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晉王發覺第6天

今夜, 蘇府注定不平靜, 而晉王府亦是。

主院燈火通明, 府裏陰鬱籠罩,無人敢喘一聲大氣。

半盞茶前, 晉王侯府的人都瞧見了,自家王爺抱著一渾身是血的女人入府,他渾身亦染著血氣與狠厲,旁人根本進不得三分。

而此時主屋緊閉,期間毫無動靜。

無南急切地守在屋外,“府裏的趙大夫呢?為何還不來,你們幾個給我去將他扛來。”

無南身旁的侍衛一臉為難,“大哥, 你忘了?趙大夫前幾日走了。”

“走了?就偏偏趕在這麽巧?”無南又急又氣,“那你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趕快再去找個大夫來!”話音剛落, 他立馬又道:“去南街巷口, 去將三合堂的葛三找來, 急得我差些忘了, 他是個大夫。”

蘇五姑娘受傷之事不可外傳,還是用自己人安心些。

……

主屋內點著滿堂的燭火,床榻旁還擺著暖爐, 可床榻上的人卻是愈發冰冷,燭光映在她麵龐之上,卻顯得更為陰淒。

李承珺扯下蘇瀾臉上的麵紗, 隻見她蒼白的麵容還沾著已幹涸的血跡,不然絲毫氣息。

他已瞧不出她胸膛的起伏,隻有幾絲微弱的氣息還遊走著,讓人瞧著宛如下一刻便會氣盡而絕。府裏的大夫還未到,李承珺不免有些煩躁。

他剛起身,卻不想床榻上的人勾住了他的一角,她指尖分明已毫無血色,可還是將他攥得很緊。

蘇瀾雙唇微顫,口中似有呢喃,李承珺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麽,他半俯下身,左耳貼在她唇邊。

隻有她輕吐的溫熱似乎還在告訴他她還活著,李承珺柔聲細語,“你說,我聽著。”

蘇瀾聲音如遊絲之氣,李承珺聽了許久才聽清她在說什麽。

“別……走……”

李承珺心一緊,握住了她的手,想將自己身上的溫熱一並渡給她,“好,我不走。”

蘇瀾忽而渾身一顫,她整個人縮了起來,全身顫抖著,“疼……我好疼……”

李承珺緊緊攥著她的手,覆上她的額頭,“忍一忍,大夫馬上來了。”李承珺另一隻手放在她的係帶上,他擰了擰眉,還是將其解開。

蘇瀾束得過緊,血已經沾染半身,將衣衫都已黏結,李承珺怕弄疼了她,小心翼翼地撕開,他的手剛剛放在中衣之上,蘇瀾又是一顫。

李承珺手一頓,竟沒了再碰她的膽量,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李承珺竟有一日會怕成這樣。

“什麽人!”

主院外傳來喧嘩聲,李承珺不悅地擰著眉。

還未等他起身,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道聲音,“晉王,在下許巍,是蘇府的大夫,蘇大公子得知蘇五姑娘在此,便派在下來晉王府替蘇五姑娘瞧瞧傷。”

“放他進來。”

“主子,此人來路不明,還是先將他——”

李承珺一把推開屋門,看了那侍衛一眼,厲聲道:“放他進來!”

蘇瀾傷勢嚴峻,不可再耽擱,府裏的大夫還來,如今也隻能將這個叫許巍的死馬當活馬醫了。

沈安疾步走了進去,看到渾身是血的蘇瀾,擰了擰眉,白日裏他還見著她好好的呢,才不過幾個時辰就半死不活了,她還真是有能耐。

沈安根本不管李承珺是否在身旁,上前就去扯開蘇瀾的中衣。

昏迷中的蘇瀾都疼得一顫,嗚咽了幾聲。

李承珺眼中厲色不減,語氣都不由得沉了幾分,“還請許大夫輕一些。”

