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8.11開飯!】
“多謝大將軍……”
甜姑小聲道謝接過燕窩, 大抵是看出她有些不自在,福貴輕咳一聲,故意大聲道:“不謝!咱們大將軍呐, 看重咱們軍中的每一個人!夥房的各位最近真的辛苦了!咱們等送走了貴客,還有賞錢拿呢!”
眾人歡呼不已,可這話落在李福成耳裏卻像逐客令。
什麽叫送走貴客……
他哼了一聲,也不甘示弱:“咱們吳王殿下也體恤諸位,隻要差事辦的好,殿下也照常有賞的!宋廚娘, 宴席開始了, 上菜吧。”
李福成說完就陰陽怪氣地看了眼福貴, 然後就走了。
顯然, 把福貴氣夠嗆,還是小蝶笑著安慰他:“算了, 他是公公,你要和他比作甚?”
福貴立馬不氣了,笑道:“多謝小蝶姑娘。”接著又走到甜姑身邊小聲道:“方才那話是大將軍專程讓我說的,這燕窩是給您一個人的,大將軍本來就不願意辦今天這宴席, 知道您累著了,都怪那個勞什子吳王。”
甜姑抿唇道:“我知道了,你先替我謝過將軍。”
“不謝不謝, 你知道大將軍的心意就好了。”
他的心意……
甜姑握了握手中的東西, 心口一暖。
宴席開始。
吳王的意思是, 要大辦, 最好軍中所有將士們也能慶賀,顧顯城卻黑著臉製止, “平日將士們就吃得夠好了,前些天剛吃了全羊宴,沒必要,吳王殿下金貴,您用好就成。”
吳王:“那是大將軍覺得好,本王可不這麽覺得,也是,軍中缺人,本王這次又來的匆忙沒帶夠人手,這想犒勞一下軍中將士們都是難。李福成,去運一些好酒來,給將士們發了,再每人發一匹棉布,給大家做冬衣。”
顧顯城:“喝酒誤事。”
吳王:“本王沒說現在喝。”
總之,兩人你一句我一嘴,就是互相唱反調,蘇征和陸時安,自然就是笑著緩和氣氛的。
很快,宴席開始,甜姑帶著人開始上菜,兩人之間的鬥嘴才結束。
今日沒有單大廚,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甜姑身上,雖然這些菜看起來依然沒什麽特別出彩,但是再沒有人說一句掃興的話,吳王看向自己幾道菜,又看了眼李福成,李福成便懂了:“宋廚娘,殿下請你給大家說說,這幾道菜的來曆。”
甜姑一看,吳王果然看的是清蒸鰣還有鬆江鱸魚,便將食材和製作方法簡單地概述了一遍,聽的在場眾人唏噓不已。
吳王點頭:“這清蒸鰣聽起來不錯,隻是本王要的一品豆腐,怎麽沒有?”
甜姑頓了頓,指了指一邊的砂鍋煲,當砂鍋蓋子打開時,李福成笑了:“宋廚娘,京城的一品豆腐可不是真的豆腐,和您之前做雞豆花的做法差不多,隻不過用的是魚肉。”
甜姑一愣:“那是我誤會了……”
李福成笑了:“宋廚娘沒去過京城,不知道也正常。”
顧顯城的臉沉了下來,城陽軍裏旁人亦是,這是什麽意思,嘲笑他們城陽軍沒見過世麵?
不知不覺,大家早就已經將甜姑當做城陽軍的一員了。
顧顯城冷笑:“不是宋廚娘沒去過京城,是那京城的人也太矯情,豆腐就是豆腐,非要說成魚肉。”
李福成:“大將軍此言差矣,那日宋廚娘做的豆花不也如此嗎?”
