那天,她寒酸地提出用微信和現金一起付之後。

景煜屹當真同意了這個提議,骨節分明的一隻手從她手中拿過手機,修長指節操作兩下。

不多時,完璧如的微信列表裏就多了這位爺的名字。

他沒為自己打備注,完璧如也沒改。

總覺得之後不會有什麽交集。

對話框頂上隻有簡簡單單一個字母,大寫的Y。

內容也簡單得可憐,是一條四位數的轉賬信息。

完璧如的想法很簡單,她就在這待半小時,等到林薈含辦完事就走。

即便是按照京城最頂尖的——好吧,就算是較頂尖的豪華酒店,半小時的價格也應該夠了。

而這位款爺卻沒收。

發過來的信息中,甚至能想象到他口氣中的不屑。

「打發誰呢。」

完璧如再沒回過去。

隻得欠著這幾段人情。

不過,大概率是沒機會還上了。

完璧如搖搖腦袋,不去想那麽多,專心吃麵前的火鍋來。

林薈含似乎也忘記了之前聲討的人,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

一頓火鍋下腹,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上都洋溢一陣暖意。

完璧如還嫌不夠,興高采烈拉著林薈含去了商場的飲品店。

雖然市麵上大多奶茶用的是植脂末,完璧如還是顧忌著自己乳糖不耐受的毛病,生怕一不小心中招。

於是隻給自己點了杯楊枝甘露。

林薈含去上廁所了,完璧如獨自取號完之後,恰巧聽見旁邊店員熱情的叫號聲。

“137號的輕乳茶!”

不經意抬眼而望,倏然撞見一個身著素色大衣的偏分女人。

完璧如視線掃過女人身旁的羅玧雅,腦海中一個名字閃現。

在正麵相遇之前,完璧如還能隱隱約約聽見一段對話。

“這家的輕乳茶絕對好喝,你等會嚐嚐就知道了!”

“奶茶糖分太高,同樣是乳製品,我還是比較喜歡純牛奶。”

“也是,高中時看你每天喝……”

談話到了這裏就戛然而止。

不知羅玧雅是不是早就看到了完璧如。總之,正麵對上的那一刻,她的表情中不帶任何錯愕。

隻剩下了很純粹的厭惡和嘲笑。

“呦,這不是那個誰嗎——”

她挽著身旁女人的手,不屑地揚著下巴朝完璧如的方向看過來。

完璧如秀眉微蹙,目光鎖定在偏分女人的脖頸處。

她內搭一件V領針織長裙,胸前風光一覽無餘。也因此,能夠清晰地看到她脖子上那根細亮精致的鉑金項鏈。

和楊助理之前給她發過來的,秦斯銘最近挑選的女款項鏈,一模一樣。

她無法言說那一瞬間的心情。

一股異樣的情緒不斷騰升,頂到她的嗓子眼。

完璧如扯著笑容,沒心思顧及剛剛羅玧雅的當麵挑釁。

隻是盡可能用從容的語氣開口。

“門牙姐,不介紹一下?”

羅玧雅聽到完璧如叫自己的外號,正氣得牙癢癢。

身旁女人就已經先一步回應。

“我是吳瑉柔。”

“你應該聽過的,”女人嘴角擒著讓人不太舒服的笑容,弧度都已經公式化。她故作姿態地沉吟片刻,很快強調般開口,“斯銘的高中同學。”

完璧如目光輕晃。

隻見女人胸前那根鉑金項鏈,在商場亮堂的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

正是年初,各行各業都尤其繁忙。

秦斯銘在漫卷文件中起身。

剛結束完一天的工作,他已身心俱疲。

楊助理匯報完最後一個項目,在離開之前不經意提起。

“對了,秦總,璧如今天來找過我。”

秦斯銘淡聲問,“什麽事?”

楊助理語氣疑惑,如實應答,“她問我——最近有沒有換過香水。”

話落的瞬間,秦斯銘瞬間抬頭,清淡無波的眸子激**出洶湧波濤。

他語氣急躁,“你和她說過我在挑項鏈的事?”

