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禮物
春寒料峭,寸草無光。勁風夾雜細雨,吹打在如藝坊的窗欞上。
“你說這秦斯銘是不是有病啊?我讓你們倆單獨相處,是給他騰地方欺負你的啊?”
完璧如收回目光,一邊神色懨懨地應和電話裏好友的聲音,一邊檢查手工室的門窗是否關嚴實。
雨絲微涼,一股寒意蔓延進室內,四顧環視之後,果然發現窗戶漏了條縫,擺在工作台上的景觀模型首當其衝。
尤其是她製作的山體和植被,都被大大小小的雨點給沾染打濕,洇開道道水痕。
完璧如心疼地看著自己精心製作數天的手工模型,小心翼翼觀察著,試圖找到解決辦法。
這個景觀模型複刻的是京市曄山。
再準確的說,是完璧如和秦斯銘從小成長的地方。
曄山別居是建在景區裏的別墅群。相較於鱗次櫛比的現代化樓盤,這個項目絕對是京市住宅地產中的一枝獨秀。
秦家住宅便坐落於此。完璧如來京之後,沒少在曄山的各處探索。
曄山於她而言意義非凡,對秦斯銘來說也應當如此。
她這才會有製作曄山模型的想法。
隻可惜,上天似不遂她意。
她愣神的半晌,林薈含還在電話那頭數落秦斯銘的不是。
“這麽多年我沒勸過你,畢竟大家知根知底,你也能自個兒掂量著。”
“但姐們,現在我是真看不下去了。說難聽點,秦斯銘就是一薄情寡義的人。”
完璧如沮喪地聽著,手足無措望向眼前的曄山模型,一陣揪心得難受。
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因為自己的心血而心疼,還是因為這是秦斯銘的禮物而難過。
“完妹兒,在幹嘛呢,怎麽沒聲兒了?”
完璧如歎了口氣,“在聽呢。”
還沒待她說些什麽,林薈含突然把話題帶到一個始料未及的方向。
“你說,當初要是我,把十五歲的完璧如從曄山救下來——”她語氣依舊輕鬆,要笑不笑地揚著調子。
沉默的片刻,卻**出了一點細微的無奈和遺憾,“二十三歲的完璧如,是不是就不用為秦斯銘傷心了。”
完璧如聞言一頓。
她沒心思笑著打趣回去,反而很認真地思考起來。
十五歲,完璧如來京市的第三年。
她交到了不少朋友,也招惹到不少嫌惡。
秦家新來的小姑娘,活潑可愛,人美聲甜。
秦家老爺子偏愛她,秦斯銘和袁晟這一堆世家公子不厭其煩陪她玩幼稚的遊戲。
羅玧雅看不慣這個初來乍到的南方丫頭,沒少給她使絆子。
要麽是破綻百出的惡作劇,要麽是紙老虎式的下馬威。
完璧如見招拆招,也不算多煩惱。
唯獨那天,初中畢業典禮,羅玧雅瞧見獨自一人來參加的完璧如,放聲嘲笑,“沒爹沒娘的小屁孩,隻能一個人來囉!”
完璧如向來不是好欺負的性子,更何況她的行為實在無下限。
她忍無可忍,一記彈弓把羅玧雅的門牙砸斷了半截。
十五歲的小女孩能有多大膽。
既覺得自己被罵了委屈,又怕因為自己把她門牙彈飛這事兒被長輩罵。完璧如回去的時候一邊走一邊哭,沒走通往別墅的路,反而尋著林間小路上了山。
她沒想到那天會下雨。
更沒想到,會有人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找到她,背著她一步一步地踏下山的路。
雨聲漸大,敲在窗欞上的聲音令人驚心。
完璧如從回憶中走出來,終於回答了好友方才的問題。
“如果是你救下我,我的確不會喜歡上秦斯銘。”
她沉吟片刻,似是在猶豫什麽。
“?”
林薈含本來就是個急性子,“說啊。”
“但我也不是同性戀。”
她很難為情地開口,好像拒絕了一場告白。
林薈含:“……”
姐也沒打算讓你愛上我。
-
如藝坊來了客人,完璧如和林薈含的對話被迫中斷。
如果是來買手工成品的,一般都是倪潼來接待和講解。
但也有不少要求定製或者自製的,這就需要完璧如來接洽。
她掃視一眼倪潼的消息,推開手工室的門。
「帶著小孩來的,似乎是打算自製。」
完璧如收拾收拾剛才的愁緒,還沒走過轉角,就聽見店裏主廳傳來一個稚嫩的童聲。
“姐姐你好,我是來找年畫娃娃姐姐的!”
