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8.20開飯!】
甜姑嫁進顧家後, 其實婆母對她還算不錯。
即便村裏人都說,顧家老太性格古怪,或許兒子和丈夫都已撒手離世, 這偌大的家中隻剩下甜姑一個人作伴,她倒是從未苛待或者怨恨過甜姑。
兩人每日,也都會嘮嘮。
甜姑聽得最多的,無異於婆母口中的顧堰。
從他出生哭得多麽洪亮,到三四歲是如何調皮,再到七八歲誰也管不了這些事, 甜姑不知道聽了多少遍。
再到顧堰長相是多麽的高大英俊, 為人誠實友善, 這些甜姑耳朵也快要起繭。
她是沒什麽太大的波瀾, 因為不管婆母再怎麽說,顧堰和她也沒有見過麵, 在甜姑心中,再怎麽想象,也想象不出一個活生生的人。
不過倒是有一件事,甜姑記住了。
那是一個午後,她和婆母坐在院子裏吃飯, 夕陽下,不知顧老太怎麽著又說到了兒子身上,忽然笑道:“我兒子剛出生的時候啊, 還鬧過一個笑話!因為胎記。”
甜姑:“怎麽了呢?”
“你知道別人的胎記, 不都是什麽屁股上, 腿上, 再倒黴點兒的,就長臉上, 他不一樣,他偏偏——”
顧老太一邊說一邊笑,最後竟然笑得喘不上氣來。
甜姑來了興趣:“他偏偏長哪兒了?”
顧老太擺手,樂不可支:“長在子.孫.根旁邊唄!”
子.孫.根?
甜姑愣了愣,才明白那是個啥,接著,慢慢紅了臉。
顧老太卻停不下來:“那剛出生的時候,白白嫩嫩的,產婆低頭去看男女,人都愣住了,我還以為咋了呢,嚇得,那產婆支支吾吾說,哦……是個帶把的……隻是這個把……”
“我和他爹低頭一看,你說怪不怪,那東西旁邊有個花一樣的胎記,還是紅色的,明顯的很!!那產婆當場就笑了,說,難怪你兒子哭得厲害呢,感情是不想要這個把,還弄個花花在身上,這是想當個女娃嘞!!!”
顧老太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甜姑也被逗笑了。
“後來呢?”
“後來?後來就這麽帶著唄。他長大之後還介意的很,問我好幾次,娘……怎麽把這個東西去了。我笑,去啥啊去,這多好看!嘿,你猜他說啥?”
甜姑徹底被勾起了好奇心:“說什麽?”
“他說——將來要被他媳婦兒看見,要笑話他!!”
顧老太樂不可支,甜姑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隻是笑著笑著,顧老太眼眶就又紅了。
“算了算了,不說了,吃飯吧。”
甜姑也適時結束了話題,“嗯,好。”
隻是這件事當時的確給甜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花形胎記……
這世上也沒有幾個人有吧。
而現在。
甜姑還呆呆地坐在榻上,顧顯城穿好了褲子,見她在發愣,顧顯城挑眉問:“怎麽了?”
難道她有些遺憾?因為他剛才的話?
甜姑抬頭,古怪地看著他,忍了又忍,道:“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你的胎記。”
她話音落下,顧顯城麵色也瞬間古怪了。
“胎記怎麽了?”
他語氣聽起來倒是淡定,隻是耳根悄悄紅了。
“好像……位置比較特殊,還是朵花……?”
甜姑耳邊嗡嗡作響,有點找不回自己的思緒,顧顯城輕咳一聲:“你看錯了,不是花,就是個普通的胎記。”
說完,他加快了係腰帶的速度,可下一瞬,甜姑就伸手拽住了。
“你讓我看看,明明就是花!”甜姑表情極其嚴肅,而顧顯城卻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仿佛不敢相信她的動作,昨晚他多看一眼就臊的不行,今早這是怎麽了?!
以甜姑的力氣,是不可能強來的,但是顧顯城過於吃驚,這才讓她一瞬間得了手,腰帶被解下的那瞬間,空氣都安靜了幾分。
顧顯城低頭,耳根通紅。甜姑也看清楚了,沒錯,是花。
還是暗紅色的。
顧顯城回過神後難得有一瞬間窘迫,他立刻拉上,接著將人重新圧下。
“到底怎麽了?難不成你還想要?”
他眼神飄忽,明顯有些羞窘,隻是用這樣的話掩飾罷了,甜姑此刻卻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表情格外嚴肅。
“你這個胎記……從小就有嗎?”
顧顯城見她抓著這個胎記不放,無奈歎道:“既然是胎記,那肯定從小就有吧,也不可能是後天長出來的啊。”
甜姑若有所思:“這樣啊……”
顧顯城狠狠地親了一口她側臉:“這玩意沒人看見過!福貴也沒有!這可不是普通的花。”
甜姑:“???”
“這是霸王花!”