“抱歉……”

意識到自己的好心誤事,楊助理懊悔不已,自責的話還沒有說完,原本疲憊不堪的男人已經離開,大步朝外走去。

……

從秦氏集團到德愛醫院不過十分鍾的車程。

秦斯銘找到完璧如的時候,她正一個人悶在屋子裏製作鉤針玩偶。

見女孩沒有主動理他的意思,秦斯銘率先開口。

“吳瑉柔最近在工作上幫了我,那條項鏈是謝禮。”

“我和她早就斷幹淨了。”

或許是連轉軸的工作壓得他過於勞累,秦斯銘的言辭帶著倦意。

完璧如聽著這略帶不耐煩的口吻,更加沒好氣,“如果今天我沒遇上她,你就不會告訴我?”

她的音色偏軟,即使是狠心要和秦斯銘大吵一架,也不帶什麽威懾力。

室內燈光照在她瓷白的臉上,也將她蹙起的眉頭暴露得清晰。

“一件小事何必讓你憂心。”

秦斯銘解釋自己沒提及的原因,欲抬手撫上她的發絲,沒成想被完璧如刻意躲開。

“之前的香水味,壓根不是楊姐身上的。”

她聲線微微顫抖,不甘心地,“你那天去的局,吳瑉柔也在裏麵,對吧?”

秦斯銘太陽穴直跳,還沒再做解釋,就聽見女孩開始翻舊賬般開口。

“每天給吳瑉柔帶一杯牛奶,是你高中堅持三年的習慣。”

她毫不留情戳穿過往,秦斯銘此刻也有些不耐。

“完璧如。”男人沉聲叫出她的名字。

他似乎無法招架這樣的質問,隻是本能換上壓迫的口吻,“聽話。”

完璧如。

連名帶姓的三個字。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下來,沉悶的暖氣堵塞在房間內,難以流通。

四下安靜,隻有北風吹打窗欞時的呼呼作響,如同惡鬼般嘶嚎。

聽到他連名帶姓說出自己名字的瞬間,一股委屈突然潮水般湧上心頭。

她好像因為這個稱呼,被他推到十萬八千裏之外,成了無足輕重的陌生人。

眼眶瞬間泛起潮紅,完璧如啞聲張張口,凝眸盯他片刻。

她艱難地呼吸著,紅唇微張,不受控製發出一絲絲哭泣般的氣音。

最後什麽也沒說,吸著鼻子低下頭,一言不發繼續手上的鉤針製作。

秦斯銘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態度太差,想要補救。

“璧如,先別弄了,”他實在是不會哄女生開心,話說出口就成了不好聽的責備,“手工白乳膠對身體不好。”

“你那間手工坊就開著玩玩吧。”

“家裏的資產很多,何苦每天折騰自己。”

見完璧如一言不語,秦斯銘心中越發焦躁。

他的聲音反倒是把秦老爺子吸引過來。

秦炅直站在房間外,睨著眼看過來,“手工是丫頭的愛好和工作,你管呢?”

“爺爺,這沒您什麽事。”

秦斯銘煩悶得很,不想讓長輩牽扯進來,起身掩門。

接著繼續對悶聲賭氣的女孩開口。

“別總住醫院了,”他的語調難得放柔,變成半抱著女孩的姿勢,“搬去我那吧。”

“免得我來找你的時候打擾了爺爺。”

這句話放在從前,完璧如早就心花怒放,立馬開始收拾行李。

她現在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關鍵矛盾沒有得到解決,被他三言兩語蓋過去翻篇。

複又聽他不滿自己的職業和行為。

她被這幾句冠冕堂皇的說辭寒了心。

終於目蘊淚光地抬起頭,回望過去。

“你來找我?”她一字一句反問著開口,聲音清軟卻堅定。

“要不是你急著解釋這事,會有時間過來找我?”

“在盛崎莊園那天,你就不樂意讓我過來照顧爺爺。”

接著,是一聲發自於荒唐的哼笑。

“怎麽,是覺得爺爺總是向著我,你心煩?”

“……”

完璧如的質疑無疑戳中秦斯銘的脊梁骨。

他的脾氣似乎也上來了,溫柔褪去,聲音冷澀如冰。

“那行。”

“我們都冷靜幾天。”

作者有話說:

滴滴滴——分手進度條:20%

悄咪咪舉爪,我忱以川就把這話撂在這兒了!

有我在的一天,景二就別想讓我女鵝吸他二手煙!(叉腰. 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