倪潼有些犯難,“小朋友,什麽是年畫娃娃……姐姐?”
“就是像年畫娃娃一樣,紮著兩個小揪揪的漂亮姐姐呀!”
完璧如此刻還沒察覺到這個聲音有些熟悉,隻是被這個稱呼猝不及防逗笑。她眸子彎彎的,不經意抬眼望去,卻在下一秒撞上一雙深邃漆黑的瞳仁。
男人一身黑衣,隨性慵懶地倚在木質櫥櫃邊,他注意力沒放在店員和小男孩的對話上,反倒好整以暇望向從手工室出來的她。
如藝坊暖黃的燈光落在他硬朗利落的半張臉上,細細描摹出明暗交界的骨相輪廓。
窄腰長腿,光是立在那兒都像幅畫。更別提他此刻,似笑非笑凝著她的時候。
和景煜屹視線交接的瞬間,完璧如歪著腦袋笑了。
“你怎麽在這?”
景煜屹淩厲的下頜朝景望賢的方向揚了揚,沒說話。
這時,景望賢剛好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看到完璧如的時候眼睛一亮,“姐姐!年畫娃娃姐姐!今天紮了一個小揪揪!”
他興奮地叫嚷著,隨即笑著飛奔過來。
可惜半途被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截住。
“有沒有禮貌?”景煜屹食指勾著小男孩的後衣領,看著還在原地傻氣撲騰的侄子,慢條斯理開口,“不要亂抱女孩兒。”
完璧如噗嗤一笑,不敢置信這句話是從景煜屹嘴裏說出來的。
幾天不見他就轉性了?最不在乎肢體觸碰的人,還能說出這種話?
景煜屹顯然聽到了這聲毫不客氣的笑,估計也猜透了完璧如的心思。
卻沒有半點尷尬,反倒泰然自若掀眼看過來,回答她剛剛的問話,“梅女士不是說,跟你學點玩意兒。”
他拍了拍小侄子肩膀,“這小屁孩樂意。”
景望賢揚著腦袋,細聲細氣反駁他,“不是小屁孩樂意!”
景煜屹無奈改口,“成,是小魔王。”
完璧如料到景煜屹不會因為梅佳卉隨口一句話屈尊研究這麽些手工製品,卻沒想到他會帶著景望賢來。
來不及管那麽多,她隻是眨了眨眼,欣然答應,“行呀,你們先坐吧。”
她帶景煜屹和景望賢來帶一個小隔間,接著和主廳的倪潼示意可以早點下班。
倪潼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煞有介事地把完璧如拉到一邊。
她剛剛就注意到老板和極品大帥哥之間的眼神交流,不受控製地就想歪了。
雖然一直期盼著完璧如把她那位不靠譜的男朋友甩了,倪潼也不想她和眼前的男人擦出點什麽火花。
“我都驚了,這一大一小我在燈會上看到過!”
“媽呀,這驚為天人的長相,沒想到離婚帶一娃,可惜喲——”
倪潼一個勁地使眼色,語氣急促且誇張,把自己的良苦用心全寫在臉上。
完璧如噗嗤一笑,“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我剛剛聊天時知道的,小孩說他沒見過他媽媽呢!”
完璧如搖搖頭,“剛剛這位不是他爸,是他小叔。”
事情涉及到景望賢的家庭,完璧如沒繼續和倪潼討論下去,戳了戳她的腦袋,“一天到晚不好好上班,想什麽!”
果不其然收到一個委屈又懸念的眼神。
她催促著女生趕緊回來,接著重新回到剛剛的房間。
完璧如笑盈盈看向麵前的小不點,“望賢想學什麽呀?”
小男孩鼓著包子臉思索片刻,隨即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想要一個可愛的掛件!”
“好,”完璧如思索片刻,“那給你做個鉤針玩偶吧,小熊貓怎麽樣?”