鴉雀無聲,甜姑呆愣愣地看著他,顧顯城輕咳一聲:“等、等下次讓你仔細看,它現在累了,不累的時候霸王風姿就會展現出來。”
甜姑:“………………”
她回過神,狠狠在顧顯城胳膊上擰了一把,顧顯城嘶了一聲,跳了起來,然後也不敢再耍嘴皮子,腳底抹油一般就跑出去了。
雖然腿還是不利索,但是好像都可以不用拐了。
甜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複雜。
婆母的話此刻一直在她耳邊回想。
世界上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嗎?
胎記。
位置。
三年前失憶。
好似所有的事情全都串聯了起來。
“本將也姓顧。”
她猶記當初顧顯城和她在這個院子門口說的那句話。
孟邵前日說的那些訊息也全都在此刻湧入了甜姑的腦海當中。
她眉頭慢慢皺起,仔細地想著什麽。
因為過於專注,連杜氏和顧顯城在外麵說話的事情她都忽視了,也不知兩人說了什麽。
總之,顧顯城再回來時,她還是那麽個姿勢坐在炕邊,若有所思。直到小寶的一聲啼哭才將甜姑拉了回來,她如夢初醒,走到兒子身邊,顧顯城:“大抵餓了?杜嫂子煮了稀飯。”
甜姑:“好,我喂他。”
顧顯城將小寶遞給了她。
兩人在桌邊坐下,甜姑在看小寶,顧顯城在看她。
甜姑剛起便一直在思索這件事,並未來得及洗漱,烏發自然散落,白皙的臉頰上未施任何脂粉,晨曦照射進來還能看見微微的絨毛,美好又純淨,令顧顯城直了眼。
他盯著她看了好久,連麵前的稀飯都放涼了。甜姑喂完兒子抬頭,就與他猝不及防地對視了一眼。
然後甜姑立刻垂下了眸。
顧顯城揚了揚唇:“什麽時候回去?你說要買些什麽來著?”
甜姑表情漸漸嚴肅:“今日就回去吧,不買了。”
“不買了?”顧顯城有些驚訝。
甜姑心裏亂糟糟的,無心去逛,她點頭:“對,不買了,今日便回軍營?”
顧顯城自然是沒什麽意見的,想了想點頭:“成,你後續要什麽寫個單子,讓福貴或者趙嬤嬤去。”
說起這兩天,甜姑眼中閃爍一瞬:“好。”
早膳用完,甜姑去洗漱。
其實她身上很疼,尤其是某一處……
所以她動作很慢,綰發和梳妝都很忍著酸疼感。
但是她什麽也沒說,並在顧顯城進來之前就將髒掉的床褥給收拾起來了,待兩人走出去,杜氏佯裝什麽都沒看見。
“妹子,今天就走?”
甜姑有一瞬間不好意思,但依舊笑著點了點頭:“先走了春華姐,改明兒有空了再來。”
“成啊,你們路上小心些,給,我摘了些新鮮的果子,你們留著路上吃。”
甜姑和顧顯城道謝,顧顯城大咧咧地接過,先走一步,杜氏見他走了,才笑著跟甜姑眨了眨眼。
杜氏笑著揶揄:“現在不擔心了吧,別想太多,事辦了就成!”
甜姑:“……”
杜氏見她臉又紅了,笑:“哎呀,這多大點兒事!姐都是過來人了,你有啥臊的!”
甜姑實在不想進行這個話題了,隻好點了點頭。
“那我先走了,有空再來。”
“路上慢些。”杜氏打量了她一眼,忽然,又將人叫住。
甜姑回頭,杜氏上前,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麽,甜姑睜大了眼。
“你別當小事,你是個什麽情況我清楚的很,記得去買,那第一回 可是要注意些的,而且我看大將軍那身板……”
甜姑見她越說越離譜,趕忙打斷:“我知道了春華姐。”
杜氏知道她臉皮薄,也不說了:“好好好,你記住就行。”
上了馬車,甜姑臉頰還紅紅的。
顧顯城:“你們說什麽了?”
“沒、沒什麽。”
甜姑朝邊上挪了挪,咬了咬牙,不過春華姐說的也是事實,她是真的疼。
福貴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夾雜著一絲絲興奮:“將軍!咱們這就回去了吧?!”
顧顯城:“嗯,走。”
“好的嘞!”
甜姑楞在當場,福貴也在???
那這麽說……
顧顯城唇角上揚,明顯十分高興:“福貴是本將的貼身小廝,自然在,我昨晚讓他在馬車裏將就了一晚。”
甜姑:“……”
兩人如今又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裏,顧顯城又動了一些心思,伸手就要去抱人,甜姑因為有心事還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時,又已經在顧顯城懷裏了,而且,顧顯城想讓她坐自己腿上……
甜姑疼得慌,嫌他腿硬,拒絕了,顧顯城無奈,隻好摟著她的肩膀。
“怎麽無精打采?累了?”
