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淡白月光, 清淺呼吸,柔柔穿過指縫的風。
寧枝微微偏一下頭,幾乎霎時, 她感到落在耳畔的那道呼吸變得有些急。
寧枝手指蜷縮, 不由揪緊綿軟的毛衣裙,她閉眼, 睫毛不自覺發顫,然而等待片刻, 那吻卻遲遲未曾落下。
奚瀾譽揉了揉她的發頂,退開稍許,“感冒還沒好, 會傳染。”
奚瀾譽自製力驚人, 在這樣的時刻, 依舊可以對抗本能。
但寧枝不行。
她是普通人,她不想克製, 也不願克製,何況,怎麽可能克製得住。
月色這樣美,氣氛恰到好處。
內心的衝動來得迅疾而猛烈。
寧枝深吸一口氣,微仰頭, 指尖拂過襯衫柔軟的麵料, 上移,抓住那扣得嚴嚴實實的領口,下拽。
奚瀾譽稍愣片刻,唇角稍勾, 一如既往地縱容。
他順著那力道,一手撐在沙發後側, 一手撫過她後腦。
寧枝順勢閉眼,她兩手勾住他脖頸,貼上去,但並未吻他,隻視線輕輕掠過,咬一下唇,深深看一眼,繼而覺得奚瀾譽那眼鏡礙事,寧枝伸手摘了,隨手擱在沙發邊緣。
奚瀾譽笑一聲,“真不怕?”
寧枝一鼓作氣,未說話,亦未停頓,她主動地,看他一眼,轉而仰頭,挑起剛剛的那個吻。
她在用行動回答他方才那個問題。
先是試探性地淺嚐輒止,待她嚐到一點甜頭,唇齒間幹淨白茶與清冽雪鬆氣息交換,糅合,她漸諳其法,手心無意識地摩挲他的後頸,急切地拉著他向下。
奚瀾譽引以為傲的清冷、自持、理性,在這一刻,被她輕易瓦解。
他手下力道加重,因毫無鏡片遮擋,他微眯了眼,那深沉的眸隔著月光看向寧枝。
從前第一次見她,隻覺得她白。
並非單純南城姑娘的白,而是透著易碎、倔強,膠片質感一樣的蒼白。
像一株幽靜的曇花。
無聲綻放。
然奚瀾譽實則並不喜歡,他的生活本就是深海下壓抑的遊魚,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一捧淡水,緩不了,甚至激不起一圈漣漪。
她是極好的合作夥伴,是知進退的聰明人。
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至少他那時這樣想。
他遊刃有餘地同她談條件,高高在上地俯視她。
在這場合約,這場協議中,他向來是那個主宰一切的贏家。
可感情哪裏會有贏家。
他習慣井然有序,習慣平淡如水,習慣陷於黑暗。
從未想過,一刻也未曾預料,將這捧水拂開,底下藏著怎樣的秘密。
奚瀾譽俯身,近乎帶幾分凶狠地反客為主,咬住她的唇。
懷裏的小姑娘顫抖而勇敢,炙熱而滾燙。
她並非淡水,絕非幽曇,唇齒交纏之際,近乎是一瞬,腦中閃過一道念頭。
開在懸崖峭壁的一株白色山茶。
花卉柔軟,花蕊香甜,然而那枝蔓卻堅韌不拔,迎風不懼。
室內彌漫著一股秋意將去,而冬夜漸至的蕭瑟與寒涼。
寧枝攥住奚瀾譽遊走的指尖,呼吸停頓,顫顫,那微涼的此刻亦發燙,恰如他們彼此靠近的內心的共振。
主動索取,被動承受。
這場沉溺於衝動的親吻很快變由奚瀾譽主導。
月色搖晃,黑夜沉沉。
寧枝意識恍惚,不知過了多久,待奚瀾譽幾欲放開她時,她近乎是下意識地便攥住了他的袖口。
奚瀾譽停下,兩手撐在她身側,垂眸看向她。
寧枝抿唇,聲線發緊,心口因緊張而不自覺加快,她輕輕開口,邀請,“……奚瀾譽,我聽說一個不太科學的偏門,好像可以治感冒,你想聽聽嗎?”