景望賢重重點頭,看上去已經迫不及待。
完璧如輕輕地笑,開始教他最基本的針法步驟。
說話的間隙,她抬眸看了眼對麵的另一個方向。
景煜屹進來以後就坐在稍遠一些的位置,從小男孩的書包裏拿出了個平板,大概是在辦公。
他認真起來的樣子和平常不大一樣。
身上那股痞勁兒斂去幾分,眉目肅然,配上他的硬朗五官,看上去更加不好接近。
完璧如不動聲色收回視線,繼續輕聲細語指導景望賢手裏的動作。
或許小男孩還不太適合這麽精細的活,景望賢的針法錯亂,和完璧如剛剛演示的背道而馳。
完璧如卻不泄氣。
如藝坊遇到的顧客,基本上都是0基礎,學得比較慢。她沒覺得這情況多棘手,反而更加仔細地重新示範了一遍。
景望賢看完之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剛準備跟著學一遍,沒成想第一步就犯了錯。
還沒等完璧如說什麽,一聲哼笑倏然從他們倆邊上傳來。
平板被擱置在角落,景煜屹不知什麽時候坐了過來。他捏了捏侄子的小肉臉,毫不留情地戲謔開口,“出息。”
景望賢聽出了小叔看不起自己的意思,很想反駁,偏偏自己確實笨手笨腳做不出來。
雖然不服氣,他還是心虛著不敢看他,結結巴巴道,“你、你哼什麽嘛!小叔……小叔肯定也學不會!”
景煜屹輕嗤,語氣輕飄,“看著啊。”
完璧如看叔侄倆幼稚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來。她一副看熱鬧的態度,雙手撐著下巴,不覺得景煜屹真能做出什麽來。
他剛剛獨自在旁邊辦公,壓根沒掀眼看這邊一下。
鉤針雖不是一件門檻多高的事情,但也不意味著輕而易舉看一眼就能學會。
她曾經也興致勃勃要教秦斯銘,本來就不算簡單,再加上秦斯銘不耐煩,這事兒很快無疾而終。
完璧如專注著看景煜屹的動作,心裏沒抱多大期待。
然而,就在她剛下這個結論的下一秒,卻突然發現事情似乎不是她所設想的那樣——
景煜屹拎出一根純黑色的線,依次繞過小拇指和食指,接著用大拇指和中指輕捏住線,熟稔地完成了掛線的步驟。
他的手指像傘骨一般,修長勻稱,骨節分明。皮膚又是冷白色,和純黑棉線交纏在一起的時候,色彩對比極其強烈。陡然生出一種禁欲的美。
這樣一個狂傲不羈的男人,安靜地在這鉤針編織,實在是有一些違和。
偏偏他繞線的動作有條不紊,幹什麽都有股渾然天成的貴氣。
最後,景望賢張著嘴巴半晌沒回過神,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就這麽呆呆楞楞地盯著他看,“小叔,你怎麽什麽都會!”
景煜屹未置可否地拍了拍他的腦袋,“想學就好好學。”
景望賢聞言,板著張小臉,一本正經地開始研究完璧如給他畫的圖解,“你說得對!”
完璧如同樣是滿眼驚訝看著他,心底的疑問還沒問出口,“嗡嗡”的震動聲響起。
景煜屹拿出袋中的手機,眸光清淡地掃了眼屏幕,當著完璧如的麵按下了接聽。
完璧如就坐在他旁邊,還能隱隱約約聽到那頭的聲音。
有些熟悉,是梅佳卉。
此刻正是傍晚六點,天黑得早,窗外早已是一片墨色。
景煜屹漫不經心應著他母親的問話,“帶著望賢在外頭。”
“在哪兒?完璧如這兒啊,”他說話間隙側眸看過來一眼,語調中似乎多了點微不可察的笑意,“你不是讓我和人學習學習嘛。”
電話另一邊的梅佳卉記得這小姑娘,語氣很是驚奇,“呦,你還能答應這事兒!”