沈安恍若未聞,哼,輕有何用?就得狠一些,讓她漲漲教訓。

沈安拿著刀將她的血衣挑開,饒是見怪不怪的他也神色一沉,蘇瀾腹部已血肉模糊,血色都有些泛暗,他都能看出這傷口反複撕裂了好幾回。

沈安見對自己狠的人,但是沒見過他像她這麽狠的,這傷口太深,處理起來有些麻煩,好在他這時來了京城,若是他不在,她這條小命怕是也沒了。

李承珺亦站在身後一言不發,隻是袖中的手早已握拳,指尖毫無血色。

清水與血水不停從主院進出,期間無南帶來的那個大夫還是被李承珺攔在了門外,整整一個時辰後,主院中才漸漸靜下來。

沈安摸了摸額間的汗,站起身來,她這傷口雖嚴重,但遠不及她三年前那一回,隻是如今她身子本來就弱,再遭受這一傷,怕是還得再養個數月。

“晉王殿下,在下已替蘇五姑娘處理好了傷口,如今隻是心力交瘁而睡著,不過蘇五姑娘身子弱,這傷需得比旁人多養數月才可。”沈安話音剛落,自己也有些納悶,這些事他與李承珺說做什麽。

沈安正了正色,“蘇五姑娘這兩日不好走動,但在晉王府休養也怕是不妥,在下回蘇府後便稟告蘇大公子,再讓人來接蘇五姑娘回府。”

沈安也瞧不出李承珺是何情緒,隻聽他冷聲道:“這些許大夫不必憂慮,本王會處置好。”說罷,他毫不留情道:“無南,送許大夫回去。”

“是。”無南走了過來,“許大夫,請。”

沈安臉色一沉,這李承珺過河拆橋的本事還真是一點都不減,但知曉他會將人照顧好,便也沒什麽不放心的。他並未說什麽,起身告退,走前終是又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屋內又沉寂下來,李承珺走上前,此刻蘇瀾雖依舊冰涼,可好歹臉上有些血色。

她似乎沉浸在夢魘裏,睡得有些不踏實,擰著眉發顫。

李承珺替她掖了掖被角,拿溫熱的帕子替她擦試著手上與臉上沾著的血跡。

許是額間的滾燙驚到了她,蘇瀾又是一顫,她微微睜開了眼,正當李承珺以為她醒了之時,她又合眼睡了過去。

李承珺苦笑,都這種時候了,她倒是能警惕著。

帕子有些涼了,李承珺欲起身重新換上帕子,卻不想蘇瀾又抓住了他,“冷……”

李承珺揉了揉她的額頭,“我去給你換一帕子。”

可蘇瀾並未鬆手,口中的呢喃比一個時辰前倒是分明不少,她唇齒微啟,帶著一絲渴求,“別走……”

李承珺失笑,也不知她夢裏又夢見了誰,這黏糊勁兒與平日清醒之時截然不同。

而下一刻,李承珺便怔在原地,渾然不可置信,隻因聽身後之人又一聲輕語:

“別走……叔玄……”

李承珺苦笑,以為自己又魔怔了,他剛要走,床榻之上又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

“叔玄……我……好疼……”

李承珺渾身一震,胸中似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全身之血仿佛倒灌入,冰徹入骨,他緩緩轉過身去,看著麵前的人,竟挪不動一步。

他聲音顫巍,如瀕死之人的最後一根稻草,“幼……清……”

床榻上的人呼吸漸漸平穩,而方才那聲呼喚不再,可李承珺確信,蘇瀾口中的確是“叔玄”兩字,這世上知曉而又會喚他“叔玄”的也隻有她一人了……

李承珺失笑,也不知笑的是她還是他自己,兜兜轉轉,自己竟還是讓她騙了個徹底。

李承珺請俯下身,凝視著蘇瀾的眼眸,如同失而複得般,想將她深深藏匿於自己眼中。

他其實分明已經開始懷疑她,他驗過那屍骨,又特意去鎮國侯府詢問聶氏,都不過是想讓自己更為確信蘇瀾在撒謊,可這些……卻遠遠不及她親口說出的“叔玄”二字。

李承珺將她半摟在懷裏,似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幼清,等了這麽多年,終究還是讓我等到了。”