“雞豆花裏麵好歹還有雞字呢,而且大將軍說話,什麽時候輪到你個下人插嘴?!大將軍和你在說話嗎?”福貴叉腰道。
李福成一愣,看了眼吳王,顧顯城看著他沒說話,李福成立刻道:“奴才嘴快,大將軍恕罪。”
顧顯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吳王此刻才道:“沒事,京城有一品豆腐的做法,邊關也有,入鄉隨俗。”
吳王說完,李福成會意,立馬就伺候著給吳王舀了一勺。
沒想到的是,吳王嚐過之後,眼眸微微一亮,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甜姑。
接著,吳王又依次嚐了嚐那清蒸鰣和鬆江鱸魚,果不其然,第三口時,他放下了筷子。
“不錯,賞。”
李福成連忙揮手,身後便走上來了兩個小太監,每個人手裏都拖著一個盒子,李福成笑著對甜姑道:“這是吳王殿下一早就備下的,特意犒勞宋廚娘的辛苦,收下吧。”
甜姑驚愕。
所有人都在看她,包括吳王,甜姑心裏很想拒絕,但是吳王的眼神頗有威懾力,她猶豫片刻,行了一禮:“謝殿下。”
吳王滿意地點了點頭,李福成笑著把東西都遞上來,甜姑收下,這才退了下去。
席上。
蘇征也將武功縣縣令空缺一事告知了吳王,毫無意外,吳王也立刻舉薦了兩三個人選,速度快地仿佛就等著蘇征開口問,眾人意味深長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蘇征:“殿下說的人選,下官自然也會好好考慮,不知道殿下接下來還有什麽打算……”
吳王看了眼他,還有顧顯城,道:“不急,本王接下來打算在軍中多住一段時日,還打算在邊關的幾個縣城巡查一番,尤其是武功縣、青山縣幾個重要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說完,顧顯城臉色又是一黑。
吳王也好不到哪裏去,將筷子一撩,明顯也很氣。
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又燒了起來,蘇征忙道:“其實殿下能去周邊巡視巡視也是好事,我也打算明日出發去武功縣,不知道殿下可要同行?”
蘇征微笑問道,吳王想了想問:“蘇大人是要去處理賑災一案?”
“是,周誌雖然已經伏法,但是還有事情需要去收尾。”
吳王思忖片刻:“也好,那本王與你同行。”
蘇征微笑頷首。
一頓飯總算是有驚無險的過了,結束後,顧顯城回了自己營帳。
福貴:“可算要走了,真是累死奴才了!大將軍也累吧?”
顧顯城懶得說話,隻是脫掉了外衣。
福貴立馬道:“奴才去備水。”
顧顯城嗯了一聲。
此時天色擦黑。
因為這幾日周誌一事,軍中大多數人都很疲憊,包括蘇征和陸時安,早早就回到自己營帳歇下了。
軍中看似很是安靜,隻不過快到天黑之後,吳王營帳後麵,悄無聲息地走出了一個身影。
乍一看,這人穿的是太監的衣裳,可身量矮小,皮膚雪白,分明就是個女子,再一看那眉眼,不是柳沁又是何人。
她低著頭,手上端著什麽東西,正悄悄地朝浣衣坊走去。
豆蔻此時也沒有睡。
浣衣坊的雜事太多,加上人人都知道她曾經的經曆,是個人都能在她頭上踩一腳,這麽晚能在浣衣坊幹活的,也就隻有她了。
豆蔻還是那麽個脾氣,一邊幹一邊罵,但是大晚上的,她也不敢罵的太大聲,要是吵醒了嬤嬤,那她今晚上的覺都別想睡了。
她原本的手雖然談不上多麽細嫩,但也不像如今這般粗糙,長時間在冷水裏麵跑著,已經是又粗又糙,像兩個難看的蘿卜頭子。豆蔻又忍不住想哭了,隻是淚水剛掉下來,就聽見後麵傳來幽幽一聲。
“你光哭有什麽用?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包括你在樹下的發泄。”
“誰?!”豆蔻被嚇了一跳,立馬回頭。
柳沁從暗處走了出來:“能幫到你的人。”
豆蔻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又聽到她的聲音:“你、你是女人?”
