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晉王心疼第2天
蘇瀾沒有讓李承珺將她帶回府, 她得在李驛昀有所察覺之前回東宮。
李承珺隻得將她帶去了一家藥鋪, 藥鋪離宮門不遠, 隻不過兜兜轉轉需得繞好些路,李承珺帶著蘇瀾走了進去, 無南便守在外頭。
藥鋪的坐堂大夫見到李承珺來了,顯然是一愣,慌忙站起身來,“主子?”而在見到李承珺身後跟著的人時,心中更是大駭,此人眼生,他從未見過,自家主子為何會將這人帶來。
“愣著做什麽, 還不過來驗傷!”李承珺本就壓製著心中的煩悶,見此人行事怠慢,臉色不由得陰沉下來。
“是是是。”大夫立馬引著蘇瀾往後院走, “還請姑娘隨我來, 在下替姑娘驗驗傷口。”
“不必了, 給我些金瘡藥, 再端些熱水來便好。”蘇瀾隨意便在屏風後坐下,“若有幹淨的衣裳便再好不過。”
“有有有,都有。”大夫看了眼李承珺, 見李承珺也並未說什麽,便照著蘇瀾說的去辦。
蘇瀾毫不猶豫地把係子解開,將外衫一並脫下, 隨手丟在一旁,她正將手搭在中衣上時,抬眼看著李承珺,“怎麽?晉王還要看著我換衣裳嗎?”
李承珺隻字不語,轉身立於屏風另一側。
倒不是她知恥知畏,隻是她當真不喜這種時候有人盯著她瞧。
“男女有別”這幾個字在蘇瀾這兒權當不存在,上陣殺敵之時也根本顧不得這麽多,隨處找一處地方便可包紮傷口,更別人在這兒了。
蘇瀾將衣裳半褪,血早已半身凝結,蘇瀾輕輕一碰,帶著血肉一並撕扯了下來,傷口裂開,血又湧了出來,可她也隻是皺了皺眉。
“姑娘熱水來了。”大夫端著木盆往這兒匆匆走來。
蘇瀾頭也未抬,“將水放在一旁吧,我自己來便是。”
他將木盆放下,擰了擰濕帕,就要往她身上拭去。
蘇瀾一把奪過,“我說了我自己——”見麵前站著的人是李承珺,蘇瀾一愣,她低著頭輕聲道:“我自己會擦的,不勞煩晉王。”
“你傷著肩胛,手夠不到。”李承珺將她手中的帕子奪過,“你若再堅持,怕是會浪費更多時辰,我替你上好藥便送你回去。”
蘇瀾沒有堅持,手一鬆,“那便勞煩晉王了。”
蘇瀾臉色有些慘白,半身的血跡將她的豐肌秀骨襯得更為嬌豔,可李承珺此刻眼中無半分旖旎,他拿著帕子輕拭著蘇瀾身上的血跡。
蘇瀾幹脆將鮮血淋漓的右手放進盆中,不過一會兒功夫,那盆清水全然血色。
蘇瀾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瞧了瞧自己右手,輕笑了一聲,“方才讓晉王見笑了,我這人脾氣有些古怪,不大樂意讓人瞧見這些,若有得罪處,還請晉王見諒。”
李承珺凝視著她的右指,一言不發,手中的動作卻是未停。
她手上的血色被洗淨,如今瞧著越發清晰,小指處生生少了一指節。隻一眼他便知曉,這是被利刃所傷,傷口早已愈合,可還是留下了猙獰可怖的印記。
以他看來,她這傷應有好些年了,既然她不想提,他便也歇了再問下去的心思。
李承珺看著蘇瀾背上的傷口,神色凝重,雖說傷口不深,可長約一掌,看起來也是觸目驚心,可受傷之人卻是毫不在意,他上藥之時也不見她喊一聲疼。
李承珺緘默不言,倒是讓蘇瀾先按捺不住。
“這傷是五年前留下的。”蘇瀾知道,李承珺此刻不提,但還是會派人暗中查探,倒不如她先開了口,斷了他的心思。
“那時家裏突遭變故,家裏欠了債,母親跑了,父親便要拉著我去給人抵債,我不從,那人便剁了我一節手指,慶幸的是那人不知我是左利手,砍了右手對我來說無傷大雅。”
蘇瀾苦澀地笑了笑,“不過好在人逃了出來,斷指換了我這一生,倒也是不虧。想來是那些年過得太過淒慘,老天垂憐於我,自我從家裏逃出後便遇到了將軍。”
李承珺立於她身後,根本瞧不出她是何神態,隻聽得她聲色平穩,不似在說謊。
蘇瀾眼神微慟,她知曉李承珺此刻不說話,多半是信她了,她看了眼自己的手,重新取了一塊黑布,裹了起來。
“傷口不得沾水,這兩日你小心些,別再亂跑。”李承珺用細布替她將傷口纏上,他萬分謹慎,生怕弄疼了她,可他將細布紮緊時,還是引得蘇瀾身子微微一顫,他的手亦是一頓,無意間擦過了她的後背。
“裹得太緊了。”蘇瀾不適地皺了皺眉,可身後之人卻未作何反應。
李承珺的視線緊緊盯著蘇瀾的後背,眼神愈發晦暗,她的背上延伸著道道傷痕,如縱橫的溝壑,分外刺眼。
“晉王!”蘇瀾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李承珺一貫清冷的聲音傳來,“等事成之後,我娶你。”
蘇瀾正在裹指的手猛然一頓,她不可置信地轉過身去了,“你說什麽?”