李承珺的手輕輕覆上她的眼睛,啞然失笑,“你倒是瞞得好,不過,原是第一次見你時,我就已將你認出來了,幼清,你這雙眼睛我又怎能忘呢……”

“一切有我,你隻需平平安安,我便心滿意足了。”

……

蘇瀾醒來之時,整個人有些發懵,她定看了看,艱難地扯著嗓子,“拂冬。”

可她聲音異常喑啞,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她喉間沙沉,不由得輕咳了幾聲。

“瀾兒,你醒了?”

蘇瀾一愣,偏過頭去,見蘇老夫人就坐在她身旁,“姨……”

“不必說話。”蘇老夫人趕忙起身替她端來一杯溫茶,遞到她嘴邊,“來,潤一潤。”

蘇瀾正欲動身,腹間傳來一陣疼痛,她擰了擰眉。

蘇老夫人滿是憂慮地看著她,“都說讓你不要動,你還動它做什麽。我說你這孩子,這麽大的事怎麽不與我說一聲,淨是自己跑去救人。”

蘇瀾滿是疑惑地看著她。

蘇老夫人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衡兒都與我說了,你放心,除了景雲和我,誰都不知。”

蘇瀾微微抬頭,往屋內掃了一眼,“拂冬呢?”

一提到拂冬,蘇老夫人臉色一沉,“別說了,那小賤蹄子原來是太子派來府裏的眼線,多虧得衡兒聰慧,他回府後便與景雲說了,你放心,景雲已將她處置了,是姨祖母對不住你,竟不知將這般的禍害放在了你身邊。”

蘇瀾扯著嘴角笑了笑,“不礙事。”她突然想起自己倒下前聽到蘇衡喚的那聲“三叔”以及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禁疑惑,“姨祖母,我………我昨夜是誰救回來的?”

“自然是景雲了。”

“可是我記得……我昨夜分明瞧見……”

蘇老夫人眼神微閃,“我知曉你想說誰,是晉王不錯,晉王在路上遇見了你,見你傷勢嚴重,便將你帶回蘇府,路上又遇上了去找蘇衡的景雲,景雲這才將你一並帶回的。”

蘇瀾也不知為何,聽得蘇老夫人這般說,自己的心猛地一沉,竟有些不是滋味,傷口也愈發的疼了起來。

她昨夜本以為見著他了,原來都是夢。

“那許大夫已替你把過脈,說你如今身子骨太弱,不宜在走動。”蘇老夫人有些憂心,“再過兩日你還要入東宮,姨祖母擔憂你身子,更怕太子殿下對你有所察覺,不如姨祖母進宮去見一見皇後娘娘,讓娘娘將日子再推些時日,你如今這身子一眼就能讓太子瞧出貓膩來。”

蘇瀾搖了搖頭,“不必……”她喘了一口氣繼續道:“昨夜宮中出這麽大事兒,李驛昀定是在尋我,若我此刻再說要晚些入宮,他難保不懷疑到我頭上來,入宮如期便是,還有幾日,我會想法子把身子養好的。”

蘇老夫人滿心憂慮,可心知也勸不動她。

“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屋外有奴婢匆匆趕來。

蘇老夫人此刻最忌諱聽到這些話,她不由得怒道:“又在吵吵嚷嚷些什麽?”

那婢女在屋外跪下,“宮裏來人了,老爺與夫人都在前院呢,說是讓蘇五姑娘也一同前去。”

屋內兩人心皆是一緊,蘇老夫人沉聲道:“可知是何事?”

“王公公說,太子殿下有令,要將入宮時日提前,明日便納蘇五姑娘入東宮!”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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