柳沁笑了:“還不算蠢笨。”
豆蔻的確不算蠢笨,她如今在浣衣坊事情雖然多,但是也能聽說一些營中之事,城陽軍是沒有太監的,所以小太監隻可能是吳王的人。
“你、你是吳王殿下的人……你在這做什麽……”
柳沁笑得更歡快了:“不錯,不僅不蠢笨,還有幾分聰明。”
“我來……自然是來幫你的,你叫豆蔻吧,要想擺脫這樣辛苦的日子,就跟我來。”
柳沁說完就走了,豆蔻站在原地,猶豫躊躇了一會兒,咬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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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貴提著水桶過來的時候,唇角都含著笑,顧顯城見了,順嘴就問了一句。
“方才熱水沒了,奴才去了夥房,那邊現在可熱鬧極了,他們鬧著讓宋廚娘做東請客呢,大家夥圍在一起吃完飯,可好玩了,奴才也想加入呢。”
顧顯城愣了愣。
“做東請客?”
福貴:“是啊,這陣子不是忙的很,夥房先前又得了賞,大家起哄呢吧。”福貴滿眼都是向往。似乎要不是給大將軍提熱水,他肯定會加入似的。
顧顯城沉默了片刻,問:“不想去嗎?”
“啊?”福貴反應過來,立馬道:“想啊!奴才……可以嗎?”
顧顯城嗯了一聲。
“謝謝大將軍!”福貴哐嘡一下,把水桶快速放下,然後就一溜煙的跑了。
速度之快,顧顯城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愣了愣,片刻後揚了揚唇。
夥房的確熱鬧,夥房裏大概二十多個夥計,大家一起出力,很快就做了兩桌子豐盛的菜色,大家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有人還起哄拿了兩壺酒過來。
甜姑也在笑,顯然十分開心,禁不住被人勸,甜姑還喝了幾杯。
她從來沒有喝過酒,也不清楚自己能喝多少,隻是這酒喝著辣辣的,還有一股糧食的香味,甜姑不討厭這滋味,幾杯下肚,臉頰明顯已經泛起紅暈了。
福貴到了之後,也厚臉皮地摻和了進來,他倒是人緣好,走到哪裏都吃得開,很快就和夥房這群打成一片。
喝酒吃飯,好不快活。
很快,月亮悄悄升了起來,已經是亥時一刻,眾人見差不多了,也就陸續散掉了。
福貴此時已經喝大了,舌頭都捋不直了。
“哎,你們怎麽都走了?不喝了?喝呀。”
有人笑話他:“還喝呢,一會兒大將軍該問責你了,還不趕緊回去伺候著去。”
福貴:“沒事兒,大將軍晚上從不讓人伺候,我要是湊到跟前去,還要挨罵呢……而且大將軍知道我來了夥房,不會說什麽的……”
甜姑也有點迷迷糊糊的了,模模糊糊間就聽到大將軍三個字,她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顧顯城的身影……
她從來沒喝過酒,更不知道醉酒是什麽感覺,隻是想著想著,忽然特別特別想見他一麵。
甜姑覺得,自己可能是醉了。
而更要命的是,她眼前似乎已經看到了大將軍,他穿著那件藍色的外衫,是自己親自挑的布,出現在飯堂門口,正一步步朝她走來……
甜姑覺得,自己還醉的不輕。
等等!
這是真的!
甜姑恍惚之間顧顯城已經走到她麵前了,周圍的人也早就回過神來,立馬起身散開,“大將軍……”
顧顯城朝他們點了點頭,這些人一個個的,腳底抹油,立刻就離開了此處。
除了憨憨福貴,還趴在桌子上吐。
邊吐邊喊:“怎麽不喝啦,繼續呀,你們一個個的,是不是不行?……”
顧顯城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回去。”
福貴迷迷瞪瞪地抬頭,看見顧顯城還笑了笑:“大將軍?您是來接我了麽?”