這是完璧如第一次從景煜屹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他用那一貫懶淡的京腔念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竟然還別有一番趣味。後麵兩個字稍微快些,被吞了音,乍一聽還有點像她的微信名。
完biu。
不過這位爺的語氣,肯定談不上可愛。
她回神的時候,景煜屹已經結束了通話。
“誒——”她這才發現,他們倆手機型號是一模一樣的,就連外殼都相差無幾。
完璧如拿出自己的,和景煜屹剛放下的手機湊在一起比較,“你看,咱們手機好像。”
這樣擺在一起,甚至都分不清具體是誰的。
她平常做各種手工,難免接觸到一些顏料或彩膠。完璧如擔心把自己的手機給弄髒,配了個最簡單的純黑色手機殼。
而景煜屹的也是如此。
好神奇。
比她手掌大出一圈的手機,到了他手中,看起來就像個丁點大的長方塊。
再加上景煜屹方才掛線鉤針的一係列操作,完璧如現在看他的手,都莫名帶著一種美學角度上的欣賞。
她好奇地打量了會景煜屹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
目光中透露著驚奇的光,好似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一聲低低的笑從耳畔傳來,完璧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傻氣,再也沒好意思抬眸看他。
複又想到什麽,“對啦,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準確地說,托你帶給梅姨。”她不好意思地補充,接著便起身,去另一個房間翻箱倒櫃。
景煜屹不動聲色地揚了揚眉。
看她這幅冒冒失失的樣,他叮囑正埋頭苦幹的景望賢一句,隨即邁著長腿跟上丸子頭女生。一邊還慢悠悠提醒開口,“別在自個兒店裏摔了。”
“知道——”完璧如拖著音,不滿地嘟囔著,開始在儲物櫃中翻找。
上次在醫院見過梅佳卉,完璧如就想著要做個東西送給這位和善長輩。
她精力有限,的確沒辦法誇下海口再做一套京劇係列的玩偶,但能依照梅佳卉的個人氣質,送出獨一無二的禮物。
完璧如拿出自己裝在精致包裝盒中的發簪。
她先前托匠人在發簪本體上鍍了銀,材質均是上等。之後又結合絨花和鉤針的技術,做成了簪頭上的花朵和枝葉。
她檢查一遍之後,重新收進了包裝盒中。
從手邊的小箱子裏頭找出根絲帶,準備係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震動音再次響起。
完璧如手機還放在剛才的房間沒拿過來,這通電話很顯然不是她的。她剛想提醒景煜屹接聽,餘光正瞥見男人從褲袋裏把手機拿出來。
充滿磁性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喂?”
完璧如就沒再管,專心致誌手上的動作。
不過幾秒。
她整理好禮物之後抬起頭,卻猝不及防對上景煜屹望過來的視線。
他好整以暇地揚眉而笑,正一瞬不眨地注視著她。
接著,原本在他耳畔的手機被遞了過來,“你的。”
完璧如杏眼圓睜,愣怔地接過,看到來電人是秦斯銘的那一刻,大腦一片空白。
先是不敢置信地再次詢問,“手、手機拿錯了?”
看到景煜屹不動聲色點頭,這才手忙腳亂地把手機貼在耳邊。
她更沒想到秦斯銘會打電話過來。
前幾天的不愉快又出現在腦海中,她語氣不虞地朝那頭開口。
“我在店裏。”
“剛剛是……客人,手機一個型號,拿錯了。”
“就是客人啊,你不相信幹嘛還問?”
“不用你這個大忙人接,我自己回。”
……
明眼人都能聽出來,這是段不怎麽愉快的對話。
完璧如看出了景煜屹幸災樂禍的微表情,卻沒給他奚落的機會。
“那就麻煩你帶這個給梅姨了。”她把禮物袋塞過去,悶悶不樂地開口。
景煜屹也不故意提剛剛那茬,俯身逗她,“我沒有?”
完璧如果然被他轉移注意力,神色稍微生動了些,“這是發簪!你又用不上!”
她沒好氣地瞪他,自己都沒察覺情緒變得輕快了些。
視線瞥到手工台上的景觀模型,才想起之前打電話的時候把它忘在這了。
以免曄山模型再次受到風雨的加害,她連忙找了個紙盒罩著。
又把手工室的窗戶都鎖上。
景煜屹看到她這一連串動作,冷不丁開口,“也是送別人的?”
完璧如一頓,接著理所當然點了點頭,“給男朋友的,生日禮物。”
她沒心思觀察景煜屹的神色,隻聽見一聲低低的嗤笑落在狹小房間內。
安靜片刻。
散漫的男聲再次傳來,“曄山?”
完璧如這回終於揚起腦袋,語氣也帶上了些驚喜,“你看出來啦?”
