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聶召回去之後才忽然想起靳卓岐的腿, 走到半路說要拐回去醫院給醫生看看,被靳卓岐拒絕了。
他坐在後排,輕描淡寫說:“沒事, 就碰了一下,都沒感覺了。”
聶召看著他的褲腿, 打的車, 也不方便,所以準備回去再看。
等進了門, 就火急火燎地蹲在沙發旁邊,撩開他的褲腿, 果然看到了一大片的淤青,還好沒出血, 但淤青看上去格外滲人。
他的腿骨本身就受過傷, 聶召不敢想象此時他有多疼。
可偏偏他裝做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即便是昨天,還用著這條傷得不輕的腿背著她走了一路。
想到那個畫麵, 聶召瞬間感覺自己要呼吸不過來了,整個房間都悶到讓人窒息。
她難以想象,當時的靳卓岐是怎麽忍下去的。
“你受了傷,昨天就不應該背我的。”
聶召低著頭紅了眼眶:“靳卓岐,我昨天其實記得你的號碼,我沒有忘,我就是故意想要就看你為了我著急。”
她後悔了, 這樣的結果不是她想要的。
她也沒想到靳卓岐竟然會飆車出車禍,如果當時發生了什麽意外, 他是不是就再也走不到警察局接她回家了?
靳卓岐的手指輕飄飄地放在她的眼瞼下,感覺到濕潤跟溫熱, 才安撫說:“行了,別瞎想,不怎麽疼,跟你體質不一樣,重一點就喊疼。”
聶召沒心思跟他開玩笑,拿出了醫藥箱,低著頭給他上了藥。
上完忽然有些想抽煙,就從桌子上拿了靳卓岐的那盒萬寶路,最近他的新歡。
咬在嘴巴裏,其實覺得一點都不好抽。
抽了兩口,嗆了一下,連碎碎都站在她腳邊,跟她大眼對小眼不敢走過來了。
他接了個電話,聽著好像是在處理昨天出車禍的事情,對方的聲音有些焦急,完全不像是靳卓岐所說的已經處理好了。
看來是對方想要獅子大開口,畢竟靳卓岐全責。
“我出去一下,你在家好好呆著。”
聶召抽著煙躺在沙發上,點了點頭,又說:“你回來給我帶份炒麵。”
靳卓岐一頓,關門時落下最後一句:“等我回來給你炒。”
聽到了心滿意足的話,聶召笑了一聲,把手裏的煙滅在煙灰缸裏,拿著之前的手機玩了一會。
她好久沒怎麽上過網了。
沒什麽朋友,微信裏自然也沒什麽人給她發消息。
隻有上周葛元凱給她發了條消息。
【嘛呢?上麵讓跟家裏報個平安,想想也給你報個。】
聶召知道現在回複他,估計也收不到回信了。
還是回了一句:【過得好著呢,別瞎惦記。】
回複完,聶召還收到了一條付坤的微信電話。
他打過來之前還問了一句:卓哥是不是沒在家?
聶召回了個:嗯。
接聽之後,對麵傳來一陣很長的沉默。
聶召隻能主動問:“你有什麽事兒嗎?”
付坤沉了口氣,喊了她一聲:“聶召,你別折磨他了行嗎?當我求你了。”
聶召本來躺在沙發上,聽到他的話,捏著手機坐起了身,弓著身子,眼眸低垂著捏緊手機。
“什麽?”
“你覺得你們這樣好嗎?”
“卓哥小時候有自閉症,其實一直都沒好,小時候性格很暴躁,打架違紀什麽都幹,因為不想讓靳姨失望才變成好學生尖子生的模樣,他心理病很嚴重,不能說是像你一樣的抑鬱症,但那次出獄之後好像就更嚴重了,他這個人,總是喜歡讓人看到他強悍沉穩的樣子,其實內心一點都不,他其實骨子裏偏執得很。”
付坤的聲音低沉沉的,有著些許不甘心:“他本來都要去倫敦治病了,本來不是什麽大病的,可他回來了,因為他聽說你生了病,就毫不猶豫地回來了。”
“如果兩個人隻能活一個,他希望那個人是你。”
“但是你有沒有為他想一想,聶召,人自私也要有個限度吧。”
聶召張了張唇,嗓子如同幹涸崩裂的河。
她想說,她已經在慢慢變好了,最起碼,她可以看見了,這不是在恢複嗎?
“我可以不見他。”聶召努力抓著什麽,“他出國,我在國內好好治療,我可以照顧好自己了。”
付坤輕笑了一聲,完全不相信。
“真的可以嗎?他知道你生病想都沒想就回國了,你覺得他能做到放下你不管嗎?”