她轉身之時並未顧及身上的傷,肩胛被撕扯,血又隱隱滲了出來,可她早就被李承珺的一番話震得忘了疼痛。
“今日我替你拭身上藥,自然是要給你一個交代的。”她畢竟還是個女子,雖說他隻是替她上藥,可依舊是看了她身子,於情於理,都不該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不必,晉王當做什麽都未發生便好,民女亦不會纏著晉王的。”蘇瀾冷聲道:“還請晉王先出去,民女要換一身衣服。”
李承珺走到蘇瀾麵前,一字一句道:“我並非戲弄於你,既已說出口,斷然是會做到——”
蘇瀾出聲打斷,“晉王心裏有人嗎?”
李承珺眼神一縮,低眸未言。
蘇瀾見他沒有說話,心不由得一沉,輕笑道:“晉王若是心中有人,把我納入府便是對她的不公……更何況,晉王的‘娶’字太過重了,蘇瀾隻是一介庶女,根本配不上這個字。替我療傷之人多了去了,難不成我都要嫁嗎?晉王莫要將一時的憐憫釀為一生的束縛,不值當!”
不知為何,聽得蘇瀾的一番話,李承珺不僅沒有釋然,反而更為煩躁,“可你並非蘇瀾!”
蘇瀾站起身來,死死地盯著李承珺,“是啊,我並非蘇瀾,可晉王應當知曉拋開蘇瀾的身份,我什麽也不是,蘇瀾好歹還是蘇家的女兒,可我呢?什麽都沒有!”
她已回不了宋家,日後也要離了蘇家,這輩子便隻能在無名之地苟活。
“本王能保你衣食無憂。”
蘇瀾嗤笑一聲,滿不在乎道:“晉王當真不必憐憫我,我自小顛沛流離,不會奢望您那般鍾鳴鼎食的日子,更何況我與晉王也說過,我會找機會入東宮,難不成晉王這般寬大為懷,絲毫不介意我做過李驛昀的侍妾?”
李承珺氣息突然沉了下來,眼中暗湧著道不明的情緒,“那便等你真的入了東宮再說。”說完,他轉身離去。
蘇瀾望著他的背影,竟鬆了一口氣,她不作他想,趕忙換上新的衣物。
蘇瀾從屏風後走出來時便不見了李承珺的身影,她並未多問,拿著自己的短刀便走了出去。
“蘇五姑娘。”無南見她一人走了出來,趕忙攔著她,“主子還在後院呢,屬下去通稟一聲。”
“不必,我先回去了。”蘇瀾繞開他便往前走。
“蘇五姑娘受傷了,屬下還是——”
“我傷得是肩不是腿!”蘇瀾話音方落,這才意識到自己腳踝處的疼痛,她自嘲地笑了笑,當做沒事人一般就往外走去。
“蘇五姑娘莫要誤會了我家主子。”無南往身後看了眼,連忙追上蘇瀾,壓低聲音道:“主子身邊一直以來便沒什麽姑娘,他也並非是輕浮之人,主子既能說出這番話來定是有過考量的,若是要對付太子殿下,入東宮也並非是最好的法子,或許晉王府——”
無南話還未說完,便被蘇瀾打斷,“你這是晉王派來的說客?”