“我熟。”他篤定開口,接著在完璧如震驚的目光中,懶洋洋地繼續解釋,“景宅在曄山別居一期。”
“你們住二期,隔了半山高。”
完璧如這才了然點點頭,“這樣,難怪沒遇見過。”
沒遇到過。
最後一個字落下來的時候,熟悉的嗤笑聲又再次響起。
完璧如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卻不好質疑開口。
景煜屹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她搖搖頭,在心裏暗自腹誹著,把景觀模型徹底保存好,這才起身。
“小屁孩在隔壁要無聊了。”景煜屹淡聲開口,是要走的語氣。
完璧如點了點頭,“行,我們店也要關門啦。”
本以為就這樣和他們道別,景煜屹卻突然在她麵前停下。
“送你回去。”
大抵是聽見她剛剛和秦斯銘的對話,得知自己要一個人回家。
他撂下這麽一句話。
很尋常的陳述句,不帶任何詢問的色彩。
完璧如脫口而出便是拒絕的話,“不用啦,我有車。”
林薈含的話她還在心裏記著。
麵前這位爺,在她看來的確很好相處,但到底也是外邊鼎鼎大名的人物,更何況還是秦斯銘對家。
平常和他聊兩句還行,聯係過於緊密的話,確實也不太好。
景煜屹依然堅持,“回的都是一個地兒。”
的確,都是回曄山別居。
完璧如見他這副不容置喙的樣子,很不爭氣地動搖了。
曄山離泓景大廈不算近,也不算遠。
搭順風車,可比自己開車舒坦得多。
她思考的這半晌,景望賢已經噠噠噠地從隔壁房間跑了過來。
“姐姐,這是我剛剛自己做的!小熊貓的兩隻腳!”他得意洋洋地揚著手裏的半成品,顯然是偷聽了剛才的對話,開始朝完璧如撒嬌,“和我們一起回去嘛!”
“我一個人在小叔車上,會好無聊的!”他黏黏糊糊地拖著音,稚嫩俊臉上滿是希冀。
完璧如招架不住,最後還是小聲歎口氣,哭笑不得地應下,“好,那我陪著你嘛。”
抬頭看了景煜屹一眼,男人正從容不迫地立在旁邊等她的回複。
她無奈地彎彎眸子,“謝謝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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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坐上這輛墨綠色的流線型跑車,完璧如還是會暗自感歎它漂亮的外型。
這段時間,她偶然聽林薈含提起過這事兒。
圈裏的世家公子大多都有這愛好,買超跑就跟集郵一樣。
景煜屹也不例外。
聽說他車庫裏隨便拿出一輛,都能抵得過京二環一套四合院。
最愛的偏偏隻有親自設計的這台。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還真是意外地專一。
完璧如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逗笑,她壓了壓不受控製地嘴角,陪景望賢在後座聊天。
小孩天馬行空,話題總是數不清得多。
完璧如數不清多少次被他逗得合不攏嘴。
總之,反應過來的時候,名貴跑車已經在秦宅恢宏敞闊的大門前穩穩停下。
完璧如清淩淩的眸子一亮,心情頗好地朝身旁的小男孩揮手。
“拜拜啦,姐姐下次給你玩哦。”
耳邊響起景望賢依依不舍的道別,她又走到駕駛座的門邊。
景煜屹手肘搭在車窗上,慵懶地投來一個目光。
白日裏的那場雨已經停了,曄山別居畢竟處在景區裏,到處都泛著一股雨後林間的清新空氣,沁人心脾。
月色疏淡,燈光昏暗,完璧如站在車邊,看不太清男人的神色。隻好稍稍俯下身,同他揮手。
“再見,謝謝你捎我回來。”
景煜屹懶懶散散應了聲,好像於他而言隻是隨手之舉。
正準備轉身離開,卻又在下一秒看見男人的喉結微動,在幽暗的光照下顯得格外清晰。
四下闃寂,男人正揚著散漫音色,意有所指般地淡聲開口。
“今晚可別再哭了。”
“聽見了麽,小核桃。”
完璧如聞言一愣。
突然想起,上次和秦斯銘吵完架,眼睛腫得像核桃的那天。
他也是這麽稱呼自己的。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我寫的時候也很憋屈的,放心,俺爭取三章內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