甜姑嗯了一聲。
顧顯城頗為自豪,也是!折騰到卯時,她不累才怪。
從他的角度低頭看去,還能看見甜姑衣領縫無法遮住的一些痕跡,顧顯城眼中又閃過一絲心疼。
“回去讓趙嬤嬤給你取藥。”
他忽然的一句話讓甜姑嚇了一跳:“不、不必了……”
怎麽一個兩個的,都和她說藥的事?
顧顯城嘖了一聲:“這痕跡你不擔心?那藥能去痕跡的。”
甜姑這才低頭一看,麵色一窘。
“好吧……”
“累了就睡吧,睡醒了就到了。”
甜姑現在可睡不著,從早上到現在,她思路終於清醒了一些,她終於忍不住問道:“您……能和我說說您之前的事嗎?”
顧顯城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問,怔了怔,片刻後才道:“本將之前受過傷的事,你不知道嗎?”
“知道。那就從失憶之後說吧。”
顧顯城又沉默片刻,這才道:“好。”
“三年前,不對,應該是四年前,我醒來時就在宮裏,身邊全是太醫和太監,自從我一醒來,他們就對我畢恭畢敬,喚我將軍,我也是從他們口中知道我救了陛下一事,甚至我的名字……也是從他們口中得知的。”
“後來,養好傷,就來邊關了,每天的生活都很枯燥。練兵、打仗、吃飯、睡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就這麽過來了。”
顧顯城說完,甜姑沉默了好一會兒。
“是不是很無聊?”顧顯城苦笑。
甜姑緩慢搖頭:“那之前的事,您是真的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嗎?”
“嗯。”
顧顯城慢慢嗯了一聲。
“不過……”
他話鋒一轉,立馬道:“胡忌說了,這次不是要徹底醫治我腦中的淤塊嗎?或許這次成功,就全都想起來了。”
甜姑眼中也閃過了一絲希望。
“嗯,希望。”
甜姑原本還想問,但是顧顯城伸頭出去和福貴囑咐了一些正事,她不好打斷。這空隙,馬車晃**晃**著,她不知怎麽就睡著了,等醒來時,馬車已經回了軍營,而此時,也已經是午時了。
甜姑下了馬車,看見蘇征、胡忌還有付彥他們都站在主帳前,顯然,顧顯城現在有一堆的事要忙。
“你先回去休息,我一會兒來找你。”顧顯城走過去前先低聲在甜姑耳邊道。
甜姑點了點頭。
顧顯城去忙正事了,福貴笑著走上來:“宋廚娘,我送您回去。”
甜姑正好有很多事想問他,應了聲好,兩人便朝甜姑住的營帳走去。
這一路上,甜姑自然是把想問的問題問了個遍。
大將軍是怎麽失憶的。
失憶之後做了什麽。
身份是什麽。
家在何處?可還有親人。等等。
全部問了個遍。
福貴隻當是宋廚娘想更多了解一些大將軍,便事無巨細的一一告知。
“奴才當年是在大將軍醒來半月後就去服侍了,大將軍當年傷的很重,光是在**躺就躺了快兩個月呢,奴才其實對將軍之前的事也不了解。但是陛下說,將軍祖籍在蘇州,父親是一名武官,母親在他小時候就去了。父親在三年前那場戰役中也英勇獻國,大將軍又救駕有功,立刻就被封為一品大將軍。”
“那……這些事陛下怎麽會知道的?”
福貴笑了:“那可是陛下呀,天下什麽事查不到呢,哦對了,大將軍還有塊隨身帶的木牌,上麵刻了名字和生辰八字,陛下就是通過這個查的,可惜啊,那年京城十分混亂,有人還敢在宮中縱火,大將軍的木牌就這麽沒了,好在人沒事。”
甜姑一愣。
木牌?
婆母沒有說過木牌的事。
但是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生辰八字。
當初她嫁到顧家,三書六禮樣樣不全,可唯獨一樣,顧家特別重視,那就是八字。
合了八字,那半仙才篤定她就是顧家的命定兒媳婦,所以甜姑手上隻有一份合八字的庚帖,但她不確定這一路上有沒有被她弄丟。
福貴是個老實人,事無巨細地將這些都說了一遍,甜姑便也確定,他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多謝。”
快到夥房,甜姑和他道謝告別。
福貴擺手笑道:“您客氣了,要不了多久,您就是將軍夫人了,還和奴才這麽客氣。”
甜姑笑了笑,和福貴分別之後自己急忙朝回走。
她記得,那天晚上,顧顯城和他說過自己的生辰八字。
六月十二。
甜姑回去之後飛快地翻找箱櫃和包裹。她現在很怕,很怕自己當初一時想不開就把這份庚帖給扔了,於是焦急萬分地找。
好在,再差不多把所有東西都翻過一遍之後,甜姑終於看見了。
她打開之前,手是抖得。
雖然她已經幾乎確定了這個事實,但是,當她打開庚帖,看見那幾個簡單的字時,眼前不由還是一黑。
六月十二。
她張了張嘴,發不出一絲聲音,今日白天想過的所有事情,全都絲絲縷縷地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