顧顯城:“……”
“你好大的臉。”
福貴當真醉地不輕,還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的臉不大啊……哦,我知道了……和宋廚娘的比起來,確實是有點兒大的……”
顧顯城:“……”
甜姑:“…… ”
一陣冷風吹過,福貴對上顧顯城的眼,終於回過神來:“將、將軍……奴才醉了,奴才說的醉話。”說完,他看了眼甜姑,立刻起身走了,再不敢耽誤。
顧顯城此時才看向甜姑,甜姑傻乎乎地看著他,眼神明顯也有些迷離。
“醉了?”顧顯城道。
“您怎麽來了……”
顧顯城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杯酒壺,嗯,喝的還不少。
“能站起來嗎?”顧顯城又問。
甜姑揉了揉太陽穴:“能……”
她撐著桌子想要站起來,看起來就搖搖晃晃的,顧顯城的胳膊都伸出去了,結果沒想到的是,甜姑竟然站穩了。
顧顯城略有些遺憾地收回了手。
站穩之後,甜姑又重複了那個問題:“將軍,您怎麽來了?”
顧顯城看著她:“本將……本將來接福貴。”
甜姑:“……”
她慢慢抿唇,心裏卻無聲地念了三個字——大騙子。
她又不是真的醉了,即便是真的,那也不是傻了。
方才大將軍才不是接福貴的反應。
甜姑臉頰有些熱,應當是喝多了吧,她想。
所以當顧顯城說:“我送你回去。”
甜姑也沒有反駁,而是呆呆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走出了飯堂,從夥房到甜姑住的地方很近,快到營帳時,甜姑先去周姐那邊接小寶,小寶已經睡熟了。
周姐見甜姑喝了不少的酒,問道:“你能行嗎?要不我送你回去?”
“沒事。”甜姑忙道。
顧顯城就站在不遠處等她,方才為了避嫌,所以甜姑說什麽也不讓他過來,現在更不可能讓周姐送她。
抱回小寶,甜姑很快就走了,剛走沒一截,顧顯城就從後麵走到了她身邊。
他伸手,沒有問一句,就從甜姑懷中抱走了小寶,小寶睡得很熟,隻是動了動胳膊,就自然而然地在顧顯城懷裏睡著了。
不知道為什麽,甜姑看見這一幕又有些眼熱,兩人默默地朝回走。
“今晚怎麽想起來做東請客?”黑夜裏,顧顯城的聲音像風一樣傳來,甜姑輕聲答:“先前您給了賞,大家夥都挺高興的,起哄讓我請客,我想著來到軍營這麽久都沒有請大家吃過飯,借著這個機會,也挺好的。”
她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像初秋的風一樣,顧顯城不自覺地就放慢了腳步。
“對了。”
既然說到這,甜姑忽然道:“今天,殿下給的賞太貴重了……我受不起,我想要不給您,您抽空幫我歸還給殿下吧?”
顧顯城頓了頓,問:“是什麽?”
“我還沒看。”甜姑如實道。
“那一會兒先看看是什麽再說吧。”
甜姑:“也行。”
這段路平時走著似乎很近,但今晚卻仿佛很遠,而夥房夥計們抱來的可不是吳王宴席上的佳釀,都是實打實的糧食酒。
這種酒有一個特點就是見風倒,方才還不覺得有什麽,這會兒走了一小會兒,涼風這麽一吹,甜姑就有點暈了。
連帶著腳步也有點飄了。
她自己還沒覺得,落在別人眼裏,卻已經是在走弧線,顧顯城眼裏匯聚起星星點點的笑意,不知不覺也離人走得近了些,將人護在觸手能及的範圍裏。
等快到營帳的院子,門口有一塊修整不平的台階,甜姑一個不留神,腳下磕了一下,整個人就站不穩朝前倒去,幸而顧顯城早有準備,伸手一攔,甜姑柔軟的腰肢便被圈到了一個堅硬如鐵的胳膊裏。
甜姑下意識地抬頭,眼裏已經霧蒙蒙的,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了。
她剛想開口說什麽,話到嘴邊卻又忽然打住了。
就當是做夢好了。
隻有在夢裏,她才敢這麽肆無忌憚。
顧顯城的眼眸像一汪深沉的大海,深不見底,甜姑就這麽呆呆地看了他很久,於是顧顯城就發現,喝醉酒的她,好像比平常,膽子大一些了。
顧顯城試探:“還能走嗎?”