奚瀾譽輕笑,“嗯?”
他嗓音有點啞,每每這時,他隻要一開口,無論是低笑,抑或是輕語,都能叫人呼吸漏掉一拍。
致命的沙啞,卻又格外的性感。
寧枝不自覺吞咽,尚未放開他,因而稍微用力,他便順著她,親昵地將她摟進懷裏。
寧枝微微抬頭,湊到他耳邊,咬字很輕,近乎耳語,呼吸像一簇帶著火星的羽毛,拂過奚瀾譽耳畔。
幾乎是在寧枝講出那兩個字的瞬間,奚瀾譽按著她肩膀的手便用力收緊了。
寂靜無聲,幽藍沉默的海底燃起一團火。
越燒越旺,越燒越高,好像將他的心髒也一同點燃。
說不清是何時開始的,那要下不下的雨最終還是開始了。
秋雨總是纏綿,然而今夜的雨,卻猶如夏風,淅淅瀝瀝後,便兜頭潑下,豆大的雨珠打在那扇落地窗上。
一下又一下,從未如此猛烈的。
分不清眼前蒙上的是水霧,還是因為那窗被雨打濕,總之,被迫伸手觸上去,滑落一道明顯的痕跡。
腕骨伶仃,一手便可圈住兩隻,禁錮,不可逃。
月光灑落,在月幾月夫上灼燒。
微燙,輕微發抖。
今夜月色真美,不光美,將那月中人,也映得格外的白。
十一月底,適合山茶花盛開的季節。
奚瀾譽護著的那朵,置於懸崖峭壁上的,也終於在他的掌中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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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臥室,淋浴間。
寧枝最後在中午才醒來,她略微動了下,渾身散架般難受,轉而愣愣看著天花板,遲鈍地眨一下眼睛,那些混亂的記憶在頃刻湧入。
許是有過多次嚐試,隻初始有輕微的不適,旋即,她便感覺自己實則處於一種沉醉與崩潰的邊緣。
沉醉是因她期待。
而崩潰則因他惡劣。
像故意試探,又似壓抑已久,總之裹挾風暴,將她毫不留情吞沒。
直到此刻,寧枝尚有些回不過神。
那些感覺依舊清晰,紛亂的,無序的,忽然想起什麽,寧枝猛地低頭,瞧見那一片交錯的斑斕。
她臉驟然發燙,撇見肩側亦如是。
不過幸好,在寧枝羞恥到無地可容時,她忽想到如今是深秋,上班與出門可以用高領毛衣擋一擋。
她微微鬆了一口氣。
身側,貼著她耳畔,在這瞬間,響起一道磁啞的聲線,同時,橫亙在她腰間的手臂動了動,微微用力,收緊,將寧枝往懷裏一帶。
奚瀾譽低頭,親昵地在她額角親了親,“早安,寶寶。”
寧枝麵色一下發燙,她抬頭,撞入他似笑非笑的眼眸,腦中一瞬想起,那時他附在她耳邊一聲又一聲的。
“寶寶……”
“好乖……”
“枝枝……”
“寶貝……”
“老婆……”
每一個日常的稱呼,在他的口中,在那樣的時刻,都變了味道。
他每說一次,寧枝的臉便紅一分,她捂住臉,小聲,“別……”
奚瀾譽捉住她的腕,挪開,檢查一番,低笑著再喚一聲,“枝枝,你撒謊。”
他要她自己去感受,“你看……分明很喜歡。”
掩映在夜色中那張壞地坦**的臉同眼前人重疊,寧枝感覺自己又開始渾身發燙,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然而一出口,那微微發澀的嗓音還是泄露了她的心思,“……早。”
奚瀾譽輕柔地,微笑地,撫摸她的臉。
寧枝麵色愈加不正常地發紅,她體溫升高,緊咬下唇,沒忍住,口亨了聲,柔軟被褥現出囫圇。
貪心的獵人害怕將小兔子嚇走,隻好在最初按捺住自己,待小兔子主動落入陷阱,他才開始一點點地吞吃。
不急,甚至是慢條斯理的。
但一定是索取,竭力地索取。