“聶召,對不起我知道我很狠心,但是我隻想卓哥好好的。”
“你知道昨天他出車禍了嗎?他撞了人,想要跟人私了,那個人獅子大開口卓哥也同意了,但對方看卓哥那麽輕易同意,又開始加碼,卓哥當場把他的下巴都打脫臼了,然後說跟他私了,給他扔了一張卡,今天那個人又忽然說要告他,說自己沒同意私下解決,說卓哥是肇事逃逸。”
聶召有些愣怔地聽著付坤這段話,她沒想過,她沒想過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我不知道。”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是因為你吧。”付坤又說,“因為跟你在一塊,他真的要瘋了聶召,我不想看到卓哥這樣下去了。”
“他為你做的也夠多了吧。”
聶召緊握著手機沒吭聲。
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對不起,我不想放手,靳卓岐也不想走的,我會變好的,我已經在變好了。”
她以後會好好養病好好吃飯,或者現在去住院也好,打針也好,她已經在變好了。
那麽愛她的靳卓岐,她怎麽可能舍得分開。
說完,聶召慌亂又倉促地掛斷了電話。
她以往趾高氣揚,從來沒在誰麵前狼狽自卑不堪過,可此時接聽到付坤的話,她卻有些抬不起頭來。
是她卑劣,她想要霸占靳卓岐這個人,想要他一直陪著她。
聶召把手機摁在旁邊沙發上,忙的站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把之前醫生開的藥一把全都灌了下去。
嘴巴裏的苦澀讓人作嘔,聶召卻壓著嗓子眼,生生全部吞咽了下去,又捏著旁邊放著的一刻奶糖在嘴巴裏嚼著。
不知道是不是藥物作用,又好像聽到靳卓岐要離開她,心跳聲忽然加速,像是猝死前的預兆。
她心慌得厲害。
捂著耳朵在原地佝僂著坐了整整半個小時,聶召才回到臥室,碎碎也跟在她腳邊,進了臥室就爬上了床。
過了兩分鍾,她又忽然跳上了旁邊的課桌,爪子一直扒著課桌上的小抽屜。
聶召歪頭看著它,還有些不明所以。
她走過去,把抽屜拉開,碎碎就瞬間鑽了進去。
課桌的抽屜很大,可以放下兩隻中年貓咪那麽大。
裏麵就放了幾本書《夏天、煙火和我的屍體》以及《挪威的森林》,還有幾本雜誌跟漫畫,碎碎在裏麵扒拉著,扒拉了半天,差點把那本書給抓破了。
聶召皺著眉,把書本從裏麵拿了出來,眼神不明所以地看著它。
“你幹什麽呢?”
等把書從裏麵抽出來,一個銀質的錄音器也隨之暴露出來。
聶召眼神一定,她記得這個東西,是買手表時靳卓岐一起買給她的。
眼睛看到這個錄音筆的那一秒,又如同被棍棒猛擊了一下,她驟然想起了一件事,這個錄音筆,是她讓他買的。
那一刻,聶召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眼神怔忪地死盯著錄音筆,她忽然不敢去拿。
小貓會扒拉這個東西,也就說明著,她經常會用錄音筆記錄什麽。
而此時她卻完全不知道有這個東西的存在。
她眼神裏爬上了恐懼感,腳步淩亂地往後退,一直到小腿撞到床邊,痛到整個人跌坐在**。
她盯著錄音筆看了很久很久,還是繃緊呼吸走過去把東西拿在手裏。
不知道靳卓岐什麽時候回來,她必須也不得不知道這裏麵是什麽。
等打開,顯示著裏麵三十幾條音頻,並不是每天都會記錄,但是從時間上來看,是從錄音筆買回來的第三天開始,便陸陸續續不斷被她錄入什麽了。
“靳卓岐,你隻能愛我一個人,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能。”
他說:“那就陪你死吧,就不會愛上別人了。”
“真的嗎?不信。”
“爺什麽時候對你食言了?”
“我們做的時候你能不能弄裏麵?”
“不能。”
“可是這樣會有一種,吃了很飽,要溢出來的感覺,小腹漲漲的很舒服。”
他輕笑:“要怎麽你才滿意?”
“不知道。”
第三段:
他的聲音有些情緒低沉:“我好像怎麽都養不好你。”
“你一天要來看我八百遍了,幹脆裝個監控好了,找個鏈條把我鎖在**,我就不會想著去偷匕首了。”
沉了良久,他說:“活在我**跟死了有什麽區別?”
“我愛你。”
靳卓岐笑了聲:“我也愛你。”
……
聶召臉色煞白到可怕,也徹底沒抓住這個錄音筆。
“啪!”的一聲,掉落在地板上的同時,她全身都開始顫抖不止。
她到底忘記了多少事情。
可在聽到這些聲音時,她卻能詭異地想到自己跟他說的一切,當時的畫麵,她的聲音,靳卓岐的表情。
一切一切,都全部重現在她腦子裏,即便當時的她看不見,此時卻也能清晰地記得每一幀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