甜姑愣了愣,搖頭。
“走不了。”
兩人安靜一瞬,顧顯城繼續哄誘:“那怎麽辦?”
甜姑想了想,笑道:“您背我吧?”
顧顯城另一隻手的胳膊驟然握緊。
背她?
顧顯城自覺沒有一點兒問題,別說他現在懷裏抱著一個半大的奶娃,就是再來幾十斤的石頭,他也能把她背起來,但是……
麵前人的她變得和從前不一樣,顧顯城不想惹出烏龍,忽然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甜姑這會兒已經徹底醉了。
她傻笑起來:“知道。”
“您是……黑臉大將軍!”
顧顯城:“……”
黑臉?
“我臉很黑?”顧顯城繼續問。
甜姑大抵是真醉了,敢說的話也多了,一麵說還一麵彎起了小月牙:“第一次在陳家村見您的時候,您可嚇人了,總是板著一張臉,每次我和您說話吧,就好像我欠您錢一樣,您說,您不是黑臉大將軍是什麽?”
顧顯城仔細回憶,他有嗎?
甜姑:“我第一次做郭家馬車要離開陳家村的時候,我都快走了,瞧您一眼,您還瞪我,我就在想,這是個什麽人呐……我也沒得罪他啊……”
顧顯城總算是想起來了。
“我那是……”
他聲音有些無奈。
那時候的他飽受心口痛的折磨,幾乎是見到她就疼,所以麵色大抵嚴肅了些。
而且也不知那時候的她,怎麽就那麽多委屈。
原來是他嚇著她了嗎?
甜姑明顯有些委屈,於是顧顯城心口那種要發作的感覺就來了,他連忙道:“是我的不好,我跟你道歉。”
甜姑:“真的?”
“真的。”
於是甜姑又一次傻嗬嗬的笑了:“好吧,我接受。”
“不過您以後,可別再老板著臉了。”
顧顯城仔細想了想。
他何曾和她擺過臉?
即便是當初懷疑她給自己下了蠱毒時,他也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
甜姑還在嘟囔,隻是聲音變得越來越小,顧顯城聽不見,就湊上前去仔細聽。
這會兒,她不抱怨了,有些委屈。
顧顯城心口刺疼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完了。
甜姑眼眶果然紅了。
“娘……”
顧顯城一愣。
這是想家人了?
顧顯城覺得現在的情況有些棘手,他沒有家人,更不知道怎麽安慰,猶豫片刻,顧顯城隻好走到她身邊蹲下:“不是要背嗎?”
甜姑揉了揉眼睛,她這會兒的確很不清醒,看著麵前這個寬闊的背影,她想起了小時候。
在沒有娶後娘之前……小時候的爹爹也是疼愛過自己的,元宵節的時候會背著自己上街看花燈,就像現在這樣。
“爹……”甜姑更想哭了。
同樣,顧顯城覺得自己也更痛了。
想完娘想爹?
顧顯城很是無奈。
不過很快,甜姑揉了揉眼睛就趴了上來,一瞬間,顧顯城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後背兩處柔軟的觸感讓他升起了一種怪異的感覺,不合時宜的,顧顯城強行壓了下去。
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甜姑這會兒已經趴在他背上,兩個胳膊也自然地繞著他的脖頸,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茉莉花香氣鑽入他的心口,塌陷一片,他開始背著甜姑朝裏走。
其實也就幾步路,很快就進了營帳,顧顯城環顧一圈,先將熟睡的小寶放在了他的小床裏,放下之後才鬆了口氣,側過身去看後背上的另一個小人兒。
在他眼裏,她也太瘦,也太輕了,似乎和小寶都沒有差別。所以他很難想象,這麽一個還照顧不好自己的人,是怎麽生下了小寶又獨自一個人來到邊關的。
他現在很想了解和知道她的過去。
甜姑也的確還在喊娘,顧顯城背著人在屋裏轉了一圈,這才走到那張整齊的床榻邊,他想把人放下來,但是甜姑醉地厲害,兩隻胳膊說什麽也不肯鬆開。
“娘別走……別走。”
顧顯城無奈道:“不走。”
“我好想你啊娘……你為什麽這幾年都不來看我?我好懷念咱們在夢裏的時候……”
夢裏?看她?