無南一噎,“是屬下自己來的,與主子無關。”
他跟在自家主子身邊好些年了,當然知曉能與主子有交集的女子也不過這麽兩個,一個是將軍,另一個便是這位蘇五姑娘了。
主子對將軍的情意他看在眼裏,亦為之動容,可將軍早已不在了,主子總不能深陷過往中,而如今蘇五姑娘的出現或許便是轉機。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主子不是那般隨意承諾之人,即便對一個女子再是憐憫,也斷然不會說出要娶她的話來,在他看來,主子對蘇五姑娘便是不一般的。
“無南侍衛請回吧,我還趕著回宮呢。”蘇瀾欲要往前走時,突然一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還請轉告晉王,這事日後便不必再提了,我不會考慮的。”
說完,蘇瀾便隱匿於夜色之中。
無南轉身看了眼站在門口的李承珺,“主子……”方才那話蘇五姑娘哪裏是讓他轉告,她分明就是知道主子就在他身後聽著。
李承珺一言不發,轉身走了進去,無南歎了口氣,便跟了上去。
……
而此刻東宮卻是另一番景象,宮女掌著燈,敲響了屋門,“蘇五姑娘。”
“大晚上的你們做什麽!我姑姑太累,已睡下了,你們別過來驚擾她!”蘇衡一溜煙地下了床,將床榻的帷幔放了下來,匆匆穿上了自己的小靴子。
“蘇小公子,方才奴婢瞧見有刺客,似乎往這個院子跑了,奴婢怕蘇五姑娘與小公子受了驚嚇,便過來瞧瞧。”今日龍顏大悅,這蘇衡功勞不小,東側院的宮女們便也恭敬了不少。
“有沒有刺客跑進來我還能不知曉嗎?”蘇衡死死地抵著門,不讓人進來,“你們大晚上的吵吵嚷嚷,就算沒有刺客,我們也要受驚嚇了。”
蘇衡說起話來奶聲奶氣,即便是惱怒,卻也讓人生氣不起來,宮女便也耐著性子道:“小公子,奴婢就進去瞧一眼,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宮裏也進過賊人,便是躲在屋內的,若是今日也是如此,傷著蘇五姑娘與小公子了可如何是好。”
“我瞧過了,屋內沒有人,你快些走吧,我也要睡了,姑姑今夜不舒服,好不容易才睡下的,你們不要驚動了她。”蘇衡急得眼淚都在眼眶子打轉。
他夜裏醒來時發現姑姑不在**,找了一圈屋內也沒有人,嚇得他差點要喊人。這下好了,姑姑還未回來,外頭又來了宮女,他一聽便知,那宮女顯然是在扯謊,她分明就是來瞧瞧姑姑在不在屋裏。
“怎麽了?”
外頭又傳來另一道聲音,蘇衡嚇得身子一縮,他認出來了,那是白日帶他去見皇上的宮女,是叫知春。
“蘇小公子不肯開門。”
知春看了眼緊閉的門,臉色一沉,“蘇五姑娘呢?”
春白搖了搖頭,“小公子說蘇五姑娘身子不適,還睡著呢。”
“那麽大動靜卻還未起身?”知春顯然不信,“把門推開,若非沒有異常,為何不敢開門。”
“你們好大的膽子!”蘇衡急得拔高了聲音,“不過是個宮女,哪能隨隨便便闖進主子的屋!”
知春一愣,顯然沒有料到蘇衡這般伶牙俐齒,“蘇小公子,不是奴婢不懂規矩,這是太子殿下下的令,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蘇衡一聽“太子”二字,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知春心中了然,這屋裏的人定是有異常。
知春看了眼身旁二人,嗬斥道:“愣著做什麽,還不將門打開,若刺客當真傷到了蘇五姑娘,你們擔待的起嗎?”
“是。”另外兩個宮女趕忙推著門。
蘇衡將背死死頂著,可他再盡力,也終究抵不過兩個人的力道,他一個不穩,撲倒在地上,門便順勢被打開。
知春領著另外兩個宮女走了進來,春白將蘇衡扶起,將他拉到一旁。
“壞女人,你不許進去,若你再走一步,明日我便告訴皇上你們以下犯上!”
顯然這話還是有些用處,知春的步子顯然一頓,蘇衡本以為她被嚇著了,暗暗鬆了口氣。
可下一刻卻見知春轉過身來盯著蘇衡,“奴婢說了是奉命行事,皇上不會怪罪太子殿下的。蘇小公子這般極力攔著奴婢是做什麽?難不成……”她往床榻處看了一眼,“蘇五姑娘不在房中?”
“我說我姑姑睡了,你為何不信!”蘇衡急得扯開了春白的手,跑到知春麵前攔著她,“我姑姑身子不好,夜裏很難入睡,你們若是將她吵醒了,她又得一夜不得入眠了。”
知春輕哼了一聲,“吵醒?那還得蘇五姑娘在**才是!”她一把推開蘇衡,往床榻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