寧枝深深呼出一口氣,“……你,怎麽又……”
奚瀾譽笑了聲,捉她的手腕,要她感受,“他太喜歡你,你看……不肯……下去……”
……
從未如此確切體會過,何為欲罷不能,何為情不自禁,那些理智、斯文統統撕掉。
顯露的是一個男人對愛人的本能。
寧枝先還不知這招對感冒究竟好不好使,其實隻是當時腦子發熱,隨便找的借口。
但是三天後,她疑心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欺騙。
奚瀾譽的感冒倒是好得徹徹底底。
但是寧枝成功在日日夜夜的辛苦工作中被折騰得開始有了流感的症狀。
開口提議的那瞬間,她絕對沒想到,這玩意還能靠轉移治愈。
當然,這隻是她私下裏的玩笑話。
寧枝尚且不至於這點專業性都沒有,原因自然是某人蓄謀已久,那次被打斷後積壓的不滿更是在她的那聲邀請中,徹底釋放。
於是就吃得多了點,急了點。
第二天,寧枝默默吸著鼻子去上班。
路過樓層大廳,小護士喊她問一些事情,問完後,她看眼寧枝麵色,笑著問:“寧醫生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喜事啊,氣色這麽好。”
寧枝扯了下口罩,玩笑回,“……戴著口罩你都能看出來?”
這話是在笑罵小護士胡說,她感冒著呢,氣色哪裏好。
然而小護士一本正經,“寧醫生,我坐在這,每天看到的人好多,這人今天什麽心情我可大概看得明白。”
寧枝確實心情不賴,她來了點興致,雙手插口袋,倚在護士台,“怎麽說?”
小護士笑了笑,“寧醫生一進門整個人輕快地都像要飛起來了,我可從沒見過你這樣,這要說真沒好事,我可不信。”
寧枝無聲咬下唇,莫名有點耳熱。
其實也沒什麽好事,不過……如果把奚瀾譽目垂了算一件的話,那……寧枝點下頭,“大概,是有一點?”
小護士要她詳細說說。
寧枝怎麽可能講,趕緊搖搖頭,說改天。
小護士不肯,寧枝邊撤邊甕著聲音眨眼,“秘密。”
……
今天診室不大忙,寧枝按例做完手頭事,轉了一圈,好像也沒人需要幫忙,她便坐在座位上,一邊輕點手機,一邊發呆。
也不知奚瀾譽現在在做什麽。
明明已經在一起有段時間,不知是因關係的深入,還是因那場坦誠的交談,寧枝從未像此刻這樣,剛剛分別便又開始惦念。
好像又一次陷入熱戀。
寧枝兩手托臉,眨了下眼睛。
按照往常,奚瀾譽現在大概是在開會。
可不知怎的,就是突然很想他,還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秒回她的消息。
大概每個戀愛中的女生,都會忍不住試探自己在對方心裏究竟占有怎樣的分量。
寧枝垂眸,握著手機編輯。
「枝枝:奚瀾譽,你在幹嘛呀?」
消息發出去的一瞬間,寧枝其實沒指望奚瀾譽會秒回,畢竟這個時間,對他而言一向忙碌。
她又不是小女孩,真的將秒不秒回當□□不愛的證明。
然而,近乎是在他發出去的下一秒,奚瀾譽的消息便回過來,“在想你。”
意識到他或許也與她一樣,正在體會這種莫名的,纏綿的情緒,寧枝不由彎唇,笑了笑。
她重新低頭看手機。
「枝枝:想我什麽呀?」
奚瀾譽回了條語音,像他的風格,言簡意賅,少說多做。
寧枝點開,麵色一霎發燙。
窗外微風拂過,寧枝在那風中,聽到奚瀾譽磁沉的嗓音。
他慢條斯理,一字一頓,近乎貼著她耳畔,語氣意味不明,“寶貝,想跟你……”
最後那一個字,他咬得格外輕,尾音拉長,聽著便有點類似於作字,但是是加重的。
寧枝咬下唇,她忽然發現,奚瀾譽這個人,就算隔著手機,也有將她弄得麵紅耳赤的能力……