顧顯城呼吸一窒。
所以她娘親,也是沒了麽?
“我這幾年過的不好……娘……你知道麽,我嫁到顧家之後,日子真的好無聊……婆母、婆母雖然比後娘對我好些……但是我在她麵前也隻敢小心翼翼的……好在,好在……”
顧顯城這是第一次聽到她說婆家的事,心口一緊,問:“你婆母對你不好?”
甜姑還能無意識的答話:“也不是不好……”
“那是什麽?”
“就……就我畢竟不是親生的呀。我是他們顧家的兒媳婦……”
顧顯城眼眸再次暗了暗:“那你夫君呢?”
“夫君?”甜姑覺得這個名字有點陌生。
“對,你夫君。”
甜姑這會兒睜開了眼。
“我沒有夫君。”
顧顯城又是一窒。
沒有夫君?
是想起他夫君死了傷心?
“夫君……夫君……”甜姑還在嘟囔著這個陌生的詞,可落在顧顯城耳朵裏,隻當她這會兒又開始想她的夫君了。
一聲一聲,念個沒完。
顧顯城鬼使神差地道:“還是想你娘吧。”
甜姑聽到娘這個詞,果然不念叨夫君了,顧顯城多半是覺得自己瘋了,這一瞬間竟然有些嫉妒一個死人。
他很快把這個想法剔除腦海,然後又抱著甜姑在屋子裏麵轉了一圈。
“現在要下來嗎?”
這句話甜姑聽懂了。
她看了眼床榻,小聲嘟囔:“不要。”
還不想下來?於是顧顯城隻好背著人繼續在屋內轉悠,這幅模樣,倒是的確像極了他在背著一個小孩子哄睡覺。
終於,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甜姑總算是在顧顯城的後背上睡著了,當人變得呼吸均勻時,顧顯城也總算是鬆了口氣,慢悠悠地走到了床榻邊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將人給放下了。
甜姑總算是接觸到床榻的那一瞬間,睜開了眼。
顧顯城彼時,一隻手正拖著她的脖子,也彎著腰。
四目相對,他忽然很想知道甜姑這會兒會不會認出他。
不過很可惜,甜姑隻是看了他好一會兒之後就閉上了眼,顧顯城笑了笑,重新將人放好。
“嘶……”
原本熟睡的甜姑忽然發出了一聲抗議,顧顯城於是動也不敢動了。原來是他笨手笨腳的,將甜姑的頭發給壓住了,不僅壓住了,還因為方才動來動去,打成了一個結。
顧顯城有一瞬間無措,“別動,我馬上。”
他開始去解,可婦人家的發髻哪裏是他個粗人能弄明白的,幾次都沒有弄好,甜姑疼的又一次睜開了眼。
這回,甜姑認出來了。
“大將軍?”
顧顯城僵住。
兩人此時的姿勢實在是有些曖昧,顧顯城上半身已經將人全部攏在懷裏,呼吸相接,甜姑覺得自己真的是醉地不輕。
都能做出這樣的夢。
她當真,是對大將軍有這樣的心思麽?
原本因為醉酒泛紅的雙頰此刻更是紅透,甜姑認命地閉上了眼。
算了。
反正是夢。
夢裏怎麽樣都可以吧。
顧顯城方才心口一緊,怔愣在原地,他分明從甜姑眼裏看出了一絲清明,他正要說什麽,下一瞬,她又閉上眼了。
顧顯城又愣了一會兒,才總算開始重新擺弄甜姑的頭發,這回沒有任何意外,他也總算將她的頭發解開,除了……手上殘留的幾根……
顧顯城心虛的將這些頭發收好,然後站在床邊看了她許久,直至快子時三刻,這才終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